咚咚咚!——
伙房传来一阵敲锣声,王大武从营厕中出来,兴奋的说道:“怀玉哥,赶上饭点了。”
萧怀玉看着天色,还未到正午,往常在家中只有一顿吃食,若是饿了,也只能靠饮水充饥,“军中的饭点也太早了吧,晚上怎么办?”
“今天不算早呢。”王大武回道,“军营里每天吃两顿,比起在营外那段朝不保夕的日子,这里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就算是立马去打仗,做个饱死鬼,我也愿意。”
说完,王大武高兴的拉着萧怀玉回了营地,伙房前挤满了士兵,“排好,排好。”
伙房的士卒冲杂乱的人群一顿叫唤,见无人听从,于是将食物拿回不再派发,军中这才开始有了秩序。
萧怀玉拿着来荆州大营的第一顿粮食,是一张胡饼与一碗粟米。
虽然都是粗食,但比上闹饥荒挨饿,要好太多,最起码不用再担心吃的问题了。
然而萧怀玉手中的胡饼还没捂热,便被陆平抢了去。
陆平拿着萧怀玉的饼,洋洋得意道:“新人第一顿,保护费我收下了。”
想到今后还要相处,萧怀玉便没有计较,从前在家,吃不饱的时候多了,也就不在乎军中这一顿两顿。
“还算识相。”陆平见萧怀玉不抵抗,也没了刚入帐时的嚣张气焰,于是便拿着饼走了。
王大武见状,将自己的饼分出了一半,“给。”
“不用。”
王大武将饼塞到了她的碗里,“下午小都统还会训话,教一些上阵搏杀的技巧,不吃怎么抗得住。”
萧怀玉看着碗里的半张胡饼,“大武,谢谢你。”
“咱们以后就是好兄弟了,客气什么。”王大武憨笑道。
“怎么天天都是这些玩意儿!”
就在萧怀玉吃完粟米送碗之时,听见有士兵正在与伙房争吵。
“凭什么他们甲字营有酒有肉,而我们却要天天啃这些难啃的东西。”
“你也知道,那是荆州最大营,甲字营。”
“都是当兵的,朝廷把我们征来也是上阵杀敌,怎么还差别对待?”
士兵的话,引起了军中的议论,纷纷指责军营的不公。
伙房无奈,只得叫来了百夫长,“甲字营是荆州大营的老兵,都是军户出身,是荆州的精锐之师,东齐压境,甲字营必要当先,挡在你们前面,所以上面才下令改善了这几日的伙食。”
百夫长的话,士兵们并不信任,动静越闹越大,很快就传到了其他营。
眼看着局面越来越混乱,百夫长无奈,只得上报小都统吴胥。
——都督帐——
“刘都督,辛、壬、癸字营都是荆州各地应征来的新兵。”吴胥向荆州都督刘武汇报道。
“一群刁民!”刘武坐在帐内头疼道,“陛下即将对东征军检阅,杀几头羊去吧。”
“喏。”
“不管是输是赢,彭城王的安危,都绝不容有失。”刘武又道。
“喏!”
吴胥回到军中,将百夫长的话复述了一遍,并带来了几头羊当众宰杀,“这是刘都督犒赏诸位将士的,等出征后,大家伙都能像甲字营里的老兵一样,顿顿有酒肉。”
吴胥的话,让营中一阵欢呼,“吴都统,吴都统。”
是夜,假装前去浴堂洗漱的萧怀玉在营中晃悠了几圈后回到帐中,除了陆平与王大武,队伍中还有两个人,一个与王大武身高差不多的胖子,还有一个是今日白天劝架的步槊手。
“怀玉哥,这个是郭鸿麟,和伍长一样,也是步槊兵。”王大武向萧怀玉介绍起了队伍成员。
“萧怀玉。”萧怀玉向郭鸿麟伸出了手。
郭鸿麟低头一笑,抬手与之重重相握,“怀玉,倒是个儒雅的名字。”
“我我我。”胖子抬起了手,“我叫王小宝。”
“虽然都姓王,但我与大武之前可不认识。”王小宝又解释道。
“既然入了同一个伍,我们就是个整体,大家今后要相互关照。”郭鸿麟道,“争取早日建功。”
“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陆平躺在草席上,翘着腿悠哉悠哉的说道。
郭鸿麟转过身,“哎哟。”陆平抱着被踢疼的腿,“老郭,我说的是实话嘛,我们又不是你,军户出身,知道该怎么生存,你看,就咱们这歪瓜裂枣的队伍…”
“我是军户不错,但我也没有上过战场,我的父兄都死在了东齐。”郭鸿麟道,“我这次去是杀敌建功的,不是去送死。”
萧怀玉看着郭鸿麟,这才明白为什么他的谈吐不一样,父兄战死的荣誉,让郭鸿麟本不用来此,所以他与王大武一样,都是自愿来的。
“好好好。”见郭鸿麟生气了,陆平连忙认错,“那么认真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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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荆州大营的士卒整齐待发,都督刘武骑马至军前。
“东齐攻楚,掠我百姓,身为西楚将士,焉能答应!”
刘武话落,荆州精锐纷纷振臂高呼,“杀!杀!杀!”
正规军的整齐划一的气势让新兵们震惊不已,在正规军的带领下,也有一些新兵跟着队伍高喊。
“为讨东齐,今日,陛下会亲临楚京城下检阅三军。”说罢刘武骑马来到新兵营,“对于军人而言,这是莫大的荣耀,你们很幸运,刚刚进入军营就能见到圣驾。”
“希望这份荣耀,能助你们早日凯旋。”
——楚京——
经过半天的跋涉,士兵们终于抵达了京师,除了荆州的兵马,还有其他各州,密密麻麻的军队将整个郊外占满。
一阵鼓声伴随着号角传出,禁军开道,将街上的行人一一驱散。
百姓们在禁军组成的人墙外翘首以盼,他们不断拥挤上前,想要一睹皇帝真容。
御驾之后还有一辆奢华的马车,其规制如同亲王,车内坐着的却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
“看,那就是平阳公主,今年刚刚及笄。”百姓们议论纷纷。
“好大的阵仗。”
“她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听说府中门客无数,其权力更是渗入了朝中,颇有权势。”
“就算再有权势,一个女子又能如何。”士族子弟们满脸不屑,他看着平阳公主,眼里只有对美色的欲望,“美丽的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女子一但嫁做人妇,管她是公主还是贵女,都得侍奉主君,成为那堂下之妻,哼。”
“而今的揽权夺势,怕也是为了日后的夫家做打算罢,这是女子的命,就算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也逃不掉。”
几个士族子弟公然的议论,将周围的百姓都吓了一跳,他们纷纷躲远避开。
“这几个少年郎,真是不知死活,竟敢议论平阳公主。”
“看装扮,应该是东境的士族吧,不清楚楚京的情况。”
“去年就有人不小心说错了话被割了舌头乱棍打死。”
“离他们远点,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平阳公主坐在宽敞的马车内闭目养神,一名侍女弓腰进入马车内。
“公主。”
“每年都是如此聒噪。”平阳公主道。
侍女俯下身在平阳公主耳侧嘀咕了一阵,只见她将视线挪向窗外,眼中瞬间被杀心笼罩。
“堂下之妻?”平阳公主冷笑一声,“这天下的男人果真都一个样,仗着自己是男人,得意的,连是什么身份是什么东西都忘了。”
“都已经派人盯着了。”侍女道,“为首的那个是东境的士族,父亲在京做官,但品阶不高,没有什么势力。”
由于平阳公主行事狠毒,故而楚京城内多有议论,尤其是在出行之时,偶然间被撞到听见后,便开始派眼线蛰伏于百姓间,将议论之人揪出,以此恐吓百姓,虽然不能完全制止议论,但至少明面上,不会再听到这些刺耳的传言了。
“留着性命吧。”平阳公主倚在软靠上,“既然身为男人让他如此自负,那就让他做不成男人,带到大长秋那儿,阉了吧。”
“喏。”
“至于那些妄议朝政的,将来就算入了仕也不会为我所用,反而是个麻烦,既然如此,就趁他还不是麻烦时,掐了吧。”
“喏。”
西楚以荆州为都,故为上州,东征的三军方阵,以荆州兵马排在最前。
步兵本该在最前,由于天子检阅,新步兵便站在了荆州正规军的后方,但依然很靠前。
“陛下至!”
中侍中省的宦官将皇帝搀扶下御辇,旁侧一同下来的还有平阳公主。
皇帝检阅三军没有带任何皇子,却唯独带了第六女。
在满是男子的军营里,平阳公主的美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官员与将士们的注视下,李瑾缓缓走下车架,来到皇帝身侧,“阿爷。”
皇帝的宠爱,皆来自于平阳公主已故的生母,中宫无嗣,于是便将平阳公主抱至膝下,视如己出。
“地方驻军不比禁军。”皇帝慈祥的说道。
“孩儿知道的。”平阳公主回道。
皇帝看向禁军统领中领军韩修,“韩卿,保护好公主。”
“喏。”韩修负责皇帝的安危,不能离左右,于是便吩咐了自己的亲信,已故西楚功臣宜城亭侯之子,武卫中郎将林万晟陪同。
林万晟才至及冠之龄,因父亲有功于西楚,所以受到了皇帝的器重。
对于平阳公主,林万晟很是殷勤,“公主。”
平阳公主生得貌美,虽性格孤傲,且颇有手段,但因身份与这张脸,仍有不少倾慕者。
况且平阳公主生母之死,让皇帝十分愧疚,于是便将她抱养于皇后膝下,有了中宫皇后的疼爱,平阳公主身后便是整个庞大的西楚外戚势力,朝中子弟,趋之若鹜,都想通过尚公主来换取前程与仕途。
“韩领军说,这些东征的将士里有一半是应征的新兵,出身低贱,不懂规矩,所以末将一定会护好公主。”
不管林万晟如何讨好,李瑾都是一副冷漠之姿,“不管是新人还是旧人,都是我西楚子民,上了战场,就是保家卫国的战士,卑贱?”
“你我何等高尚,要卑贱之人相护呢?”李瑾侧头冷眼嘲讽道,“比起你父亲,林万晟,你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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