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女王大人或者女王姐姐,你更想听哪一个,嗯?◎
陶晓皙有些想笑,又觉得这个时候她要是敢笑出来,肯定会被收拾得很惨。
他这个样子不像是可爱的小狼狗弟弟,倒像是下山巡视的狼大王,金丝边眼镜的斯文没有将他身上的桀骜不羁给压下去,他反倒将眼镜带出了三分痞。
原来,坏学生再怎么装也压不下去身上那股坏劲儿。
陈放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这跟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他坐到床边,“不喜欢?”
陶晓皙听出了他嗓音里的威压,将头摇成了拨浪鼓,“特别喜欢。”
“那你这是什么反应?”他手按向她在隐隐抽搐的嘴角。
陶晓皙的脸埋到了他的怀里,闷笑出声,“陈放,你好可爱。”
……
他一个大老爷们,半点也不想听到可爱这类的词出现在自己身上。
不过,她总归是开心了,脸上不再是勉强支起来的笑,所以,她觉得可爱也就可爱了。
陶晓皙仰头将他鼻子上挂的那副眼镜取下来,想要自己戴戴看。
“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眼镜?”
陈放伸手截住眼镜,“啪”一声扔到了床头柜上,回她,“买的。”语气有些莫名的不快。
买的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和眼镜有什么大仇的样子。
她摸摸他冷硬的下巴,“不会是和卖眼镜的吵架了吧?”
……
他和卖眼镜的吵什么架,卖眼镜的店都关门了,邱廷宇的破眼镜他戴也就戴了,他可不想让她沾任何邱廷宇东西的边。
陈放轻一下重一下地顺着她睡乱的头发,在嘴里乱蹿了许久的话还是说了出来,“邱廷宇喜欢周莺,上学的时候就惦记上了。”
他和她说这件事是想明里暗里提醒她,你暗恋对象喜欢的人和你压根不是同一个类型,你就算当时表白也没戏,所以不用再缅怀伤感你那学生时代连“恋”都称不上,充其量也就算是青春期的那么一点小躁动了。
陶晓皙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酸,她之前很难想象酸这个词会出现在他身上,她从他怀里离开,仰躺回了床上,原先被她睡得热乎乎的被窝已经不暖了,她压了压被角,不想让凉气再进到自己被窝里。
“不奇怪啊,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莺莺姐吧。”她掩了一个哈欠,闭上了眼睛,“好困啊,我要睡了。”
陈放皱眉,他怎么觉得她这句话说得这么得……惆怅。他将人带被子一块儿抱了过来,冲她颤得厉害的眼睫毛吹了口气,装什么睡,他们现在说问题正说到关键的时候。
陶晓皙睁开眼睛,“干嘛,你不睡觉是要撒酒疯吗?”
其实陶晓皙说刚刚那句话,心里有一个隐隐的期待,期待他会说我就不喜欢周莺,可又觉得这种想法太幼稚了,他说她三岁,她难道就真的三岁了,现在就算是三岁的小朋友也不会说你要是想和她玩就不要和我玩了的幼稚话。
长大后的陶晓皙已经学会了自信,也很少再有那种被别人说两句就陷入自我怀疑的情绪当中。
当初和顾子初闹分手,顾子初洋洋洒洒地发了一篇小作文给她,通篇的意思都在说她一个小县城里出来的,能找到一个有房有车没贷款的首都本地人,还天天把她当一个小公主一样供着,有什么不满足的,他不就是和别人睡了几觉吗,他又不喜欢吴思宁,就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陶晓皙当时只回了他一句话,放你祖宗的狗臭屁。
她性子虽然软,不代表她没有脾气,也不代表她不会骂人。
她是从小县城出来的,但那又怎么了。
她家是够不上大富大贵,至少衣食无忧,她爸妈在他们的能力范围给她提供了最好的生活环境,陶文永对她是无条件的宠,孟青虽然强势,管她也管得严,她心里偶尔有不满,但年纪越大越知道这大概也是她妈爱她的一种表现,她妈就是这样一个性子,刀子嘴豆腐心,永远嘴上说的厉害。
她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还有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生计,并且这份工作还是自己喜欢的。
她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对以后的生活也可以坦然和从容的迎接。
所以,顾子初就算发十篇小作文,也别妄想让她觉得她一个小县城出来是在高攀他一个首都本地人。
只是,这种在别人面前的坦然和从容,一遇到周莺,就会崩塌,在周莺面前,她会产生一种不能自控的自卑。
她仔细琢磨过自己这种心理,可能是小时候的心理阴影太大了。那个年纪,还没有自我判断和自我调节的能力,她心思又有些敏感,不像有的小朋友性格会皮实一些,管你大人说的是什么,一个耳朵进另一个耳朵就出了,她不是,她那个时候完全看大人的脸色,孟青一说你看你莺莺姐,她立刻就会觉得我不如莺莺姐,莺莺姐那么好,我怎么这么差劲,而且何种差劲不是她努力就可以追赶上的,因为孟青永远有下一句你看你莺莺姐在等着她。
这种阴影经过日积月累好像已经成了一种条件反射,这种条件反射不是她自我暗示好多遍我可以我很好我特别厉害能够纠正过来的。
她不想……和周莺走得太近,如果可以,也不想他和周莺走得太近,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她这种心理,好像一说,就显得她又小家子气又无理取闹。
所以,还是不说了。
陶晓皙用手抚开他眉心的褶皱,“不要这么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姐姐今天身体条件不允许,你先把你这一身行头收起来,等我亲戚走了,再陪你玩小狼狗和女王大人的游戏,好不好?”
陈放:……她每天都在网上看一些什么东西,还小狼狗和女王大人……
还有,他这是欲求不满吗,他是想问她现在对邱廷宇是个什么想法。
转念一想,就算问出来答案来又能怎么样,反正她嫁的人是他,他和她日睡夜睡,他就不信不能把那个瘦竹竿白四眼从她心里给睡出去。
陈放大掌一通揉,又将刚才给她捋顺的头发揉乱了,问出了一个他自己都十分不屑的问题,“我穿白衬衫好看吗?”
陶晓皙歪头看了看,认真回他,“你还是穿黑色更好看一点儿。”
……
要不干脆今天晚上大家也别睡了,他就不信让她改不了口。
陶晓皙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管他要不要睡觉,反正她要睡了,开始是装睡,后来慢慢也就睡着了。
元旦过后,店面的设计方案定了下来,装修正式开始了,大部分的材料都是阿建那边负责采购,但是店里的装饰品小摆件,都是陶晓皙自己在网上或者去建材城淘。
她扒拉着自己现有的存款,买车也不是不能够,但价位肯定高不了,车这方面,她还是想要质量稍微好一些的,至少安全性相对要高。
本来结婚的时候,孟青说要给她买一辆,她死活没让,她都这个年纪了,不想再让父母掏老本给她添置东西。
要不干脆买一辆小电动吧,县城里的交通一到高峰期堵起来也能比得上首都的二环,还不如小电动穿墙越河来得方便。
那天她正在对比几个牌子的电动车,陈放给她发过来了几张车的图片。
陶晓皙回他一个问号。
他的语音马上打过来了。
“给你定的车。”
额……
“你什么时候定?怎么没跟我说。”
“跟你说干什么,跟你说了,你又在那儿和我分你的我的,还不够我给自己找气生,合同签了定金也交了,周末去提车就行,你不要也得要。”
……他为什么送人东西也能送出一种强买强卖的活土匪劲儿。
陶晓皙仰躺在沙发上,回他,“我为什么不要,我老公给我买的车,我当然得要,我想说的是,相比黑色,我还是更喜欢白色。”
……
电话里静默了好几秒,他的声音才传过来,咬牙切齿,“这款只有黑色没有白色,陶晓皙,以后家里的东西都得是黑色,要是出现一个白色,你试试看。”
陶晓皙想说,家里现在好多东西都是白色的啊,别的不说,他用的碗就是白色的,他跟白色是有什么仇吗。
只是她还没得及说,他电话已经挂了。
啧,有本事他晚上别用碗吃饭。
陈放话说得狠,去店里提车的时候还是提了辆白色的回来。男人选车,相比外观,更注重实用性,所以他选的这辆还挺合陶晓皙心意。
孟青知道陈放给陶晓皙买了车后,没说什么,只是没几天,给老太太送来了一款按摩椅,孟青只说是同事家里新开了店,有活动优惠,第二款半价,这么大的力度,不买就是亏,她在店里适用了,特别舒服,适合老年人,他们买了两套,自己留了一套,这套家里也没地儿再放,给老太太用正好。
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肯收,她知道这种按摩椅就算再打折,价格也不便宜。
孟青握着老太太的手说,“我和晓皙爸的父母都走得早,以前家里条件不好,想孝敬老人个什么东西,有那个心没那个力,现在好不容易生活好点儿了,想孝敬人却不在了,咱们家现在就您这么一个老辈儿,您就当全了我们心里那份遗憾,把我和晓皙爸当闺女和儿子,孩子孝敬妈不都是应该的。”
这一番话说得老太太掉了眼泪,“没想到我老了老了,又多了一个闺女和儿子,这都是我们晓皙给我带过来的福气。”
陶晓皙也忍不住鼻子里一酸,一是为老太太的话,二是为她妈忙前忙后为她打算给她走人情。
陈放一进门,看到的就是眼泪汪汪的三个女人,他心里一咯噔,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
陶晓皙不想让他看到她哭,赶他去厨房,“你快去做饭吧,妈今天在这儿吃饭。”
转头看到孟青眼里的不赞同,这是嫌女婿一回来她就指使人干活了,陶晓皙起身半推半拉着陈放一起往厨房走,“我给你打下手。”
到了厨房,陈放反握住她的手,把人带到了客厅视线的死角处,他抬着她的脸要看她,陶晓皙不让,头闷得愈发得低,本来她鼻头的那个酸劲儿已经止住了,他一看她,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也不知道是在委屈什么,眼里盈了些水汽。
陈放弯下腰去,仰翻着脸从下到上寻她的视线,压低声音问,“怎么了?妈说你了,还是谁欺负你了?”
陶晓皙抽了两下鼻子,“就是觉得我妈其实还是很宝贝我这个闺女的。”
陈放松了一口气,手抹了抹她的眼角,“我还当是怎么了,天底下很少有不宝贝自己孩子的父母。”
陶晓皙摇头,“她有的时候爱拿我和……别人比,我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我不如别人,她喜欢别人也多过喜欢我。”
陈放摸摸她的头,“老一辈表达感情的方式确实会比较别扭,但不妨碍他们是打心眼里希望我们更好,我们要是取得一点小成绩,他们肯定会比谁都高兴。”
陶晓皙拿手背胡乱地抹了几下脸,觉得自己这场情绪来得有些丢人,又不是小朋友,抓着人告状一样说着自己心底的委屈,想要点安慰。
她绕开他去看冰箱,“小孩子的心理,那会儿除了学习也没有什么其他要烦的,就揪着这点事情来伤春悲秋了。”
陈放看出了她的别扭,视线不再跟着她,走去水槽那边洗手。
“反正在我这里,你就是最好的那个,别人谁都比不上。”
这话一听就是在哄人,陶晓皙顶着红红的眼睛斜他,“那你说说我好在哪儿了?”
陈放对这个问题没有迟疑。
“首先是长得漂亮,还是那种让人能一眼记住的漂亮。”
“其次呢心眼好,老太太看完你照片的第一眼就说这肯定是个实心眼的姑娘,我们一起吃第一顿饭的时候,老太太偷偷和我说,你比她想得还要好。”
“然后还是个学霸,我们老陈家,远的不说,就近三辈,算上我爷和我爸,应该没出过一个考试能考第一的人,就算是第一,也是倒数的。”
……
越说越没谱,哪里有把去世的长辈拿出来说道的。
陶晓皙嗔他,“你们男人是不是因为哄人不花钱,所以好听的话张口就来。”
陈放将手上的水珠甩到她红红的小脸上,“你们女人是不是总对我们男人的话持质疑的态度,你成绩好是事实吧,你难道你觉得你自己不漂亮?”
陶晓皙:……
“你看你自己也没法反驳。至于老太太的话,要不我们现在出去问问。”他说完作势就往外走。
陶晓皙赶紧拉住他,“我信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陈放这才满意了,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像是无心地随口一问,“你呢?”
陶晓皙不解,“我什么?”
陈放轻咳一声,“你觉得我怎么样?”
陶晓皙投桃报李,“我自然也觉得你样样都是顶好的。”
陈放追究,“好在哪儿?”
陶晓皙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
“做的饭很好吃。”
陈放点头同意,但是不满意,示意她继续。
“长得还可以。”
还可以这个形容,也勉强算可以吧,男人对长相这方面没有多在意,陈放让她再继续。
“身材很好。”
这是她最喜欢的,很好应该是真的很好了,陈放嘴角上扬。
陶晓皙看到他弯起的唇,微红的眼珠转了转,放轻嗓音,“叫女王大人的时候最性感。”
陈放的手一滞,脸色僵住。
陶晓皙眼里起了笑,这些天压在心底的郁结散去,彻底开心起来。
昨天陶晓皙姨妈结束,晚上就被他逼到了床角,他非让她说说他穿白衬衫到底不好看在哪儿了。
陶晓皙很能认清眼前的形势,马上道了歉,陈放不可能只接受口头上的道歉。
陶晓皙问他想怎么办,陈放将人架到了自己身上,让她看着办。
嗯……既然让她看着办,她就看着办了,她把他扔在床上的白衬衫穿到了自己身上,半敞着,唇顺着他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下,在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中停下来。
“想继续?”她问。
陈放看着她嫣红的唇,这不是废话吗。
“叫姐姐。”
陈放不叫,他是不可能叫她姐的,小狼狗可以当,叫姐绝对不可能。
陶晓皙看着他脖子上爆起的青筋,都要为他的骨气鼓掌了。
“或者你叫我女王大人也行。”陶晓皙给出选择。
……
“你叫一声女王大人,我就继续。”
陈放在要爆炸之前,咬着牙勉强叫了一声。
那是陶晓皙第一次见他脸红,真的是哗地一下,血液从脑门直接漫过了他整张脸冲到了脖子根。
没到他还有这么纯情的时候,她当时笑得都起不来身,继续是没继续,不过也被他折腾了半宿,但能见到他那么窘迫的一面,还是值得的。
陶晓皙敢肯定,他绝对不会想再回忆一遍昨晚的事情。
可惜,陶晓皙预料错了。
陈放转身过来,冲她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俯到她耳边,“既然你这么喜欢,今晚我就再叫一次,女王大人或者女王姐姐,你更想听哪一个,嗯?”
陶晓皙手里的菜掉到了水盆里,溅出漂亮的水花。
陈放揪了揪她的红耳垂,他就不信这个邪了,在耍流氓这件事上,他还能次次输给她一个软耳朵兔子。
总要给她点颜色,不然不白担了别人叫他的那声“狼哥”。
第22章 ◇
◎葫芦里卖的是要人命的药◎
经过一夜,陶晓皙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一个人一旦决定将流氓耍到底,那他大概也不打算要什么脸皮了。
前半夜他把她困在他身上,脸还是会红,但不妨碍他抵着她的耳朵一声哑过一声地叫女王大人,后面还研究出了一个新名字……
兔子女王……
后半夜兔子女王的背终于挨到了床,她觉得自己可算是从濒死的边缘活过来了,结果又被人直接一下给顶到了床头,陶晓皙终于知道害怕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她搂着他的脖子,娇俏俏地喊狼哥哥饶命呀。
这哪是饶命,这简直就是催命。
没有任何意外,陶晓皙起晚了,一觉睡到了十点多,她让人静了音的手机都快被陶晓筱给打爆了,她和陶晓筱约的是今天十点在店门口集合。
陶晓筱是陶晓皙二叔家的女儿,高中毕业后进了职校,学的是美容专业,美容美发美甲都会,明年毕业。她即将是陶晓皙店里的首席御用美甲师,今天两人约在一起,一是让陶晓筱看看店认认门,对店里的装修也提提意见,二是吃吃饭逛逛街买买东西。
结果陶晓筱和店里的装修师傅唠嗑都快唠成好哥们了,她姐还没到。
陶晓皙紧赶慢赶在十一点之前赶到了店里,还行,迟到没有超过一个小时,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一顿大餐就能把陶晓筱等待的怒火给抚平掉。
陶晓皙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中午要吃什么了,这条街往东走到尽头,新开了一家东北铁锅炖,她这个妹妹肯定喜欢。果不其然,陶晓筱一听马上眉开眼笑,挽着陶晓皙的胳膊大步朝东北铁锅炖迈进。
陈放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服务员正在掀锅盖,陶晓皙眼睛里只有热腾腾黄澄澄油滋滋的贴饼子,耳朵里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陈放打电话也没有别的事儿,就是看看她醒了没,陶晓皙含糊地嗯嗯了两声就想挂电话。
陈放不满她的敷衍,问她在做什么。
陶晓皙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把盘子伸出去,让陶晓筱给她先夹一个贴饼子。
“我和晓筱在外面吃铁锅炖呢,我先不和你说了,贴饼子刚出锅,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放刚想问在哪儿吃的,那边电话已经挂了。
……
很好,他连个铁锅炖里的贴饼子都不如。
陶晓皙和陶晓筱在吃的方面很合拍,两姐妹守着一个大铁锅,吃的鼻尖都冒了汗。
陶晓筱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汗,又擦了擦嘴,问陶晓皙,“姐,结婚好不?”
她才二十出头,她妈已经急着给她安排相亲了,说最晚明年底,得把婚事儿给定下来,她对结婚现在根本没有任何想法,她还这么年轻,祖国的大好河山都还没有看过,怎么能早早地踏进婚姻的围城里。
陶晓皙吸溜完一根宽粉,想了一下这个问题,“要是遇到一个有意思的人的话,就还不错。”
“所以,姐夫是个有意思的人?”
陶晓皙点头,“很有意思。”
不是有意思一点点,是很意思。
怎么说呢,这年头流氓也有,但是会害羞的流氓不多见,她遇见了一个,偶尔逗上一逗,还挺有意思的。
她最喜欢看他脸上那种不可置信,还带着点儿咬牙切齿的劲儿,可又对她无可奈何的表情,最后不过是收拾她一顿,但收拾这种事儿就是你快乐我快乐大家都快乐,所以对她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陶晓筱本来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她觉得新姐夫长得帅是帅,但是很吓人,个头老高,身体还壮实,又经常穿一身黑,看人的时候,那双锐利的眼睛总给人一种压迫感,眉毛再一皱,她直接就想退后三尺,这种人怎么会有意思,还很有意思。
但看到她姐白里透着粉的脸上盈出的笑,又有些信了,也有可能姐夫在她姐面前和在外人面前是完全不一样的,毕竟她这个姐姐娇娇软软的跟个兔子一样,笑起来水汪汪的眼睛里像是灌了蜜,就算姐夫再是百炼钢铸成的冰山铁心,在这样的老婆面前恐怕也得化成绕指柔。
姐妹两个吃完饭,又转战到附近的商场,年底时节,商场到处张灯结彩,各个商家都拉出了打折的牌子。
陶晓皙来逛商场是有目标的,她买东西快,看中了样子,价格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就会下手。结婚前,她妈就嘱咐她,陈放再孝顺再贴心,也是个男的,很多事情就算他想到了可能也不方便,你得对老太太多上心,别的不说,里里外外衣服的添置你这个孙媳妇儿得记得,尤其是里面穿的衣服,老人家爱节省,觉得只要不破,就还能穿,肯定都不舍得买新的,所以陶晓皙今天的主要目标是给老太太买衣服,又给她爸妈各自买了一件她早就看好的羽绒服。
路过男装店的时候,她打算直接略过,谁知道眼睛不小心看到了模特身上穿的黑色大衣,版型很好,他穿上肯定比模特还要好看,他本来就是衣服架子,个子摆在那里,又是宽肩窄腰,随便一件衣服都能撑得起来。
陶晓筱顺着她姐的目光看过去,“要给姐夫买吗?”
陶晓皙犹豫,刚才已经花了小几千块出去,这个男装的牌子很少打折,价格肯定不会便宜,买回去他穿上是好看了,但是在她正是用钱紧张的时候,再花这么一笔出去,她的肉可能真的会很疼。
店里的售货员看到她们停下的脚步,热情的笑容已经摆出来了,陶晓皙假装看不见,转身要走,最后还是又转了回去。
他之前盯着她,让她把他给的那张银行卡绑到了她的手机上,要不今天就用一次吧,凡事总要开个头,用那张卡里的钱,她的肉应该不会太疼。
但是,当听到“滴”的一声,钱从手机里划走的时候,肉还是忍不住疼了一下,现在的衣服都好贵,她真的要努力挣钱了。
从店里走出来,陶晓筱凑到陶晓皙跟前嘀咕,“姐,你可真舍得给姐夫花钱。”
陶晓皙心虚地笑了两声,也不算是她舍得给他花钱,毕竟那钱是他自己挣的。
迎面走过来一个高个子女生,两只手里提满了袋子,是黄珍珠,酒红色的短发染成了栗色,陶晓皙看着黄珍珠的头有些恍神,她怎么觉得这个发型和这个颜色和莺莺姐的有点像。
陶晓皙还在犹豫要不要和她打招呼,虽然她们没说过话,可也算认识了,结果黄珍珠目不斜视地擦着她的肩膀走了过去,好吧,她也不用纠结了,人家根本没把她看在眼里。
只是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喂”。
陶晓筱往后看过去,拽拽陶晓皙的胳膊,“姐,是不是在叫我们?”
陶晓皙脚步没有停,“不是。”
她们又不叫喂。
黄珍珠大步追上来,挡在她们前面,看了陶晓皙几秒,脸上有一些心不甘情不愿,“我有话和你说。”
所以呢?
黄珍珠眉毛拧起,“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她加重“单独”两个字。
陶晓皙回她,“就在这儿说吧。”有什么话还非要单独,又不是搞什么秘密活动。
黄珍珠急,“是有关阿放哥哥的。”
那就更没必要单独了。
黄珍珠跺了两下脚,俯身到陶晓皙耳边,唬了陶晓皙一跳,她还没来得及后退,黄珍珠极快地说了一句,“你让阿放哥哥仔细过一遍他工程队里这两天新进的人。”
陶晓皙开始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黄珍珠语气极其严肃,“我没有开玩笑,阿放哥哥不接我电话,你一定要把我的话转告给他,不然他可能会有大麻烦。”
黄珍珠说完就走,她本来不打算管这件事,要是让她爸知道了,肯定得停了她的卡,但是事关阿放哥哥,她既然听到了就没办法坐视不理。
陶晓皙看着黄珍珠的背影,慢慢醒过味来,她多少知道现在陈放和黄保登有业务上的竞争,就算她对他工作上的事情不太懂,也知道做工程的最怕出安全问题,尤其是人员安全,要是工程队里混进了什么人,想要做手脚,不是难事儿,陶晓皙虽然没经历过,也知道社会的阴暗面,为了利益恶性竞争这种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陶晓皙连着给陈放拨了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心咚咚地跳的厉害。
陶晓筱不知道刚才那个女人跟她姐说了什么,她姐的脸色不太对,“怎么了姐?”
她姐一向是四平八稳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她慌成这样。
陶晓皙没时间和她解释,“我现在要去你姐夫公司一趟,就先不陪你逛了,你自己打车回去,等回头我再和你说。”
陶晓筱连连点头,“姐你把东西都给我,我给你送回家去。”
陶晓皙刚把东西递过去,陈放的电话打了过来,揶揄的语气,“这是铁锅炖贴饼子吃完了,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他下了一趟楼,忘了拿手机,回来就看到她的两个未接来电。
陶晓皙叫他,“陈放。”
陈放立刻从座位上起身,拿起车钥匙往外走,她嗓子里在打颤,肯定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了?你在哪儿?”
陶晓皙将刚才黄珍珠说的话一口气转给他,“你公司这两天新进人了吗,她说得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陈放,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陈放停下脚步,关上办公室的门,“我已经知道这个事儿了,黄保登那边有我的人,他有什么动作我第一时间都会知道。陶晓皙,不会出什么事情,放松呼吸。”
他的声音很沉稳,像是胸中已经有成算,陶晓皙提着的那口气慢慢松下来,“你已经知道是谁了,是吗?”
只要知道那个人是谁就好办了,从公司里辞掉不给他捣乱的机会,就不会出什么事情。”
“嗯,他既然敢放人来我的地盘闹事情,就别怪我不给他留后路。”
陶晓皙放下的那口气又提起来,他每一个字里都透着寒。
陈放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放轻声音安抚,“我肯定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他不值得。他手上沾的事儿太多了,随便捅出一件来,就够他吃一壶的,用不着我做什么。”
“哦。”她欲言又止。
“担心了?”
陶晓皙的脚无意识地划着地面,“嗯,我担心你出什么事情。”
“不用担心,他不能拿我怎么样,我对他早有防备,不管他有什么小动作。”
“嗯。”
陈放问,“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陶晓皙摇头,“不要,我和晓筱还没逛完。”
“都买了什么?”
“给奶奶和爸妈买了几件衣服,还给你买了一件大衣。”
“是吗?”他声音里有惊喜。
“你也不用太高兴,反正用的是你卡里的钱,好大一笔。”
“陶晓皙。”他叫她的名字。
陶晓皙慌慌的一颗心到现在才平缓了些,“哦,我说错了,你没有钱,都是我的钱。”
陈放轻笑,“这话没错,我的钱都是给女王大人挣的。”
陶晓皙:……
“买你自己的衣服了吗?”
“还没。”
“再去逛逛,给自己买点儿。”
“哦。”
“陶晓皙,我还算是能挣钱,比你想得应该还能再挣一些,所以,你可以使劲花。”
“哦。”
陶晓筱在旁边站着,她不是在偷听她姐打电话,她就是觉得有些神奇,一个人的脸上在短短的几分钟内竟然能出现这么多表情。
慌乱担心忧虑,到后面慢慢安定下来,脸上有一种很迷人的温柔。
这难道就是结婚吗,情绪的牵动和另一个人息息相关,忧也是因为他,喜也是因为他。
*****
陈放开门进屋,房间里静悄悄的,这是已经睡了?
他晚上有一个推不开的饭局,他只吃了个开头,被罚了几杯酒后,提前离席了。她心思有些重,他怕今天的事情会吓到她,她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
他换完鞋走进客厅,才看到沙发上趴着的一双长兔子耳朵,正在埋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他俯身看过去。
陶晓皙被他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她画得太入神了,都没有听到他进来,她迅速地将纸翻过来,假装淡定,“没干什么,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以往他有应酬都得到十点多才能回来。
“有人家里有事情,提早散局了。”他看着她头发戴着的长兔子耳朵,问她,“这是什么?”
“发箍。可爱吧?”陶晓皙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可爱。”他弹了一下那个毛茸茸的粉耳朵,“给我买的大衣呢?”
“在衣帽间挂着,你去试一试,看合不合身。”
“好。”他说完好没有离开,摸着她的兔子耳朵,“今天黄保登的事情吓到你了?”
陶晓皙的手一顿,缓缓点头,“有一点儿,上学的时候比较单纯,总觉得人再坏能坏到哪儿去,出了校门之后才知道,人心有时候是最可怕的,为了钱和利益,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她认真看他,把白天在电话里没有说完的话讲给他听,“奶奶看着什么事情都能看开,其实她最担心你,我有好几次看到,你早晨出门的时候,她在窗边看着你的车走,你的车都没影了,她还一直在看。陈放,我知道生意上的事情有的时候会比较复杂,人家捣乱欺负到你头上,你肯定不是那种单等着挨打的人,但是你做任何决定之前,一定要多想想奶奶,也多想想……我,千万不要冲动,也不要意气用事,我们不想你出一点点事情,钱够花就行,你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陈放听着她的话,眼睛有些发热,他蹲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我保证,我不会让自己出任何事情。”
陶晓皙和他对视了几秒,确定他有听进她说的话,才开口,“好,我信你。你不是说过你说话从来都是一口唾沫一口钉子吗,所以我相信你给出的保证一定会做到。”她双手捧上他的脸,大力揉了揉,“好了,快去试大衣,我觉得你穿上肯定比模特还要好看。”
陈放直起身子,对着她的嘴,狠狠地亲了两下,还不够,又亲了两下,仿佛这样才能缓解心头的滚烫。
陶晓皙推他,“你好烦,快去拿你的大衣。”
陈放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最后把人快要看恼了,才起身去卧室的衣帽间取了大衣过来,在她的注视下,单手松了松衬衫的扣子,才穿上大衣。
意料之中,她眼神闪了闪。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他对她的喜好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她喜欢看他单手解衬衫的扣子,他仰头大口喝水时,她的视线总会停在他的喉结处,格外专注,她还喜欢看他脸红耳朵红,他只要稍微表现出一点儿害羞的样子,她就会笑得特别开心,然后还不知死活地使劲儿挑衅,想看他再害羞一点儿,既然她喜欢,那他就害羞给她看。
反正是自己媳妇儿,自然是怎么哄得她高兴怎么来,而且她挑衅完后认错态度特别好,贴着他的耳朵,磨着他的嘴,柔着嗓子,左一个放哥哥,右一个狼哥哥,随他怎么尽兴怎么折腾。
要是每天有这种好事儿,他就是天天晚上扮演娇羞的小媳妇儿都乐意。
陶晓皙不知道陈放心里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眼光是真好,她围着他转了一圈,“我就知道你穿上肯定合适。”
粉色兔子长耳朵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晃动着,陈放的眸色愈发得深。
“给自己买了吗?”他问。
陶晓皙点头,指着兔子耳朵给他看,“我买了这个。”
陈放揪了一下那个长耳朵,“就只买了这个?”
“还买了睡衣,你上次不是把我的睡衣给撕烂了。”陶晓皙斜他一眼。
陈放屈拳抵在嘴上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买了什么样的睡衣?”
她仰头看他,兔子耳朵也跟着往后仰,“我穿给你看?”
陈放看着她灵动的眉眼,直觉前面有坑在等着他。
他坐到沙发上,“去换。”
不就是一个睡衣,有坑的话他再撕掉就行了,他对撕睡衣这件事还算擅长。
陶晓皙小跑着进了卧室,不一会儿,卧室门口先探出一双兔子耳朵来。
“我要出来了。”
“出。”陈放盯着声音的方向,他倒要看看她今天这么主动,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结果,葫芦里卖的是要人命的药。
说是睡衣,其实是睡裙,两根细细的带子系在肩膀上,黑色绸缎包裹着玲珑的身材,乌黑的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大片的雪白,那个粉色的兔子发箍还在她的头上。
陈放原本撑开的腿交叠起来,搭在沙发背上的手慢慢收紧。
陶晓皙转了一圈给他看,“好不好看?”
陈放好像能闻到她头发上散过来的香气,淡淡的,也是致命的。
自然好看,她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陈放伸手想把她拉过来。
陶晓皙后退一步,“你不是喜欢黑色吗?所以我买了黑色的,喜欢吗?”
他现在何止是喜欢黑色,他恨不得吞掉她身上那抹黑。
“我对你好不好?”
陈放点头。
“那我有一个愿望,你要不要满足我?”
别说一个,十个都可以。
“你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
陶晓皙去拿茶几下面的袋子,陈放的眼睛随着她弯腰俯身,快要冒出火来。
“你戴上这个给我看看,好不好?”
陶晓皙从袋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来,她逛街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它。
看着那个狼狗的面具头套,陈放眼里的火有点蹿。
陶晓皙给他解释,“你看,你戴上这个狼狗的面具,我戴着兔子的发箍,我们就是名副其实的兔子女王和狼哥哥。”
陈放:……
他虽然有预料到是坑,但是没想到会是这种坑。
第23章 ◇
◎兔子女王与狼◎
陈放和那个头套对视了几秒,然后看向她,问了一个来自灵魂深处的问题,“你是想让我戴着这个……然后……嗯?”
陶晓皙最初没有听懂他这欲出又止的话是个什么意思,她买来头套当然是想让他戴给她看看啊,她怕他不会戴,还特意给他准备了点甜头。直到看到他眸色里沉压压的翻涌,她突然琢磨过来他那个“然后”和带着疑问的“嗯?”指的是什么。
陶晓皙直接将头套扔到了他身上,压着嗓子就差要骂人了,“你怎么什么事儿都能往那方面想,你简直是……”她现在大脑被热气给灌满了,卡壳在这儿,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你简直是比流氓还流氓。”
陈放接住头套,拿在手里转了转,“陶晓皙,不是我要想歪,实在是……”他上下看她一眼,这样的晚上,她穿着这样一身,还戴着这样一个可可爱爱的发箍,在他眼前晃过来晃过去,是个男人都应该会……嗯……“不得不想歪。”
他眼底漫出的笑格外得让人牙痒痒,陶晓皙手里没有了趁手的东西可以砸人,又把头上的发箍摘下来扔到了那张招人恨的脸上,转身进了卧室。
陈放紧跟着她的脚步,却还是被人挡在了衣帽间的门外,他倚着门框,对着紧闭的门问,“生气了?”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过了几分钟,门才打开,她换了一身睡衣,从脖子到脚都捂得严严实实的,不打算给人任何想歪的想法。
陈放捏了捏那张紧绷的小脸,“真生气了?”
“嗯。”陶晓皙点头,又强调了一遍,“真生气了。”
他当看不到她嘴角隐约要起的笑,按照她生气的剧本往下接话,“那我要怎么哄你,你才能不生气?”
陶晓皙继续绷着一张脸,瞅着他。
“我戴这个给你看?”他抬起左手拿着的头套。
陶晓皙的眼睛却落在了他右手拿着的发箍上,她现在突然不想看他戴狼狗头套了。
陈放也注意到她视线的方向。
不等她开口说什么,断然拒绝,“陶晓皙,你想都别想。”
陶晓皙反问,“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陈放不上她的当,“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你最好都把它给我收回去。”
陶晓皙不满地小声回嘴,“是你说你要哄我的,你根本说话不算话,这样我以后还怎么信你。”
这话……陈放没法反驳,毕竟他刚刚才给出了一个保证,如果他现在要是言而无信,就相当于把刚才那个保证也给推翻了。
“你换一个。”他退一步,随便换一个什么都好,只要不让他戴那个兔子耳朵,这跟要他死没什么两样。
陶晓皙故作勉为其难,“好吧,不过你得听我指挥,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陈放点头同意。
陶晓皙坐到床上,本想盘腿,又觉得那样太没气势,她翘起二郎腿,双臂交叉于胸前,下巴微微抬起,“你先把那个狼狗的头套给戴上。”
陈放看她,“狼就是狼,还什么狼狗,这明明就是狼,哪来的狗。”
陶晓皙下巴昂得更高了些,“你到底戴不戴嘛?”
怎么话这么多。
陈放啧了一声,戴!怎么能不戴,他把自己埋坑里了,只能当一会儿狼给爬出来。
陈放戴上了头套,以为这就结束了,但他忘了陶晓皙那句话里有一个“先”,先把头套戴起来了,自然还有下一步。
“你把大衣和衬衫都脱了。”陶晓皙紧接着给出了第二步的命令。
陈放闷在头套里的眸光顿了顿,“你确定?”
“快点。”她催。
陈放的笑声透过头套穿出来,更加低哑,“脱衣服这件事,应该没人比我更快了。”
陶晓皙不接他言语里的调笑,继续保持自己指挥官的姿态,等他完成第二步,马上又给出下一步的命令,“你再把大衣穿上。”
“嗯?”脱了还穿上这是什么花样?
不过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陪着她继续玩就是了。
陈放又将大衣穿上,“系上扣子还是敞开?”
陶晓皙瞪他一眼,“你穿外套有系扣子的时候吗?”
不管是大衣,羽绒服,冲锋衣还是什么外套,拉链也好扣子也好在他眼里就是空气,衣服永远都是敞着的,有的时候她都替他冷,他偏说他火力壮,穿得严严实实的会热。
陈放微微敞了敞大衣,露出里面小麦色的腹肌,“我这不是得问清楚了,也好按照你的喜好来。”
陶晓皙坐的姿势很正经,脸上的表情也很正经,就是想得有那么些不正经,但也没有太不正经。
怎么说呢,他穿大衣半敞和穿衬衫半敞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衬衫更多的是痞气。
大衣则是穿出了一种他身上特有的冷硬和强悍,半遮半裸的胸膛微微起伏,她总算知道了古人为什么会有琵琶半遮面的形容。
陈放大大方方地任她的眼睛扫过他身上的每一寸。
“好看吗?”他把她之前问他的问题回给她。
陶晓皙点头点得勉强,“还可以吧。”
陈放将头套从脑袋上一把拽下来,他闷了这么半天,额头上都闷出了汗,她回他还可以,她可真够可以的。
陶晓皙仰躺回床上,拿被窝卷住自己,“我要睡觉了,你去洗澡吧,我和阿建约好了明天一大早要去建材城。”
陈放磨了磨牙,他能让她睡着才怪。
******
陶晓筱一大早收到她姐的微信,是一张画,问她可不可以在指甲片上画出来。
陶晓筱仔细研究了研究,回过去信息,应该可以,我试一试。
陶晓皙和妹妹聊完天,才出发去建材城,这次是去定瓷砖,图片总会和实物有些色差,她还是跟着阿建一块儿跑一趟,看好样子一次到位,省得再折腾二回,那样更麻烦。
从建材城出来,阿建拉着瓷砖先回了店里,陶晓皙开车去了阿建推荐的做门店招牌的地方,她之前一直没有想好店的名字,昨天晚上突然来了灵感,连带着招牌的样式都设计了出来。
陶晓皙回到店里已经将近中午,装修的师傅们去吃饭了,她早晨吃得有些多,现在还不太饿,所以留在店里看会儿门,顺便上网想找几家卖玩偶的店,看是不是可以定做玩偶。
有几家马上就给了回复,她正在和客服沟通,外面起了动静,她以为是阿建他们回来了,抬头看过去,几个流里流气的小年轻正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往里看。
“你们找谁?”陶晓皙看他们的样子,心里有些打鼓,手上快速的动作,翻出阿建的号码,阿建就在附近吃饭,就算有什么事情,他也会很快赶过来。
一个黄色头发的男人咧嘴笑了笑,“小姐姐,这附近是不是有个网吧?”
这条街上确实有个网吧,不过离她这儿有一段距离,得走到街的那头,她给他们指了路,几个男人纷纷说谢谢,然后就离开了。
陶晓皙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也不能单从人家的穿着外表就认定是什么坏人,她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继续和店家聊玩偶的事情。
没两天,陶晓筱带着新做的指甲片来找陶晓皙,“肯定做不到你画得那么详细,不过大概的样子还是能出来的。”
陶晓皙看了看甲片,比她想得好太多了,她忍不住感叹,“晓筱,你真的好厉害,这已经很好了。”
“嘿嘿。”陶晓筱不好意思地甩了甩自己的头发,“也就一般般啦,姐,其实你可以画一版简笔卡通的,卡通版的做到指甲上应该会更好看。”陶晓筱受到了鼓励,想法也变得多了起来。
陶晓皙想了想,拿过一张纸来,省去了一些细节,几笔勾勒出一副卡通画,一个戴着王冠的粉色小兔子依偎着一头凶猛的狼。
“这样呢?”
陶晓筱连连点头,“超好看,我看到这幅画第一眼就觉得超好看,软萌萌的小兔子和凶狠的大黑狼,很反差萌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和谐,我甚至能从这个大黑狼很凶的眼神中看到那么一点点温柔。”陶晓筱托腮好奇八卦,“姐,你是怎么想出把狼和兔子放到一块儿的?”她其实真正是想问的是这是不是你和姐夫啊。
陶晓皙咳嗽了两声,“害,就琢磨店名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的。”
陶晓筱喜,“你想好店的名字了?”
陶晓皙回,“兔子女王与狼,怎么样?”
陶晓筱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睛放出光来,“又童话又浪漫,叫起来还很顺嘴。软萌萌的兔子是女王,还可以征服凶悍的野狼,哇,听起来就觉得很爽。”
额……陶晓皙倒也没想这么多,不过听她妹这个添加解释,倒也不错。
“我联系了做玩偶的工厂,我们可以定做出一批兔子女王和狼的小玩偶出来,到时候摆在店里,既是我们店的特色,还可以当礼品,这种可可爱爱的小玩偶应该很招人喜欢。”
陶晓筱都要鼓掌了,“姐,你也太厉害了吧,怎么想法这么多。”
店还没开起来,姐妹两个已经在这儿互相吹捧起来了,不过做买卖开店这种事儿还真得有人在旁边打气,要是一直泄气的话,估计店还没开起来,可能就直接泄黄了。
陶晓皙也是第一次开店,没有任何经验,只能摸索着来,脑子里出了什么想法,就想着在成本可控的范围内试一试,美甲店这么多,她们要想站住脚,服务是一方面,特色是另一方面,至少得有能让人一眼就记住的点。
她打算把自己的专业用到美甲上,可以试着在指甲上设计动画人物,陶晓皙看着甲片上手的效果,虽然是她自己出的画吧,真的还挺可爱的。
上学那会儿学校硬性规定,别说做指甲,指甲油都不让涂,孟青更是不许,就算是放假在家也不行,所以她只能晚上偷偷摸摸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涂自己的脚指甲,也不是为了给谁看,更不是姜又琳形容她的“闷骚”,就是单纯为了自己的心情,有不开心的事情时,换上一个好看的颜色,心情就会奇怪地好转起来。
长大后,这件事儿就成了个习惯,她倒是很少做手指甲,但是有事儿没事儿就折腾一下自己的脚,这么简单就能让自己快乐起来的事情当然要保持。
“完了完了,我今天回家要再做一套出来,这真的是太可爱了,我自己也要贴上。”陶晓筱抓着她姐的手,越看越觉得好看。
说完又想到什么,马上丧气起来,“唉,一说回家我就头疼,我只要一进家门,我妈肯定又要叨叨我相亲的事情。”
陶晓皙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有点不厚道地想笑,她当初被她妈逼着相亲的时候,也是这种想死的心情。
“要不你晚上在这儿吃饭吧,晚点回去,可以少听一点儿二婶儿的唠叨。”
陶晓筱先是一喜,后又摇头,“算了,我有点怕姐夫,而且我才不要当你们的电灯泡。”
陶晓皙笑,“他哪儿有那么吓人,他今晚不回来,你可以放心在这儿吃。”
陶晓筱来之前,陈放打电话过来,说是要马上去一趟市里,临时要宴请一个开发商老总,明天一早还要投一个项目的标,晚上就不回来了。陶晓皙想着他这么急,连回来的时间都没有,要不要给他去送两件换洗衣服,他说不用,办公室有备用的,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他请人家吃饭,不好迟到,陶晓皙便也没去。
陶晓筱一听吓人的姐夫不回来,她可以省去听她妈饭桌上的一顿唠叨,差点要蹦起来。
老太太这几天去了乡下老姐妹的家,所以晚饭就她们两个人,一顿饭吃到快要八点,陶晓筱接到了她爸的通风报信说她妈去跳广场舞了,才敢回家去。
少了陶晓筱的叽叽喳喳,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陶晓皙将电视的声音放得更大了些,他之前去南方那趟走了一个多星期,她也没觉得有什么,这次只不过是在外面待一晚,她一想到他今晚不会回来,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个点他应该还在酒桌上,陶晓皙把阳台上的衣服收进屋里,该熨的熨,该叠的叠,都收拾好放回衣帽间,一个小时还没过去。
时间真的很神奇,你想它快一点的时候,它会过得很慢,你想它慢一点的时候,它偏偏会跟飞一样往前奔。
陶晓皙去了浴室,打开浴缸的水龙头,加上浴盐和精油,点上香薰,准备泡一个泡泡浴,手机震动响起时,她正在浴缸里昏昏欲睡。
陶晓皙拍了拍自己汗津津的脸,打起了几分精神,才接通语音,“你还没回酒店吗?”
他如果回了酒店肯定会打视频。
陈放听着她懒洋洋的声音,冷厉的眼神换上温柔,“还没结束,中场休息出来透透气。”
“好辛苦。”陶晓皙想摸摸他的头,应酬这种事儿,应该没有多少人愿意干。
陈放轻笑,“所以给你打个电话,从你这儿加点油,再去应付后半场。”
“好啊,我要怎么加油,给你唱加油歌?”
陈放笑声更大了些,“陶晓皙,你确定你唱歌是给我加油?”
陶晓皙唱歌跑调,连唱生日快乐歌都会跑调的那种,本来她唱歌跑调这件事儿很少人知道,高二的时候学校校庆,他们班出的节目是大合唱,练习了几遍一直唱不齐,当时的音乐委员特别认真负责,让他们每个人唱一遍,音乐委给一一给纠正,陶晓皙就是那样一战成名的,她到现在都记得当时每个人忍笑的表情。
陶晓皙恼羞,“喂!陈放,你竟然敢嫌弃我唱歌。”
陈放马上道歉,“我错了,我怎么敢嫌弃我媳妇儿唱歌,你唱,我两只耳朵支棱着听。”
这还差不多。
陶晓皙打算起一个头,嘴刚张开又闭上了,算了,还是不唱了,不说他的耳朵受不受得了,她自己的耳朵都受不了。
她转移话题,“你猜我在干什么?”
陈放猜,“又在画什么不正经的画?”
……她的画都很正经,什么叫不正经的画。
陶晓皙从堆满浴缸的泡泡里伸出自己的腿来,拍了一张照片给他发过去,“你看手机。”
陈放从耳边拿开手机,划出微信界面。
嗓子瞬间收紧。
奶白色的小腿笔直匀称,上面沾着晶莹剔透的泡泡,在灯光的照耀下,映出彩虹的颜色。
他打开了走廊的窗户,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些。
“在泡澡?”
“嗯哼,很久没泡了,泡一泡特别舒服,觉得全身的毒素都排出来了。”
“陶晓皙,”他嗓音黯哑成窗外的夜,“等我回去,我陪你一起排毒。”
“哦。”陶晓皙手划拉着浴池里的水,“明天可能不行,今天我的毒都排完了,不过后天应该可以。”
陈放指腹刮了一下眉毛,低头无声一笑,她真的是……隔着手机,更加肆无忌惮。
“要不我现在回去?两个小时后应该能到。”
陶晓皙划拉的水声更大了些,“你到了水都凉了。”
“没事儿,凉了我们也可以让它变热。”
……
陶晓皙认输了,她不应该挑战流氓,她又转移话题,“你明天什么时候回?”
陈放也不恋战,“现在还不确定,还得看情况,也有可能回不了,就算回也会很晚。”
“哦,如果很晚就别急着赶回来了,晚上开车不安全。”陶晓皙不想让他听出自己的沮丧,声音放轻快了些。
“到时候看,我明天再给你电话,你明天要做什么?”
“明天我要去——”她还没说完,手机那头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听筒像是被人捂住了,她没听清那边说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回过来,“我得挂了,你早点睡,不要泡太久,睡之前门和窗户都检查一遍有没有锁好。”
“哦。”
“陶晓皙,等我回去和你一起排毒。”
回答他的是电话挂断的声音。
陶晓皙这一觉睡得不踏实,梦做了很多,醒来一个都没记住,脑子倒是累到不行,昏昏沉沉的。
今天上午她要去医院看姜又琳她妈,阿姨前两天下楼没注意,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到了腰,现在在二院住院,阿姨一直对她很好,姜又琳因为工作暂时回不来,她理应去看看老人家。
医院的人很多,电梯里的人更多,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她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只能随着人群随便下了一层。她妈电话连着打了几个,陶晓皙怕是有什么事情,马上回拨了过去。
从走廊那边走过来两个人,是赵以江和周莺,陶晓皙挥手和他们打招呼,刚想问他们来医院做什么。孟青那边已经接通了电话,她的声音很急,说话又快,“陶晓皙,我说你是泼出去的水你还真是泼出去的水了,陈放出车祸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说告诉我和你爸,住个院还跑到二院去,是生怕让我知道是吗,还得是别人告诉我,我这个当丈母娘的才知道女婿住院了,我和你爸在你们眼里是连个外人都不如?”
陶晓皙被孟青这急赤白脸的一顿嚷给嚷懵了,她刚要回你女婿出什么车祸啊,他去市里了,哪儿都好好的,我今天早晨才和他通过电话,您这是听谁说的,上来就冲我一顿喊。
可嗓子里所有的话都被赵以江和周莺身后追过来的人给堵了回去。
她想对孟青说,您真不用生这么大气,您都这么生气的话,那我还要不要活。
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只是觉得有些可笑,不知道是现在的场景更可笑一点,还是昨晚她说过的话更可笑一点。
又或者……她出现在这里就是个笑话。
第24章 ◇
◎现在是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了?◎
赵以江看到陈放拿着的手机,哎呀了一声,“瞧我这记性,手机是走到哪儿丢到哪儿。”
周莺要和陶晓皙说话,陶晓皙抱歉地冲她笑笑,指了指手机,示意她在通话中。
她现在不太想应付谁,反倒更愿意听她妈的骂。
电梯正好来了,赵以江和周莺便也没有多留,和陶晓皙挥挥手小声说走了,然后上了电梯。
陶晓皙扫一眼走过来的人,回电话那头的孟青,“妈,他伤得不严重,您不用担心。”
能大步走路,还能递给赵以江手机,手和脚都没有问题,脸上和头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也没有做必须让她这个家属签字的手术,应该不会严重到哪儿去。
孟青不信,“你老实跟我说,到底伤到哪儿了,我怎么听慧慧妈说,身上都是血,我们马上到,你们病房号多少?”
今天孟青下楼的时候碰到了慧慧妈,孟青和她不对付,本不想和她搭话,结果被她给拦住了。
慧慧家和陶晓皙家是十几年的上下楼老邻居,慧慧比陶晓皙小一岁,学习是一路垫底过来,高考直接就没参加,但是嫁人嫁得好,嫁到了市里面一户有钱的人家,慧慧妈一朝扬眉吐气,逢人就显摆,还非要拿陶晓皙做对比,学习好有什么用,大城市也留不下,还是得回到我们小县城来,又过了结婚的好年纪,最后只能嫁一个包工头,所以说闺女们读书没啥大用处,真还不如早早找一户好人家,结婚生子享福去。
孟青当面噎过她一次,我闺女心眼死,也就知道读个书,不像慧慧知道怎么搞对象,也会笼络男人的心,愣是能把人家结婚快二十年的正媳妇儿给挤走,这本事也不是谁都能有。
慧慧嫁的人年纪都快够当她爸,还没结婚就给人生了一对双胞胎小男孩,磨了两年之后男的离了婚才进的门。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没当面说过,孟青也不是爱嚼舌根的人,但是慧慧妈三番两次拿陶晓皙做筏子,孟青哪儿还能忍她。
这还是自从那次撕破脸后,慧慧妈第一次和孟青说话,孟青以为最多不过是又显摆一下她那个比她只小三岁的女婿又给她买了啥。
结果她连声直哎呦,这是要去医院看女婿啊,你们家晓皙还真是命苦,怎么刚嫁过去,男人就出了这种事儿,我昨天去二院拿药正好看到他被人推着进来,身上都是血,一看就是出了车祸,可把我吓了一跳,这要是再瘸了瘫了成了植物人的,你们家晓皙以后可怎么办,我都替她愁得慌,真是可怜哦。他没什么大事儿吧?不过就算有什么大事儿也好说,晓皙又没怀孕,现在要是离婚也容易离。
孟青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体会到当场腿软是什么感觉,一想到这么大的事情陶晓皙都瞒着她,又是气又是急,陶晓皙一接电话,她直接就炸锅了,所以才有刚才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孟青听陶晓皙接电话的声音还算平稳,不像是哭过,一直在嗓子眼跳着的那颗心才收回了点,不过她还是得亲眼看到人才算放心。
陶晓皙被孟青问得一堵,她也不知道他伤到哪儿了,她把手机递给旁边的人,“妈问你伤到哪儿了?”
她肯定是生了大气,因为她根本不看他,丈母娘还在等着他回话,陈放只能先接手机。
“妈,我就是有些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两天。”
“不是我的血,是我同事的,他稍微严重些。”
“他昨晚做的手术,今天早晨醒了,医生说只要醒了就没太大问题,剩下的就是好好休养。”
陶晓皙乱哄哄的脑子断断续续地听着他的话,右手握住轻微在抖的左手,还是不行,最后把左手伸进外套口袋里,右手提起地上的东西,走过去按电梯的下行键。
陈放挂了电话,追上去拉她,“你去哪儿?”
“我去下面接一下妈,她一着急就容易血压高。”她避开他的手。
他上前一步,“我和你一起。”
她不想和他一起,做什么都不想一起。
“那你去吧,我上去看姜又琳她妈了。”陶晓皙退后一步,转身往走廊那边走,她要走楼梯上去。
陈放拦在她前面,“姜又琳她妈怎么了?”
陶晓皙脱口而出了一句她自己都觉得赌气的话,“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陈放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不是故意骗你,我是怕你——”
“怕我担心?”她截住他的话,语气平静,“那我得谢谢你,谢谢你没告诉我,我昨晚睡了一个好觉,所以你不用解释什么,我懂,我也不生气。”
说没有生气的人,心里有一团火一直在往上拱,她自认不是一个因为一点儿破事儿就爱生气的人,当初把顾子初和吴思宁堵在了床上,她也不过是甩了顾子初一巴掌,那巴掌甩出去了,心里的气也就没了,他就是一个人渣而已,她真的没必要浪费自己的心情去生一个人渣的气。
她现在也告诉自己没必要生气,你看,人家也是为你好,怕你着急怕你担心,还想着办法编着谎话来哄你,你就该识趣一点儿。
之前公司里有一位已婚多年的姐姐给她们这帮还没有结婚的小姑娘传授婚姻的真谛,夫妻之间最忌讳的就是较真,有些事情抬一抬手,抬一抬眼,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糊里糊涂才是婚姻长久的秘诀。
她也想抬一抬手,抬一抬眼,毕竟较真只会搞得大家都不开心,可一想到他出车祸他住院这件事,她是最后一个知道,或者说如果不是她恰好碰到,她可能就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就没办法和他在这儿和他心平气和地演什么恩爱夫妻。
他打着为她好的名义,直接将她推出了他的世界之外,
电梯叮地一声到层了,陶晓皙不耐烦催他,“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就去接了。”
陈放一只手拿过她手里的东西,另一手不由分说地拉上她迈进了电梯。
一电梯的人,陶晓皙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拉扯,又挣不开他,只能盯着前面的电梯壁。
陈放低声道歉,“我错了,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不该瞒你。”
刚才在走廊里,看到她直愣愣看过来的煞白的一张小脸,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他办了一件蠢事,他把两个人好不容易磨来的信任基础全部给毁掉了,他怕她以后再不会信他的话。
陶晓皙往旁边移了移脚步,远离了他一些。
电梯门一开,孟青和陶文永正好等在电梯口,孟青看到陈放,才算是彻底地松了那口气,在心里又是感谢观世音菩萨又是感谢如来佛祖,恨不得把天底下的神仙都轮着谢一个遍,又是暗自咬牙回去非得找慧慧妈干一仗不行,让她平白如故咒她女婿是瘸了瘫了的,简直是缺了八辈祖宗的大德了。
四个人又上了电梯,孟青得去看看陈放的病历,陶文永的眼睛恨不得穿透陈放的衣服,一直问,“真的没事儿哈,身上没别的地方受伤哈,可不兴骗我和你妈的。”
陈放动了动胳膊又动了动腿给陶文永和孟青看,“真没事儿,医生说我这样的,再观察观察,今天差不多就能出院。”
陶文永这才算缓过了些劲儿,又问陈放是怎么出的车祸。
陈放只说是对方醉酒驾驶,车冲破护栏从对面撞了过来。
陶文永叹气,再三嘱咐女婿,以后喝了酒可千万不能开车,这真是害人害已,一不小心毁得就是两个家庭。
电梯快要到了,陶晓皙对孟青说,“姜又琳她妈伤到腰住院了,就在楼上,我得去看看她。”
孟青一听,“严重吗,老人家伤到腰可是受罪。不行你等我看完陈放的情况,一块儿跟你上去看看。”
陶晓皙回,“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人多闹闹哄哄的也不好。”
孟青点头,她现在也没心思去看别人,一颗心都挂在女婿这儿,真要看还是等回头找个日子再去看吧。
“你把东西给我。”陶晓皙隔着孟青和陶文永对电梯间那头的人说。
陈放将东西递过来,两人的手碰到一起,陈放欲进,陶晓皙先一步退开,把东西接过来。
陈放没话找话,问一句,“是不是很沉?”
陶晓皙看着前面回,“不沉。”
之后陈放再没和她说上话。
陶晓皙在姜又琳她妈那儿待了好一会儿,老人家本来就爱说,再加上住院实在是无聊,拉着陶晓皙的手,从她怎么受的伤说到姜又琳找一直不肯找对象快把她给愁死了,最后又落到她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孟青来电话的时候,陶晓皙刚从病房里出来。
“你那边还没结束?”孟青问。
“刚出来。”
“我和你爸先走了,不等你了,我还得去上班,你爸回去做午饭,你待会儿去家里取,陈放不只脑震荡,他胸腔还有些积液,先不急着出院,再住一天,明天看看情况再说。”
“哦,行。”
“他底下那个员工有些严重,也是可怜,我听陈放说也是早早没了父母,上面还有一个残疾哥哥要养,昨天是他开的车,陈放坐副驾驶,要不然……唉……”孟青叹息了一声。
陶晓皙的手微微收紧。
“不幸中的万幸吧,能养好就是好事儿。”
“嗯。妈,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我们打个车就能到,下午我再过来,”孟青犹豫了一下,“陶晓皙,妈那会儿嚷你,不是为别的,就怕你不想让我们担心,有什么事儿都瞒着我和你爸,我和你爸年纪是大了,但还没到不担事儿的时候。这是没出什么大事儿,就算出了什么难事儿,你说出来,家里人分一分,担一担,难事儿也就没有那么难了,你明不明白妈的意思?”
“嗯,我明白的,妈。”陶晓皙眼角有些发涩。
陶晓皙挂完电话,往楼道那边走去,她不想和人挤电梯,想找个人少的地方静一静,一打开门,差点和里面出来的人撞在一起,陶晓皙刚想说抱歉,看清人是谁,又闭上了嘴。
“阿姨怎么样?”陈放低头去探她的视线。
陶晓皙眼睛定在他的肩膀处,“不严重,就是得好好养着。”
陈放拉着她的手,把她从人来人往的走廊带到了安静的楼梯间里。
“现在是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了?”陈放俯下身去,和她对视。
陶晓皙直接移开眼睛,看向他身后的白墙,“你既然没事儿,我就先走了,我还得去一趟工商局,晚了人就该午休了。”
陈放双手捧住她的脸,“谁说我没事儿,刚才爸妈在我不好意说,我头也疼,胸也疼,疼得我昨天晚上都没睡好。”
“那你该找医生,我治不了任何疼。”陶晓皙掰开他的手,最终抵不过心里的那口气,“或者你去找赵永江也好,找……莺莺姐也好,他们都应该能管你的疼。”
陈放被她的话逗笑了,“我找他们干什么,赵以江那个话痨,有他在,我怕不止是胸疼头疼,耳朵也得疼。赵以江他弟弟在交警队,昨天正好是他出的警,赵以江知道后咋咋呼呼非要来医院。”
陶晓皙等着他的下文。
“周莺知道是因为她昨天也在我车上。”
陶晓皙嘴角动了一下,想打断他,她突然不想听了。
陈放已经继续,“丰益集团要在我们这儿建工厂,我想拿下这个项目,周莺认识丰益这块儿的负责人,昨天本想去市里见一面,结果去的路上出了车祸。”
他说是酒驾车祸,其实这可能不单单是一起简单的酒驾,黄保登那边也想拿下这个项目,酒驾的那个人,虽然是个生脸,但要是真查起来,也不是无迹可寻。
陶晓皙能听出他还有迟疑未尽的话,不过他既然不想说,她也不想知道了,她抬手腕看了一下表,“我得走了,你回去病房吧,你这样到处乱蹿不疼你也疼不了别人。”
声音还是跟以往一样的软糯,可陈放也听出了疏离的冷,他握住了她远离的指尖,他有一种感觉,这次远离的可能不只是手。
“陶晓皙,我要怎么哄你,你才能不生我的气。”
显然今天的事情不是他戴一个狼头套可以解决的。
陶晓皙本要甩开他的手,起了势,又停下。
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半响之后,开口,“你之前说过,我可以问你一切我想知道的事情?”
“你随时都可以问。”陈放将掌心那只柔软的小手握得更紧了些。
陶晓皙仰起脸,今天第一次看到他的眼里去。
“你喜欢莺莺姐吗?喜欢过算,或者现在……喜欢,哪怕一点点也算。陈放,我要你的实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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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卡文了
卡得我很痛苦相当痛苦
第25章 ◇
◎兔子打臭狗◎
他的眼神没有躲闪,但她捕捉到了一瞬怔。
“我明白了。”陶晓皙已经不需要他的回答,迈步要往下走。
陈放一把捞住人,“明白什么了,我什么都还没说,你就明白了,陶晓皙,你什么时候长了读心术的本事。”
陶晓皙只拿眼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陈放被那双清冷冷的眼睛看得心里一动,他想解释,他有那一瞬的征是因为想到了那天晚上,她问他和周莺的关系很好吗,所以……从那个时候她心里就有了疑问?
要解释的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弯腰去抵她的额,“吃醋了?”
陶晓皙偏过头去,笑了笑,“我吃什么醋,活到这么大年纪,谁还没几个喜欢过的人,要是这都吃醋,那卖醋的直接关门好了。”
陈放去捏她的下巴,“你除了邱廷宇还喜欢过谁?”
陶晓皙抿嘴不语。
“看来我回头真得好好找找你藏的那些画。”
陶晓皙直接上手推他,可她那几分力,在他面前连挠痒痒还不如,根本挣不开他。
陈放箍紧她的腰,缓慢道,“我对周莺的感情——”
陶晓皙手上的动作随着他的声音缓下来。
陈放停了几秒,给出了一个词,“很复杂。”
陶晓皙肩膀顿了一下,随后手上的力道变大,使出了吃奶的狠劲。
陈放双手把她圈在自己怀里,“你不想听听怎么个复杂法?”
“随便你怎么复杂,和我都没关系,我只关心我的营业执照什么时候办下来,麻烦放开我,我要去工商局了。”
陈放怎么可能放人,“我可是对谁都没有说过,你不是有很多秘密,这也算是我的一个秘密。”
陶晓皙整个人突然安静下来,敛了眉眼里所有的表情,一道门之外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道门之内只有两个人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沉默在喧闹的对比下更加沉默。
在这种沉默中,陶晓皙开口,“你先放开我,放开我,也能听你的秘密。”
陈放当真放开了她,还后退了一步,他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丁点的变化,尽管她在努力地装面无表情。
陶晓皙语气不耐,“你要说就快点说,我赶时间。”
陈放眼底蕴着不易察觉的笑,“我对周莺,用个好听的词大概叫……羡慕,说点小心眼的话,也可以说是嫉妒。”
陶晓皙表情有一瞬的凝固,确切地说是先凝固后龟裂,像是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又像是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她问的是他对周莺的感情,为什么他说出来的……是她对周莺的感觉。
陈放捏了捏她的脸,“你这是什么表情?”
陶晓皙怔怔地问,“什么意思?”
陈放想了想要怎么说明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他还真没和谁说过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些情感,总觉得一个大男人,就该话少说事儿多做,努力为家人拼好日子,努力还别人对自己的恩情。
“我第一次被老周拎着进他们家,正好赶上周莺大学暑假回家,她回来之前没跟老周他们说,老周当时正在板着脸训我,她一进家门,你是没看到老周那一张老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真的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师母抱着周莺一直不松手,要是师母劲儿够大,我估计得抱着周莺在屋子里转几圈。”
“看着那个场面,我就想,我爸妈要是还活着,我出一趟远门,他们见到我,大概也是这样的高兴。”
陶晓皙抬眼看向他,陈放也垂眸看过来,“那是我第一次见老周当爹的样子,简直太絮叨了,比他上课还絮叨,能把人给絮叨死。他绝对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父亲的类型,可我……竟然想过,如果我要是他儿子,应该不会讨厌那种絮叨。我很少在别人家吃饭,在老周家算是吃得最多的,吃得越多,越打心眼里羡慕周莺,叫一声爸妈,会有人应你,对我而言是一种奢望。”
陶晓的手不由握紧了他的手,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企图给他一点儿安慰,他从没有跟她说过他父母的事情,越不说大概心里越想得厉害,她看到过他钱包里藏着一张照片,一家三口的,男人高大帅气,女人温婉漂亮,怀里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陈放看着她的眼睛,他喜欢她这样的注视,温柔的,还带着些想安慰又不知道如何安慰的小心翼翼。
“心疼我了?”他问。
陶晓皙摩挲的拇指停住,反问他,“所以你是在用让我心疼这一招,转移我最初的问题?”
陈放先是一愣,随后哑然失笑,“陶晓皙,我发现你比我想得还要在乎我。”
陶晓皙彻底恼了,她和他说东,他偏要说西,这明显就是不想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陈放大笑着把甩手要走的人扯了回来,“我没有喜欢过周莺,之前没有,现在更不会有。你是没见到她给我上课的那个样子,完全得到了老周的真传,恨不得拿个小鞭子,拎着我的耳朵给我往里面灌,我既让她过了当老师的瘾,也让她过了当姐的瘾,她当时在我心中的形象就是个女魔头,怎么可能会喜欢。”
“邱廷宇才喜欢周莺那种……网上怎么形容来着,御姐型的,是有这个词吧,管他跟管个小鸡仔似的,”他俯身贴到她的耳旁,“我跟邱廷宇不一样,我喜欢的是兔子,白白软软的兔子。”
陶晓皙本来听得认真,听到后面发现他又开始没正经,刚想踹他,他又开了口。
“老太太说,我高中时没走上歪路,老周家占一大多半的原因。老周动不动就要拉出一个小时给我上一堂裹脚布的人生教育课。师母三天两头给我开个小灶,怕我长身体,营养跟不上,虽然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你也知道师母的手艺。周莺呢,她把让我考上大学当成她人生的一个挑战,说我考不上大学就是在丢她爹的人。”
“我们家亲戚不多,老太太就我爸一个儿子,我妈那边,姥姥姥爷去得早,我妈走了以后,基本上也就没了什么联系。老太太生病那两年,老周他们帮了我不少,不管是出人还是出钱。我活到现在,要说感激谁,老周家能排头一个。这几年我和老太太一直把老周家当一个正经亲戚走,有个什么事情都会互相照应一些,就当是老太太多了老周一个子侄辈,我多了周莺一个姐。我和周莺的关系,大概就像你和大哥二哥三哥或者晓筱他们一样。”
陈放看她,“陶晓皙,我这样算是回答清楚你的问题了吗?”
陶晓皙不说话。
陈放又道,“我之前是会羡慕周莺,可现在不会了,因为我也有爸妈了,我丈母娘和老丈人恨不得把我这个女婿捧到手心里,我还羡慕她干什么。”
陶晓皙还是不说话,不过心里在反驳他,我爸妈才没有把你捧在手心里,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只有我一个。
陈放拇指压了压她紧绷的唇角,慢悠悠地问,“所以,你这一阵是不是一直在暗暗地吃醋?”
陶晓皙很难装作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愉悦,她啪一下拍开他的手,“我牙软,缺钙,吃不了醋。”
陈放恍然大悟,声音压得更低,“我原以为你只身上是软的,没想到牙齿也是软的。来,让我看看,软到什么程度。”他弯腰要欺近。
陶晓皙瞅准时机,抬腿屈膝,陈放余光里看见她的动作,要压制已经来不及,赶紧后退一步,松了箍在她腰上的那只胳膊。
他咬牙,“陶晓皙,这一招是可以随便对你男人用的吗,真要撞坏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陶晓皙将包甩到肩上,快步下了几级台阶,昂着头看他,“我男人现在正在市里投标呢,你是谁?我连见都没见过,你对我耍流氓,我还不能踢你了。”
陈放提步要下去逮她,楼道的门咯吱一声开了,从外面进来一对中年夫妇,恰好听到陶晓皙最后一句话,瞅瞅陈放,十分鄙夷,又瞅瞅陶晓皙,用眼神表示她不用怕,有他们在。
陈放被人当成了真流氓也不尴尬,对中年夫妇笑着解释,“我媳妇儿,和我闹着玩呢。”
中年夫妇先是怀疑,但是看到陶晓皙通红的一张脸上有明显的羞,这才信了。中年妇女会心一笑,还加了一句,“没打扰到你们吧?”
陶晓皙没脸再待下去,蹬蹬地下了一层楼,拐出了楼道间,正好赶上电梯开门,她把一直嗡嗡叫的手机振动按了静音,一口气跑到了停车场。
他电话打不通,改发信息。
【妈说午饭你会送过来,你什么时候到,我现在就有些饿了。】
陶晓皙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位上,饿死活该。
过了一个红灯,手机又进信息。
【我身上真的很疼,不骗你。】
陶晓皙噼里啪啦打出【疼死活该】,刚要发出去,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掉,车里没有木头,她只能对着方向盘敲了三下,重新打字,【你现在的信誉度在我这儿就是个负数,所以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回完信息她把手机塞到了包里,包被她扔到了后座,眼不见为净。
陶晓皙从工商局出来,直接去了他爸妈那儿,陶文永已经做好饭了,四菜一汤,有菜有肉,伙食标准都快要赶上五星级酒店了。
“爸,您怎么做了这么多?”陶晓皙看着桌子上的两个保温桶。
陶文永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那个胡小乐的哥哥也在,一份给陈放,一份给他。”
“胡小乐是谁?”陶晓皙问。
“就是陈放公司里受伤的那个人,他哥哥瘸着一条腿在那儿守着,家里肯定没人送饭。”
“哦。”陶晓皙提起保温桶,“爸,我先走了,我下午还得去店里。”
“你吃完饭再走,我这都做出来了。”陶文永急。
“不吃了,待会儿送家具的到,我人得在。”陶晓皙现在什么胃口都没有。
陶文永在柜子里翻饭盒,“那你等一下,我给你打包点儿,你带着走。”
陶晓皙刚要坐下,外面楼道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骂嚷声,是孟青的声音,陶晓皙赶紧跑出去,寻着声音下到了一楼。
孟青正堵在慧慧家门口,指着慧慧妈的鼻子骂,孟青已经好多年没和谁打过架了,这些年被陶文永和陶晓皙这父女俩的软性子磨的,愣生生把年轻时候的那个泼辣劲儿给磨下去了,她脾气是收敛了不少,可收敛并不代表该放的时候放不出来。
孟青本来就对慧慧妈憋着火,但也没打算今天发作,家里一堆事儿一脑门的官司,谁有功夫搭理她,她趁着午休的时间回趟家,结果刚一进楼道又碰到了要去扔垃圾的慧慧妈。
慧慧妈是见早晨孟青惨白着一张脸,急匆匆地走了,还以为被她说对了,晓皙女婿真出了大事儿。
现在又见到孟青,她假装关心地把人拉住,晓皙妈,我早上忘了和你说,就算晓皙离了婚,你也不用担心她再婚的问题,慧慧他老公有好些朋友可以介绍给晓皙,年纪大是年纪大了些,可家底比她现在这个不知道好了多少,晓皙嫁过去,绝对不会受委屈,这也算是一嫁更比一嫁高的好事儿。
那种隐退多年的大侠,重出江湖,必定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重出江湖的孟青,骂声恨不得要冲破楼层冲出小区冲破大气层去。
骂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一个脏字都没有,但是会让人觉得你还不如带脏字骂我听起来更舒服些。
慧慧妈平时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真是要真刀实枪地干起来,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左右邻居都推门出来看了,孟青就是要别人出来看,她几句话把骂慧慧妈的原因给大家伙说了个清楚,咒她女婿瘸了瘫了要成植物人了,撺掇她闺女离婚嫁老头,还什么一嫁更比一嫁高,她没大巴掌抡她,就是够给她面子了。
大家伙平时对慧慧妈就有诸多不满,这下也左一言右一语评起理来。孟青打架,第一个讲究的是气势,第一个讲究的是一个“理”字,不占理的架打赢了也不痛快。
陶晓皙趁孟青歇嘴的功夫,赶紧把人连拉带推弄回了家,她怕再骂下去,她妈血压一高,慧慧妈血压也一高,再出个什么事儿。
孟青回到家灌了两杯水,才把心里那口气给顺下去。
“不气了不气了,她什么人您不一早就知道了,不值当和她生那个气。”陶晓皙拿出量血压的仪器,要给孟青量血压。
孟青摆摆手,“没事儿,不用量,血压高不了,不骂她我血压才高,我跟你说,你以后见到她连句婶儿都不用叫,她不配。”
孟青的一贯主张,我们老一辈不对付是我们老一辈的事情,你们小辈见到人该怎么打招呼还是要怎么打招呼,她没个当长辈的样子,你这个当小辈的不能失了礼数,现在孟青也不想和她讲礼数了,那种人都不知道礼字怎么写,叫她一句婶儿都是侮辱了这个称呼。
“行,不叫,以后见到她,我都不抬眼看她。”陶晓皙连连应下,她算是见识到她妈真正发起火来是什么样子,以前骂她那简直就是蜻蜓点水,太温和了,她现在相信了,她绝对是她妈的亲闺女。
陶文永在边上小声唠叨,“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脾气也不知道收敛些,你再气出个好歹来,受罪的不还是你。”
孟青眉毛一竖,“我就是到八十了,她那样说我闺女和女婿,我该骂她还得骂她,骂她我还挑什么年纪。”
陶晓皙赶紧转移话题,“您怎么现在回来了?”
孟青把空杯子递给陶晓皙,让她再接一杯水去,“陈放那个员工出这个事儿肯定是工伤,保险和对方赔偿一时半会儿应该到不了位,陈放说他公司要出医疗费,后续治疗肯定要不少钱,我早晨也忘了问了,他钱能周转开吗?他们做工程是不是很需要现钱周转,我也不太懂。你刚买了店面,他又刚给你买了车,我怕你们钱不够,我想着不行我和你爸就取出一笔定期来,反正钱在银行存着也没多少利息。”
陶晓皙接过水来送到孟青手里,用生硬的语气掩饰鼻子里的酸,“哎呀,不用呢,取什么定期,哪儿就能用到你们的钱了。他有钱,您没听过做工程的都是土大款吗,他比您想得还有钱,您不用给他操这个心。”
陶晓皙对陈放还没消散的气,因为孟青的话,又往上升了一丈,她爸妈把他当亲女婿,前前后后为他忙,他却把她当外人,最开始都没打算让她知道这件事。
所以,还送什么饭,陶晓皙开到半路转了方向盘,人不用她送饭也能活得好好的,昨晚不也没饿死。
陈放午饭没等来,等来了一条信息,说午饭让他自己去医院食堂或者点外卖解决吧,她店里有事情走不开。
他打电话过去没人接,只能给阿建打电话。
阿建嘴里嚼着东西,呜呜囔囔,说半天陈放也没听清他说什么。
陈放啧了一声,“你吃什么呢,还能把半个舌头给吃进去。”
阿建总算咽下去嘴里的菜,“嫂子带过来了两大保温桶的菜,说是嫂子爸给我们做的加餐,放哥,你真是享福,你老丈人手艺可真不赖。”
……
陈放沉默地挂断了电话。
快五点的时候,陶文永给陶晓皙打电话过来,“我饭做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陶晓皙正在拆快递,“我都说不用做了呢,医院有食堂更方便,您费那个劲干什么?”
陶文永说,“食堂哪有自家做的有营养,他现在正是补身体的时候。”
陶晓皙回,“送空调的待会儿要到,我现在没时间过去拿,他那么大人了,饿不死。”
陶文永一听她还要忙,“你忙你的,不用管了。”
陶晓皙还要说,陶文永已经挂了电话,送空调的正好到,陶晓皙也就没有再管。
收完空调,阿建他们就先走了,陶晓皙又归置了归置店里的东西才拿包走。
冬天天黑的早,不到六点,外面已经蒙蒙黑,陶晓皙锁上门,转身看到不远处路灯下晃荡着几个小年轻,其中一个虽然黄毛变成了红毛,但是陶晓皙能认出他来,就是那天问她网吧在哪儿的那个。
他们站在路灯下守着垃圾桶在抽烟,按说是在大街上,晃荡这么几个人也不奇怪,可陶晓皙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儿。
她坐到车上,假装打电话看了他们一会儿,他们抽完烟也就走了。难道是自己这几天电视剧看多了,疑神疑鬼过度。
她刚打着火,手机响了,陶晓皙任他嗡了一会儿,才接起,也不说话。
陈放问,“还在店里呢?”
“嗯。”陶晓皙勉强回了一声。
“爸刚才给我送饭过来了。”
“哦。”
“爸手艺真好。”
“哦。”
陈放笑,“爸还给你带了一份,你从店里直接来医院?”
陶晓皙倒车出去,回他,“我晚上不吃,减肥。”
这意思是不去医院。
陈放又说,“我没换洗衣服了,你能不能给我送点衣服过来?”
“你不是说你有备用的吗,昨天不用我送,现在就又让我送了,你说话是不是什么时候都做不了准。”
陈放默了两秒,他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砸得有点疼。
“我想你了。”他嗓音刻意放低,充满着磁性的声音回荡在车内,很是深情。
“哦,”陶晓皙手指轻敲着方向盘,“可我不想你哎,我在开车,打电话不安全,挂了。”
陈放看着干脆被挂断的手机屏幕,有些头疼。
性子好的人生起气来更难哄,还不如打他一顿骂他一顿,把心里憋着的那口气给发出来。
陈放开始还抱着些希望,她晚点可能也就来了,怎么也得看看他吧,但是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人。
孟青电话打过来时,陶晓皙正睡得迷迷糊糊,她前半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天快亮了才迷瞪了会儿。
孟青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还没起,“陶晓皙,你是打算睡到中午去是吗?”
陶晓皙意识虽然还没完全醒过来,但也能听出她妈嗓子里压着的火,她拿床头柜上的杯子冰了冰自己的脸。
“妈,我早醒了啊,我在收拾东西呢,马上就出门。”
“你快点吧,我和你爸都到医院了,你说你晚上不陪护也就算了,大清早的也不说早点过来,懒死你得了。”
陶晓皙小声回嘴,“他又不是动不了,哪儿用得着我陪护。”
孟青啧她,“我看你以后要是生个什么病住个院的话,是不是也不让人陪你。”
陶晓皙不满且有骨气,“哪儿有说自己闺女生病住院的呀,我就算住院了,我要是能动,也不用他陪。”
孟青听出了不对,“你们吵架了?”
陶晓皙立刻回,“没有啊,吵什么架。”
孟青懒得和她掰扯,“行了,我挂了,你赶紧收拾。”
陶晓皙临出门前,站在玄关处愣了一下神,本来已经换好鞋了,又脱鞋,重新穿上拖鞋,进了衣帽间,里面穿和外面穿的衣服,随便扯了两件,找了个袋装进去才出门。
陶晓皙走进病房,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
她一来,陈放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但是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不是和老丈人丈母娘说话,就是摆弄手机,他现在她眼里,怕是连空气都不如。
中年医生忍不住打趣他,“这是谁来了啊,眼睛看得这个紧,再看眼珠子都出来了。”
医生的声音不小,旁边的护士都笑了起来,陶晓皙就算假装听不到,也控制不了脸唰一下红了个透顶。
陈放无所谓,他正愁没个助攻,“我媳妇儿呗,除了我媳妇儿我还能这么瞅谁,我要是这么瞅您,嫂子也不乐意啊。”
陶晓皙暗啐他一声,臭流氓,她爸妈在呢,什么荤素不忌的话都敢说。关键是臭流氓在哪儿都有熟人,进个医院还能有个哥,他跟这位中年医生一看就是认识的。
中年医生笑着啧了他一声,“行了,没啥大问题了,直接去办出院吧,近几天吃饭吃清淡些,别剧烈运动。”
他又说了一些其他的注意事项,陶晓皙在备忘录上一一记录下来。陈放凑到陶晓皙身边,看她在写什么。
陶晓皙察觉到他的靠近,收起手机,蹙眉横他,“看什么看。”
陈放接着刚才的话,小声说,“自然是看我媳妇儿。我媳妇儿关心我,我得记在心里。”
陶晓皙后退一步,用同样小的声音回他,“我不是关心你,我是关心狗。”
没良心的臭狗。
陈放:……
从医院出来,陶晓皙先把陈放送到了小区门口,又分别去送孟青和陶文永到单位,正好一条路顺下来,陈放怕她送完人不回来,本来想跟着一起送,但是老丈人和丈母娘都说,让他赶紧回家卧床休息,他总不能拧着老丈人和丈母娘的话来。
和他预料的一样,她送完人直接去了店里。
陈放洗了个热水澡,打车去公司处理了些积压的事情。胡小乐那边他找了两个看护二十四小时轮流,胡小乐的哥哥那边他也安排了人,胡小乐这种情况,公司肯定要管到底。丰益负责人那边的会面时间改成了明天,这次一定不能再出什么差错,如果连着放人两次鸽子,估计还没开始他们就彻底出局了。
陈放安排好公司的事情,打车去了陶晓皙的店。山不来,他就去见山。
店里的工人见到陈放,都纷纷停手喊放哥,陈放把手里的饮料和吃的递给他们。
他环顾了一圈,没见到想见的人,“你们嫂子呢?””
“嫂子出去了。”阿建笑嘻嘻地接过东西,看到他放哥另一只手里的袋子,忍不住想调侃他老大一句,“放哥,你还喝奶茶呀?”
陈放虚踢了他一脚,“知道你嫂子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说是去见个朋友。”阿建老实回答。
陈放本想给她打个电话,后来一想,还是守株待兔的好,他一打电话,没准她就又跑了。
陈放里里外外转了转屋子,眼睛落到墙角放着的一个招牌上,他挑了一个眉,拿起来放在桌子上,招牌是一个兔子的造型,上面画着一个戴着王冠的粉色小兔子依偎着一头大黑狼,店名是《兔子女王与狼》。
他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阿建狼吞虎咽下半个汉堡,“哥,嫂子说那个不要了。”
“怎么不要了?”
“我听嫂子叨叨了一句,说是要换一个店名,要换成什么兔子打狗,额……不对,是兔子打臭狗。老大,我只听过肉包子打狗,什么时候兔子也能和狗对打了,是我太落后了吗,这名字能当店名吗,还是美甲店的店名?”
兔子打……臭狗?
陈放的太阳穴跳了几下。
第26章 ◇
◎他把压轴戏留在晚上◎
陶晓皙一进门就看到店里面杵着一尊黑脸大佛。
“你不在家里休息,跑这儿来干什么?”她扫他一眼,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
陈放很想问问她,狗也就狗了,为什么还是臭的。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他是来求和的,不是来挑事儿的。
“大夫不都说我没事儿了,老憋着也不好,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他去接她摘下的围巾,陶晓皙避开他的手,胡乱地团了团围巾,塞到了旁边桌子上放着的布袋包里。
陈放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寂寞地停了半秒,转去拿桌子上的奶茶,把吸管戳进去,递到她手边。
陶晓皙这次倒是没有拒绝,她接过去,喝了两口,又递了回来,“我不喜欢喝全糖的,太甜了。”
陈放在和陶晓皙相亲之前,都搞不太懂全糖半糖的区别,还是两人见了几次面进了几次奶茶店,陈放才慢慢摸清她的口味,不管是什么奶茶,都得要全糖的,按照她的说法,奶茶这种东西,喝的就是一个甜,怎么齁嗓子怎么来。
陈放接过奶茶,“你之前不都是喝全糖的?”
陶晓皙淡淡地回他,“哦,之前喜欢不代表现在喜欢,可能是我口味变了吧。”
陈放的太阳穴又跳了一下,他怎么觉得她这句话还含着其他意思。
他将湿漉漉的吸管放到嘴边,漆黑的眸子瞧着她。陶晓皙刚要阻止,他已经把吸管含进了嘴里,漆黑的眸子依然看着她,一口裹下去,奶茶下去了大半,漆黑的眸子还是锁着她,两口裹下去,奶茶就见了底。
“是挺甜的。”他屈指弹了弹空了的奶茶杯,“我下次就全糖半塘无糖各买一杯,不管你口味怎么变,总归能喝到喜欢的。”
按说两个人做了将近小两个月的夫妻,该干的事儿不该干的事儿差不多都干完了。可看到他薄薄的嘴唇裹着刚刚进过她嘴里的吸管,漆黑的眸子困着她,喉结慢慢滚动,奶茶大口咽下,陶晓皙的脸不可避免地红了红。
刚刚的场景在陶晓皙的脑海里分解成了慢动作,一步一步地拆开,又一步一步地连接起来。
简直是太……耍流氓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
陶晓皙小声骂他,“流氓。”
陈放冤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一没碰你,二没摸你,我就喝个奶茶,我怎么就流氓了,你这可是诬陷。”
陶晓皙磨牙想咬人,还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怎么不去唱戏。
店里面的工人师傅都支棱着耳朵,想听清墙角的那两个人在小声嘀咕啥,阿建的耳朵支棱得尤其高,可支棱半天一句话也没听着,不过阿建可以肯定的是,他放哥肯定是在调戏自己媳妇儿,因为嫂子的脸越来越红了,都快要赶上街对面刚刚高高挂起的那对红灯笼。
陈放调戏媳妇儿调戏得正起劲,手机嗡一声响起,他拿出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来电人是周莺,两个人离得这样近,陶晓皙自然也能看到,她转身要走,陈放及时拽住人,半揽半拉把人带到了隔壁一个没人的小屋子里。
他接通了手机,同时按下了免提,“莺姐,怎么了?”
周莺爽朗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呦,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这辈子还能听到你叫我一声姐。”
陈放看着陶晓皙,“我这不是随晓皙吗,她叫你莺莺姐,我不得随她叫你一声姐,结了婚就得妇唱夫随。”
周莺嗤了他一声,“还妇唱夫随,人晓皙乖乖巧巧的,叫我一声莺莺姐,好听又让人舒坦,你叫我一声姐,我噩梦得做半宿。不过这事儿我得告诉老周,他知道你叫我姐,指定得乐死。行了,不跟你贫了,明天跟丰益那边的碰面不用去市里了,他们要来我们这儿再实地看一下场址。”
陈放回,“我知道了,那我让人重新安排吃饭的地方。”
正事儿说完,周莺刚要挂电话,又想起什么,“你转告邱廷宇,别再一个劲儿用别的号码给我打电话,我不会接的,我都和他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我是找男人,又不是找弟弟,相比小鲜肉,我更喜欢老帮菜,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陈放把玩着陶晓皙的手,回周莺,“我和邱廷宇也不怎么联系啊,你俩的事儿,我不参与。回头邱廷宇再真成了我和晓皙的姐夫,那我不成了里外不是人的那一个,有什么话你自己跟他说。”
“啧,你个乌鸦嘴。算了,我也指不上你。”周莺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陈放捏捏陶晓皙的拇指,又捏捏她的食指,“你看,邱廷宇喜欢姐姐,周莺喜欢老帮菜,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冤家,没准他俩最后真能成。”他把她的五个手指都捏了一遍,最后大手又把那个柔软的小手拢到掌心,轻轻捏了捏,“我仔细想了一下咱们这个误会的起源,我一直都直呼周莺大名叫习惯了,我自己觉得没什么,但可能在你这儿听起来就会多了点儿什么,我以后随你也管她叫姐,这样距离不就拉开了,我反正和你是一国的。”
陶晓皙该说他很会抓问题的关键点吗,如果要说他和周莺之间,最让她不舒服的一点就是他一口一个周莺地叫,她有多喜欢他叫她陶晓皙就有多不喜欢他叫莺莺姐周莺,一个称呼可以说明很多问题。
陶晓皙抽出自己的手,眼底多了些活泛气,不过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来,“随便你啊,你爱叫什么叫什么。我怎么觉得你这么希望邱廷宇和莺莺姐成。”
陈放不是希望邱廷宇和周莺成,他是希望邱廷宇随便和谁成了都行,只要别再单着身在她面前晃荡来晃荡去,当然这话不能和她说。
陈放捏不到手了,就去捏她的耳朵,“他俩成了,我们随份子随一份就行,多好,省钱。”
……
陈放看她没抗拒他捏她的耳朵,正想着是不是可以得寸进尺一下,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乱叫声,陈放探头出去看,眼神在骂人,叫什么叫啊,他哄媳妇儿哄到正关键的时候。
阿建哭丧着一张脸,真不是他没眼色,实在是太吓人,“放哥,嫂子这个黑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啊,这里面有东西一直在动。”
陶晓皙从小屋走出来,回阿建,“是鱼,我刚去旁边菜市场买了两条鱼。”
“鱼啊,”阿建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我还以为是什么。”
其他工人一起哄笑阿建,胆子比个老鼠还不如,一条活鱼就能给吓成这样,还是不是个老爷们。
阿建被笑得脸红脖子粗,黑黝黝的汉子成了枣糖色。
陶晓皙眼角弯下来,她没想到虎背熊腰的阿建,胆子竟然这么小。
陈放看着自家媳妇儿这两天脸上好不容易出现的笑,琢磨着回到家自己要不要也装一回胆子小,被条鱼给吓得一蹦三尺高。
陶晓皙把地上的那个黑袋子提到了里面的小屋,安抚阿建,“好了,你看不到了,这下不用再怕了。”
阿建枣糖色的一张脸直接成了紫红,他是害怕,但也没害怕到这种地步。
陶晓筱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棉花糖,从外面走进来,一眼看到紫红色的阿建,“阿建,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旁边有个人冒出头来刚要说,阿建一巴掌捂住他的嘴,回陶晓筱的话,“可能是给热的。”
陶晓筱咬一口棉花糖,把冰糖葫芦递给陶晓皙,“你火力好壮啊,这么冷的天,还能热成这样。”
阿建紫红的一张脸又成了黑红。
屋里的笑声更大了些,陶晓皙也不禁笑出了声。
陈放看着她柔和的侧脸,勾勾她的手指,凑到她身边,“鱼是不是专门买来给我补身体吃的,嗯?”
他想起来,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丈母娘和她说了一堆补脑震荡的食物,其中就有鱼。
陶晓皙回头看了他一眼,敛了嘴角的笑,回他,“是买来做给狗吃的。”
陈放:……
他是逃不掉狗的命运了是吗。
陈放没待多长时间就走了,他待会儿还有别的事情,哄媳妇儿这件事一时半会儿可能也哄不下来,最重要的是白天哄的效果没有夜晚好,他把压轴戏留在晚上,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更何况他们这也不算吵架,和起来应该会更快。
走之前,他就着陶晓皙的手,吃了一颗她的冰糖葫芦,“咱们晚上家里见。”
陶晓皙怒视他,见个鬼。
陈放走后没多久,陶晓皙也就回家了,她回去有活儿要干,前辈那边又给她发过来了一个新项目,时间比较紧,时间紧的活儿钱给的都多,她喜欢给钱多的。
她开车回到家,发现一楼小院里晾出了衣服,这是老太太回来了?不是说后天才回。陶晓皙三步两步进了楼道,敲开了一楼的门。
“奶奶,您怎么今天回了?不是说后天我去接您?”陶晓皙进门就给了颜秋芳一个拥抱。
颜秋芳笑呵呵地拍拍她的肩膀,“她儿子正好开车来城里,我就一道回来了,省得你们再折腾一趟。”
老太太看到了她手里提着的袋子,“你这是买的什么,鱼?”
“嗯,鱼,我想——”陶晓皙顿了一下,改口说道,“陈放想吃鱼了,我就买了两条回来。”
“那正好,我晚上给你们做,我刚还在想晚上吃什么,”颜秋芳接过她的袋子,“快去洗手,我给带回来了好多好吃的。”
何止是好多,茶几上都快摆满了。炒花生,核桃,冻梨,黄澄澄的柿子饼,还有红艳艳水灵灵的一大箱草莓。
陶晓皙先拿了一个柿子饼,一口咬下去,直接甜到了心窝里。
“奶,您也太厉害了,这是带了多少东西回来。”
颜秋芳把刚洗出来的草莓放到茶几上,“乡下自家种的东西,别的不说,肯定不会乱打农药什么的,这草莓是我今天早晨才从大棚里摘的,我知道你爱吃,就多带了些回来。”
陶晓皙递了一个大草莓到老太太嘴边,“奶奶,您对我真好。”
颜秋芳把草莓吃下去,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傻孩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你和陈放就是奶奶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在奶奶这儿,你排第一,他排第二,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和奶奶说,你看奶奶不揍他。”
陶晓皙又把一颗草莓喂到了老太太嘴里,委屈巴巴地道,“奶奶,您不在的这几天他就欺负我了,他老叫我小矮子,还仗着个子高拍我的头,他回来您得帮我揍他。”
颜秋芳急了,“这个死孩子,你看他回来奶奶不拿鞋底子抽他,你这个个头儿,他还叫你小矮子,那我这个老太婆在他眼里不成了矮墩子。”
老太太比陶晓皙要矮半个头,陶晓皙暗自吐了吐舌头,她只想着随便找个由头告陈放的状,也没有往深了想,她可没有说老太太矮的意思。
陈放走到家门口看到一楼的灯亮着,还以为是陶晓皙这气生得要和他分房睡了,他打开门,一进去,鞋还没换,小老太太举着鸡毛掸子就从厨房出来了,照着他的背就打了几下。
“你个子高你了不起啊,跟个大树桩子一样,你以后再叫晓皙小矮子,再拍她的头,你看我怎么揍你。”
陈放开始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他什么时候叫过她小矮子了,直到对上陶晓皙的眼睛。
她站在不远处,往嘴里扔了一颗草莓,细嚼慢咽地吃完,冲他眯眼笑了笑,弯成月牙的眼睛里只流露出了两个字,活该。
他总算是知道这顿打的出处了。
陈放是媳妇儿还没哄好,又把老太太给惹到了,平常他说两句好话,就能把老太太给逗笑,今天直到上了饭桌,也没得老太太一个好脸色。
老太太不吃海鲜类的东西,但是做得特别好,因为她有一个爱吃海鲜的孙子,不过今天晚上的鱼半点儿没有孙子的份。
老太太把鱼身上的两块月牙肉夹到了陶晓皙碗里,“这儿的最好吃。”
额……这次轮到陶晓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白天为什么要说鱼是做给……狗吃的。
陈放夹起眼前青菜叶子放到嘴里,慢条斯理地咽下去,“老太太,陶晓皙可是最喜欢吃您做的鱼,她上次就说没吃够,我看今天这一条都不定说够她吃。”
老太太不理陈放,只对陶晓皙说,“没事儿,你使劲吃,这一条都是你的,一筷子咱都不给他,谁让他欺负人,不够奶奶明天还做,不是还有一条。”
陶晓皙在老太太殷切的注视下,夹起月牙肉放到了自己嘴里,好吃当然是好吃,不过就是咽下去得有点艰难,她吃下去的不是鱼肉,而是让她变成另一个物种的咒语,关键是这个咒语还是出自她自己的口。
旁边传来低低的一声笑,明显在幸灾乐祸。
陶晓皙夹起另一块儿月牙肉直接塞到他嘴里,对老太太道,“奶奶,我不和他计较,鱼这么好吃,我不能光自己吃。”然后脸笑眼不笑地看向陈放,“好吃吧?”
陈放感受到了她眼光里的杀气,笑着点头,“奶奶做的,自然好吃。”
最后小夫妻两个分着吃光了一条鱼,夫妻一体嘛,有什么好吃的总不能一人独吞,要是变身的话,也得一起变。
陶晓皙摸着自己的小圆肚子先上了楼,她今天晚上至少得赶出一半的进度来。陈放刷完碗才上楼,他弄出的动静不小,可某个人连个眼皮都没掀过来。
陈放坐到她旁边,轻咳一声,“陶晓皙,你刚说的,不和我计较了。”
陶晓皙头也不抬,“我说的吗,我不记得了。”
“你记性什么时候这么不好了?”
陶晓皙看他一眼,“你要我记性好吗?那你要不要和我说说你昨天的投标投得怎么样,你前天晚上住哪个酒店啊?”
……
陈放捧起她的脸,使劲揉了揉,“你要怎么才能不生我的气?”
陶晓皙和他绕口令,“我要是知道我怎么才能不生你的气,我不就不生气了吗。你不要打扰我工作啊,我今晚有好多活儿要做,你要是弄得我完不成,我更生气。”
陈放本来还想诱惑她一下要不要一起排毒,排一遍毒,气应该也能排出去不少,结果媳妇儿要努力工作,他还不能出声打扰。
陶晓皙进入状态进入得很快,等她再抬起头,已经快要十一点,房间里很安静,她以为他都睡了,她边往卧室走边左右动着自己的脖子。
卧室的门半敞着,她推开进去,脖子定在左侧,脚步停在卧室门口,眼睛落到床上。
房间里只开着地灯,昏黄的灯光下。
他头上戴着粉色的长耳朵兔子发箍,腰间只围着白色围裙,半倚在床头,漆黑的眸子锁着她。
和白天喝奶茶时看她的那个眼神一样。
第27章 ◇
◎我竟然有一点点期待你的下一次犯错◎
他的脸偏冷硬,从五官到线条,短寸的发型更是将这种冷硬渲染得淋漓尽致,他又很少穿黑以外的颜色,黑眉黑眸黑衣服,他就从来没打算过让柔和这类的词出现在自己身上。
这样一个男人,现在把粉粉嫩嫩可可爱爱的兔子耳朵戴到了头上,就好比是……一头狼耳朵上别了一朵粉色的小花,就……很出人意料,但看起来又诡异得和谐,甚至是……惊艳。
陶晓皙的嘴角悄悄往上扬,又被她用九牛二虎之力给绷下去,但是根本绷不住。
“想笑就笑,别再憋倒岔气了。”陈放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不知道多长时间了,兔子耳朵被他戴上拿下再戴上又拿下,他深深地自我怀疑,自己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如果这次就把这个杀手锏用了,那后面万一再遇到要哄人的情况,他要怎么办?
但是,如果这次他都把人哄不好,她还肯跟他谈不谈以后都不知道。
最终兔子耳朵发箍又被他戴上了。
算了,哄自己媳妇儿,还要什么脸。
不就是一个兔子耳朵,反正戴在头上,他也看不见自己是什么鬼样子。
“过来。”陈放用强硬的声音掩饰不自在。
陶晓皙忍下要冲出嗓子的笑,慢慢走过去,坐到床头,让自己视线的方向尽量放在他的头上,不去看那起伏的胸膛,暗藏力量的腹肌和窄而翘的腰线。
她伸手捏了捏那个长长的兔子耳朵,“你戴着比我戴着要好看哎。”
陈放不想从她嘴里听到任何评价,他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扯到跟前,两个人的距离贴近,双目对看几秒,气息重叠交错,陈放的眼睛被那润着娇嫩的唇吸引过去,呼吸刚要落下,陶晓皙先一步后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手抵在他的肩膀上,拒绝他的靠近。
“我还不想让你亲。”
说着不想让他亲的人,手指在他肩膀上轻轻打转。
陈放压住体内乱蹿的热血,黯哑着嗓子问,“怎么才能让我亲?”
嘴上说着拒绝,手指却在勾着他,这个白兔子是想把他给磨死。
陶晓皙又往后挪了挪,“反正不让亲,我还在生你的气,你别觉得戴一个兔子发箍就能轻轻松松把这件事儿给糊弄过去。”
糊弄?他要给她说一遍他那艰难曲折的心路历程吗,他戴上的是兔子发箍,舍掉的却是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的面皮。
陈放露出白白的牙齿,笑得冷森森,“陶晓皙,我这辈子就没让粉这种东西在我身上出现过。”
“哦,”陶晓皙弹了弹毛绒绒的兔子耳朵,毛绒绒的兔子耳朵在空气中颤了颤,“那你以后可以多穿一些粉色的衣服,你很适合粉,特别适合。”她又强调了一遍。
……
陈放直接把人架到了自己身上,凶狠的眼神逼近,一字一顿地叫她的名字,“陶-晓-皙。”
“叫我干嘛?”陶晓皙轻昂着头,对上他的凶狠,半点都不怕他。
两相抵近,陈放眼神里的凶狠变软,微微垂下头去。
一只兔子耳朵扫了扫她的颈窝……
另一只兔子扫了扫她手背……
“咱不气了,嗯?下不为例,我保证。”
陶晓皙最怕痒,松松软软的东西沿着皮肤表层划过,带起的不只是颤栗,还有一直被她强压下去的笑。
她再忍不住,咯咯地笑出了声,栽倒在他怀里。
陈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要是再哄不好,他可真就没了招,他大力揉了揉堆在她颈后的头发,硬声硬气地提醒,“笑一会儿就得了。”
陶晓皙笑了可不止一会儿,每次快要止住的时候,抬眼一看到他头上晃着的长耳朵,又笑了出来。
陈放干脆翻身把人压身下,将那清脆又蛊人的笑声给吞到了肚子里,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陶晓皙的头陷在绵软的被子里,黑发和大红的床单相映成辉,她轻缓着呼吸,手指搭在他腰后白色围裙延伸出来的细带上,轻轻将细带向上勾起,手指撤出,细带在昏暗的灯光下画出一个弧度,又重新落了回去,陷到了小麦色的腰窝里。
陈放被这个细微的动作挑起了更盛的躁火,粗喘着沉重的呼吸压过去。
陶晓皙偏过头,“大夫不是说不让你剧烈运动。”
陈放心头的火马上就要烧到眉毛,他哑着声音,轻着语气诱哄她,“我们不剧烈。”
剧不剧烈就……只有床知道了。
事后,陶晓皙趴在他的身上,开始在他的头上的兔子发箍,结束的时候落到了她的头上,她用还仅剩的一分力气将发箍给拽了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戴的时候是不是在想,这次戴了兔子耳朵,下次要怎么办?”
陈放挑眉。
陶晓皙摸了摸他的眉毛,“我告诉你哦,我前两天在网上还看到一条粉色的兔子围裙,等我回头给你买回来,下次你可以穿。”
陈放的太阳穴又开始跳。
陶晓皙摸完眉毛又摸他高挺的鼻梁,“你看我多好,你把我惹生气了,我还告诉你要怎么哄我,天下大概再也没有比我更心眼好的人了。”
月亮爬上树梢,天底下最好心眼的陶晓皙在睡梦中睡得香甜,陈放倚靠在床头,在手机上搜到底都有什么样的粉色兔子围裙。
他感觉他人生后面的路,不是那么的……嗯……明朗。
第二天,陈放醒了个大早,他怀里的人睡得酣然,红润的唇微微张阖,呼吸轻到细不可闻,白莹剔透的皮肤连个毛孔都看不到,透着娇嫩嫩的粉。陈放低头,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嘴角,又碰了碰她的脸颊。
他慢慢地抽出被她枕在脑后的胳膊,她眼皮动了动,大概是被人扰了清梦,鼻腔里发出了像小猫一样不满的轻哼。陈放胳膊停住,呼吸也顿住,他以为她要转醒,她侧了侧身子,头转向另一个方向,空出了他的胳膊,又入了深沉的梦。
陈放看着她的侧颜,无声地勾了勾唇,这不是睡相也挺乖的,怎么一到半夜就开始上演全武行,一会儿拳头杵到他胸上,一会儿小脚又踹到他大腿根,就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力气还不小,他得把她紧紧地箍在怀里,才能防止被她误伤。
生活的时间越长,越能发现她反差的地方。表面看起来纯良无害,实际上长了不止八百个心眼子。
他有一种感觉,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她吃得死死的,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陈放出门下到一楼,被老太太给叫住了。
“吃早饭了?”颜秋芳问。
陈放点头,“吃了。”
早饭颜秋芳很少管他们,年轻人起床时间不固定,老人家觉少起得早,她要是每天早早做好饭,没准会拘着他们,想睡个懒觉都不好意思睡,还不如他们想几点起就几点起,起来自己弄点吃的,冰箱里她都给他们做好了包子馄饨什么的,弄起来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儿。
“怎么了?”陈放看老太太看他的眼神不对。
颜秋芳瞅着自己孙子,“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儿,晓皙跟我告你状肯定不是因为你说她个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别的事儿惹她生气了?”
嗯……他们老陈家的女人就是明察秋毫,陈放指腹挠了挠眉毛。
颜秋芳一看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上手拍他一巴掌,“你做什么错事儿了?晓皙可不是因为一点半点小事儿就生气的人。你没给我在外面耍那些花花肠子吧,陈放,你要是敢给我那样,你干脆从这个家给我滚出去,再也别进家门。”
老太太都快八十了,打起人来,力道也不轻。
“您孙子是那种耍花花肠子的人吗?我们老陈家的基因里都不带花字。”陈放安抚老太太,“肯定不是您想的那样,但也确实是我做错了,您放心,我已经认过错了,也把人哄好了。”
老太太又拍他一下,“那是晓皙心眼好。”
陈放心想,是,您孙媳妇儿绝对是天底下心眼最好的那一个。
颜秋芳恨不得揪起自己孙子的耳朵,“你不要觉得把人哄好就万事大吉了,我跟你说,你做错事儿,女人可以认哄一次,也可以认哄两次,等到第三次,你看她还信不信你,到时候你想吃后悔药都没地儿买去。”
陈放微微弯下腰,又让老太太打了一下,“知道了,我肯定不会把您这么好的孙媳妇给气跑了的。”
颜秋芳怒嗔他一眼,“行了,快走吧,都不想见你,光知道惹人生气。”
陈放作为家里最讨人嫌的那一个,早早出门去挣钱了。
陶晓皙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转醒,她动了动酸疼的身体,想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但被窝太舒服了,她不想起,颤悠悠地伸出胳膊去,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时间,猛地从床上直起了身体。
她今天上午约了人去店里安装摄像头,其实摄像头原本不用这么急,但她心里有一点点不安,别的不重要,店门口的得先安上。不管是不是她疑心过度,总归要防患于未然,没有事情最好,就算出了什么事情,至少还能留个证据。
她和安装摄像头的师傅定的是十点,现在都快九点半了。
结果她起得太猛,身上本来就疼,这一猛,抻到了腰和大腿,嘴里不由地嘶了一声,眉眼都皱到了一起。那个野人一发起疯来,完全不遵照医嘱,还说不会剧烈,就该让他的脑袋今天晃成黄水汤汤。
陶晓皙阖眼靠在床头缓着身上疼,越想越气,狠狠抓起旁边的枕头,人打不到,至少捶两拳枕头出出气,抓到手里的,除了枕头,还有一张硬邦邦的纸,陶晓皙睁开眼睛。
嗯……如果非要说的话,这应该算是一副画,
下笔很生疏,兔子她能认出来,有那两只长耳朵,小兔子面前,前蹄单跪着一头狼,她之所以说是狼,是因为旁边有加粗加重的几个大字,【这不是狗,是狼】。
下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句话,【媳妇儿,我真知道错了。】
陶晓皙轻轻晃了两下纸。
他会得还真多。
她拿着画走到客厅,拿起茶几上放着的水彩笔又在画上添了几笔。
陈放刚要出发去饭店,手机嗡的一声。
他点开,黑漆漆的瞳孔震了两下。
是他早晨画的那副画。
只不过狼的身上多了一条兔子造型的围裙,她还真细心,一笔一笔给围裙上了色。
他以为兔子发箍的粉已经够粉了,没想到还有比那种粉更粉的亮粉。
画下面紧接着进来一条信息。
【怎么办,我竟然有一点点期待你的下一次犯错。】
陈放:……
他绝对不会让那个粉东西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发誓。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犯错。
第28章 ◇
◎她要撞飞这个臭流氓◎
陶晓皙让师傅在店铺门前安装了两个摄像头,一明一暗,不防君子防小人。
她盯完摄像头的事情,又开车去了卫生局,营业执照办下来了,他们这儿美甲店还需要办理卫生许可证,不开店不知道,这一套证件办下来,且有的跑。装修基本进入了收尾的阶段,年前她再把所有证件什么的都办下来,明年一开春就可以选日子开业了。
陶晓皙从卫生局出来本想直接回家,路过店面的那条街,又拐了进去,店里有几件外套,耐脏又耐磨,她每次进店干活都会换上,一直说拿回去塞洗衣机转两圈,前两天乱七八糟的事情多,走的时候都忘了带,现在正好想起来,就过去拿一趟。
阿建他们今天走得比较早,阿建生日,几个人要给他庆祝,陶晓皙想表示一下,这一阵阿建帮她忙里忙外的,为她这个店费了不少心,她也不知道送什么好,就给阿建定了个蛋糕,还偷了陈放的一瓶酒,也不能说偷,她给他发了张照片,至少让他知道少了哪瓶,家里放着好些酒,他在家从来不喝酒,烟也很少抽,这些酒大概都是用来送人的,她对酒也不怎么了解,就挑了一瓶酒瓶样子还算好看的。
他对她早晨画的那副画不做任何回应,大概是不想对自己粉色的未来发表任何想法,倒是很快回了她这张酒的照片,只说阿建的脸又得笑成枣糖色,看来她还是挺懂酒的,一挑就挑了瓶好的。
阿建拿到酒的时候,脸果然笑成了枣糖色,连连说谢谢嫂子,看着阿建乐呵呵的脸,陶晓皙对陈放还剩一点儿的气又少了那么一点点。
天还不算太黑,陶晓皙就进里屋拿两件衣服,也就没开灯,等她出来,店门口杵着一个扎眼的小绿毛在抽烟,陶晓皙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大男人把头发染成纯绿的,黄毛变红又变绿,那张脸她还记得,所以不是她疑心过度,这个人肯定不对劲儿,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巧合,三次就大概率是有意的了,而且现在回想起来他每次出现,都是只有她自己在店的情况。
按说现在还不算太晚,外面街边还有人来人往,让陶晓皙后悔的是,她没有开灯,小绿毛站在门口,他要是真想干什么,把门随手一关,屋里就成了黑漆漆的一片,里面就算发生了什么,外面也不知道。
越是这样的时刻,陶晓皙越是让自己镇定,屋里是装修现场,随手就能拿到可以趁手的东西打人,不知道阿建他们在哪儿吃饭,陈放公司离这边也不近,等他赶过来,黄花菜都凉了,派出所就在隔壁街,陶晓皙决定选择报警,就算警察叔叔一时半会儿赶不到,至少还能起个震慑作用。
绿毛见到她出来,咧嘴冲她一笑,昏昏暗暗下,陶晓皙还能看清他那一口黄牙,她的头皮麻成一片。
“你谁啊,站在这儿干嘛?!”
陶晓皙110刚要拨出去,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阿建。阿建也是一米八几的个头,身体更壮实,如果说陈放是头狼,那阿建就是头熊,别说一个小绿毛,就是再来几个小绿毛,应该都不是他的对手。
陶晓皙发软的腿恢复了点力气,手里攥着的棍子掉到了地上,发出了闷闷的响声。
阿建听到里面的声音,看着半敞的门,以为是同伙在里面作案偷东西,小绿毛在外面放风。
“你们现在胆子可真够大的,天还没黑,就敢出来干活,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店吗你们就偷,你大爷的。”
别看阿建和女生说话容易结巴,特别是在陶晓筱面前,跟个扭捏的小姑娘一样,但在男人面前,尤其是面对这种地痞小流氓,阿建就变成了一个铁汉子。
小绿毛的体格风一吹就能倒,可跑起来也跟一阵风似的,阿建的大手只扯下来了几根绿毛,人在他手底下跟泥鳅一样跑脱了,阿建要撒腿去追。
屋里陶晓皙迈不开腿,只能喊住他,“阿建,别去追了。”
跑就跑了,她怕再追出个什么事儿来。
阿建一听是他嫂子在屋里,冷汗都流出来了,这屋里没开着灯,乌漆漆的一片黑,别再是出了什么事儿。
他赶忙进了屋,“嫂子,你有没有事儿?”
“没事儿,你把灯开开。”陶晓皙腰抵在墙角,给自己找了个支撑,“你怎么回来了?”
阿建开开灯,看陶晓皙除了脸色差点,其他都没事儿,才算是松了口气,“我忘了拿家里钥匙了,趁着上菜的功夫就跑回来拿一趟,幸亏我是回来了。”阿建拿一次性纸杯给陶晓皙接了杯热水。
“谢谢。”透过纸杯传递到皮肤上的热让陶晓皙缓过来了些,“真得感谢你们家钥匙,是我大意了,就想着拿趟衣服就走,也就没有开灯。”
“那个人没进来吧?”阿建问。
“没有,我之前见过他两次,都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有可能是提前过来踩点的。不过我这儿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些家电什么的,就算他偷走也值不了什么钱,还费劲,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踩到了我这儿。对了,我得看一下监控录像。”陶晓皙拿起手机,她该庆幸她摄像头安得及时,画面里小绿毛在她进门后没几秒就走到了门口,他一直在门口徘徊,没有进到店里面来,这种录像,就算报警应该也没什么用。
阿建挠了挠头,“嫂子,这事儿得让放哥知道。”
他开始也以为就是个偷东西的,但小偷胆子再大,也没有说天还没黑,街上还有人,就直接闯店铺拿东西,这不是单等着被逮吗,他怕的是那撮绿毛冲的是人,不是东西。
在阿建眼里,他放哥无所不能,不管是冲人还是冲东西,只要放哥知道了,就会有解决的办法。
“嗯,”陶晓皙点头,她肯定是要和他说的,她都有些后悔,没把之前心中的疑虑告诉他,那样至少有个防范。
陶晓皙翻出他的号码,刚要拨出去,又停下来,她是要他知道,但要不要……换一种方式。
陈放过来得很快,陶晓皙都怀疑他是飞车来的,当然他飞不了车,他的车还在4S店躺着,飞车来的是出租车司机。
阿建自觉完成了使命,被他放哥扔了两条烟,嗯……好烟,拿着去赴自己的生日宴了。
他刚按照嫂子的指示给放哥打了个电话,阿建虽然不知道他嫂子为什么这么做,但嫂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因为放哥说过你嫂子让怎么干你就怎么干,全听你嫂子的。
陶晓皙一看到陈放进门,那颗晃来晃去的心奇怪地定了下来,之前有阿建陪着她,她是不害怕了,但手脚依然发软,心里七上八下,一直缓不过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靠山来了的感觉。
陶晓皙心头一顿,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已经把他当成她的靠山了吗。
陈放看到她安然无恙地坐在椅子上,阴沉的一张脸才见了些晴,阿建一直跟他强调说嫂子没事儿,可他只有见到她的人,才能安心。
陶晓皙仰脸看他,“你怎么来了?”
陈放一想到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想瞒着他,才见了几分晴的脸又阴沉下来,他握上她的手,凉到没有半点热乎气,又把她的另一只手拉过来,两只大手拢着两只冰冰凉的小手,帮她回暖着血液。
“阿建都告诉我了,陶晓皙,就算没出事情,你也不该瞒我。”陈放声音严肃。
“哦,”陶晓皙避开了他的眼睛,软声软气地说,“我这不是看你这两天事情多,想着又没出什么大事儿,就不想让你担心了吗。”
陈放刚要沉着一张脸给她上教育课,不管是大事儿还是小事儿,出没有出事情,只要事关到你,都应该第一时间和我说,我是你男人,不是大街上随便走过的路人。
但是话没说出来,堵到了嗓子眼又被他咽了下去,这话说她之前,得先说自己,他前两天不也有事情瞒着她了吗。
他半蹲下来,和她平视,“以后不管是什么事情,你都不能瞒着我,我事情再多,都没有你的事情来得重要。”他顿了一下,“我也不会再干那样的蠢事儿,我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再瞒着你。陶晓皙,我们是夫妻,无论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得一起担着。”
“哦。”陶晓皙这次没再避开他的视线,清澄澄的眼睛看着他,乖乖巧巧地应好,“知道了。”
陈放伸手把她揽到自己怀里,轻拍着她的背,“有没有吓到?”
“就……还好,阿建来得很及时,”陶晓皙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下巴搭到他的肩膀上,“我之前见过那个人两次,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我也没太没当回事儿,我该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刚才还冲我笑了一下,特别恶心。”
陈放眉间的风暴聚得更盛,“阿建说有监控录像?”
“嗯。”
“你发给我,这段时间你别自己在店里,出门或者去哪儿,都叫上阿建。”
“哦。”他说什么陶晓皙就听什么,这样的事情,她不逞强,“今天的事情不要和奶奶说。”
“嗯。”陈放抚了抚她的头发。
两个人在瞒老太太这件事上都很有默契,包括他之前的车祸。
回到家,颜秋芳看到他们很高兴,“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陈放和平常一样,和老太太玩笑,“这不是闻着您老的饭香就回来了。呦,今儿这是包饺子?”
“是呢,你回来的正好,帮我擀面剂子,我们一会儿就能包好。”颜秋芳催他去洗手。
“我帮您擀不了,我得出去一趟,让晓皙帮您,她也会擀。”
颜秋芳以为他有应酬,“这个点还出去,那你饭还在家里吃吗?”
“吃啊,您饺子包完,我指定就回了,您得多包点,猪肉豆角馅儿的,我得吃三碗。”
颜秋芳笑,“别说三碗,五碗都有你的。”
陈放去洗手间看了一眼正在洗手的陶晓皙。
“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
“你去哪儿?”陶晓皙追着他脚步。
陈放又推着她回了卫生间,半掩上门,“回一趟公司,还有事情没弄完。”
“真去公司?”陶晓皙有些担心他不是去公司,他刚才看完录像后,眼里是风雨欲来的沉,让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管事情简不简单,她没有出什么事情,这就好了,她不想再让他去追究什么。
陈放捏了捏她翘挺的鼻梁,“不去公司去哪儿,我会开到一半就跑出来了,人还等着我回去继续。”
他语气轻松,不像是在骗人。
“哦。”陶晓皙皱了皱鼻子,他手劲儿太大,捏得她鼻子发酸,“那你早点回来。”
“很快,我得回来煮饺子,老太太说我包饺子包得难看,但煮饺子的水平是一流的,等着我回来给饺子下锅,你上次不是吃了吗,我煮的是不是很好吃?”
陶晓皙嗤他,“煮饺子还需要什么水平,十岁的小朋友也能煮,饺子好吃是因为奶奶调馅儿调得好。”
陈放屈指弹了一下她光滑的额,“就听不到你的一句夸。”
陶晓皙捂住了自己的额头,鼻子酸劲儿还没过,头上又来一下,她没好气地说,“你手够硬,这算夸了吧。”
陈放俯过身来,低声耳语,“手指头够硬不算夸,别的地方够硬才算夸。”
已婚少女陶晓皙猪肉吃多了,才不怕他这点程度的言语调戏。
她沾着水珠的手指轻戳了一下他硬邦邦的下腹,“我怎么知道什么样的硬才算够硬,又没有人可以让我比较。”
陈放:……
为什么这句话听着让人有那么点高兴可又有那么一点不高兴。
她还想找谁去比较。
他拿起她的手指,放到嘴里,裹掉了上面沾着的水珠。
“很简单的评判标准,要不要我教你?”
酥痒的电流沿着被温热包裹的指尖传遍她的全身,陶晓皙的脚趾蜷缩在软乎乎的棉拖鞋里,睫毛快而密地颤着。
他能教出什么好东西,陶晓皙的不要还没说出来,他已经开了口。
“石头够不够硬,就看小溪里的水够不够——”
陈放剩下的那个字还没有说出来,陶晓皙猛地起跳一下,拿自己的头撞向了他的头。
她要撞飞这个臭流氓。
让他什么浑话都敢说。
第29章 ◇
◎这样看来,我们还是睡得不够多◎
陶晓皙这种撞法,完全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他疼不疼她不知道,反正她是疼得要死。
她看着他额头上起的红印,又有点后悔,他刚刚经历过脑震荡,她这么一撞,又给他晃了两晃,这不是给他那脆弱的脑袋瓜雪上加了一点霜吗。
她恶声恶气地问,“晕不晕?”
不等他回答,她又说,“晕也活该。”
陈放摸了摸她通红的脑门,兔子被惹急了,还真是半点力气都不省,“你这点小劲儿,算不上剧烈,”他又沉下声音去,“昨晚那么剧烈我都没事儿,反倒是你晕得半死不活的,所以担心我之前,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比较好点儿。”
陶晓皙觉得自己刚才撞得还不够狠,深吸一口气,打算再撞一次。
陈放拦腰直接将她提到洗手台上,两个人的视线平行,他将头凑到她跟前,“你那样蹦着撞太费劲儿,这样给你撞,你省点力气。”
他这是在变着法地说她个子矮,陶晓皙不想撞他头了,屈膝聚力,瞄准了他腰腹下的一亩三分地儿。
陈放察觉到她的意图,抢先一步,将她的双膝夹在了他的腿间,往下压了压,“陶晓皙,我说过了吧,别的地儿哪儿你都可以撞,这儿是真不行。”
陶晓皙被他一手捧着脸,一手钳着肩,双膝紧紧地制在他的两条大长腿里,毫无反手之力,只能任着他的气息压过来,轻轻重重地被他咬着唇舌和呼吸。
她身下是冰凉的大理石,掌心是他颈后的炙热,洗手间半掩的门外还能听到老太太哼唱的小曲,她觉得自己在这冰火两重天里马上又要像昨晚一样晕过去,他及时渡气过来,给她续上了半条命。
等他将她的嘴里里外外吃了个通透,才舍得把人放开,额抵着额,哑声问她,“知道为什么吗?”
陶晓皙有点力气刚顾着呼吸了,哪儿还能回答他的十万个为什么。
陈放轻啄着她的唇,“因为它是你的,你得保护它,不能伤害它。”
……
她干脆咬死他得了。
陈放在洗手间把自己媳妇儿调戏到从头发根红到脚趾尖,才离了家门。
陶晓皙拿冷水冲了好几次脸才从洗手间出来,她哪里还管他要去哪儿,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只要别在她眼前待着。
颜秋芳看自家孙媳妇儿红成苹果的小脸蛋,也没问她是不是热啊还是哪儿不舒服啊,她那个孙子把人堵在洗手间里,指定没干什么正经事儿,老太太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揉着面和孙媳妇儿唠嗑,问她今天跑卫生局证件办下来了吗,陶晓皙和老太太说着话,脸上的热度慢慢下来了。
包饺子的话,只要面和出来,馅儿调好了,基本就等于吃上饺子了。陶晓皙真的会擀饺子皮,而且她擀饺子皮还是个左撇子,她其他地方都是惯用右手,只有抓起擀面杖的时候是左手。
这件事儿说起来还是个小笑话,小时候陶晓皙觉得好玩儿,要学擀饺子皮,孟青在案板的这头,陶晓皙在对面,孟青用右手擀,陶晓皙那个时候脑子直,不会转弯儿,就用跟她妈同一边的手学着擀,这样就学成了左撇子,孟青也没特意纠正她,老一辈的说法,左撇子的人会更聪明。
陶晓皙没有觉得左手用擀面杖这件事,让自己变聪明多少,她不算聪明的人,上学的时候学习成绩还不错,只不过是她相信勤能补拙,别的不说,她的逻辑推理能力就一向差到不行,看个什么破案悬疑的电视剧,别人都是跟着剧情找凶手,她呢,是先看结局,知道凶手是谁后,再看前面的内容,然后一边看一边恍然大悟,原来伏笔埋在这里,线索隐藏在这里。姜又琳说她这种看法完全是侮辱了悬疑这两个字,说侮辱倒是严重了点儿,她这种比较好的一点儿是,从来不怕别人剧透。
她和老太太聊到这件事儿,老太太笑到不行,“你这样也挺好,别人是正着推,你是反着推,有个词不是叫什么来着,反向推理,是吧?”
陶晓皙点头,“奶奶,要不说我和您聊得来呢,还是您懂我。您还知道反向推理这种词,也太厉害了,我妈都不定说知道。”
说孟青不知道夸张了点,不过哄老人家这种事儿,自然是怎么夸张怎么来。
颜秋芳乐呵,“你当我每天的手机是白看的,现在是网络时代,你们说的那些网络用语什么的,我也是知道不少,奶奶老了,年纪是抓不住了,但争取得抓住自己思想,不让自己落后你们太多。”
陶晓皙歪头看颜秋芳,“奶奶哪老了,就您这个精神面貌,随便去问谁,人家肯定都会说五十不到。”
颜秋芳大笑,“我要是五十不到的话,那你和陈放都还没出生,你又怎么会坐到我对面陪我一块儿包饺子。就算奶奶再想,也回不去五十岁了。”
老太太想到了什么,笑声慢慢止住,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五十那年的秋天,陈放爸妈结的婚,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这是老太太第一次提到陈放的父母,陶晓皙手里的擀面杖缓了下来,“我见过爸爸妈妈的照片,妈妈好漂亮的,说是明星都有人信,爸爸也帅,浓眉大眼高鼻梁,两个人站在一起,最般配不过了。”
老太太又高兴起来,“是呢,你是不知道,那个时候跟现在还不一样,要是过了二十五还没结婚,那家里得疯了,陈放他爸当时就和陈放一样,二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了,也不说搞对象,就一心只知道干活,让他去相亲他也不去,可把我给急死了。结果呢,有一天,我记得是个下雪天,那天我也是在包饺子,陈放他爸带回了一个姑娘,穿着一件杏黄色的棉服,梳着两个及腰的麻花辫,一见到我,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亮,别提多讨人喜欢了,那天晚上我和陈放他爷爷说,要是儿子真能把这么好的姑娘娶过来,那真是我们家的福气,我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陶晓皙也跟着笑,“那爸爸妈妈结婚那天,奶奶肯定是高兴得没睡好觉。
“我哪儿是那天没睡好觉,我是连着一个星期都没睡好。”颜秋芳说完这句,停了好一会儿,“可那么好的姑娘进了我们家的门,我们却没让人过上几天好日子,陈放爷爷病了两年多,她陪我累上累下,从来没抱怨过一句,陈放爷爷走之前拉着我的手说,怕是亲闺女都做不到这份上,让我以后一定得好好待人姑娘,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颜秋芳的手重新摆弄了一遍包好的饺子,“原以为日子会越过越好,他爷爷生病欠下的债眼看就还完了,陈放他爸接到的活儿也越来越多,谁知道老天爷不长眼……陈放他爸在工地上出了事情,消息传到家里来,她骑起自行车就往医院赶,在路上……出了车祸,两个人,同一天,一前一后走的,唉……老天爷是真的不长眼睛,那年陈放才八岁不到。”
那天真的是天塌地陷,她一辈子的眼泪在那一天也流尽了,不是不怨老天爷,怎么就不能换她去死,还不如换她去死。
但是,日子再怎么难,活着的人还得继续走下去,不为别人,就为了她这个小孙子,使劲儿咬着牙,闷着头,一天挨着一天,日子也就这么过来了。
现在陈放事业上不能说有多么成功,但也能养活起一个家,还娶了个好姑娘,等以后她过去了那边,也有些颜面去见一见自己的儿媳妇儿。
颜秋芳很少对谁提起过去的事情,可今天的场景让她想起了陈放他妈刚进门的日子,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陪自己包饺子唠家常哄她一个老婆子笑得合不拢嘴。
年纪大了,越到年根底,压在心里面的一些人和事儿就开始往上翻。
陶晓皙抽出几张纸来,给老太太擦了擦眼角,她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她都没有办法想象出了那样的事情,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是怎么走过来的,她活到现在人生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她妈为什么喜欢周莺多过她。
陶晓皙眼里也盈出了雾气,“奶奶,都过去了,我们好好过日子,爸爸妈妈在上面看着我们,也会开心的。”
“是啊,哎呀,你看奶奶,好好的,非要讲这些,不说了我们不说了这个了。”颜秋芳拿纸抹了两下眼睛,“真的是年纪大了,就爱想些以前的事情,是奶奶不好,唠叨这些让你也跟着我一起难过。”
陶晓皙握住老太太的手,嗓音尽量轻快些,“奶奶,我爱听您讲以前的事情,我还想知道陈放小时候的事情,他老跟我说他小时候可乖了,我有点不信,我总觉得他小时候肯定是那种混世小魔王,爬树登高下河捞鱼才像是他会干出的事情。”
老人家肯定想儿子儿媳妇儿想得厉害,她又没有谁可以念叨,老憋在心里不好,陶晓皙虽然不知道怎么安慰老人家会比较好一点儿,但至少可以当一个好的听众,让老太太说说以前的事情,给心里的想念一个出口。
颜秋芳拍拍她的手,眼底起了笑,“那你可猜对了,他打从他妈肚子里出来就跟乖字沾不上边。”
老太太揭起自己孙子的老底儿来可不留情。
陈放还不知道,老太太把他掏马蜂窝被蛰成了个馒头脸,小小年纪偷喝了他爸的酒,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从小到大干过的坏事儿差不多给抖了个底朝天。
他正开车往公司里赶,他没有骗陶晓皙,刚才的会确实开到了一半,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有些事情他不方便在家里交待。
今天中午和丰益那边谈得还算顺利,黄保登那儿他本来打算等拿下丰益的项目再说,不过现在他不打算等了,他得先给他送上一份大礼,让黄保登先热闹热闹,就当是提前给他拜年了。
那个小绿毛他认识,是黄保登那个小相好的哥哥,说是哥哥,其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一个妈带女儿,一个爸带儿子,重新组合在一起的家庭。
黄保登盼了那么多年,终于盼了一个儿子出生,陈放不关心他当龟老子给别人养儿子养得高兴,但他不是和小绿毛一家亲吗,让小绿毛过来恶心陶晓皙,那他就让他们再亲一点儿。
陈放电话打给了成彪。
成彪是黄保登手底下的人,陈放跟黄保登的那一年,成彪他媳妇儿挺着大肚子来工地找成彪有急事儿,走路太快没看到脚下,被石头绊倒了,那个地方很偏,要不是陈放恰巧路过看到了,及时把人送到了医院,医生说再晚一点儿就是一尸两命。
成彪把陈放当救命恩人,不过这件事儿很少人知道。
陈放不是那种自觉做了好事儿就到处说的人,在他看来,这就是举手之劳,不管谁看到肯定都会帮一把手,他当不起成家这么大恩。
成彪是一个闷汉子,漂亮话他不会说,这份恩情一直记在心里,这几年黄保登打压陈放打压得厉害,黄保登有什么小动作,一直都是成彪在给陈放递消息。
就这样一来二往,两个人的交情越来越深。
陈放让成彪把黄保登小相好和小绿毛的事情透露点蛛丝马迹给黄保登,黄保登疑心重,有一点儿不对的苗头,他就会一查到底,到时候就看黄保登还肯不肯认他这个绿毛小舅子了。
小绿毛做的是让自己儿子拿到黄保登家业的美梦,这个美梦一旦破了,他一定不会让黄保登好过,两个人底子都不干净,谁都有谁的把柄,窝里斗的大戏,他还是挺愿意看的。
陈放回到家,饺子已经包好了,老太太在拍黄瓜,陶晓皙在剥蒜,他一进厨房,两个女人同时看过来又同时转过身去,他怎么觉得她们看他的眼神有那么一点儿不对劲儿。
“怎么了?”他问。
老太太继续拍黄瓜,“能怎么,不就看到我们一家之主回了,我们欢迎一下。”
这句话本身就不对劲儿。
陈放走向在垃圾桶旁闷头剥蒜的人,他看不到她的眼睛,但能看到她微微翘着的嘴角。
“是说我什么坏话了吧?”
“说你什么坏话呀?”陶晓皙抬头看他一眼又闷下头去,糯着声音拿话绕他,“还是说你干了什么坏事儿值得让我和奶奶说。”
她刚看他的那一眼,黑色的瞳仁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嗓音又娇娇的,这明显就是憋着什么坏,他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轻轻按了按她头发下的那个小鼓包。
“我能干什么坏事儿,我是最老实不过的一个人,老太太可以给我作证,老太太,我从小到大是不是都很老实?”
老太太啪啪啪把黄瓜拍得扁碎,顺着他的话说,“是,你不老实谁老实,你但凡不老实一点儿,我头上的白头发比现在都得多一半。”
陶晓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啧,他家老太太这话说得,还不如直接反驳他听起来更舒服些,也不说在孙媳妇儿面前给他留些面子,真是有了孙媳妇儿就忘了宝贝孙子。
陈放停在陶晓皙额头上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听老太太拿话噎他,她就这么高兴。
陶晓皙拍开他的手,凑到老太太身边,“奶奶,我买的那个染发膏到了,今天太晚了,等明天下午,您睡完午觉,我给您染头发。”
“好啊好啊,我自己染过一次,可费劲了,还没染好,去理发店弄要老多钱,我后来也就没弄过。”
“以后我给您染,我染得可好了,我妈的都是我弄的,比在理发店里弄得还要好。”
一老一少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完全把他这个老实人当空气。
他这个老实人就只能去洗手坐锅煮饺子,至于她和老太太说他这个老实人什么坏话了,不急在这一时。晚上有的是时间,他可以慢慢地细细地拷问。
吃完饭,老太太去换衣服要出门打麻将,老实人收拾桌子,催旁边一块儿收拾的人上楼,“不用你收拾,你先上楼去洗澡。”
他的声音很低,贴着她的耳朵,热热烫烫的呼吸拂着她的耳垂。
桌子底下,陶晓皙的脚踩上了他的脚,还使劲碾了碾,脸上是温温柔柔的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洗碗,这不是欺负你一个老实人吗。”
陶晓皙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吃完饭就拍着小肚子上楼,留他一个人在厨房里孤零零地刷碗。
陈放刚要不留情面地拆穿她,转念一想,就算她洗得慢也不用急着催她先去洗。
还有一种方式,他可以陪着她一起慢。
他将摞好的盘子放到她手里,“先端进去,等着我一起洗,嗯?”
他看向她的眼神意味深长,陶晓皙不明白洗个碗有什么意味深长的,也没有听出他的一语双关,她怀疑他眼里和嗓子里都长了勾子。
陶晓皙拿着盘子踩着他的脚进了厨房,她碾一下虽然碾不出什么劲儿,但全身的重量集中到一只脚上还是能产生几分效果的。
他闷哼一声,陶晓皙眼尾弯弯,进了厨房。
老太太急匆匆地出门,“我走了。”
今天他们吃饭吃得晚,麻将桌那边三缺一只等老太太。
陈放嘱咐老太太,“您慢点,晚去几分钟又不是让您少拿几张牌。”
老太太一边换鞋一边回他,“哎呀,你不知道,我去晚了就挑不到好位置了,位置很重要,决定着我这一晚上的手气呢,我不跟你说了,走了。”
老太太咣当一声关门走了,陶晓皙扒着厨房的门框往外看,“奶奶这样,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小朋友在家门口等着我们出去玩,我们着急忙慌出门的样子。”
她开始还很欢快,说到后面声音变得很小,她有一个还算无忧无虑的童年,不开心的事情也有,但她那点不开心和他的事情比起来,连提都不值得一提,她不该一时嘴快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老人家喜欢在回忆里得到慰藉,她不确定他是否也愿意回忆过往,她并不想勾起他那段回忆,让他心里不好受。
陈放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应该是老太太和她说了什么,他拿着剩下的碗筷走了过来,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正中她撞向他的那个鼓包。
陶晓皙不由地啊了出来,他弹人真得很疼,她暗自咬牙,她一定得狠练一下自己的手劲儿,总有一天得让他体会一下这种疼。
陈放俯身吹了一下他弹起的那抹红,看着她的表情有些严肃,“陶晓皙,我不太喜欢你可怜我。”
陶晓皙本来还在瞪他,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有些急地辩解,“我哪有可怜你。”
没有人会想被谁可怜,他应该更讨厌。她不是可怜他,只是一想到他在那么小的年纪就经历了那些事情,心里会忍不住替他难过。
陈放擦着她的肩膀走进了厨房,把碗筷放到洗水槽,拧开水龙头,“那你刚才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陶晓皙几步走到他旁边,“我才不是可怜,是你误读了我的眼神。”
陈放隐去嘴角的笑,专注在洗碗上,淡淡凉凉地说,“我怎么觉得我没有误解。”
陶晓皙偏头去寻他的眼睛,“你有,我那明明是心疼你,心疼和可怜能一样吗?”
陈放脸上受伤的神情更重,“你不用解释,可怜和心疼我还是能区分的,陶晓皙,我们睡了那么多次,我对你说不上有十分的了解,七分还是有的。”
陶晓皙:……
对,他说得很对,他们睡了这么多次,她对他虽然没有十分的了解,七点五分还是有的。
她看出来了,他就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让她在这儿急得上蹿下跳想着法地安慰他。
陶晓皙看着他的侧脸,眼睛眯了眯,踮起脚,冲着他的耳根吹了一下。
“这样看来,我们还是睡得不够多,你自认对我的七分了解里掺杂了太多的水分。”
陈放:……
第30章 ◇
◎那刚才爽的人是狗吗?◎
陶晓皙说完,还没等陈放反应过来,已经跟兔子一样蹿到了厨房门口。
陈放眸光沉沉地看着她,“陶晓皙,我们睡得不够多,原因在谁那儿你自己清楚,你待会儿别哭着给我叫停就行。”
陶晓皙又往客厅里走了几步,确定了安全距离,“我当然清楚啊,我觉得根本原因可能是我们基础没有打好。你想,别人的洞房花烛夜,蜡烛都是一直烧到天亮的,我们呢,烧了有没有一分……钟?”
陈放大步流星地过去逮人,看来他还是没有睡服她,她竟然还敢拿着这件事儿和他来叫阵。
陶晓皙一边往玄关那边退一边继续喊话,“所以,原因在谁那儿,我清楚,你也清楚。”
她也知道自己挑衅过了头,她本来觉得在老太太这儿,他不敢对她做什么,所以胆子才往上鼓了鼓,但现在他的眼神太危险了,她觉得自己的胆子可有点太膨胀了,她连鞋都不打算换了,拧开门就往外跑,和楼道里正要开门进来的颜秋芳差点撞到。
“奶奶,你怎么回来了?!”陶晓皙见到颜秋芳,一把搂住她的胳膊,老太太真的是她的天降救星,出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她和老太太告状,“奶奶,陈放他欺负我。”
颜秋芳走得太着急,忘了拿手机,她已经占好了位置,又赶紧回来拿手机,手机不在身边,总觉得缺了什么似的,心里不踏实。
颜秋芳知道两个人是在闹着玩,她把陶晓皙护在身后,“咱不怕,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揍飞他。”老太太看着屋里的人,“你不好好刷你的碗,你欺负晓皙干什么。”
陈放笑得和风润雨,“我哪儿是欺负她,我就是想让她陪我一起看看一根蜡烛能烧多长时间。”
颜秋芳听糊涂了,“蜡烛?家里不是有电吗,用什么蜡烛。”
老太太要是真听明白了,那陶晓皙估计得拿头去撞墙,这个是非地不宜久留,她对老太太说,“奶奶,我先上楼去洗澡了。”
“嗯嗯,去吧,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去春桃家叫奶奶。”颜秋芳拍拍陶晓皙的肩膀。
陶晓皙连连点头,蹬蹬地上了楼,拿上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反锁上门,她准备泡一个小时的澡,再护肤吹头发耗掉一个小时,总之她今晚能在浴室磨蹭多久就磨蹭多久。
颜秋芳推开堵在门口的人,“去去去,快去刷你的碗,整天欺负自己媳妇儿好玩吗?”
陈放慢悠悠地跟老太太身后,“您怎么知道不是她欺负我。”
老太太嗤他一声,“哎呦,陈放,你说这话不害臊,晓皙能欺负得了你,她是个头上能欺负过你啊,还是能算计得过你那一肚子坏水啊。”
陈放笑了笑,心说,要论坏水,您孙媳妇儿肚子里的不比您孙子的少。
他只问老太太,“咱们家有蜡烛吗?”
“有啊,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还专门买了些红蜡烛。你要蜡烛做什么?”老太太疑惑,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拿蜡烛说事儿。
“陶晓皙要用。”
老太太一听是孙媳妇儿要用,就没了任何疑问,“在那个储物柜的第二个抽屉里,你自己找,我走了。”
陶晓皙自觉万事准备充足,浴室的门她反锁了两圈,连浴室的钥匙都被她拿进来了,她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舒舒服服地泡自己的澡。
蓝牙小音响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她拿平板刷着小漫画,纤细的小腿偶尔划几下水中的泡泡,她这个澡泡得是相当惬意。
门外有动静传来,陶晓皙呼吸静了下来。
陈放先敲了几下门,是他特有的节奏,两重一轻。
陶晓皙回答他的敲门,“我在洗澡。”
“我知道,洗澡也不耽误你开门。”
陶晓皙,“……我在泡澡,出不去。”
门外的人静了几秒,走了,陶晓皙嘴角扬起,继续看自己的漫画。
但是她没翻看两页,门外又传来了动静,陶晓皙手指停住,划拉水的小腿顿住,眼睛盯着转动的门锁,他怎么还有钥匙,钥匙都被她拿进来了啊。
门被推开了,他一身黑地站在门口,手里晃着钥匙给她看,“你忘了把备用钥匙也拿进来。”
陶晓皙整个身体往泡泡里埋了埋,只露出被热气蒸腾得粉嫩嫩的一张脸,“完了,陈放,你不把我当亲媳妇儿,你都没告诉过我家里还有备用钥匙。”
陈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发现了,她一心虚就会给他乱安罪名,“我确定我告诉过你,是你对我这个亲老公说的话从来不过心。也多亏你没过心,不然我今天还得撬一回锁。”
陶晓皙:……
陈放坐到浴缸的沿上,右手拨弄了两下浴缸里堆满的泡泡,眉峰轻挑,她近一阵未免太喜欢粉色了点,连泡泡都是粉色的。
“我马上就泡好了,你能不能先出去,或者你去外面的浴室洗,外面的浴室大,你洗起来更舒服。”眼下的形势对陶晓皙太不利,她软着嗓音和他打商量。
陈放的手沉到浴缸里一些,粉色的泡泡淹没了他掌心的纹路,他的手指在温热的水里寻找着更温热的皮肤,指尖顺着身体的弧度走走停停一路划到她修长的脖颈下,潮热的手指轻抬起她的下巴。
“陶晓皙,你可以试试看,你声音软到什么程度,可以让我心软到今晚放你一马。”
陶晓皙:……
陶晓皙动了动有些僵的身体,微微仰起下巴,最终下巴又落到他的手上,她拿他的手指当花托,和他眨眨眼睛,“我刚才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啊,你一个大男人,不会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吧。”
粉色的脸颊上又染上娇红,泡泡里的粉色好像汪到了她的双眼里,她的眼神也柔成了水。
陈放的眸子暗成了窗外的夜,拇指轻轻地摩挲上她光滑的下颌,“正因为我是一个大男人,别的玩笑我无所谓,这个玩笑我不能不当真,我媳妇儿对洞房花烛夜有遗憾,我怎么也得想办法弥补,一晚补不过来我们就两晚,两晚补不过来就三晚,一年除去你十二个月里来亲戚的日子,我们总归能把洞房花烛夜里没打好的基础给重新打牢,对不对?”
陶晓皙:……
陈放左手挑起地上他刚刚拿进来的袋子,“我们结婚的时候老太太买了些红蜡烛,当时没用上,我全拿上来了,你不是想要红烛烧到天明?今晚就可以满足你。”
陶晓皙看着那又粗又长的红蜡烛,直了直身体,想离他远一些,但这个地方就这么大,再远离也逃不脱,她只能试着安抚,“你火气也不要这么大嘛,我哪儿是有什么遗憾,谁让你那会儿故意逗我,你没听过兔子急了还咬人吗,我刚才就是急了才胡乱说的,我绝对没有什么遗憾,我也不想看什么蜡烛烧到天明,我就喜欢晚上黑灯瞎火的,”她湿漉漉的眼睛转了转,“更喜欢穿黑衣服的你。”
陈放听完她的话,笑了笑,眼神看着很温和,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很危险。
陶晓皙见这样都灭不下他的火去,又弱弱地加了一句,“点蜡烛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着火,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们不能干。”
陈放的手离开了她的下巴,重新进到了水里,搅乱了一池子的粉水,“你这倒是给了我提醒,要不……我们就在浴缸里,水可以灭火,浴缸里的水可以灭蜡烛的火,”他俯下身去,呼吸困住她鼻尖上的汗珠,嗓音沉哑又低缓,“你的水……可以灭我的火,这不是一举两得。”
陶晓皙:……
她不太想要这个一举两得,只是她还没开口,他的长腿已经迈进了浴缸里,粉色的水浸泡了他半条裤子。
陶晓皙急,“喂,你的衣服。”
“不着急,我得一件一件脱,嗯?”
……
她是着急他脱衣服脱得慢吗,她是急他把好好的衣服都给糟蹋了。
陶晓皙之前觉得这个浴缸很宽敞,但是今晚,她觉得这个浴缸太窄了,窄到她不管贴到浴缸的哪个角落里,他都能一伸手就捞到她。
她全身已经脱了力,双手软软散散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粉色的泡泡因为水下的激烈,溅到了他浓黑的眉毛上,陶晓皙原本迷迷蒙蒙的视线转到他的眉毛上,盯了那个泡泡好一会儿,然后鼓起红红的脸颊,朝那个泡泡吹了吹。
水下的激烈戛然而止,荡起的水波余韵在浴缸内晃来晃去,安静的空气里只剩沉重的呼吸声,不过这安静持续不到一秒钟,泡泡下掩盖的风暴再起,比之前更猛烈,更多粉色的泡泡溅到了空中,落到了他的眉毛上,头发上,也落到了她的眉毛上,头发上,还落到了旁边晃晃悠悠的红色烛火上。
红色烛火晃了几晃,眼看就要灭,结果死而复生,又重新燃了起来。
陶晓皙哼哼唧唧的哭声又大了些,连蜡烛都和她作对。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晓皙觉得自己离升天只差一步了,某个干红了眼的人终于让她缓了口气。
陶晓皙撑起还剩的半口气,双手捧起他的脸,唇黏黏糊糊地落到他的鼻梁上,软软娇娇地求饶,“陈放,我真知道错了。”
陈放一手伸直搭在浴缸上,另一只手顺着她湿哒哒的头发,慵懒着嗓音问,“以后还敢不敢提一分钟了?”
陶晓皙摇头,摇得特别坚定,头发上沾着的粉色泡泡随着她晃动,在空气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落到浴缸里。
陈放再问,“对洞房花烛还有没有遗憾了?”
陶晓皙再摇头。
她哑着糯糯叽叽的嗓子抽抽搭搭地说,“我的人生字典里,以后就没有遗憾这个词。”
陈放唇角勾了勾,没有说话,不说对她的认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陶晓皙噙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陈放也看着她。
红色烛火在空中摇啊摇。
陶晓皙的一颗心也在空中摇啊摇。
过了好一会儿,陈放才开口,拍了拍她的腰窝,“自己去把蜡烛吹灭。”
陶晓皙搂着他的脖子,身子探过了他肩膀,颤颤悠悠地吹灭了蜡烛。
烛火再没燃起来,陶晓皙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蜡烛灭了,洞房花烛夜也结束了,她又缩回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胸前半阖着眼缓着劲儿。
陈放已经打算放过她了,但是她软软的曲线一来一回擦过他的肩膀,他本来还没下去多少的火又顶了上来。
他打横把人从水里捞出来,他一动,陶晓皙就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不安。
陈放开口,“我抱你去洗洗,我们回床上睡。”
“哦。”陶晓皙又闭上了眼睛。
他把她放到了花洒下,陶晓皙的脚踮在了他的脚上,水和他的手一起抚过她的皮肤,她全程都闭着眼睛,她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反正该看的他都看完了,她没有力气自己再洗一个澡,就安心享受他的事后服务吧。
陶晓皙的背沾到床的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些。结果,盖到她身上的不是柔软的被子,而是硬邦邦的人。
陶晓皙已经陷在睡梦中的意识猛地清醒过来,她伸手伸脚去推他,可是脚抬不起来,只能用两只手隔开两人的距离,嗓子里又带上了轻颤,“陈放,你怎么这样,不是说结束了吗。”
蜡烛都让她吹灭了。
陈放拉着她的手,圈到自己脖子上,“我想了想,我们还得是尊重传统,洞房花烛得在床上才算是洞房花烛,刚才的不算。”
……
陶晓皙张嘴咬上了他的肩膀,“刚才不算的话,那刚才爽的人是狗吗?”
陈放低低地笑出声,牙齿轻咬着她的耳朵,“爽的好像不是只有我。”
……
陶晓皙所有骂人的话被他一下重新给顶回到肚子里。
她今晚何止小死了几回,等她再活过来,变成了她在上他在下,她软软地趴在他的身上,半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以往结束后她差不多已经晕死过去了,今天大概是累过了头,除了不想动之外,竟然都不困。
他大手轻按着她的背,帮她缓解身上的酸,陶晓皙舒服得直想哼哼,哼到一半又止住了声音,身下的人又起了变化。她拼着一口气,拿开他的手,从他身上滚了下来,拿被子裹了自己两层。
“你自己起的火你自己灭,别想再找我。”
陈放轻笑,“别害怕,今天就放过你了。”
陶晓皙拿眼皮掀他,她是不是还要和他道一声谢。
陈放揉了揉她被子外面散乱的发,“老太太和你说爸妈的事情了?”
蠕动的蝉蛹僵住,陶晓皙抬眼看了看他,轻轻地嗯了声,“就包饺子的时候聊起来的,奶奶说……妈妈又温柔又好看。”
陈放侧过身来,抵上她的头,他喜欢她软软糯糯叫的那声“妈妈”,让他想对她讲一讲过往,他从来没有和谁说过,即使在老太太面前也很少提。
“她确实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说话永远是轻轻柔柔的,即使是我做错了事情,也没有对我大声发过火,会细声细语地给我讲道理,她还很会做饭,连馒头都能蒸出很多花样来,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陶晓皙移动着蝉蛹的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手抚上他的鬓角,轻轻地摩挲着,“是不是很想她?”
何止是……想。
那天,他在胡同里玩,听到不远处聚在一起的大人们在说他爸的名字,他走近听了听,他们在说他爸从很高的脚手架上掉了下来,他那个时候不知道脚手架是什么,只知道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是很严重的事情。他往家里奔去,正好碰到他妈推着自行车出来,他拽住她的胳膊,“他们说爸爸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了。”他拽着的那只胳膊颤得更厉害了,她把他搂在怀里,抱了又抱,颤着声音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没事儿的,肯定会没事儿的,你爸爸身体那样好,摔一下也不会有事儿的,乖乖回家等爸爸妈妈回来。”
他乖乖地回了家,却再也没有等到他们回来。
那一天在他的大脑里重复过无数遍,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没有说那句话,她的情绪是不是会更稳定一些,那样她骑车就不会那样慌,是不是就不会出那个车祸。
陶晓皙看着他眼里压着的情绪,心里也跟着一疼,“那和你没关系啊,不是你的错,怎么会是你的错。”
陈放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陶晓皙手抚上他的头发,想到了什么,“所以……你出了事情才不告诉我的。”
陈放肩膀一顿,他很少有害怕的事情,但车撞过来的那一刻他确实有些怕,他害怕一些事情会重演,害怕黄珍珠她妈说过的那句会成真,进了他们老陈家的女人,不会有好日子过,都是吃苦受罪的命。
他不想把这种害怕和软弱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他不是不喜欢她现在看他的眼神,心疼的亦或是怜爱的,但他更喜欢她在他身下娇着嗓子求饶,他敛起了所有的情绪,翻身又压住了蝉蛹,不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陷入了更深一轮的沉沦中。
陶晓皙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昏昏沉沉做了好多梦,她睁眼醒来,身边的人还在睡着,他很少有这样睡懒觉的时候,她侧身看了一会儿他睡着的样子,他的睫毛还真是长,又黑又密,一个大男人,没事儿长这么长的睫毛干什么。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鼻梁,落到他薄薄的嘴唇上,使劲压了压,他昨天把她折腾得半死不活的,凭什么她这么早醒了,他还睡得这么香。
陈放闷笑出声,将她的手指吃进嘴里,咬了一下,睁开眼问她,“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陶晓皙使劲儿抽回手,瞪他一眼,原来他早就醒了,还在这儿和她玩装睡。
她撑起半个身子,俯身居高临下地看他,“陈放,我记得你说过我是你的初恋?”
“嗯。”陈放将胳膊枕到脑袋后面,想看她又玩什么把戏。
陶晓皙垂下的头发扫过他的肩膀,“那这么说,你的初吻对象也应该是我?”
“自然。”
“我怎么有点不信,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我为什么要骗你?”
陶晓皙拿自己的头发扫扫他的嘴唇,“那我就是可以相信你喽。”
陈放搂住她的腰,仰着头来够她唇,模模糊糊地应她,“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屁,陶晓皙诽腹,他光昨晚都食言了三次。
她手指轻轻推开他的唇,指尖顺着他的下颌划到他的喉结,轻轻地打着圈,“奶奶说,你幼儿园大班的小女生同桌,当时说要做你的新娘子,你点头同意了,还带她回了家,在吃饭的时候,她亲了你,你不会不记得这事儿了吧?”
陈放急速滚动的喉结定住。
“你的初吻在你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没了,你还说你的初吻对象是我。”陶晓皙嘴角一瘪,眼尾就红了半圈,这纯碎是困的,正好用来演戏,“陈放,你骗我。”
陈放:……
“你上次已经说过你不会再骗我了,这才过了多久,你又骗我。”
“你想怎么办?”陈放觉得她在等他问出这一句。
陶晓皙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重新躺回了床上,准备补觉。
“兔子围裙我已经下单了,收件人和电话都是写的你,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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