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十一章
市面上RPG网游五花八门, 如意江湖作为其中一个,玩家数量比起热门游戏,有些不够看。
服务器表示忙碌程度的颜色, 常常是绿色。
一个冷门的游戏, 现实认识的人也在玩的概率,太低了,但好像,她凑巧遇见了?
宁酒神色迟疑,鼠标停留到图标,内心产生一股蠢蠢欲动的冲动, 点开来看一下。
说不定两人以后还能一起玩。
抱着这种微妙的期待,她准备点图标,下一刻, 顾暮迟抬着新椅子坐到她身边。
注意到她的举动, 他略微垂下眸, 手压住她的手背,轻轻往外一移。
宁酒的手背突然一热, 略微迷惑地看向他。
他声音如常,仿佛刚才的举动不足为奇,\"无聊了?听会歌。”
宁酒没那么好糊弄,偏头问他:“你也玩如意江湖?”
“也?”顾暮迟咀嚼这个字, 讶异地抬起眼,“怎么,你在玩?”
宁酒点点头。
他的神情察觉不出任何异样,稀疏寻常, 像完全不把这事放心上, 她观察了片刻, 渐渐怀疑自己,似乎太过多心了。
竟然一瞬间想到了倾慕。
顾暮迟继续漫不经心说:“这游戏不好玩,我早退游了,懒得卸载。”
“这样啊。”
“你要玩吗?”
“既然退游就算了。”宁酒并不是追根究底的性子,她戳戳音乐软件,“而且你要用电脑工作,我不好打扰你。”
顾暮迟刚刚一直在敲代码,沉浸工作的姿态很吸引人,宁酒挪了挪椅子,准备把空间让出来给他。
“打扰?”顾暮迟还在品尝她的话,眼神锁住她,忍不住笑了,“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会打扰我?”
“因为你在工作。”
宁酒觉得这逻辑挺正常啊,为什么他听了,反而笑得更厉害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气场完全和不笑相反,那股冷淡且目中无人的感觉被迅速冲散,气音从胸腔里发出来,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舍友们面面相觑,神情都变得惊悚起来了。
顾暮迟咳嗽了声,勉强止住笑意。
笑声止住,手却不安分起来,轻轻捏了一把她柔软的脸颊,他低下脖颈,后背弯成一道山脊般的弧度,用只有她一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任何时候,你都不会打扰我。”
宁酒心一跳,他的眼神罕见的柔和,还用那么勾人的声线,简直就像在引诱她。
挺不习惯的,她鼓起勇气,也用只有他听见的声音说:“我知道了,下次你别用这种声线跟别人说话。”
“?”
她委婉说:“万一别人控制不住,对你兽性大发就遭了。”
“……”-
大概呆了三个多小时,窗外红日渐渐落下,夜幕来临。绚烂的霓虹灯照亮整片天空,工作室的几个男生谈论去哪里吃饭,楼下尚品饭店的味道不够好,街对面小玲饭馆烟火气足,可惜卫生差,他们争论了半个小时,否决了一个又一个意见,最后宁酒随口说了句我们去吃火锅吧,顾暮迟当即点头说好,其他男生卡顿了一下,顺其自然地听从她的提议。
附近的火锅店,宁酒坐顾暮迟旁边,他把菜单挪到她眼前,惯常抽出几张纸巾,从宁酒那边的桌面擦到自己这边的桌面。
这一幕,曾经发生了许多次,宁酒跟他认识了那么多年,早已习以为常。
但这帮室友显然还不习惯。
“我真服你了迟哥,你洁癖这么重,该去医院看看了。”
“6啊,要不要把地面也擦擦?”
顾暮迟懒得搭理他们,擦完后把脏了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
见他不为所动,几个男生又转换了话题。
“我说迟哥,你刚跟嫂子偷偷聊什么话,不能跟兄弟们分享了”
林仲杰八卦心挺重,没话找话。
其实他没指望顾暮迟真的搭茬儿,因为顾暮迟这人很少跟人分享私事,认识这几年,来无影去无踪,问了也不跟人讲清楚。
林仲杰顺口一提,完全忘了现在情况跟以前可不一样了。
他给了顾暮迟发挥的机会,果然下一刻,顾暮迟往椅背上靠,“也没什么,女朋友忍不住对我兽性大发而已。”
放浪形骸的四字一出。
蒋修正喝水呢,脑袋偏了偏,一口水控制不住直接喷到了地面,引起周围的顾客纷纷侧目而视。
蒋修抹了抹嘴巴,难以忍受骂道:“你要不要脸?”
此番话,得到了其余三人的赞同,谴责的目光纷纷聚焦到顾暮迟身上。
无耻,浪荡,卑鄙,龌龊……
而宁酒,也被他这副厚颜无耻偷梁换柱的话,给震惊到了。
她气得涨红了脸:“我什么时候说了,你别污蔑我。”
“刚刚谁说万一控制不住,就对我兽性大发了?”顾暮迟摊开掌心,没等宁酒开口辩驳,便自顾自地讲,“自己在想什么,才会认定别人也想什么。”
宁酒哑口无言。
这逻辑哪里不对劲?
没等她分析完毕,他这边敲定结论完毕,再没分出眼神给她,捞起水壶烫起了碗筷。
热闹的店面里,他低垂着眼,完全视旁人为无物,没有一点给别人反驳的机会。
“……”
宁酒忍了忍,只好熄火了-
服务员陆陆续续上菜,几个男生骂完就不当回事了,继续天南地北地聊着天,话题从游戏,国内计算机大佬,数学,未来的规划,转移到想买的球鞋和电子设备诸如此类,思维跳跃性极大,偏偏每个人都能接下对方的梗。
宁酒是个生活比较简单的女孩子,每天图书馆,寝室,教学楼和食堂四点一线来回跑。再加上专业不同,性别的关系,跟这些男生的娱乐和生活不太一样,所以很多东西她没法接梗。
只是默默吃着菜。
顾暮迟也不太接话,他冷淡地垂着眼,大家都在聊天,就他玩起了手机。
微信叮叮响,他懒懒靠在椅背上,手指敲打屏幕,店内的灯线自上而下洒落,把他的手指照出了清透冷调的滤镜效果。他一个字自成世界,唯一对外界的反应是,偶尔抬起头,从火锅里捞起菠菜和牛肉,夹到了她碗里。
宁酒一边吃他投喂过来的东西,一边觉得该礼尚往来,便夹起一分钟前放下的肥牛和金针菇,依样画葫芦般夹到了他碗里。
顾暮迟歪着头,唇瓣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清亮的瞳孔,独独倒映着她安静的脸庞。
两人无声的互动,与其他人形成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任何人无法融入到他们二人世界当中。
比顾暮迟高调又刻意的炫耀,这种静谧眼里只有彼此的氛围,给舍友们的冲击力最大。
他们压低声音嘀咕:“卧槽,迟哥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这人是不是有点精分,对兄弟对女友两幅面孔。”
听到精分两字,宁酒的筷子顿住,略微紧张地看向顾暮迟。
他的表情没太大变化,甚至似笑非笑地回:“店就这巴掌大小,你们敢不敢再大声点?”
语气颇有挑衅意味,神情却漫不经心。
蒋修是在场男生中,唯一一个跟顾暮迟叫板的人,他贱兮兮地拔高了声音:“重色轻友的家伙,我看清你了。”
说罢还捂住胸口,一副痛心的模样,不仅动了嘴,还用上了高超的演技。
顾暮迟没他那么戏精,他扯了下嘴角:“既然你都说我重色轻友了,这顿饭我好像没必要请了。”
话随口一丢,男生们忽然将矛头指向了蒋修,从赞同他,一个急转弯,转变成了谴责他。
行云流水且理直气壮。
蒋修:“……”
这什么塑料友谊-
众人吃饱喝足,顾暮迟依然主动买了单,他一向不吝啬,从工作室创建初,每次聚餐没让朋友们付过钱,他创业赚钱后,已经不是当初生活拮据的高中生了。
这一天顾暮迟带她来了一回工作室,往后另外找了个日子,他复刻了一把新钥匙给她,说什么想他了,就来看看。
宁酒觉得,其实就是他想见她,她当场挑明了他的心思,他偏偏嘴硬不肯承认,手指转着钥匙圈,耐人寻味道:“我担心你太想我想出病了,身为男朋友当然要负起这份责任。”
“……”厚颜无耻。
时间越走越快,学校即将进行期中考试,图书馆最近从六点开始排队,每个时间段都爆满到挤不出位置的程度。
而在宿舍里,丝毫没有学习的氛围,宁酒容易分心,看着书一不注意,就跟舍友聊起了天,有一天,她跟顾暮迟说:“你那还有空余工位,我可不可以到你那里看书?”
顾暮迟大概在忙,没及时回,宁酒也没等,从图书馆慢慢步行回宿舍。
刚走回宿舍楼门口,一条新消息映入眼帘。
他直截了当回:【过来。】
这段时间工作室人少,除了顾暮迟外,只有蒋修和徐南辰两个人。
宁酒已经跟他们非常熟悉了,也加过微信,虽然聊的天并不多,她环顾一圈,随口问:“其他两人去哪里了?”
徐南辰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黑眼圈明显:“最近我们轮班,抽时间准备期中考试。”
学校统一安排的考试,他们虽然创业了,作为学生同样不能逃避学习,她点点头,拉开其中一把椅子,开始认真看书。
这会儿顾暮迟兀自在零食柜前挑挑拣拣,她低头看着书,全神贯注地学习,没注意他在干嘛。突然一堆小零食从天而降,她懵懵抬头。
他将零食拨到右上角:“给你准备的。”
这些都是她爱吃的小零食,薯片牛肉干……
蒋修正好坐在宁酒隔壁,他见了眼馋,伸出手讨要:“好兄弟,给我一个。”
顾暮迟眼神冷淡,踹了一脚凳腿:“没手?零食柜自己去拿。”
“重色轻友的家伙。”蒋修义愤填膺地起身。
工作室安静,大家都做自己的工作,很少有人出声。
男生们敲键盘,偶尔交流工作进度,而宁酒抽出一支笔,在课本上轻轻划了道线。
阳光透过单向玻璃,斜斜照射桌面,午后静谧,她就这样用高效率在工作室学习了大约一礼拜。
同样的时间点,同样的阳光,同样的座位,与一礼拜前相比,发生稍许的变化——
桌面放了一个木质的笔筒,几只颜色各异的笔,顾暮迟给她准备的。他还买了仙人掌和一捧花做装饰,置物架摆放不少可爱的小摆件,女生用的水杯、暖杯垫一应俱全。
宁酒看了有些恍惚,总觉得他好像变成了他工作室的一员,而且老板亲自布置工位,那种走后门的关系户……
她晃了晃脑袋,控制住胡思乱想,继续沉浸学习。大概一个小时后,她终于坐不住了,腰酸脖子疼,她曲起手指敲敲脖颈,伸了伸懒腰,走两圈活动活动。
在工作室呆了这么久了,宁酒其实对他们的工作内容挺好奇,一直以来从没询问过。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她绕了一圈走到顾暮迟身后,“你们游戏不是搭建好了吗?为什么整天闲不下来?”
顾暮迟从电脑前抬起头,手指摁了摁眉心:“还要补bug,搞运营和更新。”
宁酒一知半解,她还未进入社会工作,对跟她专业不相关的工作接触不多,看到他的动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发热眼罩,“你眼睛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
前几天她注意到他老摁眉心,今天离开宿舍前,顺手把发热眼罩带过来了。
雪白的手心,静静躺着个小熊图案的眼罩,她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顾暮迟默默注视了会,试图笑,但没成功:
“你觉得,这适合我吗?”
声线向上扬,不敢置信且荒谬的语气,充分表明了他无法理解宁酒的脑回路。正常人都看得出来,这种花里胡哨的可爱图案,不是他的风格,他明明走的是冷酷型风格。
然而,宁酒面不改色说:“没有合不合适,只有喜不喜欢。”
“……”
顾暮迟真的特别无奈,难以想象他带上这玩意,是什么鬼样、虽然他平时偶尔不要脸,作为男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他在兄弟们面前还要保持冷峻的形象。
隔墙有耳,蒋修听了幸灾乐祸:“戴啊,你女朋友亲自给你准备的礼物,不戴像话吗?”
顾暮迟冲他冷笑,这家伙不来雪中送炭罢了,专门搞落井下石的事,以为别人激几句话,他还真能同意吗?
宁酒晃了晃眼罩,她已经开始拆包装了,窸窸窣窣的塑料声传来,她边拆边悄悄地翘起嘴角,顾暮迟冷着一张俊脸,仿佛没有人能逼迫他干他不喜欢做的事情。
她把挂耳贴住他的耳廓后方,眨了眨眼,一脸你忍心拒绝我吗的神情。
顾暮迟唇角僵硬,陷入左右为难的处境。
蒋修打开手机相机,翘首以待地昂着头,准备好了随时咔嚓两声。
看他们动作顿住,不继续发展了,他还特地聊起了另一件异曲同工的事:“宁酒你可能还不清楚,咱们这游戏,是他亲手策划,连名字都是他选的,叫什么《我的小松鼠》。”
宁酒:“我听他提起过。”
“制作全往女生喜欢的方向进行,风格温暖可爱。所以玩我们游戏的人全是女玩家。”
宁酒看了看顾暮迟,想要说一句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顾暮迟把全程蒋修的话当耳旁风,压根懒得搭理他,见她迟迟没声音,他的眼神看向宁酒,从善如流地问:
“你说?”
既然他都主动问了。
“暮暮没想到,”宁酒终于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你挺有少女心的。”
? 第六十二章
他有这种东西吗?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顾暮迟显然不赞同宁酒的说法, 但他并没去反驳她,看在她是他女朋友的份上,只是无语地瞥了她一下。
见到他这副隐忍不发的样子, 宁酒微微垂头, 短暂地笑了一下。
顾暮迟恰好捕捉到这幅画面,她的柔软发丝垂落,把半张脸遮挡,连同她的勾起的嘴角。
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偶尔让一让,好像也是不错的选择。
宁酒笑容不改, 用挂耳蹭了下他的耳朵,带了询问的意思。
柔软的手指轻轻擦过,带起了阵阵异样的电流感, 顾暮迟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递过去:“戴就戴, 还占起我便宜了?”
宁酒只听了上半句, 把这理解为他愿意戴耳罩了。
有时候人最好选择只听自己想听的话。
顾暮迟耳边传来喀嚓喀嚓的拍照声,蒋修这家伙没关声音, 他数了数,拍了至少十五张。
人的适应力挺强大,刚他还觉得这事蛮荒谬,避之不及, 现在却觉得随便吧。
挺香的,也挺……软的。
宁酒调整好角度:“戴10分钟吧,好了我喊你。”
顾暮迟嗯了声,座椅往下倾倒, 顺便小憩了一会。
看着这一幕, 蒋修的趣味少了几分, 刚刚顾暮迟明显不乐意,只有看别人做不乐意的事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那才叫趣味盎然。
现在顾暮迟反而享受起来了,那他拍照有个P的意义。
蒋修索然无味地放下手:“你怎么变主意了?”
顾暮迟慢悠悠地扫了他一眼,侧着头,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蒋修也能猜测到他是什么眼神。
一种居高临下的惬意和嘲讽。
果然下一秒,他说:“一般人没有机会享受,我挺担心你受打击。”
“??”
顾暮迟继续自顾自说:“但比起我女朋友受打击,我更乐意,选择让你来承受。”
蒋修:“……”-
听听这是人话吗?
蒋修把这番灭绝人性的话发到了四人宿舍群,不太耐心地等待了片刻,宿舍里的人饱受顾暮迟多年来的摧残,他以为其他几人会站到他的立场,对顾暮迟进行毫不留情的抨击。
然而,后续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两个舍友对此见怪不怪,很敷衍地发表了一番感应。
“嗯嗯。”
“你为什么招惹他,太闲了就去扫厕所。”
蒋修真的委屈上了,可惜这份委屈没人理解。
宁酒专心复习,压根没再分出心神,来听两人的针锋相对。顾暮迟单方面碾压,她对蒋修深感同情,但爱莫能助,因为连她自己都说不过他。而且,这种欠揍的表现,从她成为他的女朋友起,似乎很少发生到她身边了。
她更加经验不足了。
宁酒低下头,把这几本书的重点来回啃了不下三遍,全力以赴准备期中考试。
过了一天,期中考试终于来临了。
难度不低,监考老师发放完考卷,教室陆续响彻学生们此起披伏的哀叹声。除了后座的某个人,她自信地勾起笑容,考试的过程相当从容,甚至留出十分钟的时间提前交卷了。
像她这样提前走的人不多,她是第一个。
所以格外引人注目,从走上讲台,到离场,一整座教室有所察觉的人,全都抬起了头。
宁酒迎着他们或惊诧或殷羡的目光,走到教室门口。
门口站了个人,高高瘦瘦如松林屹立,正靠在柱子边,头歪着看手机,听见脚步声,他的眼皮向上撩起,冷淡而懒散的眼神。从看到宁酒一刹那间,那抹冷淡瞬间收敛住了。
他唇角勾起来:“厉害,提前交卷了。”
宁酒跟他一来一往,商业互夸了起来:“你更厉害,等了有一会了?”
“还行,十几分钟。”他把手机塞进裤兜里,上前一步拎起她沉重的书包,替她单肩背着。
宁酒边走边问:“等会去哪里吃饭?”
“刚考完试,去吃顿贵的。”顾暮迟把手插进兜里,“喊上你舍友一起。”
宁酒点点头,去微信群跟舍友们讲了一个好消息,顾暮迟要请她们吃饭。
还有他的朋友,也都在。
刚发出的消息瞬间被舍友们的热情淹没,尤其林凌雪,尖叫占据了整个屏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紧跟后面的周轻清:【你吵到我耳朵了。】
黎夏激动:【哇塞,吃什么呀?】
宁酒摸了摸鼻子,继续跟她们讲清楚地点和时间:【中午12点,山猫日料。】
随即收起手机,她跟顾暮迟上出租车,提前去日料店订了间包厢。
这家店铺环境和服务都不错,可以称之为谭华市的天花板了。人均约3000左右,上不封顶,宁酒跟舍友们出去玩,刷点评软件的时候,刷到过一次。价格确实蛮夸张,她并非付不起,只是觉得没必要。
顾暮迟能请这么多人来这家店,挺让她意外。
点餐的时候,众人陆续到场,她坐他旁边,小声问他:“你们做的游戏,那么赚钱吗?”
宁酒认为一个小游戏的话,大概赚个几十万左右应该差不多了。而赚几十万,吃饭花个小几万,属于超高消费了。
她的金钱敏感度显然不够多。
坐她对面的蒋修听到这句问话,想当然地插嘴:“怎么可能不赚钱,你去看看安卓和苹果端的下载量。”
听到这番话,宁酒先看了顾暮迟一眼。
顾暮迟显然打算卖个关子,对她笑了笑,随后坐那事不关己似的,跟服务员点了店里全套的菜式。
上菜非常快,最先来的是先付和前菜,接着先碗,然后是刺身,蓝鳍金枪鱼、真鲷、海胆、鱼子酱等等食材。
大家一哄而上,聊着天,吃着最新鲜的生鱼片。
宁酒还在低头看手机,她用的是安卓手机,进入应用市场,输入《我的小松鼠》。
跳出来的画面,让她的瞳孔都震了震。
4.9分,300万次安装。
300万?
宁酒转过头,眼神里的惊诧还没散去:“我上次听同学们八卦,你们的游戏三个月下载量超过十万,过了大半年,竟然超出了二百多万?”
虽说游戏有个提升的过程,但也太夸张了?
朋友们还在热火朝天地夹菜,顾暮迟垂着眸,把那些最受欢迎的刺身,堆到了她的碗里。
宁酒压根没注意,她的心神全在了游戏上面,一边说话,一边手指动了动,顺手点了下安装。
上菜过程中,顾暮迟给她留了点好吃的,听她问话,他缓慢地轻抬眉眼,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她们聊的是苹果端的下载量。”
当朋友们沉浸式体会高奢日料的新鲜感时,这两人没吃一口,就光聊天进行科普了。
从顾暮迟淡淡的话语中,宁酒得知,苹果端和安卓端计算方式不一样,用户数量也不一样。目前苹果端约有二十万下载,用户差不多达到上限了。
宁酒觉得二十多万也太厉害了。
她不太清楚这些数字代表了什么收入,略显天真地说:“那么是不是每个月都有十几万的收入了?”
噗嗤一声,坐她对面的蒋修又笑了。
他把筷子搁到搁架上,扬起头,抢占了顾暮迟回答的时机,炫耀般的提高了语气:“什么几万十几万,太看不起我们了。你不了解游戏已经火遍全网了吗?”
“听说了,但是……”
蒋修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我们寒山工作室,近期的月净利润达八位数。”
很快,他又刻意强调:“不是营业收入,是利润哦。”
此话一出,宁酒瞪大了眼睛,包括她的舍友们都惊呆了。
还在读书的大学生们,仅有的认知是工作达到管理层,月入上万……
八位数,还是月收入,仿若天方夜谭。
连黎夏都停下了筷子,筷子上的金枪鱼啪嗒一声掉桌子上。以前她最见不得浪费食物,掉一块肉剜心般心痛,此时她忽略了那块肉,掰着手指头数,个十百千万。
数到最后一种激烈的情绪扫荡了脑海。
好多钱,好多钱,好多钱……
在座的原来都是大佬……
林凌雪敬佩地看了一眼隔壁的余瀚引:“你们太牛逼了。”
跟蒋修的得意不同,余瀚引比较谦虚,他摇摇头说:“我们的目标不止这个小手游。”
他看向顾暮迟,顾暮迟微扬起下颌,那张尚显青春的脸庞,充满了对未来的自信。
“超过市面上资本雄厚的游戏,我们的梦想是做出一款3A游戏。”
从一个小小的工作室,成为行业顶端的公司,从手游,rpg网游,moba游戏,最终目标3A大作……
年轻狂妄的话语,回荡九人间的包厢,他平淡克制的眼神里,正熊熊燃烧着对未来的展望。
永远坚持走下去,哪怕经历艰难坎坷,哪怕命运走到绝境,他也能撕破迷雾,涅槃重生。
凭什么?
凭他的坚韧意志,以及坚不可摧的实力。
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儿,一束灯光落下,眼睛里蕴藏着星星点点的光火。
那道希望的光火,将情绪点燃到最高点。
工作室里的所有人受到感染,纷纷放下筷子。
“我们不久后再招人,扩充公司规模,自主研制引擎,塑造出一款玩法更丰富体验更真实的网络游戏。”
相比较余瀚引略微官方的语气,蒋修放肆多了:“反正跟着顾暮迟做,没有达不到的规划。”
平时他总爱跟顾暮迟针锋相对,到关键时刻,反而站到了他的身边。
顾暮迟微微笑着。
宁酒支着下巴看他,他瞳孔里燃烧的某种火焰,同样深深点燃了她的内心。
哪怕经历了百次千次万次,她依然忍不住为这样闪耀而强大的他心动。
未来充满无限的可能性。
相信他能够做到,他已经做到了许多学生们做不到的事情。
他可是顾暮迟啊。
作者有话说:
做游戏超赚钱,现在暮暮变有钱人了,不用担心养不起老婆了。
? 第六十三章
这顿饭结束后, 在蒋修的撺掇下,大家意犹未尽又跑去喝酒,酒吧就在日料店的附近, 距离不到五百米路。
几人浩浩荡荡迎着晚风, 边笑边往那边走。
男生们的话题还在游戏上边。未来具体的实施计划,他们简单讲了几句,更多的是夸赞竞赛中认识的那位行业大佬,帮助他们挺过了创业艰难期,还带他们认识了更多的人脉关系。
事实证明,这位行业大佬眼光确实毒辣, 他的投资收获了丰厚的回报。
而对整个团队奉献最大的顾暮迟,男生们侃侃而谈,当初他创立工作室的计划, 如何在竞赛中脱颖而出, 又如何把握住了获得投资的时机。几句言谈, 几句大概,却也表明当时起步的艰难。
没有任何人在开头之时就能披荆斩棘, 即使顾暮迟也不例外。
他参加过数不清的酒局,还没毕业的学生,却跟那些职场上圆滑世故的中年男人交锋。接触不少投资机构的老板,能够真正获得支持的机会并不多, 那些人常常面露彼此心照不宣的敷衍。
像顾暮迟这样毫无背景的学生,他们敷衍地夸一句年轻人的拼劲不错,关于投资项目,闭口不谈。
所以, 他吃了不少闭门羹, 也尝遍了社会冷暖。
绝大多数人都只能锦上添花, 而非雪中送炭,横亘在他面前的诸多困难,只有从凶猛的暴风雪中挺过去,成为拨云见日的第一人,最终才能享受鲜花和掌声。
而中间这段路,倒下的人不计其数。
为了马不停蹄地把游戏进度加快,那段时间他们天天睡眠不足五小时,靠咖啡来维持精力。
“前期真苦啊,游戏做出来前,迟哥没回过宿舍。”徐南辰摇摇头,“我们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做,也跟着日日夜夜埋在电脑前。”
“幸好你们成绩不错。”林凌雪发自内心感叹一声。
蒋修毫不谦虚:“那是必然。”
宁酒听到这些艰苦,情不自禁抓紧了他的手,别人眼里风光无限的顾暮迟,学习成绩突出,长相出众受人喜爱,竞赛奖杯拿到手软,然而没人知道那些成功背后,需要付出艰辛的努力,宁酒的胸口涌动着数不清的复杂情绪,第一次接触到那些背后的艰苦,她竟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陪伴他度过的机会。
似乎感受到她情绪的波动,顾暮迟看了她一眼。
按照他以往的习惯,他必然放大自己道阻且长的经历,来突出他优秀出众的成绩。
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时机。
看到她微垂的眼睑,他张了张口,那些极度自负的话语涌到喉咙,过了好一会儿,不知怎么回事就是说不出来。
于是他改了口:“谁创业前不难,这是大浪淘沙的必经之路,比起那些失败者,我门已经幸运很多。”
宁酒并没有被安慰到,她怔怔地盯着他,“你小时候为我提高了成绩,陪我去操场跑了无数里程,在老师面前维护我,在同学面前保护我,而我好像什么也没有为你能做的。”
她的声音闷闷的。
虽然到现在还不明白顾暮迟离开他的真正原因,她也不敢问。
即使自己并没机会见面,但就是懊悔错过了。
顾暮迟停住脚步。
他真的很无奈,明明当年他主动选择暂时离开她,她却为她无法陪他走过这段路而后悔。
其实没必要,他选择的路,不管遇到什么坎坷和困难,他也会独自吞下苦涩。
即使她一直在,他怕她担心,也不可能将这些事悉数跟她分享。
宁酒低着头走路,风从背后吹来,把他的声音吹到了她耳边。
“你似乎只看到了我对你的好,而忘记了很久之前的事。”
“什么事?”宁酒已经记不起来了,在她的印象里,更多的是顾暮迟的好。
而自己做过什么,她常常容易忘记。
顾暮迟想了想,抬起脸看了一眼天空。
黯淡的苍穹,月亮孤独寂寞地挂在天上,任何东西都无法够得着的地方,有一颗小星星陪在它身边。
只要它愿意去看,它便能看到那颗小星星。
任凭斗转星移,永恒不变。
很久之前,他忽视了这颗小星星,下意识认为任何人靠近都非真情实意。
他划清了与他人的界限,独自呆在自己的世界里,浑身带刺,冷漠孤僻。然而有一天,很突然的,他睁开了那双被自己遮住的眼睛,一眼看到了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呆在他身边很久了。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并不排斥她的靠近。
不止不排斥,反而学会了主动,邀请她一起去游乐园,允许她提出违背他习惯的要求,带她回自己家做作业,给她买冰淇淋……
她吃冰淇淋的第一口,笑容最灿烂,圆圆的眼睛眯成一道缝。
很多时候他不喜欢笑,也不喜欢别人对他笑。那一天,他却低下头,悄悄翘起了嘴角。
此时此刻的顾暮迟想起以前,短暂地翘了翘嘴角:“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总对我胡搅蛮缠,做任何事去任何地方,非要跟我一块。”
宁酒听了更郁闷了:“听你的语气,好像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不会。”顾暮迟淡淡否认,“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意义。”
也许某一天你会明白。
对我来说。
你是生命赠送给我,最珍贵的礼物-
前方的朋友们嬉嬉闹闹越走越快,这两人脚底跟绑了铅块一样,越走越慢,落下了一大截路。
看不见道路的尽头,一直往前。
宁酒听了他关于她的意义这番话,嘴角的笑容就没下去过,天晓得能从他嘴巴里听到这些话,有多困难。
在她印象里,几乎不存在。
可能他今天心情实在太好了,宁酒想到这点,趁机多从他嘴里撬出更多的话来。假装不懂,执着要求他解释这句话具体的含义,仿佛自己没接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听不懂人话。
大概猜出宁酒的心理,顾暮迟懒得搭理,嘴巴被水泥封住了。
大概两分钟后。
街道人来人往,朋友们在前方大喊:“到了,就是这里。”
宁酒没能听到更多的情话,还好她容易心满意足,没太坚持,眼神依然溢满了愉快的情绪。
听到朋友们的声音,那双笑眼抬起,酒吧的招牌闪烁着橙色的灯光,映在她灿若星辰的瞳孔之中。
这一路,他却始终没松开手,把她往自己怀里摁了摁。
“走吧。”
“大家都这么兴奋,今晚不醉不归。”
几人围坐在圆桌前,服务员上酒,蒋修随手把帽子往沙发椅上一丢,站起身,一口气将黑色俄罗灌进喉咙里。
这酒以伏特加基酒,度数偏高,口味醇厚丝滑,蒋修平时总跟狐朋狗友们出来喝酒,酒量不低,一口下去脸都不见红。
有了第一个人起哄,气氛瞬间高涨起来,男生们纷纷举起手干杯。
女生们点的都是度数低的金汤力或者莫吉托,她们也依瓢画葫芦,品尝了几口甜酒的滋味。
宁酒抿了几口,没等她一口喝完,顾暮迟的手从中作梗,轻轻松松夺走了她的酒杯。
“这是甜酒。”宁酒想重新夺回来,他却低头慢悠悠地看她,“当初谁喝啤酒就喝醉了,还一头冲进别的男人怀里?”
“……”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男人,看哪个都觉得挺有风险:“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我现在在你身边呀。”宁酒试图说道理。
顾暮迟哦了一声,把酒重新还给她,耐人寻味道:“喝吧,大不了我一直盯着你,到时候勉为其难捞你一把。”
“……”
“不喝?”顾暮迟得寸进尺,“上次你带我去酒店,这次我也故技重施,但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你,你……”
听出了他言外之意,宁酒被他气到了,她跟他争辩:“我带你去酒店,是合理的助人行为。而你刚刚的目的,明显不怀好意。”
顾暮迟:“是吗?”
宁酒继续等,看看他会说什么匪夷所思的话。然而,他说完两个字就没理她了,留下她一头雾水,搞不清他反问中的含义。
桌上不止酒,还有一些小点心。
顾暮迟刚刚在日料店吃的不多,大部分日料全被女生和兄弟们干掉了,他对刺身兴趣不大,只是听说宁酒和她朋友偏好日料,特意请客挑了最贵同时评价也是最好的一家餐厅。
这会儿他捡起几块巧克力嚼了起来,边嚼边瞥宁酒,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扬了起来。
在宁酒看来,这笑焉儿坏,同时也让她渐渐明白,他故意捉弄自己。
如果他真有胆子做出这种事,那当时,完全不会是摔下床的反应了。
想明白这点后,宁酒的心里镇定了几分,也跟着捡起几颗杨梅咀嚼。
过了一会,他叹了一口气,语气略带可惜:“真不喝了?”
听起来还期盼她真的喝醉酒,他能带她上酒店的样子。
宁酒:“……”
喝了你要捉弄我,不喝你又捉弄我-
蒋修最近受不了顾暮迟,自从有了女朋友,这家伙愈来愈张扬了。他的态度毫不遮掩,低下头旁若无人地跟宁酒聊天,边聊还边勾起唇笑,生怕不够惹人注目。
长相好像也比之前更帅了,大冷天大伙都穿羽绒服,就他天天穿冲锋衣装帅。这才刚喝几口,对面几桌的女生,视线全都故作不经意地望过来。
蒋修真的烦死,他是那种自己烦,也不让人好过的性子。接下来,用各种套路,套路顾暮迟喝酒,非得把他灌成不省人事为止。
可是顾暮迟不接招,比蒋修的路子更绝,他就没把眼睛抬起来过,完全当他耳旁风。
有人要与他争辩或者逼他做某件事,他就打开了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其他都是NPC的模式。
倒不是说不过别人,他愿意交手,还真没几人能赢过他。
但有时候,无视是最轻松的方式。
比如蒋修,他一喝酒就不饶人,顾暮迟没兴趣,跟醉鬼一般见识,这太费精力了,有这工夫不如多干点别的事。
他低头看手机,琢磨未来工作室的挖人渠道。
宁酒也在看手机,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她不喝酒,本来就显得格格不入,需要做点别的事来打发时间。
舍友们跟男生们讨论了许多的游戏和未来规划。林凌雪坐在宁酒旁边,见她不说话,用胳膊肘戳了戳,“手机什么时候都可以玩,现在大家聊得多开心,你也快点参与进来。”
宁酒放下手机,林凌雪主动把话题引到顾暮迟这边,她对校园风云人物的过去挺感兴趣。
“久久你跟他认识很多年了吧?”
宁酒数了数:“有14年多了。”
顾暮迟正好在敲击屏幕,他坐在宁酒另一边,两个女生的声音传过来,他的动作随之顿住。
“14年06个月。”
抛下淡淡的一句话,他又重新低下头,宁酒跟林凌雪面面相觑。两人表情都挺惊讶,个中细节想法却不一样。
宁酒最后感慨了一句:“你记性真好。”
顾暮迟笑了笑不说话。
宁酒的反应让林凌雪太过意外,她重点歪了吧,总能抓住别人抓不到的东西。
林凌雪在旁边感慨了一句:“你这脑子钝起来豆腐都切不开,真为难顾暮迟了。”
宁酒不解:“……”
那边蒋修还在发酒疯,往嘴里灌酒,还绕着桌子跑,邀请女生们品尝一下黑色俄罗斯的滋味,连余瀚引和徐南辰都快拉不住他了。
他边挣扎边大吼:“搞什么,出来喝趟酒你们还阻止我,下次我找我别的兄弟们去喝了。”
谁也受不了一个酒鬼,尤其在场还那么多女生的情况。这家伙完全没多少分寸。年纪轻轻就闯出了大成绩,更加肆无忌惮了。
顾暮迟跟他认识两年多,对他心里这点沾沾自喜的想法再清楚不过,以为自己格外牛逼,通过出格的举止来彰显存在感。
蒋修跟他同住一宿舍,又是工作室的元老,顾暮迟本来也应该像余瀚引那样劝几句,但是他的为人处世跟很多人不同,任凭关系有多好,只要不涉及到他自己,他就不喜欢多管闲事,哪怕这人是他的朋友。
宁酒在场,她可能没见过这种场合,有些不知所措。
顾暮迟看了她一眼,手指敲了敲桌面,随后一改漠不关心的态度,突然站了起来。
在场的几个男生当中,顾暮迟最高,他光站在灯光底下,显出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大家停下吵闹,都看着他。
顾暮迟抬起一杯酒,刚刚宁酒喝了两口还剩了一大半,动作间,酒慢慢浇到蒋修的发顶。
时间仿佛被拉长,周围发生的事情变成了慢动作,所有人盯着这一幕,噤若寒蝉。
那些酒水顺着蒋修的发中心,额头,鼻梁,一点一滴淌到下巴,明亮的光线与水的作用下,他脸颊的抽动异常明显。
在余瀚引和徐南辰控制下,两个男生用尽力气,蒋修仍有余力胡乱踢打,就这半杯酒的工夫,他仿佛被人狠狠踢了下脑袋,从迷乱中瞬间清醒过来了。
对面的顾暮迟放下酒,声音夹杂碎冰,带着几分意兴阑珊的无谓:
“清醒了吗?”
看着周围女生苍白的脸色,以及顾暮迟似笑非笑的眼神,蒋修嗫喏了几句:“清醒了。”
顾暮迟歪头,眼神漆黑且冷淡。
蒋修连忙又补充:“真的清醒了。”
? 第六十四章
因为蒋修的作死, 这场酒会聚到一半,不欢而散。
大家都没了再喝的兴致,看看时间还早, 宿舍门禁时间还差一小时。男生们举止绅士且大方, 纷纷替她们打车回宿舍。
顾暮迟陪她走到宿舍门口,夜晚漆黑幽深,这个点周围都没人了。宁酒朝他晃了晃手,他从裤兜里抽出右手,也朝她摆了摆手。
等宁酒转身消失,他站那仰起头, 看向三楼的位置,在大门口站了十几秒,才踏步离开。
回到宿舍, 宁酒先跟顾暮迟打了声招呼:【我到了, 你早点睡。】
【晚安。】
顾暮迟同样道了声晚安, 但他晚上还需要回工作室,继续更新并修补游戏bug。他没跟她提, 从学校出来路过便利店,顺手买了杯咖啡提神。
宁酒跟他打完招呼便睡觉了,第二天一早,顾暮迟微信没动静。
估计顾暮迟在忙工作, 宁酒就没打搅他。
下午五点,宁酒跟林凌雪去食堂吃晚饭。
宁酒用比较慢的速度,一口一口细嚼慢咽。林凌雪动作最快,快速扒拉完饭菜, 她环顾了下四周, 没见到一个帅哥美女, 随后耷拉着脑袋,百无聊赖坐位子上。
她低头玩了玩手机,一边玩,一边闲聊:“昨天我观察了下这几个男生,你家男朋友是真行,能掌控那么多心气高的男生不简单。”
“他心气比别人更高。”宁酒神情若有所思,“不可能接受别人站在制高点的位置。”
林凌雪:“那你跟他的相处模式呢?”
“……”
宁酒噎了噎,虽然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说:“他对我也差不多吧,绝大部分情况占据更强势的一方。”
林凌雪:“没太看出来,挺迁就你的。”
宁酒并不否认这一点,她说:“有时候我说不过他,他喜欢捉弄我。”
尤其昨晚,光喝酒这事,他跟她单独来回拉扯了好久。
“这都是表面。”林凌雪社交广泛,见多识广,分析得头头是道,“你看他举动背后,隐藏的含义。”
“什么?”宁酒不解。
“比如别人宣扬他创业有多难,但在你的面前,他却否认了这些事实,告诉你不难。目的是为了不让你担心。”
“他记得你们初遇的具体时间,他不仅是记性好,更关键在于,他在乎你,看重跟你的每个细节。”
“他本来不想管蒋修发疯,但你一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他立马起身制止了。”
听完这一番有条有理的分析,宁酒的表情略显震惊。
她呆呆地看着林凌雪,筷子停在半空。
林凌雪一看宁酒迷惘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救了。她真的,一丁点都没看出来。
林凌雪扶着额头:“你有时候对自己情绪挺敏锐,有时候对别人就很迟钝。”
对于别人指出的问题,只要宁酒觉得有道理,她便坦诚地承认了这一点:“好像是这样。”
“光昨天这场聚会,你漏掉了这么多的关键信息。”林凌雪叹了一口气,“你说你们这十四年,你确定你了解他吗?”
宁酒沉默了-
经过跟林凌雪的一番谈心,宁酒受到了不少打击。因为发现,她的确确遗漏了许多重要的信息,而这些信息是她跟顾暮迟彼此珍贵的回忆。
她一定错失了许多东西。
而且到现在为止,还没全部看明白。
她真的了解顾暮迟吗?一旦困惑问出来,某些更深的,对自己的质疑便无法收敛。
认识那么多年,她竟然不完全了解他。她难免产生内疚,觉得实在太不应该了,他会不会无意间被她伤害到了?
趁晚上没课,宁酒一边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一边打开了顾暮迟研发制作的小游戏。暂时做不到直接对他说,我以前太迟钝了,你做的很多事我不清楚背后代表的含义,你能不能跟我讲一讲?
这太傻了。
他听了也不会太高兴。
宁酒做好了暗中计划,首先,通过这个小游戏来了解他的一部分内在。
都说一个人的作品,可以看出那个人的性格。
他对小细节的把握,能表现他的细心与观察力。
他对图案的审美,代表他个人的审美。
还有他的文字表现力,展现他内心的某些真实想法。
……
虽不代表全部,总能看出几分。抱着这种想法,宁酒点开了《我的小松鼠》。
游戏图标是两个小松鼠,穿着一粉一蓝的衣服。
启动时间短,过了几秒,屏幕跳出一段小动画,介绍了两只小松鼠的故事。
它们在广袤的森林里出生,双方的父母是邻居,住在对门的树洞。某一天父母相约出门打猎,不幸被苍鹰杀死。还没填饱肚子,苍鹰沿着父母来回的痕迹,寻找尚未长大的小松鼠。它目光凶狠,捕捉到了家门口玩耍的两只。
就在这两只小松鼠被苍鹰吞吃之际,[我]从天而降,从苍鹰口中救下了他们,开启了喂养之路。
故事简单,画风极其清新可爱。而且重点是后续喂养的环节,宁酒满怀好奇,为两只小松鼠重新做了一个小屋子。
类似放置游戏,接下来,她可以为小松鼠升级,根据等级和金币,拥有装饰屋子,喂食玩耍,换衣服,查看心情等等功能,并随等级金币进一步提升更高级的物品。
宁酒观察到,这游戏跟市面上的其他游戏比起来,优点太多,几乎挑不出毛病。
画面细致,微表情和微动作丝滑自然。开发者的技术,不逊色于大厂的程序员。除了松鼠与主人的互动外,两只松鼠的互动相当丰富。甚至能从那些若有若无的简单句子中,看出几分CP感。
并非错觉,她玩了一个小时,退回桌面,去微博搜索了与游戏相关的信息。
有个意外发现。我的小松鼠开通了超话,人数还不少,大家积极活跃地发表内容,疯狂表达了对游戏的喜爱,还有人狂热地磕起了CP。
取名好难:【啊啊啊,有没有人告诉我,玩到最后这两只在一起了吗?】
【游戏还有结局?我不可以。】
【楼主再玩玩看,没有终点,两松鼠随着长大,真就越来越暧昧了哈哈哈】
宁酒看了眼玩家的性别,还别说,跟蒋修说的一模一样,玩的全是女玩家。
画风的精致可爱,女玩家追捧的评论,宁酒愈发觉得自己白活那么多年。
真没看出顾暮迟这么懂女生心理。
他从哪里观察到的?
宁酒这次没再忽视自己的疑问,由于她的大脑被林凌雪点了点,终于开了窍。
这个人,是她。
顾暮迟接触频繁的女生,只有她。
其他人只是普通的同学或者长辈的关系。
宁酒喝了口水,冷静了一会儿。
玩的时间越长,她越来越明白,小松鼠能火确实拥有火的资本,而不全是运气原因。
两只松鼠的人设挺有意思,粉松鼠有点呆,做什么事都会慢半拍,宁酒给她喂饭,她能吃很长时间。她剩了一半饭菜,这时,蓝松鼠已经解决完全部食物,在旁边静静等待。
宁酒戳了戳粉松鼠,她一言不发,埋头啃东西,脸颊一鼓一鼓。又戳了戳蓝松鼠,他就会走近一步,凑到她面前说:
“多吃点,快点长大。”
宁酒笑了半天,好有趣。
升级了两次,她又发现,小松鼠的心情值差异挺大。
粉松鼠特别好哄,喂食一个金币的面包,她的心情值猛加30,总分是100。
而蓝松鼠不好搞,便宜的,他才加10。
还有一个奇怪的规律。如果长时间给粉松鼠喂便宜的东西,给蓝松鼠喂贵食物。后续蓝松鼠的心情值就会疯狂往下跌,食物都补不回来的那种惨跌。
宁酒搞不懂这只松鼠怎么回事,去超话上查了查才知道,喂两只松鼠必须公平,不然蓝松鼠会生气。
“……”
这也是唯一让玩家吐槽的点,意味着玩游戏必须花费更多的食物和金币,才能养活宠物。
宁酒玩游戏从不氪金,当金币花完了,她突然有种冲动充值。幸好这游戏还算良心,肝任务就能获得金币,所以不氪金也能玩。
她埋头肝了一小时,每日任务中有个小任务,给松鼠们拍照,上传成长日记。
宁酒随手给蓝松鼠拍了一张,粉松鼠就在边上转圈圈:“哇,你笑起来真好看。”
蓝松鼠就会臭屁地回答:“今天只给你拍一张,没有下次了。”
挺有个性,宁酒点点头,内心默默说:下次还来。
非常离谱,粉松鼠真的喊了句:“下次还来。”
宁酒:“……”
后面给粉松鼠拍照,照片出来的一刹那,蓝色小松鼠吃起了飞醋:“她是我一个人的。”
这是两宠物相处的时候,蓝松鼠占有欲最强的时刻。
宁酒一下子领悟了,啊,原来你暗恋她。
这会儿宿舍里有人在学习,宁酒正坐在阳台上玩。黄昏的天空略带粉蓝色,干燥的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女生们戴着羽绒服的帽子,从食堂那边有说有笑走回来。
游戏的伴奏音乐,和不远处的人声交杂在一起。
宁酒凝神贯注,姿势长时间没变,低着头,柔软的发丝垂落。黎夏打开连接阳台的玻璃门,她说:“外卖送来了。”
游戏玩到兴起,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她点点头,随口说:“我等会吃。”
门再度关上,三分钟后,宁酒终于升到十级,系统赠送了新的衣服。
每升十级,系统便会赠送不同款式的衣服。
给粉色小松鼠换衣服,小粉从衣帽间走出来。
蓝色小松鼠从她进衣帽间起,一直在旁边呆着,小粉转了个圈,满怀期待,问[我]和蓝松鼠:“好看吗?”
宁酒手指一紧,竟跟粉松鼠一样,不受控制地冒出了许多期待。
它会说些什么?
她眼睛眨也不眨,下一刻,蓝松鼠脑袋冒出一串符号。
“%^&%*&*”
这代表了他此刻的心情混乱,宁酒继续提着心等待,它酝酿了很久,对着粉松鼠淡淡说:
“你真漂亮。”
宁酒眼眶一下子热了,先前那些互动,她内心始终存在一个隐约的猜测,这两只小松鼠太像她和顾暮迟了。
有些自恋,没有确切的证据,她不敢确定。
而这句话冒出来的一刹那,瞬间把她拉到了高中的某次回忆。
高二运动会,她穿漂亮的礼服,满怀期待他的夸奖。期待他夸她好看,她紧张地等了很长时间。
然而,他一句话都没说。
宁酒记得那次小小的遗憾,记得当时的失落,此时此刻,回到宿舍的阳台,她盯着屏幕上的话很长很长时间,心脏曾经的缺口忽然被填满了。
忽然明白过来,当时他把水杯举起又放下,这个多余的动作,代表了什么。
他的内心混乱。
他其实很想告诉她,你真漂亮。
三年后,他终于回应了她。
那个时刻没勇气表达出来,很多年后,他用另一种隐晦的方式,向她表达了这份不为人知的心动。
作者有话说:
十章左右要完结啦。
? 第六十五章
宁酒本来还想继续观察游戏, 看看还有没有更多的彩蛋。玩游戏的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一眨眼间天完全黑下来了,楼下花坛隐藏的广播音响, 响起最近网络上大火的情歌。
宁酒听着歌, 突然间玻璃门又被推开,黎夏探出一颗黑脑袋:“再不吃,饭就凉了。”
不好辜负舍友的关心,宁酒按捺住继续看彩蛋的兴致,快速结束了游戏。
接下来两天,是学生们望眼欲穿的周末时间。宁酒已经跟舍友们约好去附近的博物馆看画展, 看完之后还要去郊区露营。她跟顾暮迟打了声招呼,顺路去工作室给他们送了点老家快递来的水果,便离开了。
疯玩了两天, 顾暮迟偶尔发微信, 问她玩的开不开心, 她拍了许多风景和自拍照,一个不漏全给他发了过去。
他收到后很长时间没回。宁酒也没管他, 继续坐帐篷底下,一边烧烤一边跟黎夏她们闲聊。烧烤熟了,她还没嚼几下,冷不丁, 手机震了下,她瞥了一眼屏幕。
企鹅号提醒了一条消息。
您的好友更新了相册。
宁酒边咬羊肉串,边内心暗暗想,这人半天不回消息, 竟然跑去更新相册。
她看看什么照片这么重要, 甚至让他忽视了自己的消息。
企鹅号八百年没打开了, 板块更新变动极大,她寻找了几十秒,才找到空间的位置。
视线定格,最新的一条消息。
顾暮迟上传了三十七张照片,相册名称,叫做《女朋友》-
顾暮迟上传完照片,没多久,最先收到了宁酒的点赞,他挑了挑眉,悠然往椅背上靠,准备回复她。
评论底下忽然被狂热的同学们给淹没了。
企鹅号加了不少初高中还有大学的同学。徐南辰还有蒋修等人,明明坐在他旁边有模有样地打字,看着兢兢业业,这回复空间的速度让人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在工作。
卢飞宇和蒋舒喻的评论,最为显目。
蒋舒喻:【卧槽。】
卢飞宇:【卧槽。】
蒋舒喻:【你们真的背着我搞到了一起?】
卢飞宇:【啊啊啊兄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竟然做出这种恬不知耻的行为。】
比起蒋舒喻,卢飞宇更加震惊。他瞳孔地震,连环给顾暮迟打了N个夺命call,顾暮迟真的非常想给宁酒打电话,可卢飞宇的电话挂了一次,又来一次,次次打断了他点通讯录的操作,最后他实在烦不胜烦,面无表情地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卢飞宇潜力巨大的男高音,顾暮迟依然神色不惊,把手机拿远了点:“有事快说。我很忙。”
“你逼迫宁酒当你女朋友了?”卢飞宇一来就发出了灵魂的质疑。
顾暮迟听了极其不爽:“你能不能,说话之前过过脑子。”
卢飞宇习以为常地忽略了他的语气,发表了一番惊言惊语:“那宁酒能愿意当?她都忍了你十几年,这好不容易就解脱了,怎么又入你的火坑去了。”
卢飞宇甚至怀疑他一厢情愿,把她的照片给上传了。
顾暮迟听出他话里的含义,如果卢飞宇在现场,他非要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兄弟友谊的破碎。
隔了电话,他便懒得多费唇舌,只冷笑了一声,然后慢悠悠回:“对你来说是火坑,对她来说,我们这叫情投意合,你这辈子都体会不了的青梅竹马之间的感情,懂吗?。”
卢飞宇不想相信也只能相信了,顾暮迟虽然有时候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但他很少撒谎。
卢飞宇忍不住八卦:“谁先告白?”
顾暮迟脑海闪回与宁酒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到高中毕业,再具体点,摩天轮顶点,他下意识忽视了之后发生的某些事,面不改色回:“她先。”-
宁酒收到卢飞宇的截图,收到的时候,她正跟舍友们收拾完餐具,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黎夏从网上买了个自动吹泡泡机,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些五彩斑斓的泡泡,顺着微风的方向,掠过宁酒的上方,飘向了远处。
宁酒享受午后的静谧,听到手机的提示音,她其实不大愿意看,但不看,她又担心有什么要紧的事。
于是她动作慢吞吞,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眼神潦草扫了扫,然后,理直气壮发了三个问号。
【???】
顾暮迟就知道他这兄弟没事就喜欢坑他,以前高中毕业旅行,群聊爆出他举报论坛帖子一次,现在又来坑他一次。
他盯着这三个问号,淡定自若:【有问题?】
她先告白。
确实没说错。
然而后面他们真正在一起,主要发生在最近,因为他的告白。
一句反问,把问题反推回来,宁酒噎住:【你得实事求是,高中我告白被你给否认了,我们在一起是因为你追我。】
【我挺就事论事。】顾暮迟笑了笑,可惜隔着屏幕,她听不到,更察觉不到笑声里的戏谑。
宁酒只觉得他太嚣张了。
谁先告白的争论,太嚣张。
宁酒抓住一个泡泡,泡泡在她手心里破碎,她都是他女朋友了,他就不能讲点好听的情话给她听,不讲就算了,谁追谁的问题,都不让着她。
宁酒鼓了鼓脸颊,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懒得搭理他,继续跟舍友们闲聊。
黎夏晃动泡泡机:“好看吗?”
那些泡泡如同圆宝石,发出流光溢彩的光芒,它们有些飞得很远,有些近在迟尺就往下跌落,而那些少数的美丽的泡泡越飞越高,飞到短暂的生命高度,啪叽一下爆了。
舍友们纷纷附和并大加赞赏,周轻清发挥出了文青的功底,大肆描述关于生命短暂美丽三者间的联系。
林凌雪听不下去就往耳朵里塞了耳机,黎夏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宁酒边听边觉得有道理,她不管遇到什么话题,都能面不改色地成为一个优秀的倾听者。说起来,多亏了顾暮迟,毕竟这家伙从小不是那种倾听,而是专门折磨人的性子,她有耐心一来是自己家的人都挺有耐心,二来则是顾暮迟经年累月对她的磨炼。
听完周轻清的发表言论,宁酒表示同意之后,转移了话题。
“你们喜欢玩游戏吗?”
游戏风靡大学校园,玩游戏的人不少,推塔,益智,养宠,经营,比起男生们热衷推塔,有些女生更爱玩一些不浪费时间的单机游戏,随时随地都能玩,随时随地都能结束。
可惜宁酒的三位舍友,更热爱组队畅游峡谷。
宁酒提问后,发现这问题问得太大,失去了原本的意义,所以她又改口:“单机游戏呢?”
三位舍友动作一致地摇头。
得到否认的回答,宁酒并不意外,反而一鼓作气,向舍友们安利了最近大火的小游戏。
顾暮迟制作的《我的小松鼠》。
这款游戏最近的知名度挺高,微博某书,甚至男生多的某乎都有人大发议论,舍友们也听说过,平时不爱玩单机游戏,就没下载。
宁酒倾情安利:“你们下载来玩玩看,挺有趣。”
舍友们在宁酒的顺势推荐下,纷纷安装了APP。
午后的大好时光,三个女生低着头,玩起游戏来了。
宁酒曲起膝盖,想到刚刚顾暮迟那些毫不相让的回答,觉得自己像个被老板压榨的推销员,从老板那里受了剥削,还得在岗位上勤勤恳恳发光发热,任劳任怨像个卷到死才能停下来的老黄牛。
虽然没人要求她,她莫名觉得自己必须为顾暮迟做点什么。
宁酒继续跟舍友们介绍玩法,过了一会,手机响起来一阵节奏欢快的铃声。
她眼神扫了扫,顾暮迟终于来电话了。
她可不是那么好哄的人,宁酒这么想着,抬起手接通了电话。
“生气了?”
对面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失真,夹杂些许金属质地。
宁酒盯着远处水光潋滟的潭水,很想说自己没有,但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声委屈的嗯。
电话里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几分哄人的意味:“我跟你认错。”
听他低下态度来,宁酒觉得稀奇,不过呢,她可不是一句话就能简单打发的人,脑子里思考怎么回复,才能让他深刻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顾暮迟耐心地等了会。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有耐心的时候了。
宁酒想了想,不自在地动了下身体,勉为其难说:“好吧,既然你都诚心诚意认错了,我就大方地原谅你了。”-
从露营地回来后,宁酒继续按部就班上课,偶尔去图书馆读书,或去顾暮迟的工作室逛逛。
他制作的游戏,从小松鼠的一言一行中,她了解过去曾发生,她却没有感受到的,他珍贵又隐秘的心意。
这只是漫长相处时间中,其中一件,她还想知道过去更多的信息。
玩了大概两天游戏,升级升到了二十五级。暂时没发现其他,她便想发设法,去查看了他的朋友圈。
顾暮迟高中时期,朋友圈设置了仅三天可见。
到了大学,依然仅三天可见。
除了最新一条,转载了小松鼠公众号的活动信息外,剩下都被隐藏了。
宁酒想方设法看他隐藏的朋友圈。
有天,跟男生们一起去玩桌球。桌球店老板生意头脑不错,一小块区域负责卖咖啡和小食,另外一大半地方用来给男生们打桌球。
宁酒坐高凳上,顾暮迟给她点了卡布奇诺和一堆炸鸡,旁边进行热火朝天的角逐拼斗。
女客就她一个,喝咖啡的也就她一个。
她捧起咖啡杯,乐津津地注视顾暮迟,他似乎对球类天赋异禀,即使篮球和桌球大相庭径,也能打得出类拔萃。
全神贯注压低桌球杆,两只胳膊肌肉鼓起,修长的线条与杆子形成大三角形。
对准球,短暂沉吟,出击。
一杆击中。
可能做任何事之间都有其共通点,顾暮迟其他方面展现了优异的本领,同样娱乐赛中,轻轻巧巧获得了胜利。
工作室的男生们叹了口气,义愤填膺把他推出了赛圈,并告诫他下次别参加了。
顾暮迟不以为意,他姿态潇洒地放下杆子,坐到宁酒身边。
正好两人独处,宁酒等到这个时刻,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胳膊。
因为刚才视线注意到他鼓起的肌肉线条,即使他已经披上了夹克外套,她的脑子里还留有刚才的印象,下意识的动作,就往他胳膊上去了。
顾暮迟自然而然地偏着头,眼神盛放了疑问。他并没觉得这个举动有什么异样,觉得宁酒或许无聊了。
而她纳闷地盯着自己的指尖,没纠结太长时间,因为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宁酒直接问:“你能不能把朋友圈打开?”
顾暮迟感到意外,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宁酒的目的:“想看看我以前发的?”
“嗯。”宁酒坦然地点点头。
她可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认为自己都是她的女朋友了,看看朋友圈应该没什么吧?
顾暮迟却笑了,像见到了格外好笑的事,他说:“你该不会刚刚一脸凝重,就在思考这种事?”
这家伙一心一意打桌球,竟然观察到了她的神情,还从她的神情琢磨出了她的想法。
被他一针见血的洞悉给惊到了,宁酒一脸挫败:“你猜的没错。”
“想看就看。”顾暮迟直接把手机丢给她,牵起唇角,“男朋友还能拒绝你?”
手里捧着个手机,宁酒有点懵。
看朋友圈,等于看手机。
这人的思维还真够简单粗暴。
既然他不在意这类隐私问题,宁酒更不会在意了,她点亮屏幕:“密码多少?”
顾暮迟设置的四位数。
他闲闲道了句:“0310。”
宁酒蓦然抬起头,重复了遍他的话:“0310?”
顾暮迟嗯了声,脚微微敞开,格外兴致盎然,看着她慢慢变化的表情。
她之所以这么大反应,是因为这是她的生日。
宁酒又一次发现了他的小秘密。他竟不知什么时候起,默默收集了她的所有信息,并悄悄用了她的生日做密码。此时宁酒的内心极其不平静,以至于惯常稳定的面部表情,完全不淡定了。
顾暮迟欣赏了会她表情的波涛汹涌,她又忍不住问:“多久了?”
他漫不经心回答:“买第一部手机的时候。”
顾暮迟很少换手机,而第一部手机初中。
宁酒发觉林凌雪说的没错。
她没救了。
竟然过了八年多才发现。
顾暮迟刻意隐瞒的事情,没人能轻易察觉。她仍然觉得可惜,为什么他要隐瞒这么久?
如果他早些透露,或许两人早在一起了。
宁酒直白问出口:“你当年喜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顾暮迟已经摆好了看好戏的表情,听到这番话,眼神蓦地僵滞了。
他的反应一向快,没几秒,便神色平静道:“你见过哪个暗恋的人,不暗恋到对方消失为止,最后各种遗憾懊悔?”
他的意思是,他跟那些暗恋的人一样,即使内心多么在意,多么深陷其中,那句简单的话,他就是无法说出口。
宁酒也跟他一样,曾经默默喜欢上了他,在他并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她当然可以理解这种感情。
因为她那时候就是这样,辗转反侧,反复咀嚼他的每句话每个行为,却连半点心意都不好意思透露。
按照她的榆木脑袋,本来应该被他糊弄过去。
因为林凌雪的提点,她的脑子格外清醒,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他转瞬即逝的眼神变化。
这一次,她没再像以往那样,不当一回事。
内心悄悄种下了疑点-
拿到他手机,事情比她想象得更加顺利。顺利到她都不太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观察手机里的软件。
顾暮迟表情坦然,似乎认为自己没有需要隐藏的地方,懒洋洋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桌球,摆出了一副你看哪都无所谓的姿态。
宁酒瞥他一眼,点开他的微信。
屏幕上方的置顶,率先进入视线,是她的头像。
他给她备注了个“女朋友”。
看到这一幕,宁酒轻轻弯起唇,这家伙不仅天天把女朋友挂嘴边,连微信的备注名都不肯放过。
她的心上开了朵小花,这朵小花随着心情的起舞,跳起了欢快的探戈。
最终目的并非查看他的置顶,她带着浅浅的笑容,驾轻就熟戳到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非常简单。
背景是漆黑的星空,几颗星星点缀,甚至看不见月亮。签名很多年没换,一直是那句“不要再祈求能得到月亮了,我们已经拥有了星星。”
这句话他在进入高中时,突然某一天心血来潮更换的。
宁酒当时不解其意,特地去查询过,来自1942年的老电影《扬帆》,表达了对现在拥有一切的满足。
生活就是这样,只要往前看,迷雾重重,永远都看不到尽头。
前方那些我们渴望拥有的东西,在没得到的时候,是虚妄的不存在的事物。
他有他的梦想,同时,他的目光也放在了现在。
他对现在的生活心满意足。
宁酒高中时期对这句签名的理解,比较浅显,只以为他随手挑了一句来装饰门面。
读了大学,经历了更多的人和事,看了更多的书籍和电影,她的理解也愈发深了。
有时候,人的野心太大,只想从可望不可及的高空中捞到月亮。
不管自己的能力是否能达到,不管自己的口袋装不装得下庞大的野心,得不到就陷入了各种负面的旋涡。
可你已经获得了那么多,很多人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譬如健康的身体,完整的家庭,美好的感情,学历……
欲望没有尽头,失意也没有止境。
她盯着这句签名,晃了晃神。
周围打桌球的男生,发出一声获胜的欢呼,这声欢呼把她的注意力挪回了现实,她短暂地注视了他们片刻。
喝了一口咖啡,手指又往下拉。
大学的这几年,顾暮迟发的最多的内容,各种关于竞赛篮球赛大学活动的转载,还有自家工作室公众号的抽奖活动。
从大三,时光往后倒退,退回了大一。
一个分享电影台词的朋友圈,夺走了她全部注意力。
下方的评论,与这条朋友圈毫无关系,却让她的心不自觉紧了下。
蒋修评论:【迟哥你牛逼,为了一个见都没见过的陌生女网友,踹我凳子,害我摔了个四仰八叉,妈的疼死我了。】
顾暮迟回了句:【不会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从这句话,几乎可以脑补出他当时的神情,掀起薄薄的双眼皮,嘴角勾出讥讽的弧度,情绪看着淡,吐出来的句子像刀子般锋利。
蒋修愤怒诅咒:【搞网恋没好结果。】
像完全不在意这种小儿科的评价,顾暮迟没再搭理他,朋友圈下方大片的空白,过去的时空与此刻连接。
宁酒脑子有些混乱,她看了看手机,又抬头看了看顾暮迟。
他垂眸在玩手机,细碎的额发微微散落,桌子顶部的灯光往下,打在他略显冷感的皮肤和眉眼上。
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他轻抬黑眸,对上她不知所措的目光。
宁酒内心乱如麻,双手紧握机身,努力整理出巨大的信息量。
越整理越乱,顾暮迟的视线给她带来了几分紧迫感。
明明他不可能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她依然感觉到自己像被剖开了,毫无保留地把脑子所想的事情摊开在他的面前。
顾暮迟能敏锐感觉出他人的情绪,不代表他料事如神,能从别人闪烁的目光中看出他们具体的思绪。
他不紧不慢地扫过来,盯住她的眼睛:“看到什么了,这么激动?”
他可能忘记了三言两语跟蒋修的对话,毕竟这是三年前的事了。
宁酒试图给他找了个理由,试图告诉自己别想太多,效果不佳。她将手机搁到桌面,没忍住抬眼问:“你还在玩如意江湖吗?”
忽然提起如意江湖,顾暮迟一下子怔住。她曾不小心看到他桌面的图标,他那时候给忽悠过去了,没料到今天还能从她嘴里听到这游戏名字。
看他半天不吭声,宁酒心直往下沉,催了他一声。
他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平静否认了。
她胸口起伏,没管他回答了什么,今天她必须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又问:“你叫什么?”
? 第六十六章
“忘了。”
他怔了怔, 简单回了两个字。
声线如往常那般毫无起伏,仿佛只是一件不以为意的小事,不值得他多费心思回想。
“……”
道完这句话, 他垂眸扫了几眼宁酒, 淡淡道:“这游戏这么喜欢玩?”
宁酒不吭声,顾暮迟轻描淡写的回答,并不能打消内心的困惑,她低下头,假装看手机。
无法避免,联想到倾慕。
这个只在游戏里接触过的男网友。
她与倾慕之间从头到尾的发生的情景, 如同千丝万缕的线索,编织成通往某个可能的真相。
她在群里发送的分享照。
倾慕刻意的接近。
他带她下副本,与修狗产生矛盾。
还有, 他与她聊起自己的女朋友, 那女朋友莫名像她的既视感。
原本这些小细节在时间的长河中慢慢湮没, 不刻意回想,她甚至忽略得一干二净。
这时候, 由于他朋友圈的对话,那个恰好重合的时间点,恰好发生在两人大一的时候,又恰好是那一天的夜晚。
尽管顾暮迟不愿意承认, 她再也无法相信他了。
脑袋里的念头反复拉扯回放。她脑子乱的一塌糊涂,努力平静下来,目前还没实际的证据,只是她的猜测。而顾暮迟想要隐瞒的事情, 没人能从他嘴巴里抠出真相。
她假装信了他。
第二天, 联系了他的舍友蒋修。
两人约好学校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起初蒋修不愿意,他实在莫名其妙,宁酒为什么单独约他。他浑身不自在,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早晨起床看见顾暮迟心里直发虚。
宁酒言辞正经又严肃,仿佛他不答应,她就亲自去男寝室把他揪出来。
这种可怕的联想,使蒋修同意了她的邀约。
一路上他想不通,猜了好几个理由,越想头皮越麻。
靠,难道是他魅力太大了,宁酒变心了?
“今天约你来,是我唐突了。”宁酒低着眼睛,用勺子搅动咖啡,看着平静又礼貌。
蒋修正襟危坐,听她这么疏离的语气,瞬间明白刚才他自作多情了,他讪讪笑了笑。
宁酒没注意他的表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语气无波无澜:“你大概清楚,我跟他从小青梅竹马,因为一些事这几年没联系。”
蒋修点头:“听说了。”
“我希望你能跟我谈谈这些年的顾暮迟。”她抿出一个小女生的笑容。
蒋修诧异:“迟哥跟你总在一块,你问他不就行了。”
“他可能不好意思跟我提。”宁酒故作羞涩,“所以我猜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他不愿意我了解的事。”
蒋修喜欢跟顾暮迟对着干,这时候总算找到时机了,他拍了拍大腿:“那你问对人了。”
做他舍友三年,关于顾暮迟的生活,蒋修能扯一堆:“他真的,我烦死。咱们宿舍在东校区,非拉着我们去西校区吃饭,天天走那么多路我快累死了。”
“……”
不提不知道,一提吓一跳,蒋修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突然悟了:“啊,难道他跑樱花食堂来看你?”
宁酒沉默,几秒后回答:“这几年我偶尔遇见他,次数不多。”
“你当然遇不着他。”蒋修想起了以前百思不解的事,笑死,“虽然他天天来见你。但他好像一看见你,就把头转到了对窗户的一边,扒拉完了饭就跑。”
“……”她是洪水猛兽吗?
“哦,还有。他冬天还喜欢戴一个娘们唧唧的蓝围巾,小孩子穿的那种,绕一圈就见底了。连装的盒子都是粉的。”蒋修哈哈大笑,“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宁酒语气幽幽:“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蒋修:“……”
气氛稍微尴尬,宁酒微微垂眼,心思沉重,咖啡勺半天没动。
蒋修稍微慎重了些,过了一会儿语气更严谨了:“其实我也不太想过度评论他的行为。你肯定明白,这家伙什么事都不喜欢跟人提。认识三年,我才晓得他天天跑西校区的目的,也才知道他的围巾是你的生日礼物。”
宁酒点点头,看他欲言又止,继续认真听他说话。
“那想必,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他有一次从食堂后门口出来,整个人恍恍惚惚了。”
宁酒不知道,她愣住了。
“顾暮迟那种冷淡骄傲的性子,只有别人追逐他的份,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他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好像要把所有的自尊抛弃,去换取一个可能没有结果的结果。”
蒋修记忆深刻:“我跟徐南辰两个人翘了他半天嘴巴,他一句不说。我俩就陪他喝酒喝到了半夜。第二天他心情好多了。”
宁酒真不知道,那时候她跟顾暮迟连见面都不超过三次,这种能引起他情绪波动的事,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她压下了困惑,继续问了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你玩如意江湖吗?”
蒋修傻了,这女生咋回事,他说了那么多,她咋魂不守舍只在乎一个破游戏。
“玩了,顾暮迟当初拉我一起玩的。”
他的语气多多少少掺杂了点对她的意见,宁酒不在乎,她又紧追不舍问:“他叫什么名?”
蒋修指责她:“你怎么回事?现在是问游戏的时候吗?你都不关心自己男朋友?”
“……”
三个连问,让她哑然。
她当然关心他,非常想了解那天食堂后门发生了什么事。可在场的蒋修都不知道,继续讨论没有意义。
宁酒计划回去跟他谈一谈,所以暂时搁置,她抿紧了唇,冲着最后一个也是最想得到的答案而来。
蒋修被她打败了。
毕竟是迟哥的女人,男女有别,跟兄弟们毫无顾忌的相处不同,他太凶悍,把人吓哭了,回去就要被迟哥冷嘲热讽加三连揍,得不偿失,蒋修缓了缓语气:“…&*”
背景音乐太大,盖过了他声音,宁酒睁大了眼:“什么。”
蒋修猛喝一口咖啡,两个字掷地有声:
“倾慕!”-
宁酒完全被这些信息量给冲击到了。
蒋修已经走了,她还坐在咖啡厅,傻傻看窗外的路人,外面的汽车一辆接一辆掠过,路边有人争吵,她什么都听不清,脑海里的声音嗡嗡作响。
半晌,她推开咖啡厅的门,不断有人擦肩而过。等红绿灯的时候,旁边的人走光了,绿灯转红,她还站原地不动。有个小女孩拽了拽她衣角,她回神,朝她笑了笑,转身去了拐弯的另一条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感受不到自己的情绪了,一想到倾慕就是顾暮迟,瞬间冒出倾慕对她提起的,一番很长时间都难以接受的对话。
周围挤满了人,路边小贩叫卖红薯,她的心脏空空的。
下午两点,浑浑噩噩回寝室休息,坐在电脑面前。
他不在线。
倾慕一般中午或者傍晚上线,每次上线玩半小时。
等待了很长时间,当倾慕登录游戏,她木着一张脸,主动问他:【语音吗?】
这是她第一次要求语音,倾慕大概有些意外,对话框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消失,又再次显示,来回三次后,他淡淡回复:【舍友们午睡了,有什么事打字吧。】
理智告诉宁酒,她必须以平静理智的态度,拆穿他的谎言。
可是她做不到。
原来所谓的平静理智,只有当事情没有波及到她在意的人或事情,才会显现出不痛不痒的心平气和。
顾暮迟是她在意的人。
她无法保持平静了。
宁酒的眼睛慢慢红了,压抑了一早上的情绪绷不住了,她不管不顾戳了戳麦克风,喊了声暮暮。
顾暮迟就是倾慕。
宁酒并非因为他的隐瞒而哭。
而是回想起,倾慕曾经以好友的身份,替她分析顾暮迟的心理活动。
他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告诉她,是他太自卑了。
当时她不在意,更不愿意相信,顾暮迟那么骄傲而强大的人,竟然会在自己的面前,展现这种完全不符合他本人的情绪。
她不能接受。
此时,语音条发送给对方,穿插了一声哭腔。她的眼泪从眼尾凝聚成一滴水珠,滴落到翻开的专业课本上,氤氲出一圈渐渐扩散的水渍。
眼前的事实告诉她。
倾慕曾经对顾暮迟的分析,
其实就是对他自己的分析。
她以前不愿意相信,现在事实摆在面前,她不肯相信也只能相信了。
宁酒的眼泪接连不断砸到纸面。
无声的哭泣,有时候比嚎啕的大哭更能表达出内心的受伤。因为这种受伤,并非向外寻求安慰,而是真实暴露出来的伤口。
大概几分钟后,顾暮迟的电话接二连三响起,急促到了极点。
她抹了抹眼角,按了下接通。
话筒里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向来冷感坚硬的声线,被她的泪水给浸泡得发软,隔了根电话线,还哑了几分:“为什么哭了?”
宁酒原本想要细究那段往事,情况连她都意料不及,那些问话早已淹没在自己的泪水里。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顾暮迟的电话里传来人声,还有奔跑时刮过耳畔的风声。渐渐地,他的声音带了丝跑步后的喘。
她猜不出他在干什么。
过了一会,马上明白过来了。
他声线微紧:“下楼,我在你们宿舍楼门口。”
“……”宁酒沉默。
“快点。”他的嗓音愈发轻,像羽毛一样掠过心脏,“让我抱抱你。”-
宁酒过了挺长时间才下楼,这段时间她压制着哭声,冲话筒里的人说:“你等等,让我冷静一会。”
随后挂了电话。
黎夏在看剧,声音外放,电视里的配乐掩盖住,她压制的哭音。
宁酒不知道能做什么,她已经深刻明白了自己的无力,作为一起长大的青梅,却对他却一知半解。
任何情绪,不管是负面或者正面,必然有它们产生的原因。
她莫名觉得这是她的错。
一定是她做了什么,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他才会冒出自己不如别人的情绪。
宁酒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哭得不好看,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镜子里的人简直变了另一个人,她觉得极其陌生。在洗手间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完心情,下楼去找他。顾暮迟仍然等在女寝门口,她走出来的刹那,他迎上前,不管周围多少人,双手张开就将宁酒拥入了怀里。
周围喧哗声渐起,女寝楼下常常出现小情侣难舍难分的景象,一般晚上比较多。
这样光天化日的拥抱少见。
耳边响起女生的议论,宁酒像没听见,眼眶又控制不住湿润了,好不容易积攒的平静被泪水冲走了,最后一根理智线断裂,那些不舍得和心疼全没了,明知道这时候不应该这样对待他,另一种汹涌的情绪占据了胸口。
她抬头,像受不了,大发脾气:“你总骗我。”
恼怒持续涌上心头:“你骗我你不喜欢我,你骗我你是倾慕,你骗我卸载了游戏,你还骗我你忘记了游戏名。”
顾暮迟任凭她发泄,宁酒的情绪横冲直撞,她无法忍受他的沉寂和悲哀,一口咬上了他的锁骨,他还没反应,整个人像成了雕塑,咬出血了也不疼。
尝到他的血,宁酒眼泪更汹涌了,那些流动的崩溃顺着他的血流了出来,她小声问他:“疼吗?”
顾暮迟掐了一把她的脸颊:“牙齿还挺利,当然疼了。”
宁酒抿了抿唇。
“心更疼啊。”他笑出了声。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笑容,不像笑,像无声的难过。
宁酒也跟着挤出了丝笑,她知道,她的笑容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怔怔看着对方,谁也没开口,或者,不知道该用哪个开场白来解释他的隐瞒,两人多年的分分合合。
徘徊的女生更多了,连宿舍楼上也有脑袋冒出来看热闹。
顾暮迟给她擦了擦眼泪,她抬眼说:“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他垂眸,打量了一下她脸色,她的眼角仍带着微红,他嗯了声,手指轻轻划过她的太阳穴,“我带你去一个没人的地方。”
大城市人群聚集,不论哪处公共场合,最多的就是人,除非一些私密场合。
他想了想,陪她来了学校附近的游乐园,又包下了摩天轮的包厢。
宁酒曾在摩天轮的顶点告白,她满怀忐忑和期待,等他一个确切的回应,却在之后失去了生命中非常重要的某个少年。
如今回到相似的地点,两人的身份已经不是从前了。
他们终于互诉衷肠,真真正正走到了一起。
当摩天轮再度升到起点,学校的建筑物一览无余。
顾暮迟与她并肩坐着,微低着头,下巴磕到她的发顶,把她揽到了自己宽阔的怀里。
“我一直以来,无法把自己的心事说出口。”
宁酒用手环住他的腰身。
他继续说:“因为这件事不仅牵扯到我们俩人,更涉及到双方的家庭。”
宁酒的父母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他没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前,他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这会让她处于左右为难的境地。
顾暮迟宁愿自己单独承受,这些来自外界的压力,也不舍得他心上的女孩,去跟她的父母争吵,由于他的存在,使得她与家里的关系变差。
如今依旧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清楚事情的起因结果——
为什么选择离开她。
又为什么莫名其妙伪装成陌生网友,来接近她。
他默不作声收紧了胳膊,宁酒在这股强烈有力的拥抱中,感受到了他无奈的情绪。
以前很少对事情的本质盘根问底,发生就发生了,她懒得多想背后深层次的原因,别人话语里的目的。即使必要的揣摩,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对她来说,有这个精力想东向西,还不如做点更有意义的事。
此刻一改先前的迟钝,宁酒从他只言片语中,听到了一个关键词。
双方的家庭。
她似乎捕捉到了某种真相,依然不够确定:“你说家庭,有人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顾暮迟没想到她变敏锐了:“……”
宁酒又问:“谁?同学的议论?还是我爸妈?”
提起最后的一个可能性,她的声音无意识颤了颤。多么希望,父母跟顾暮迟之间从未发生过摩擦。可是她知道,顾暮迟很少把陌生人的指责当回事。能够真正伤害他的,一定是他在意的人。
顾暮迟一言不发,脸色迟疑,她逐渐猜到了真相。
“我不愿意变成一个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人。”宁酒语气艰涩,眼角还未消散的红,又加深了一些,“他们说了什么?那天去游乐园,你为什么拿帽子花了十几分钟?”
曾经发生的一切,像被一层迷雾笼罩。
她看得不真切,当迷雾散去,她终于清晰回想起当时他的异样,他拿着帽子走出楼栋,神情的灰暗与颓丧。
那么淡,她几乎没有察觉,也可能是察觉到了,但下意识认为他跟陈建吵架了。
顾暮迟摸了摸她的脸,微微湿润,她又掉了几颗眼泪。他的心慢慢揪了起来,嗓音发哑:“别哭了,我什么都跟你说。”
“别骗我。”她声音喃喃,无意识重复了遍,“别再骗我了。”
“我不骗你。”顾暮迟扯了下唇,“在这之前,事先声明,我不是内心脆弱的人。”
“……”
“旁人的三言两语或许会影响我,但真正让我无法接受的,永远是我自己。”他擦掉她的眼泪,喉结滚动,“我对自己挑剔,接受不了未来对你可能造成的伤害。”
等宁酒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把摩天轮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边说边观察宁酒的表情,一旦她出现某种不对劲的表情,便止住话题。
听到的越多,宁酒的心越来越重,像被一块石头压住。
明明被伤害的是他。
明明那时候他的价值和光环,被人当做垃圾一样踩到了脚下。
可直到此刻,他在乎的,永远是她的心情。
意识到这点,她几乎快踹不过气来了,脑子里反复盘绕着她父亲所说的某句话,请你不要害了她。
任何一个人都忍不了看似请求,实则贬低的话语,像他这样自尊心强的,当时受到的打击可能更大。
她的眼泪掉的愈发汹涌了:“那天,我因为你的拒绝而觉得委屈,因为你的离开,我总觉得我才是那个受到伤害的人。”
“你是。”他察觉出她下一句话,“是我错了,是我那时候太幼稚,处理不够妥当。”
她摇摇头,否认了那些曾经的难过。因为这些难过,跟他的比起来,不值一提。
她的声音哽咽了几分:“现在想想,你比我更委屈。”
“对不起,我替你我爸爸,向你道歉。”
宁酒的眼泪过于滚烫,滴落到他的手背。
泪水似乎充塞了他的心脏,他感觉到闷闷的堵,闭了闭眼睛:“我提这件事,目的并非向你倾诉。”
“……”
他抿了下唇,低声说:“我妈以前跟我爸非常恩爱,她经历过爱情的甜美,也尝尽了婚姻的苦涩。我无法想象,有一天你会因为我尝到一丁点的苦。我什么都做不了,高中的我,接受不了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你爸爸其实是为了你好,那时候我站到了跟他同样的立场,一心只认为,你能找到更好的,我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不能拖累你。也许我该主动退出。”
“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比我自己还要重要。”
“你永远不必向我道歉。”
? 第六十七章
摩天轮到达顶点, 短暂停顿片刻,又缓缓往下移动。
宁酒好像回到了那一天,听到他一句“你能找到更好的。”她多希望自己拥有返回时光的能力, 冲过去抱着他:“你在我心里, 就是最好的!”
然而时间流逝了,已经没法回到过去,她便把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告诉他,他听了,拥抱得更紧,语气艰涩:“你真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宁酒:“为什么?”
顾暮迟无奈一笑:“我原本是来跟你道歉的, 结果适得其反,被你抢先了。”
她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这脸肯定不能看了, 她把手蒙在脸上, 遮住自己的样子。他挪开她的手, 着迷似的看了半晌:“当年的我,是怎么忍心说出那句话的?我甚至不敢回忆。”
宁酒眼角挂了最后一滴泪珠, 顾暮迟小心翼翼低头,把那颗晶莹剔透的眼泪吻干净。
宁酒侧了下脸,把自己贴在他的胸口,里面传来的声响, 是他真挚的心跳声。
他把他自己剖开,她向里面望去,那个曾经肆意又骄傲的少年,心里住了一个看不到底的深渊。
即使朝深渊里喊一声, 都很难听见回声。
可只要是她。
她喊一声, 他便应一声。
她是他唯一念念不忘的回响-
从摩天轮出来, 顾暮迟牵着她的手往门口走,宁酒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他走哪条路,她就走哪条路。
目的地,商铺名,旁边经过的人长什么样,她一概不知,心思飘到了天外。
“高中毕业你没来找我。”宁酒问他,“后来为什么又在大三改变心意了?”
她大约猜到了原因,但需要一个确定的回答。
天幕渐低,远远近近的街道亮起了路灯,他紧紧牵住她的手,力道挺大,似乎在出神,半晌没回答。
宁酒注视他的眉峰,是她做梦都忘不了的线条。
他的眉梢轻动了一下,里面笼着许多复杂的情绪:“当年疏远你的时候,产生过许多挣扎。无时无刻不想回到你的身边。可那时候很多事情我无法改变,我需要变得更强大更厉害,能给你更好的生活,把最完美的一面呈现给你看。我希望在你眼里,我永远是无所不能的顾暮迟。”
所以,他一面坚持追求梦想,一面又悄悄关注她在大学的点点滴滴。
鼓励他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的信念,是他能在有一天,光明正大站到宁酒身边,任何人再也阻止不了的时候。
“有一次我真想冲过去,对你说,我从来没想过离开你。”顾暮迟自嘲一笑,“那个男生拉你到食堂后门告白,你接了他情书,我差点就破防了。”
宁酒终于记起这件小事,同时想起了跟蒋修见面时纳闷的那件事,笑了笑:“我只是想看看他名字,然后郑重其事地拒绝他而已。”
他嗯了声,身体略微放松:“后来我去找他盘问了一番,总算放下心了。”
宁酒:“……”她都不知道。
路边情侣手巧手经过,她盯着他们的背影,片刻后,迟疑地问:“你又没让我等你,不担心我接受别人当男朋友吗?”
顾暮迟握住她的手紧了下:“每天担惊受怕。”
“……”
“但那是我冷落你的代价。”他抿了下唇,“甚至想,你身边拥有那么多优秀的男生,如果你跟某个人在一起,那个人比我好,我可能受不了,如果比我差,我更怕我再也忍不住,从他身边把你抢过来。”
这几年,她已经渐渐适应了没有他的日子。
而他,似乎时常惦念她。
他的梦想因她而起,他的生活与她的影子纠缠,他的过去和未来,从未将她放下。
宁酒走到一个铁门门口,梧桐的叶子掉落了一地。
“如果我站在你的立场,经历那些事情,我很难承受得住,会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信念跟梦想。而你做到了,顾暮迟,我觉得你足够优秀了,我为你骄傲。你再迟几年跟我讲,那时候我恐怕追不上你的步伐了。”
她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顾暮迟低低笑了声:“不用你来追,我来追你。”
“我等了太久了。那时候真看不懂你。”宁酒叹了一口气,“明明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
一片梧桐叶子飘落,缓慢擦过她的肩膀。
他忽地走近一步,手指压住她的后脑勺,轻轻落下一吻,伴随郑重其事的一句话。
“用你的余生来看懂我。”-
时间不晚了,两人去学校附近的小吃街。街道熙熙囔囔,路灯明亮,出门解决晚饭的大学生塞满了两旁的小吃店。
宁酒今天心情起伏太大,食欲一般,心不在焉地点了份米线。
顾暮迟又给她添了不少菜,她眼睫毛颤抖,强烈怀疑这家伙故意把她喂胖,好让男生们丧失追求她的兴趣。
当她质疑他的时候,他恢复了以往的散漫态度,无所顾忌承认了自己的目的。
她哑口无言,好歹稍微掩饰下吧。
埋头嗦完米线,两人又去了操场散步消食。
前后左右,大学生们三三两两沿着跑道线走,宁酒走路慢,一对小情侣越过他俩。
男生搂住女生的腰身,女生笑开怀,撒娇似的往男生的胸口倒,两人以一种紧密相贴的姿态往前走。
路灯遥远,陷进阴暗的角落,又有一对情侣在那亲吻。
宁酒低头看了看。
顾暮迟的手骨节分明且温暖,克制地牵住了她,两人的胳膊甚至存在十公分距离。
她咬了下唇,忽然觉得两人的关系太慢了。
别人一两个月认识,就能突破到拥抱深吻的程度。她和顾暮迟,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认识了那么长时间,却最多尝试浅浅的亲吻,她咬了下唇,心里想反正他是她男朋友了。
贴的紧一些,肯定也没关系。
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她耳根滚烫,往他那边多走了一步。
顾暮迟感受到一个热乎乎的身体凑到他怀里,他低头忍不住扬起嘴角,话却多了几分调侃:“这么主动啊?”
“没有,我冷。”宁酒脸更热了,被他话闹的,往回缩了下身体。
“嗯?有这个胆子却没本事承认?”
顾暮迟还不肯放过她。她气得瞪他一眼,就在她打算撤回之际,他蓦地抓住她的胳膊,手一用力,宁酒的脸顿时扑到了他宽阔的胸膛。
“撩了我就想跑?”他紧紧抱住她,声音哑了几分,“想得美。”
没等宁酒挣脱,他二话不说拽她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角落,主席台的背面。
顾暮迟忍了这么年了,考虑到她可能一时间消化不了太多,这才没做出更疯狂的举动。
从她主动贴过来的刹那,他终于憋不住了。
他一把摁住她,压制她的身体,黑夜掩藏了他眼神里汹涌的欲望。她眼睛睁大,没想到就贴了贴他而已,他给的反应也太大吧?
耳边呼吸交错,顾暮迟哑声道:“看你这表情,我会以为自己在强迫别人,做见不得人的坏事。”
宁酒声音带了几分颤抖:“这、这里太黑了,确实见不得人啊。”
像个无辜的少女,完全不知道撩男人的后果。
他的手指缓慢揉了揉她的唇瓣,声音沉沉:“正好。”
这回她又要说话,他的唇角扬起一抹深长的笑容,说时迟那时快,低头精准捕捉她双唇,将她的话吞进了喉咙,顺势挤入她口腔。宁酒的心扑通扑通狂跳,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她的脚略微发软。
呼吸滚烫,他的身体滚烫,一路燃烧到四周,空气都能蹦出火星来。
不知多久,她身体软绵绵,只能靠他的手臂,来维持站立的姿势了。
周围空无一人。
却像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
月亮悄悄睁开眼,星辰围在一起议论。
废弃的篮球沉默地看着纠缠的二人。
……
宁酒羞到想钻到他身体里,掩藏自己的面容。
“今天放过你。”
片刻后,他闷闷哼了一声,手格外艰难地从她胸口挪开,声音沙哑如砂砾磨过一般。
宁酒感受到那股疯狂的亲吻,变成了一个轻轻的吻,贴住她的额头,就像一道微风般轻柔。
他说:“下次可没那么简单了。”
? 第六十八章
他的下一次, 可能在很遥远的时候。
宁酒并没太大的紧迫感,顾暮迟实在太忙了,又要上课, 又要去工作室维护更新游戏, 听他说最近这段时间在挖大厂的程序员美术等各大核心职位的人,准备扩大公司规模,成立一个真正的游戏公司,网游的计划提上日程。
他抽不出太多的时间来陪她,告诉她有空多来工作室看看他。
而她只当他随口一提,毕竟那么忙她也不好打扰, 耽误他的工作,便经常跟舍友约出去逛街。
这天逛街,才逛了半小时, 她收到他的电话。
男人的声音泛着淡淡的疲惫, 晚上总熬夜, 睡眠不足的信息从他的声音就已经透露出来了,她顿了下, 考虑等会去药店买点维生素给他吃,思绪间,他已开口:“前两天,跟你说多来工作室看我, 还记得?”
宁酒:“记得……”
他无奈道:“你为什么不来?”
顾暮迟做男朋友的责任太到位了,百忙之中还要满足陪伴女朋友的需求。
宁酒解释:“你太忙啦,而且舍友们也能陪我,我其实很独立的。”
他听了半晌:“看出来了。”
宁酒:“那就好。”摩天轮那天她的敏锐一去不返, 她又成了那个凡事不往心里去, 迟钝的女孩子。
他低低叹了句:“可是, 我想你了。”
宁酒脚步顿住,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
“我太想你了。”他重复了一遍,“下午有空过来陪我。”-
下午宁酒背着书包去他工作室自习,进门,一股饭香味扑鼻而来。
她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这帮人竟然才吃饭。
第一次去工作室学习的时候,顾暮迟给她安排了最边缘靠窗的工位,方便她专心学习,现在成为她专属座位了。
而他前段时间也搬了位置,就在她隔壁。
两个人没什么意见,意见最大的是顾暮迟隔壁的蒋修,他偷偷摸鱼都没法摸了,这对他来说不亚于敌方装备全满的暴击。
他抱怨了一顿,正好顾暮迟眼不见为净,顺其自然把他发配到了对面。蒋修喜滋滋地滚了,这块区域,成了宁酒和顾暮迟的情侣座位。
两人其实很少交流。
一个埋头看书,另一个键盘手指飞速,全神贯注盯电脑,最多看对方几眼。
宁酒学了大概两个小时,中间休息十分钟,起身去饮水台接了一杯纯净水。刚坐下,突然想到买的维生素还没送给他,跟他提了句,他左手打代码,右手向上,宁酒把药搁到他手心上。他似乎能三心二意,打着代码冲她笑了笑,几秒工夫,收回目光。
宁酒佩服他这手速,平常干净洁白的指骨,在黑色键盘的衬托下,养眼至极。手指飞舞的弧度极利落,但她尤其喜欢他沉吟,轻轻抚摸大拇指的动作,她的目光被吸引住了。
今晚跟男生们一起吃饭。他们照例去学校附近的垃圾街点餐,这家小饭馆的价格在大学城这边偏高,人潮稀少,男生们涂个清静不用排队,省时间。
“迟哥,新的写字楼已经租好了。”徐南辰心思还在工作上,“我们什么时候搬地方?”
招人前,几人四处寻找合适的地段,换了至少十几个中介,走遍东西南北各区,跑断腿也没找个合适的。
新创业花销大,资金充足也不能随意挥霍,游戏公司在不在市中心,其实可有可无,重点是优秀的人才。几人商量了很久,最终顾暮迟拍板决定,去郊外崇榆区的核心商务区域租一整层的楼,目前装修完毕,通风完就能搬进去了。
“大四再说。”顾暮迟在给宁酒剥虾,低头抛出一句。
“你不急我们急啊。”蒋修心急火燎,“我要去新公司,这破楼我不呆了。”
“去啊。”听到这,顾暮迟抬眼,扯了扯唇,漫不经意道,“新公司的甲醛,靠你净化了。”
“……”
宁酒闲话不多,又不喝酒,吃饭快多了,他们火热朝天聊起了未来的规划,她时不时插几句嘴,又接着低头玩手机。
玩到最后,手机没电了。
看着他们喝酒才喝到一半,宁酒苦恼,她没带充电宝。
顾暮迟顺势把自己手机递过去。
宁酒熟门熟路输入生日密码,刷起了淘宝,她边挑边看评论,不知点到哪里,淘宝回到主界面。视线随之落到待收货那里,有个红点点,她挑起了眉,生出了几分好奇和兴趣。
顾暮迟买了什么东西?
鞋子?电子设备?
猜了一通,她眼睛闪亮,不会是给她的礼物吧?
她没什么负罪感地戳开了那栏菜单,随后硕大的几个字,占据了她的瞳孔。
已签收——
超大号进口,byt。
宁酒差点把手机给丢出去了,脸都绿了。
救命,确实好大一个惊喜。
她有被吓到-
宁酒脸由绿转红,腮侧泛起浓烈的红晕,坐在那儿对着黑屏的手机发呆,而顾暮迟还没察觉,跟朋友们侃侃而谈,那副正经的精英样子,谈着什么CBD、UCD、APC高大上名词,她一个没听见,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喊“危险危险此人危险”。
顾暮迟朝她看了一眼,大概奇怪她的脸色,略倾身体,她一个激灵,连忙毁尸灭迹般退出淘宝。
“你喝酒了?”
宁酒摇头如拨浪鼓,脑袋快冒烟了:“没有没有。”
顾暮迟摸摸她的头发:“等会送你回去。”
“回哪儿?”宁酒冷不丁冒出一句。
“?”他好笑地捏了把脸颊,“你想回哪?”
对面的男生们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幕。
“喂,你俩能不能在单身狗面前做个人。”蒋修受不了了,他忍很久了,“回家去搞。”
某个字戳动了她的心跳。
她脸更红,他若有所思地看她几眼,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动声色拿回手机打开后台,鲜红的淘宝界面映入眼帘。
“给我。”她急了,扑过去抢手机。
他把手抬高,边挑高眉头边笑:“如果没记错,这好像是我手机?”
“我还没玩够。”宁酒瞎扯了个理由,眼睛仍定定看着手机。
以前她说什么要求他一定能满足,这回他存心要找出她不寻常的原因,没管她眼巴巴的眼神,顺着内心的猜测点开淘宝,查看浏览记录。宁酒一见这画面就滞住了,浏览记录显示了最新浏览的订单。
他发现了!
他发现她发现了!
脑袋回荡几个重复性极高的词,宁酒内心尖叫。
顾暮迟原本打算带她回宿舍,这一栏面红耳热的商品标题,让他慢慢勾起唇,突然改了主意,俯身附耳道:“我们去酒店?”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宁酒呼吸急促,明明已经羞到快钻地上去了,面容却假装不解:“啊?离学校那么近为什么还订酒店?”
宁酒的演技低劣,装傻姿态太明显,顾暮迟见了,心蓦地一软,离上次操场的亲吻才过几天,她没做好准备,是他太着急了。可是分开这两年,他憋太久,无法再克制自己。
一天都不行。
聚餐结束,男生们回工作室,顾暮迟牵宁酒的手,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服务员一路微笑带他们坐电梯到顶楼,推开门,宁酒惊讶地发现,他订的是总统套房,装修奢华高级。
远处霓虹灯闪烁,落地玻璃窗的风景一览无余,她坐窗边的沙发椅欣赏风景,欣赏个鬼——
卫浴间水声阵阵,她敏锐地听见,他打开花洒,水声瀑布般垂落,砸向瓷砖的声音,又听见他关闭花洒,水声戛然而止的动静。宁酒越来越紧张,脚步声往这边走来,她没敢回头看他。
顾暮迟从背后抱住了她,刚洗完澡,上半身冰凉湿润,周围空气泛起潮意。
他的细细密密的吻落至脖颈,她睁大了眼,艰难地制止:“我还没洗澡。”
他模糊地嗯了声,过了会抬起头,嗓音低哑:“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
宁酒磨磨蹭蹭洗了个破纪录的澡,顾暮迟也没催她,电视里的人声此起彼伏,他大概正在专心看电视。
紧迫感一下子松了不少,她觉得先看会电视,谈谈天,再往深处交流这是最适合的节奏。
她喜欢慢慢来。
慢慢的进入到氛围中。
再缓缓的……
她心不在焉推开浴室门,眼前是男人的胸膛。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猛地抱起她整个身体,她惊呼一声,眼前天旋地转,人已经被摁到了墙上,吻如暴风雨狂猛而落。她回神后,已被牢牢掌控,动弹不得。
淡淡的雪松沐浴乳的香味填满了鼻息,分不清是她身上的味道,还是他的味道。
顾暮迟尤其喜欢抱着,她受不了了,他才转身带她滚进了绵软的被窝。夜晚寂静,开了盏小灯,起起伏伏的身形随着灯影晃动,投向了左侧的大白墙。电视里海浪拍打,掩盖住了某些暧昧的声响。
……
中午宁酒进浴室刷牙,镜子里的人一脸疲倦,淡淡的黑眼圈爬上脸颊。就一晚,她感觉自己全被吸干净了,真可怕,早知道不玩他手机了。
砰砰的敲门声,宁酒慢一拍往门口走,顾暮迟已经从外卖员手里接过外卖,两人在客厅狭路相逢,她顿住脚步,大惊失色:“你开门不穿衣服的啊?”
“……”顾暮迟荒谬地看了看自己,“穿着裤子也叫不穿衣服?”
“那万一外卖员是女生。”
宁酒坐到餐椅,他解开塑料袋包装,耐人寻味道:“醋了?”
她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米糕,没忍住翻起了个白眼,他在旁边看着,冷不防说:“宁酒你现在都要上天了,什么时候学会的翻白眼啊?还冲我来,昨晚没功劳也有苦劳。”
米糕卡在了不得了的位置,她差点被噎死,他把筷子一丢,连忙给她拍背,边拍边嫌弃:“真行,说你一句反应这么大,你以为我会心疼?”
咳嗽声呛个不停,她整个人快撅过去了。
“我会。”他二话不说立马承认,又加快脚步从厨房给她盛了一杯水。
宁酒呛了一分钟,终于好受多了,她歇了歇,再次往外卖盒子上翻了翻,米糕没了。???
她最爱吃的米糕去哪里了?
视线看过去,顾暮迟有条不紊地吃着最后一块米糕,在她逐渐放大的瞳孔下,他拍了拍沾了粉末的手心,正儿八经点评:“嗯,味道还行。”
“我的米糕……”委委屈屈的声音响起。
他斜睨一眼:“你如果噎死了,那我不成罪魁祸首了。”
“……噎了一次,肯定噎不了两次了。”
“谨防万一。”他叹了一口气,“我可承受不了你再噎一次的后果。”
宁酒哼了声:“又不是你噎。”
“还不如我噎呢。”他笑。
? 第六十九章
几个月过后, 顾暮迟的工作室搬去了崇榆区的写字楼,距离学校大概八公里,寒山工作室正式成立为寒山有限公司。
谭华市无论去市中心哪儿都要十几公里, 八公里不算遥远, 也不算近,宁酒需要坐地铁或者公交车去他公司,不太方便了,他便买了辆车,负责接送。
顾暮迟的公司风头正盛,游戏行业评价他为“新秀”“冉冉升起的游戏新星”, 他认识了很多业内大佬, 人脉资源进一步提升, 曾经敷衍不屑他的人,朝着他点头哈腰要求合作,而那些支持他的人,他坦诚相待,给予了丰厚的投资回报。
业内哪些公司外强中干,表面风光实际入不敷出,他心里门儿清,帮她挑选出了福利最好,公司氛围评价好的公司。
宁酒的简历,练习面试的话术,跑面试,顾暮迟都出了极大的精力,但他其实私心希望她能在自己的公司上班,一方面他能每天看见她,另一方面他不舍得她去外面受苦,公司再厉害,游戏行业哪个不加班呢,他眼皮底下,至少他一开口,她想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
不过,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太合适,宁酒那么优秀,她应该去最强盛的公司,他希望她能得到最好的,不管是男人,还是事业。
这些想法,他没吐露半分,情话谁都会说,他更愿意用行动表现出来。
宁酒的新公司离学校远,甚至比寒山公司更远,二十公里。
顾暮迟每天早上从学校出发,送她去公司,晚八点左右又从寒山出发,接她回宿舍,然后他再开车回寒山加班。一天天的,跑那么多趟,宁酒看着可心疼了。
有次他开车,她侧脸看了他半天,突然伸手摸了摸他右脸:“你是不是瘦啦?”
他的喉咙上下滚动,修长分明的手掌缓慢移动方向盘,侧脸线条优美,“开车呢,还动手动脚。”
宁酒的手一下子无处安放,他朝她看了眼,又立马转向前方,舔了舔嘴笑:“不急,咱们先回学校再说。”
“你又乱想什么?”她实在气不过,掐了一把他的脸。
他哼道:“你越来越过分了,男人的脸也是你随便掐的。”
“哦,我不止要掐。“宁酒顿了下,给他留了一个漫长的空白时间。
红灯车辆刹车,她突袭般,趁他不注意,偷亲了一下他的侧脸,她狡黠地扬起嘴唇:“我还要亲。”
后来,宁酒没能回到宿舍,又去了学校附近那家酒店。
夜里她翻来覆去地后悔,枕头都快被她抓烂了,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顾暮迟搬公司,已经是上个礼拜的事了。
宁酒这些天忙于实习,从校园初次踏入职场,过快的节奏让她暂时适应不了,抽不出时间去他公司参观。
每天来回奔波,她的脸颊肉眼可见瘦了些,即使他负责接送,也要坐个半小时的车才能回宿舍,通勤长,挤压了睡觉的时间。
顾暮迟规划了一礼拜,在周末,对她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宁酒艰难从床上爬起,简单收拾自己,到校门口跟他碰面。宏伟宽阔的校门口,来往车辆稀疏,一辆价值不菲的车停在临时车位,男人微垂着眸,低头看手机,剪裁得体的服装,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线条,吸引了不少女学生驻足观看。
宁酒恍惚了一瞬,他真的变了很多。
恰好此时,顾暮迟似乎察觉到了她,抬头,视线直直看着她,盛夏的绿茵笼罩着他的肩膀,光斑随着风浪若隐若现,他微微勾起唇,朝她笑了笑,笑容融化了周身冰冷的气场。
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她慢慢靠近,穿梭人群,他的笑容仿佛让她看到了高中时候,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你带我去哪里?”上了车,宁酒系安全带的时候,迫不及待问出口。
“急什么?”顾暮迟的手掌优雅地转动方向盘,车辆随他的掌控掉头,“到了你就明白了。”
车辆汇入道路,半小时后,站在高档小区的楼栋底下,宁酒半天没回过神。
她看了看打电话的顾暮迟,又看了看匆匆赶来的西装男人,声音迟疑:“这是我想的意思吗?”
“嗯。”他挂了电话,淡淡道。
“公司附近租房子,方便很多。”宁酒扬起笑容,“你效率真快。”
西装男人站定,他抹了抹额头的汗,正跟顾暮迟道歉:“让您久等了,路上堵车,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宁酒的尾音跟西装男人的开头同时响起,那男人忽然看向她,大概被她的话弄糊涂了:“啊?租房子?不是买房子吗?”
她也被他搞震惊了:“啊?买房子?”
两个人面面相觑。
顾暮迟扶额笑:“是买房子,我女朋友没睡醒。”
宁酒:“……”
乘电梯,进入看房阶段,她拉他到阳台私聊:“你不会真要买吧?我觉得租就行了。”
“我女朋友租房子?”他挑起眉头,趁机掐了把她脸,“你不清楚你男人做的网游有多火吗?买几套都没问题,跟女朋友一起租房子,被人知道了要嘲笑我没本事了。”
宁酒吐了一口气:“谁说我要跟你一起住了。”
“你单独住?”顾暮迟想了想,“那也不是不可以,我把隔壁买下来?”
宁酒觉得这家伙能赚钱就开始飘了,比当初蒋修大闹日料店还要飘,她扬了扬手不跟他争辩了:“随便你。”
今天看的这套房子,是顾暮迟近期最满意的一套,面积大约二百多平,两个人住绰绰有余,装修也是新装不久的,搬家只需要再配制相同风格的家具和家电,他问宁酒的意见,宁酒也说还不错,比我家风格好看多了。
顾暮迟还没去过她新家:“你家什么样?”
她把照片给他看,谈起自家新房,一脸憋屈:“上个世纪的棕红色家具……”
顾暮迟安抚地摸摸她脑袋:“家里父母喜欢也没办法,这里是你的名字,以后就是你的新家了,你全凭自己喜欢来设计软装。”-
搬进新家第一天,宁酒享受到了走路五分钟去公司的快乐。
实在太太方便了,五分钟和半小时的差距,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天壤之别。
晚上她第一个回家,顾暮迟还没回来,她蜷缩沙发,开电视漫无目的地看着无聊的电影。
舍友们同时在群里发来问候:【我想你了,久久。】
宁酒笑了笑:【我也想念你们。】
【骗人。】林凌雪戳穿了她,【我看你都乐不思蜀了,男朋友有了,工作有了,房子也有了,人生赢家啊。】
【啊啊啊,我也想找个跟顾暮迟一样的男朋友。】黎夏似乎开了窍,【问问他有没有帅一点的兄弟介绍一下。】
宁酒刚要打字,推门声响起,不用回头看,一定是顾暮迟回来了。
她连忙打了个“好啊”,身体还陷在沙发里,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抬起眼,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经脱掉了西装,覆上她的身体,啄吻她敏感的脖颈。
“……”
宁酒眨了眨眼,瞪着天花板发呆,这么急的吗?还没洗澡,不太好吧。
思绪游离了一瞬,他直起身,声音略显不对劲,宁酒再迟钝都听出来了。
“还不够。”
“什么?”她不理解他的意思。
他一把捞起她的腰,将她脑袋扣在自己胸膛中,宁酒坐在他大腿处,穿着家居裙,男人身体的余温透过薄薄的西装裤,传递到她赤/裸的大腿。
“午睡时做了个梦。”
顾暮迟的眉眼疲倦,这些天游戏开发新副本,他成天跟程序员加班,监测项目的开发执行到落地,吃饭睡觉都不准时了,中午实在熬不住,休息了一个小时,噩梦趁机席卷而入,是他最害怕的场景。
新家的窗帘透不过一丝缝隙,阳光被挡在了外面,昏暗的室内,宁酒掉着一颗颗眼泪:“我后悔跟你在一起。”
他捡起她的每一颗眼泪,捧在手心里,他把她的任何东西都视为珍惜的存在,而宁酒厌倦地躲开了他的怀抱,扔掉了她自己的眼泪。
只留下一个冷漠决绝的背影。
“我要走了,我再也无法忍受了。对不起。”
跟某个嫌怨的声音逐渐重合。
“顾荣,我要走了,我受不了你了!”
他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对着宁酒低喃:“还不够,我做的还不够。”
宁酒听了他的梦,沉默良久,夜晚静谧,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顾暮迟的呼吸声轻轻喷到她的耳垂,她内心一阵发软,这人总说她又傻又呆,她心想,现在的你才傻啊。
她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他呢。
一个梦而已,竟然当真到这种地步。
任何言语都无法诉说她的心意,她主动亲吻他冰冷的唇。
仅仅这一个吻,他身上散发的沉沉气息似乎都被她吻轻了,香甜的味道从她的舌尖传递到他口腔,他如此沉迷她的味道,仿佛能使他上瘾,他无法再松开她。
任何言语无法将他内心的阴云驱散。
宁酒低声说:“没关系,我们还有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今天去游泳了,这是我唯一能坚持的运动,特别解压,脑子都灵光了。写小说飕飕快。
? 第七十章
宁酒的实习工作顺利, 三个月转正,这天,她把这份好消息告诉了身边所有人, 大家都为她高兴。
顾暮迟以庆祝的理由订好了一家饭店, 晚上带她过去吃饭。
饭店的装饰华丽,私人包厢可以容纳十几人,她推开门,里面却空空荡荡,晶莹的高脚杯在灿金的灯光下反射,四周摆满了鲜红的玫瑰, 淡淡的香味溢满了整座房间。
她带着笑容进屋,没太大的惊讶,这些日子顾暮迟总爱带她去各种地方探店, 找好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 比如说庆祝她第一次被领导表扬, 庆祝她第一次发工资,祝贺她终于跟男朋友达到了33次接吻……宁酒已经习惯了。
两人刚开始还老老实实坐在相邻的座位, 等菜上完了,宁酒不知何时就被他抱到了怀里,男人的手臂圈住她柔细的腰身,她被他亲的浑身发软, 忘记了时间。
菜渐凉,周身气息却滚烫如火焰。
一个突兀的铃声打断了他们的缠绵。
她气喘吁吁松开圈住他脖颈的手,顾暮迟的喉咙滚动,似还在回味, 依然箍住她不肯放, 她眼神示意他安静, 抬手按了接通,乔母声音通过话筒传来:“你在干什么?一分钟了才接。”
她的嗓门大,顾暮迟也听到了,眉头轻动,沉默地看着宁酒。
宁酒一时间犹豫,要不要讲真话,顾暮迟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摇了摇头。
她便扯了个谎:“我转正了,跟同事们出来吃饭。”
乔母:“在外面?那我长话短说,过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你公司什么时候放假?”
宁酒的气息还有些紊乱,她放慢了速度回答:“前一礼拜。”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乔母主动挂了电话,宁酒吐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吸回来,顾暮迟已经低头再次衔住了她的唇……-
半个多月后,宁酒和顾暮迟一起回松远,路上她想起前段时间那个电话,忍不住问他:“你不让我跟父母讲明白,那什么时候跟他们讲啊?”
事情总要解决。
顾暮迟把她送回别墅区,靠着车门想了想:“现在还太早,他们可能接受不了,过两天吧,我先挑选符合长辈心意的礼物,把公司的资料和近期盈利情况整理好,再上门拜访。”
宁酒:“……”
还要整理盈利报表,你上门来寻求商务合作?
他的顾虑她其实明白,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世界上最难改变的就是人的思想了,他们无法接受顾暮迟,他可能心里总压着一块石头。
她无法控制父母的喜怒哀乐,但她能尽可能地让顾暮迟开心起来,她发觉让他开心真的很简单。
她一笑,他便笑了;
她主动亲亲抱抱他,他眼里的光泽就亮了几分;
如果她再做些更亲密的事,他的笑容一整天都下不去。
深刻把握了男人的心思,宁酒现在如鱼得水,哄男人的本事愈发娴熟,她一开始觉得害羞,后来慢慢就放开了。
过年前一天,她偷溜出门,跟他去附近的商场约会,玩着玩着就忘了时间,天渐渐暗下来,她一看时间不早了,连忙赶回家。
父母打了个电话,她开口正想找借口解释,乔母打断了:“记得回来带瓶酱油。”
说完,电话挂了。
宁酒:“……”
他们人到小区附近了,顾暮迟问清楚电话的内容,陪她去便利店买酱油。
便利店的老板娘,大约四十岁左右,她用手机看电视,有人进来,她余光一瞥,宁酒她认识,乔晓霞的女儿。而后面那个男人?
便利店老板娘随口问:“小酒交了男朋友?”
这段时间,宁酒太熟悉这个问话流程了,顾暮迟接她上下班,同事们两眼冒光问她哪里捡来的男朋友,回学校答辩,认识的同学们也一个个追问她怎么追到的校草。
此刻面对老板娘的招呼,宁酒习惯性回了句:“是啊。”
收回已经来不及了,老板娘的夸奖冲口而出:“男朋友长得真帅,不错不错。”
顾暮迟笑了笑,神情自若地接受了赞美:“确实,她的眼光一向无人能敌。”
见过主动夸人的,主动往脸上贴金的第一次见,老板娘见多识广也噎住了:“……”
宁酒把酱油瓶放到了收银台,她觉得老板娘的眼神都一言难尽了。
推开门踏出便利店,她在外面笑他:“自恋鬼。”
他扬了扬下巴:“嗯?我说的不是实话?你男朋友不帅?”
他那略带锋芒的脸朝她耀武扬威,仿佛她敢拒绝一句,就要压下来狠狠欺负她一顿。宁酒稍微怂了怂,把否认的话给咽回了肚子,一张莹白的小脸仰望他,“世界上最帅的男人,你开车开半天了,快回家休息吧。”
既夸了人,又隐含了关心。
顾暮迟抿唇笑了笑,极其受用,目送她进小区,高高兴兴地开车走了-
宁酒在家过了几天自在日子,把空余的时间留出来给了钱佳杏和蒋舒喻,三个人很久没见面,她同时约了两人去咖啡店。
蒋舒喻这些年没离开过松远,大学在松远,工作也在松远,换了几任男朋友,现在这任可能走不到最后,她谈起这些复杂的感□□,表情很淡,像看透了很多,比高中更成熟了。
而钱佳杏去了另一座陌生的城市上学,目前在那定居,跟男朋友感情不错,已经定好婚期。
宁酒还记得她高中暗恋别班的一个班草,问她:“你最后跟班草在一起了吗?”
“没有。”钱佳杏叹了口气,“我后来一直没敢告白,听说他上大学交了女朋友,我已经删了他微信。”
宁酒抿了抿唇。
钱佳杏笑了:“不是每一段暗恋都有结果,我早忘了,现在的男朋友对我特别好。”
三个人又分享了工作遇到的烦恼与成果,一天过去了。
她回到家八点,站着在玄关处换鞋,父母从卧室走出来,沉默地盯着她的动作,宁酒单脚站立,身体越来越晃,比身体还不稳的是她的心脏。
感觉不妙。
果然下一刻,乔母指了指沙发:“来,坐。”
多么干脆利索的两个字,宁酒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旧像只做错了事的小猫,他们的目光则像只大手,把她拎到了沙发上严格盘问。
乔母单刀直入:“你跟暮迟谈恋爱了?”
宁酒刚开始慌了几秒,他们怎么知道的?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迎面就上战场,这未免太考验她应对能力了。
父母静静等她的回答,宁酒镇定地浮起微笑,准备找几个借口敷衍,可是想起顾暮迟这些年受的委屈,她心一狠,把那些借口通通抛开,梗着脖子承认:“没错,我们谈恋爱了。”
父母对她的了解再清楚不过,宁酒的迟疑和坚决他们也都看进了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女儿早已知晓了他们的反对,但仍坚持着跟顾暮迟走到了一块。
街坊邻居没有秘密,父母从便利店老板娘那儿听说了宁酒的男朋友,一开始不是没有怒气的,这么大的一个女儿,谈恋爱连父母都不告诉。而等老板娘仔细描述了男生的长相,他们便无言了。
如果这番话被人听见,任何知情达理的人都觉得,他们当年的做法确实过分了。可是为了女儿的未来,他们只有这一个选择,父母都希望女儿找个条件好,家风优良的家庭,何况他们这种富裕之家,交际的朋友,都是圈子里的富商大贾,他们的女儿也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
父母仍然坚持着多年前的陈旧观念,他们无可奈何地叹息着,宁酒的眼睛渐渐垂落,她从他们复杂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但这并不是最后的结果,她极力要求他们跟顾暮迟再见一面。
她说:“快四年了,他不是以前一无所有的人了,他大概有许多话想跟你们说。你们能不能多多了解现在的他,听一听他的内心想法。”
父母互相对视了一眼,宁父最终点了点头:“行,明天有空让他过来吃个饭。”
宁酒转头跟顾暮迟复述了一遍,第二天他开车来接她去逛街,刚把车门关上,冷不丁听到这一消息,脸都变了。
顾暮迟这些年阅历渐长,创业艰难,他见识了商场的肮脏手段,也体会到了所谓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很多人一有钱就变坏了,内心的欲望像个无底洞,越来越看不到尽头。而每次正面直视商业界的丑陋,他冷冷注视着这一切,像个旁观者进行辩证分析,永远使自己保持初心不变。他少年时本就不露声色,到现在为止,已经练就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经历任何紧急情况,也能应付自如,轻轻松松摆平眼前一时的困境。
而这样一个人,他像回到了高中毕业那一年,流露出几分忐忑不安。
宁酒看着他,眼睛酸了,她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跟他说:“不论他们对你是什么态度,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她的人生,她的伴侣,本来该由她自己选择呀。
顾暮迟忽然平静下来,游乐园的那天,他曾经独自一人承担了压力,那时候他的眼睛里,宁酒像一个梦般遥不可及,他只能选择暂时退出她的人生。而此刻,他反手包住了她小小的一只手,肌肤传递过来的温度,他细细感受到了真实感,这并非大梦一场,他终于得到了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人。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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