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十一章
顾暮迟还没毕业, 公司规模越来越大,这天晚上回到家,他马不停蹄地给财务打电话, 让她把工作室到公司阶段这几年公司的盈利情况通通整理出来。
刚刚吃完饭准备上床的财务:“……”
财务委婉地提醒:“老板, 晚上九点了。”
顾暮迟:“加班费十倍,越快越好。”
被钱收买的财务倒吸了一口气,立刻打车去公司,路上她在微信里问:【老板,大概什么时候需要?】
【明天早上给我。】
【……这些资料不可能一晚上做出来。】
【给我女朋友父母看。】顾暮迟回答,【所以不用太正规的形式, 不用太专业,给出几个简单的数字,能够清晰地体现公司的盈利收入就行了。】
财务内心吐槽:妈的工作十几年, 第一次见这种要求。
顾暮迟拿到表格后, 把它夹进文件袋, 第二天带上礼物登门拜访。
宁酒跑到楼下去接他,一看他手里拿了个文件袋, 顿时扶额:“你还真把公司的资料送上门了。”
边说她边顺手抢走文件袋,居然还不轻,里面除了一张比较简单的表格,还有厚重的宣传资料。介绍了寒山公司的发展状况, 主要制作的游戏,做出的成绩,还有文化目标和理念。
宁酒稍微瞄了两眼,就把东西重新塞回袋子。她微微笑着, 并不觉得他的举动奇怪, 当年他因为自身经济条件和家庭原因, 被父母拒之门外,今非昔比的时候,只有拿出体现他能力的东西,才能重新获得她父母的认同。
几人坐到沙发上,顾暮迟将资料递给宁酒父母。
他们似乎不解他的行为,迟疑地解开文件袋,直到翻开来看到表格的一刹那,终于解开困惑了。
彼此互看了一眼,瞳孔震惊。
听说游戏公司赚钱,像宁父乔母这个年纪的人,从未接触过有关游戏的东西,而今被陌生的领域狠狠冲击了一次,体会了什么叫大赚特赚,比实体店的营业收入还夸张。
乔母觉得自愧不如,打拼了几十年,比不上顾暮迟两三年的成绩,她滋味复杂地抬起眼,顾暮迟神情自若地向她笑了笑,看着一副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的坦然劲,没人瞧见的后背,手却悄悄掐紧。
乔母并非刻薄之人,顾暮迟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的优秀,他也不再是高中时那个一无所有的人了。
那颗犹豫着要不要再次拆散两人的迟疑,终于彻底消散。
另外的,还要看宁父的看法。
宁父面色不露,对他来说,经济只是一方面的原因。
他单独把顾暮迟喊进了屋,宁酒说不忐忑那是假的,她抓住乔母撒娇:“妈妈,难道你不劝爸爸几句?”
乔母神色不动回道:“连你都对暮迟不放心?我们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
到底是混迹商场多年的人,一句话把宁酒给驳回去了。
宁酒生活顺风顺水,极少跟人争辩,想了半天想不到合适的理由了,只得委屈巴巴道:“世界上还会有比暮暮更好的男人了吗?”
乔母对自己女儿的性子再清楚不过,她认定的人或者事情,旁人很难改变她的思想,乔母叹了一口气:“你小时候就跟他在一块玩了,没接触过其他男生,等接触了其他人,或许有更优秀的选择……”
“更优秀的?”宁酒诧异道,“妈,这话你说了自己信吗?你认识的那些小辈都是富二代,有几个靠自己的本事赚钱的?”
乔母想了想,脸绿了,还真没有。
宁酒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有戏,她见缝插针:“而且暮暮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别人家就偶尔的交情,人不在你的眼皮底下,他们干了些什么坏事你都不清楚。”
乔母当然也明白这些道理,从顾暮迟一进门,其实她的内心已经软化了。
那么多年看着长大的男生,形象越来越好,气场也越来越强大。她认识不少家境优异的小辈,听说了不少富豪家里的恩怨和争端,也对那些男生的私生活略有耳闻,这些年才没逼宁酒跟他们相亲结合。如今顾暮迟登门,不光外在的那些条件。以她看人的目光,他在认识的那些小辈中,没能得到相同的资源,却比他们更优秀,已经是人中龙凤了。以后的前途只会越来越光明,达到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她预估了下现实因素,再加上女儿确实喜欢他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乔母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我已经同意了,后面看你爸,你去跟他掰扯。”
一个搞定了,宁酒吐了吐舌头,马上起身把耳朵贴住门,偷听他们聊天。
隔着门板,声音其实不太清晰,她努力听了半天,听出了他们在聊的话题。他们聊到了顾暮迟的父亲,宁父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父亲的病情稳定了吗?”
顾暮迟诚实回答:“这两年积极治疗,目前接回老家休养了。偶尔发作,但正常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宁父沉默着,表情不辩情绪,宁酒在门外火急火燎,顾暮迟在门内同样提心吊胆。
可能人一局促就会忘记察言观色,他大学创业摸滚打爬了几年,也没此刻这么紧张。
过了一小段时间,顾暮迟琢磨不透宁父的真实想法,声音努力平静道:“大学我每年做体检报告,这是我这些年的体检情况。”
宁父翻开来看了看,身体的各个指标,不管身体精神或是神经系统都非常健康。
顾暮迟见他神色松动,乘胜追击道:“我能理解您跟乔阿姨的担心,我同样担心给不了宁酒一个安稳的环境,所以这些年奋力打拼,现在终于获得了一份从容的生活。我会把个人的收入归她管,并签订婚前协议,如果离婚,财产全部归属给女方。”
宁父一直淡淡的脸色终于变化,他有些吃惊:“这对你太不公平了,你不需要把多年的成果送给我女儿,以前我担心她跟着你会吃苦……”
隔着门,顾暮迟的声音微微凝重且认真,徐徐道:“我明白您的心情。除了宁酒以外,我只剩下钱和名声了,爱一个人,希望把最好送给她。我能给的只有收入和我自己。”
宁父:“你考虑清楚了吗?不是一时脑热的决定?”
“当然。”顾暮迟似乎笑了笑,“您知道宁酒当时那时候跟我说了什么吗?”
宁父:“什么?”
“还没结婚你就考虑离婚协议了?我永远不会给你离开我的机会。”他低下头,眸光闪过柔和的光,“得到这样的答案,让我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
宁酒听到他暗含告白的字句,脸热了热,下一刻,宁父终于松口,她欢呼一声,破门而入:“爸,你太好了,我爱你。”
许久没听过这么露骨的话,宁父情不自禁笑了。宁酒小时候粘人又嘴甜,大了反而腼腆收敛了许多,宁父欣慰地说:“你这丫头,偷听别人讲话,没礼貌。”
“礼貌是对外人,家人之间不用太多礼貌,是吧爸爸?”宁酒笑着呛了他一句。
宁父:“……”小棉袄才维持几秒钟就又漏风了。
房间朝阳,顾暮迟逆着光,眼睛里却像盛了太阳般耀眼,当着长辈的面,他不方便做过分的事,便克制地牵住了她的手。待宁父出房门,门被关上。两人终于动了动脚步,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拥抱的渴望,他张开双臂,主动把她拥入了怀抱。
他的力道逐渐收紧,宁酒侧脸贴着他的胸口,心跳声顺着衣裳传递到她耳边,咚咚咚,响亮急促。
他的身高比她高一个头不止,下巴顺势抵住她头顶,声音从上方沉沉落下:“我现在觉得像在做梦。”
“我也是。”宁酒把手绕到他背后,紧紧拥抱他,感受他比她高一度的体温,“幸好他们同意了。”
顾暮迟声音微颤:“我没办法冷静下来,久久,你掐掐我。”
宁酒听话地掐了他胳膊的软肉,狠狠的,像趁机报复他曾经什么都不愿意透露的行为。
顾暮迟不在意她的小报复,心情仍旧轻松愉快:“真的没做梦。”
“如果是做梦,你打算怎么处理?”宁酒脑洞大开,笑呵呵问道。
他神色怔了一下,似没想到她的问题,不作声了好一会。宁酒没察觉他神色的异样,她表面追问一个如果,其实就是再想听听甜言蜜语,连声问:“你会不会再一次坚持?”
“没有如果。”他如愿以偿地回答了她满意的答案,亲了亲她的唇,“我会一遍又一遍尝试,不管承受多少批评指责,直到他们同意为止。”-
今晚,顾暮迟在她家吃晚饭,过后,乔母热情邀请他住一晚。
他半推半就间便同意了,宁酒观察他的言行,刚开始他拒绝了一两次,好像挺为难,第三次勉强点点头同意了,趁她父母转头聊天,他又朝她笑了笑,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宁酒:“……”你还挺会装。
夜晚的风有些凉,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一想到宁酒在他隔壁,他的心便不肯老老实实地待在它该待的地方,明明分开了半小时,他却无比想念她发间的淡淡花香,想念她刚刚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把脑袋靠在他大腿上的温度。
忍了两三年,最后连一晚上都忍不了了。
顾暮迟以前对他自己的自制力信心十足,如今他再也说不出他自控力强了。
把门拉开,他穿着睡衣,与此同时,隔壁也传来了开门声,宁酒把脑袋从门口探出来,毛绒绒的黑色,她的眼珠是水洗过的黑,清澈的倒映着他的身影。顾暮迟怔楞了几秒,内心闪过几分惊喜,他以为两人心有灵犀到同时想念对方了。
却见她略微睁大了眼:“你也想喝水吗?”
“……”顾暮迟沉默着,闷闷不乐道,“嗯。”
宁酒没发觉,她去客厅倒水,顺便给他倒了一杯。
顾暮迟喝了几口热水,她用手握住温热的杯身,看了他几眼,突然说:“我睡不着。”
“为什么?”这回,他没那么自作多情了。
“因为你在隔壁——”
顾暮迟心猛地一跳,只听宁酒叹气:“却见不着啊。”
简单的一句话,顾暮迟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她怎么越来越会了,上哪里学的撩人技巧?
他其实挺想问,但好歹没那么蠢,把这份暧昧的气氛给浪费了,宁酒说完见他反应不算特别大,觉得网上学的技巧也没那么厉害。
她心不在焉地想,下次换个博主看。
刚把杯子放下,宁酒准备跟他说晚安,一个字都没出口,顾暮迟上前一步,突然把她摁进了怀里,唇角微微上扬,发自内心的愉悦:“现在见着了。”
近期拥抱频繁,宁酒习惯性地在他胸口蹭了蹭。
顾暮迟被她蹭得胸口发痒,直痒进心里去,宁酒还不清楚寻常的一个动作,对他的威力有多大,她的声音模糊传来:“你一天要抱我十几次。”
“因为无时无刻都想见到你。”
顾暮迟讲情话还不够自然,但比刚谈恋爱那会好多了,他这个人表达情绪的方式不够直白,已经努力克服内心升起的不自然。
宁酒第一次谈恋爱,学着对他好。
他也要让她每天开开心心心,每天感受到他克制不住的深深喜欢。
两人抱了一会儿,夜渐渐浓重,顾暮迟不敢上门第一天,就跟宁酒睡一个房间。
他略微遗憾地送宁酒进卧室,门关上后,站了几分钟才返回客房。
第二天,第三天,顾暮迟回了外公家。
宁酒整天捧着手机跟人聊天,他在家还要处理公司的紧急业务,入夜卧房的灯仍然亮着,常常来不及看手机消息,他跟宁酒讲明了一下最近可能抽不出时间,她表示理解,很少去跟他闲聊,最多讲一句晚安。
她并非离了顾暮迟,就没朋友圈了,即使天冷不愿意出门,也可以线上跟朋友唠嗑,或者追剧打游戏。
而顾暮迟内疚得不得了,他陪伴宁酒的时间太少了,两人从工作后,只有短暂的清晨和夜晚才能呆一块,有时候他加班回来晚了,宁酒已经睡着了。他这些日子,经常看见她的睡颜,睫毛安安静静地垂落,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亲她的脸颊。
他并非后悔加班工作,事业对他的意义深远,是实现个人价值的手段,同时也是照顾身边姑娘的资本,他必须快马加鞭地奋斗,才能为对方撑起遮风挡雨的港湾。
顾暮迟忙完了几天,还剩最后一个计划,他计划回老家去看望顾荣。
大概要待两天,这两日他无法想象思念会有多么强烈,如果他能在这两天跟她呆在一起……他贪心地跟宁酒讲了他后面的计划,用那么不经意的语气谈到了他的行程。
索性宁酒抱着相同的想法,他的希望没有落空,她也愿意跟他一起,也愿意去看望顾荣。
两人商量好了日子,挑了个日丽风清的天气。
顾荣老家位于松远隔壁市,因工作调动到松远,前几年他的父母照顾他起居,去年顾暮迟的爷爷去世了,如今奶奶年纪越来越大,自顾不暇。
顾暮迟为两人安排了一个住家保姆,目前顾荣的生活稳定,状态越来越好。
宁酒上次见他是高一,陪顾暮迟去医院看望他,大概五六年没见了,顾荣的变化超级大。
见面那天中午,她推开门,一个大约五十左右的男人安安静静坐在书房看书,鼻梁架了副眼镜,气质温柔敦厚,她顿时怔楞住,顾暮迟走上前,她还留在原地。
很难把五六年前憔悴恍惚的人,与此时此刻的顾荣做对比。他的头发花白了,皮肤显出几分纹路,可整个人精神烁烁。
“宁酒?”他竟然还记得她,从桌案前抬头,打了声招呼,“好久没见面了。”
多年不见,语调依然熟稔而平和,宁酒的眼睛竟然有些酸,时间太快了,仿佛一眨眼间,小时候首次见面看着英俊帅气的男人,已经渐渐沧桑,时光在他脸上留下了印痕,这是他酸苦人生的某些印记。
“顾叔叔——”她说了两个字卡住,因为两人不常见,冲击也就更大,她忍着鼻子的酸涩,“看到您生活越来越好,我真高兴,这些年我没来看你,您会不会怪我?”
小时候她非常喜欢这位叔叔,尽管见面次数不多,她依然把他视为一个相亲相近的叔叔。
“没事。前几年即使你来了,我也无法好好招待你。”顾荣放下手里的书,“这两天就当在自己家,多玩几天。”
宁酒住了两个晚上,白天顾暮迟开车送他们去外面吃饭,逛逛谷坞市的景点,领略他老家的风光。
她拍了许多照片发朋友圈做留念,顾暮迟去地下停车场把车开回来,她跟顾荣站路边,闲聊了几句。
微信响了声,她低眼看手机的工夫,他突然跑到了马路对面,宁酒抬起眼看到这一幕,差点心脏停止。
然而当他从冰淇淋店买了个圣代回来,她的心落回了原地,儿时的回忆浮上心头,顾暮迟带她去游乐园那天,顾荣也曾跑到冰淇淋车那儿为他们买,只可惜因为陌生男人最后没能尝到他送的冰淇淋。
今天,当年的遗憾,他重新弥补了回来。
她一瞬间感慨万分,从他手里接过圣代,“您还当我是小孩子呢?”
“我这个年纪的人,看着您们,你和暮迟就是孩子啊。”
街上的人熙来攮往,店铺二楼往上是小区住房,各家各户亮起了灯,家的温馨感浓厚,感染了慢慢吃圣代的宁酒。
顾荣也盯着这些灯光,眸色恍惚了下,远方的车俩往这边开过来,他定了定神,微微笑着说:“你和暮迟什么时候结婚?”
“咳咳咳。”宁酒呛住了,脸通红,他们这次回来还没提起谈恋爱的事,顾荣怎么知道的?
她把疑惑问出,顾荣用看小辈的纵容眼神说:“孩子,我清楚暮迟的变化,他以前喜欢你但从来只敢偷偷瞄你,你回望了,他还要故意挪开眼睛。我早发现这小子暗恋你。”
“……”
“现在他敢桌底下牵你手了,我上次低头捡筷子,看得一清二楚。”
宁酒羞赧地点了点脚尖:“他还没跟我求婚。”
“过几天他一定会求。”顾荣掷地有声道,把顾暮迟老底掀了个透,“估计他已经在琢磨了,你先等等吧。”
宁酒不好意思再谈这话题了,模糊地嗯了声。
一辆白色的车停靠路边,顾暮迟降下车窗,怀疑的目光打量她:“嗯?我都不在,宁酒你脸红什么?”
宁酒不搭理他。
顾暮迟自顾自猜:“哦,路边看到哪个帅哥了?”
宁酒钻进副驾驶,真服了他的联想力了,这男人怎么回事,别开游戏公司了,去写游戏文案一定大火。
他载着两人往家开,街边的路灯飞速往后退,等红灯时他又朝她看了一眼,宁酒自始至终没回应,他说话酸酸的:“我随便一猜,还真是啊?”
“……”
眼看他莫名其妙吃起了飞醋,宁酒失笑不已,后座坐了长辈,她压低声音道:“没有呀,我最喜欢你了。”
顾暮迟的喉咙重重滚落,眼底流露出几分愉悦,他想忍住笑,忍了几秒没忍住。
低低的笑声响彻狭窄的车厢,他把脑袋低下,提高了音响的音量,悄悄说:“我也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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