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威迈于百王,至德加于四海!”
夜深,李隆基举杯和姜皎相碰,胸中豪放之气满地要溢出来。
两人喝到酒酣耳热,李隆基拉着姜皎絮絮叨叨讲了自己自登基以来的雄心壮志,以及在天幕压迫之下的胆战心惊。
姜皎是不理解这样的胆战心惊的,毕竟除了最初天幕把他和陛下相识是自己可以安排的这件事捅出来之后,天幕就再也没有背刺过他了。
也许在天幕眼里,他不过是个小喽喽。
哪里能有陛下来的重要呢?
但姜皎心中没有半分不被后人重视的愤慨,相反,他非常愉悦。
陛下的苦他看在眼里,他自问自己是吃不了这种时不时就要面临背刺的痛苦的。
姜皎看了看上头的高位,摇头叹气。
这皇帝啊到底还是得有能力的人来当。
他这种无甚能力的人,靠着和陛下年轻时的情谊,能鸡犬升天已然是万幸了。
也幸好陛下到底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自己不过是被贬了两级,没法接触到权力中心,但爵位还是被保留着的。
可能正是因为他触及不到权力的中心,他才能有这个机会和陛下彻夜喝酒吧。
姜皎酒量和李隆基差不多,都是一样的不好,但现在两个酒蒙子背靠背,两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坛酒。
李隆基又重复念了刚刚已经念过的句子。
“英威迈于百王,至德加于四海!”
“这是朕的好宰相对朕的夸赞!”
接着,李隆基带着几分炫耀对姜皎讲:“我马上就要去封禅啦!”
姜皎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全国各地的儒生都已附议了,他就是再废,都知道皇帝要封禅。
更何况之前出来的天幕不是说了吗,陛下要在开元十三年封禅,这是肯定会发生的事情,还有谁什么好质疑的呢。
大家因为有天幕作铺垫,早在两年前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但李隆基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激动地不能自已。
“封禅,那可是封禅啊!”
姜皎又点头应和:“是的,是封禅,陛下很棒。”
李隆基被夸,更开心了。
他带着一种感慨和期许:“时间已经定了。”
姜皎尽职做好一个酒友:“既已定了,那陛下便放心去吧。”
想着自己的盛世江山,李隆基高声叫嚷:“喝!”
姜皎听话捧着比脸大的坛子,吨吨吨起来。
李隆基喝着喝着,酒精上脑,开始难过起来。
“姜七啊,我这心里苦啊!”
姜皎不明所以:“你这下要吐啊?”
可不能吐我身上啊。
姜皎挪挪屁股,本能和李隆基拉开了不少的距离。
李隆基和他背靠背,因为姜皎的动作差点摔地上,酒撒了一半,房内的酒香更浓郁了些。
他并不在意身上的酒,他还是把湿哒哒的自己靠在姜皎身上,继续自己的诉苦。
“我得听天幕的话,那些事儿不能干!”
李隆基坛子一挥,彻底醉了后还不忘天幕时时刻刻的鞭策。
姜皎到底年纪大了,耳朵也背了。
“什么?天幕说什么了,那事儿要无脑干?”
姜皎心想着,陛下天幕看的多了,连说话的方式都有些像后人了。
你说说,现在他都猜陛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无脑干?
不带脑子地去办事?
姜皎用混沌的脑子想明白李隆基话里的意思,只觉得他这想法很危险。
这不管干什么,可不能不带脑子啊。
他闲在家中不带脑子便罢了,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他可是皇帝,那他能不带脑子吗?陛下可不能啊。
得问问陛下要不带脑子去干什么事情。
姜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问:“天幕说的哪些事儿?”
李隆基转头,拼命把自己的脖子扭到后面,想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竭力试图让姜皎看到自己的眼神。
李隆基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试着让他自己领会。
但显然,本来就不甚聪明的姜皎已经喝蒙了,无法领会李隆基的意思。
李隆基想了想天幕给他列的多条罪状,废皇后,杀三子,占儿媳。
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出来相当羞耻。
但姜皎执着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李隆基。
李隆基眼睛一闭,选了个听起来最不严重的:“还能有什么事儿?比如天幕说的那废皇后呗。”
是啊,天幕说的废皇后,杀三子,占儿媳都是不能干的事情。
姜皎这回耳朵不背了。
废皇后?
废皇后!
闹离婚啊。
这还了得??
“我得听天幕的话,那些事儿无脑干!”
“什么事儿?”
“废皇后呗。”
姜皎吓得酒醒了一半。
李隆基说完后又给自己灌了口酒,痛苦闭着眼睛。
感觉自己的头发已经不再茂密了,发际线也明显后移,这大约是天幕总拽他小辫子的缘故。
真的不能再让天幕拽到他一根头发了,再拽真是要秃。
李隆基昏昏地想着,连睡梦中都身处被天幕笼罩的阴影。
姜皎努力支棱起来,推推李隆基:“陛下?陛下?”
他的陛下为封禅的准备工作连轴转了好几日,已熬了许多的夜,现在彻底睡死过去了。
于是充满酒气的大殿里,只剩下姜皎一个人迷茫眨着眼睛。
废皇后真的不是一件小事啊,那是国母,牵一发动全身,皇后没了一定许多人想爬上那个位置,届时政局动荡,恐生变故啊……
姜皎恍惚着踉踉跄跄地离开。
回到家中睡了一觉之后,他总觉得这间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陛下要废后,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儿啊。
姜皎睡意渐消,想起了曾经。
曾经陛下尚且还是临淄王的时候,与他称兄道弟,那时候他每次去找陛下玩儿,王皇后都会做饭给他们吃。
那毕竟是正儿八经,和陛下同甘共苦过的正室啊。
就是没有子嗣,也不能说废就废了吧?
姜皎心里顿生同情。
再说了,这事儿要是被天幕知道了,等下次天幕出现了,少不得要把陛下刺成一只刺猬。
而他,作为第一个听到陛下此等想法的倒霉人,一定会被单独拎出来讲一讲。
陛下一个人被背刺就够了,他可不想被后人骂。
出于同情和明哲保身的心态,姜皎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样烂在肚子里,得让别人知道,提早做准备。
这时,下人通传,有人来找姜皎出去玩儿。
姜皎抱紧了被子一脸不耐烦:“谁啊?也不看看现在是能玩儿的时候吗?烦都烦死了。”
下人声音吓得发颤,也不知道是哪里惹了姜皎:“是李峤,奴这便退下了。”
姜皎挥挥手,赶紧退下吧。
但仅一瞬,他又想到了什么。
来的人不是别人,是李峤啊!
李峤不是别人,他是王皇后的妹夫啊!
你说说这事儿整的,真是打瞌睡就有人来递枕头了。
姜皎扯着脖子又把下人喊回来:“快快快,留住他,我有要事要同他讲啊!”
李峤在姜皎在这里没有呆多久,愤愤然离去了。
他离开姜皎府邸,直奔王守一那里去了。
王守一,王皇后的哥哥。
李峤在王守一的府邸也没有呆太久,但离开的时候已经没有那种愤愤然的模样。
这种愤愤然的情绪转移到了王守一的身上。
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像一个焦急的小仓鼠。
怎么办呢?
听说陛下要把妹妹的后位给废了。
这可如何是好。
王守一强迫自己坐下来。
冷静,要冷静,先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妹妹,先想一个办法出来。
妹妹不能坐稳皇后之位的原因说到底也只有一个,就是没有子嗣。
若是此时妹妹能怀上陛下的孩子,是不是就能把局势给逆转过来,这后是不是就不会被废了?
这个念头一生,就再也遏制不住。
王守一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
最近有个明悟和尚,听说是有些道行的。
现在就去找他!
王守一当即要去马厩牵马,往寺庙里头去。
走了两步,他又想到什么折返回去,回书房写了封信,令人遣送给妹妹。
这事儿还是要先和妹妹通个气,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而李峤离开王守一的府中后,总觉得这事儿,还不大妥当。
姜皎说的对,皇后之位往大了说影响社稷稳定,更何况现在正得圣宠的是个姓武的。
王皇后被废了,陛下想把谁抬上来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作为陛下的堂兄弟,作为李唐皇室,他也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时间,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油然而生,李峤感觉肩膀上的担子更沉重了几分。
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于是李峤整了整衣冠,往宫里去找李隆基了。
从没有一刻,他能感觉到自己如此重要过。
在李峤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李隆基尚且不知道他要说怎样的惊天之言。
他只是觉得昨天喝的实在是太多了,今日从早上醒来后脑瓜子就嗡嗡的,日后可定不能如此了。
他坐在椅子上,不甚舒服,用微小的动作扭了扭身子。
但李峤下一句话差点把他吓得从椅子上滑下来。
“陛下,我听说你要废后啊?”
这句话在李隆基耳边炸开,废皇后三个字现在在他听来毛骨悚然一般可怕。
李隆基站起来快步走上前,小声叮咛:“可莫要乱说!”
这话在李峤眼里就是坐实了他废后的想法,于是李峤念经一般,开始维系李隆基的家庭稳定:“要我说啊,你和皇后没有什么矛盾,到底也有夫妻一路相互扶持的感情在,哪里要闹到废后的地步呢?”
李隆基看他还说,有些生气了,提高声音道:“你莫乱说!”
李峤心道,小样儿还要面子呢,你要废人家后位怎么不想想皇后有没有面子呢。
他继续苦口婆心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呐!你们什么仇什么怨,无仇无怨,为何要动后位啊,这一动社稷将乱啊。”
“朕没有废后的想法!”
李峤说上头了:“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如此对待王皇后……”
李隆基扯着嗓门,“朕说了,朕没有废后的打算,王皇后还在她的位置上好好地坐着呐。”
这一喊叫醒了李峤。
哦,没打算废后啊。
李峤深感是自己的劝谏起了作用,甚是欣慰看着李隆基:“好啊,还在后位就好,你们小夫妻要好好的啊。”
李隆基本就嗡嗡的脑瓜子更疼了。
李峤离开后,他满脑子:你们什么仇什么怨。
李隆基晃晃脑袋,哦,更疼了。
他捂着脑瓜子,深深叹气。
朝廷里有个宋璟已经够他头疼了,现在宗室里居然还多了个李峤。
只希望这是李峤唯一一次念经。
李峤人是走了,但李隆基咬牙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谁污蔑朕有废后的想法呢?
究竟是谁在陷害朕!
此人心思阴沉,歹毒至极,比天幕背刺之行为更要恶劣!
可千万不要给他逮到,要是被他逮到,那人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后宫中。
武惠妃坐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修剪圆润的指尖划过面前的纸,一字一句看着这上面的内容。
哦?厌胜之术……
皇后要用厌胜之术求子?
武惠妃嗤笑一声。
要知道陛下最讨厌的便是厌胜之术。
皇后这么做无异于自寻死路。
武惠妃收敛了笑意,沉思着。
皇后那么着急丢了后位,那她就推她一把好了。
“去打听打听,王守一找的是哪个和尚。”
“再把这信封好,按原路送到皇后那里去。”
送信的宦官磕头应是。
王皇后拿到信,飞速扫了两眼,看明白这信的中心主旨之后嗤笑一声,把信扔到一边。
他这个操作把送信的小宦官看迷糊了。
皇后这是什么表情,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得知压胜之术能生儿子,不应该是如何至宝将信好好收起吗?
但小宦官终究看不到皇后其他情绪了,因为王皇后已经让他离开了。
他没法死乞白赖赖在这。
王皇后完全不把这事放在心上,随口派自己的宫女以回府拿家中物什的理由,去告诉自己的哥哥不用忙了。
先不说废后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就单说这个厌胜之术听起来就不靠谱。
还是不要乱搞幺蛾子了,有一日快活日子就过一日好了。
再者生儿子,生了儿子作甚?
让他陪着自己一起被废掉吗?
还是让他学陛下弃城而逃的德行?
不生。
王皇后现在想起李隆基,心里如枯井一般没有波澜。
想李隆基不如想赵丽妃讲故事。
赵丽妃最近爱上了讲话本子,她们嫔妃几个聚在屋里头听故事呢。
啧,小故事还挺勾人,让人魂不守舍的。
王皇后摇摇头回内殿去了,抓了把瓜子挤进嫔妃之间,没有一点皇后的架子:“快讲快讲,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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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流水一般过,除了武惠妃,这场废后的乌龙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包括李隆基。
李隆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这不仅是关于李隆基的重要的事情,这更是关乎整个大唐的重要事情。
李隆基,他要封禅了。
开元十三年的十一月示意日,李隆基在社首山祭祀地神。
这是封禅大典的最后一个环节。
李隆基满身疲倦,但他并不觉得累。
他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喜悦,按照玉简上的字,逐字逐句朗声诵读。
“惟开元十三年,岁次乙丑十一月辛巳朔十一日辛卯,嗣天子臣隆基,敢昭告天下于皇地祗:臣嗣守鸿名……”
张说就站在李隆基的不远处。
他脚踏的是泰山的土地,目览的是盛世太平。
陛下所做的这桩桩件件的功德,都有他张说跟着一同劳碌的身影。
张说不由想起了陛下最初登基之时,那百废待兴的局面。
不知道那时候的陛下是否会想过有这样的一天,能站在泰山之上,将自己为国为民所作的种种昭告天下,为天下苍生祈福呢?
他是设想过这个场面的。
但彼时他所设想的如此场面之中,没有自己的影子。
那时候的他尚且比不过姚崇。
而如今,最初设想的场面已经变成了现实,可当时力压他一头的姚崇已经不在了。
张说叹了口气,心生怅然。
开元初年对姚崇的恨意终究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殆尽。
姚崇临去前的话还声声在耳。
“我已去,这盛世还要仰仗张公。”
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预估到了自己为首席宰相的未来?
张说心惊。
姚崇的谋算时隔四年,依旧能让他感慨万分。
耳边是赞颂之音,眼前是大好的河山。
张说还想起了来泰山这一路所见到的国泰民安之景。
他最终释然笑了。
这一笑间,和姚崇多年的恩怨终究的湮灭了。
姚公,我替你看过这盛世大唐,不知可如你所愿?
陛下勤勉指正,百官一心为公。你所写的“十要事说”至今还被陛下张贴于办公的案几上,反复拿来诵读。
后人知你名,亦知你姚崇之能。
你泉下有知,也当安心了。
此时,天生异象。
阴云堆积,遮掩了半边天的光亮。
祭祀被打断,众人抬头往天上看去,光晕逐渐在阴云之上显现出来。
神音再次传来。
“这是天幕!”
一些只听天幕之名而未见过天幕的人开始惊奇。
“原来天幕是这个样子。”
“我一直在边关,还未曾见过,原来如此壮观。”
“这便是众人口中的神迹吧?”
李隆基听着周围士兵惊奇的声音,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人与人之间的悲喜不能相通。
就比如现在的他们天真的以为这天幕是神迹,而此刻的他内心凄然,已经做好了被背刺的准备了。
他只希望这次的背刺不要太过于猛烈了。
这并不是旁的什么时间,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封禅大典啊!
老天,为什么要让天幕在封禅进行的过程之中出现?
李隆基看着手里精致到能发光的玉简,愁容顿生。
他还没祭祀完地神。
只希望地神勿怪。
等天幕结束了,他便完成这祭祀的最后一环。
是的,李隆基现在正在进行的环节,是冗长封禅大典的最后一个环节,祭祀地神,将功绩说与神灵,然后将这记满功德的玉简埋在地下。
地神会看到的。
李隆基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玉简放好,转身往天幕看去。
如果说在封禅大典上出现的天幕让李隆基心生凄然,那对张说而言,这突然出现的天幕就是能把他吓地哆嗦的不定时炸弹。
他这两年时常想着,天幕究竟何时才能再次出现呢?
他将笔记翻烂了都没能想明白天幕再次降临的时间节点。
他只能凭借上次天幕刚出现的时候所说的,“张说分两次讲”这句话,来判断这次出现的天幕也是和他牢牢相关。
同时,这句话加上上次天幕消失时候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后人对张说的评价急转直下”。
着两句话放在一起,像是拥有了一加一等于三的能力,让张说产生了不止两份的惶恐。
他是真的害怕。
这种感觉就像钝刀子磨肉,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幕这把匕首就要把他捅个对穿。
光是想想,张说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痛,真的是太痛了。
刚刚和已经去世的姚崇一笑泯恩仇的张说痛彻心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天幕这就要来背刺他了吧?
【大家好,又见面啦,这期视频我们继续来讲张说。我们上期说到后世对张说的评价急转直下。我们知道抛物线从上升到降落,总有一个最高点存在。那么张说仕途的最高点在哪里呢?在开元十三年的泰山封禅。】
张说的想法得到了印证。
天幕果然来背刺他了。
“从上升到降落总有一个最高点的存在。”
天幕的意思是说,他在这里泰山封禅结束之后,仕途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是吗?
那最终会落到什么样的结局呢?
结局会比宇文融还凄惨吗?
张说心凉了半截。
这拔凉的心脏又透露着几分倔强的不信。
他张说这两年勤勤恳恳,甚至不在明面上给宇文融下绊子。
不过多少就是爱财了一点……
但那和宇文融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那怎么能算贪污呢?
那不算的。
于是这倔强的不信上,又加了一些心虚。
【封禅,即登封报天,将禅除地。封禅需要满足的要求有两个,第一个是天下大治,第二个是天降祥瑞。历代皇帝封禅都是满足了第一个条件。历史上我们所知道的封禅的皇帝一共有六位。】
【第一位是秦始皇嬴政。我们都知道他是历史上的第一个皇帝,建立了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封建王朝。建立皇帝制度,以郡县制代分封制,北击匈奴,南征百越,修筑长城,车同轨书同文……他的功绩数不胜数,被后来的李贽赞为“千古一帝”。】
【秦始皇封禅应当是无有异议的。】
[没有异议!我是他的粉,我喜欢他!]
[哦,我那迷人的老祖宗!(尖叫)]
[听说他长得高而且帅。]
[长生不老药嘛,他不就是想要区区一个长生不老药嘛,给他啊,给他!]
绝大部分人是认同天幕之言的。
众人纷纷点头。
李隆基并不是很关心皇帝的盘点,他在偷偷扒拉着自己的手指,算着自己前面封禅的皇帝有几个。
张说迷茫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这回天幕单独讲他吗?
怎么突然混进了帝王盘点。
他可不敢把自己的名字和那些皇帝放在一起啊。
这要夭寿。
遭罪哦。
【第二位皇帝的汉武帝刘彻。他虽然像秦始皇那样是开国皇帝,但他的声名在当时乃至现在比之开国皇帝也是不遑多让。“功莫大于秦皇汉武”,他是一个和秦始皇齐名的皇帝。对内他颁布推恩令,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对外他东并朝鲜,南吞百越,西征大宛,北破匈奴,打通丝绸之路,大汉威名远播。他自然也在封禅的皇帝之列。】
[哦,我那迷人的老祖宗+2]
[丝绸之路真的很绝。]
[有汉武帝在,我大汉民族的脊梁就没断过!]
[他把“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这句话做到了极致。]
每个男儿胸中都有一腔热血。
天幕上这位皇帝的出场让士兵小小沸腾了一下。
【第三位皇帝是光武帝刘秀。他结束十二年的战乱,开创“光武中兴”的时期,偃武修文,励精图治。后人认为他是唯一一个同时拥有“中兴之君”与“定鼎帝王”两项头衔的皇帝。虽不及秦皇汉武,但封禅算可以了。】
[啊,确实,毕竟没什么大污点啦。]
[不太了解捏。]
[肯定没有前面两个皇帝有名啊。]
众人都能看到,天幕上的弹幕明显没有讲上两个皇帝那么多。
李隆基站在刘秀的角度,开始为刘秀尴尬。
要是他亲眼看到自己被拿来和秦皇汉武作比,后人只知秦始皇和汉武帝,而甚少谈论他的事迹,不知他会有怎样的感想?
但这想法也是转瞬即逝。
李隆基在心里盘算着,就还有一个皇帝就轮到他了。
他像是课堂上开火车即将要被点名提问的学生,焦灼且忐忑。
【第四位皇帝是唐高宗李治。】
天幕下所有人的脑袋都探出来了。
他们大唐的皇帝呀,不知道后人会如何评价呢?
有些期待。
【他的永徽之治有贞观的遗风,但是怎么说呢,封禅还是不太够格的。毕竟有他爹,大名鼎鼎的唐太宗李世民站在那里,他怎么都超越不了这座高峰。他的前面不仅站了太宗这个皇帝,他在封禅的时候,身边站着的还是武则天。所以怎么看,这两位都比他更有资格一些。】
[难受,历史欠二凤一个封禅。]
[呜呜呜我的二凤啊。]
[不不不,不要封禅,泰山马上就要脏了。]
[抱走二凤,听我说,不要掺和进封禅里头。]
[不封禅这就对喽,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后面所有的皇帝都觉得去泰山丢面子,谁去啊?狗都不爱去了。]
所有人都石化了。
包括李隆基在内。
说李治之能不如太宗,那是事实,确实需要承认。
说他不如武则天,勉勉强强,把牙咬碎了也能认同。
但是为什么要侮辱泰山?
为什么要说泰山脏了?!
众人低头看着自己现在正在踩着的土地。
哦,是谁正在泰山虔诚祭祀祈福呢?
是他们自己。
天幕说的这泰山“脏了”究竟是何意?
一时间,众人想把脚拿开,但是又没有其他落脚的地方。
所有人都半尴不尬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第五位封禅的皇帝是李隆基。这个皇帝我们之前讲过,他用人才,善财政,整顿吏治,一手开创了开元盛世,大唐是在他的带领之下走到了最高峰。就这功绩来说,封禅绰绰有余了。】
这回李隆基依旧把心吊在嗓子眼。
来了来了,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夸的越猛,骂的越狠。
在长久的被背刺的过程之中,李隆基逐渐掌握了天幕说话的风格。
曾经年少不经事的他尚且还会为区区的两句夸夸而兴奋高兴,甚至飘到忘乎所以。
现在他不了。
现在他看透了“闪光的不一定是金子,动听的不一定是好话。”
天幕夸他,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好话,那是要骂他来了。
【但杀三子,废皇后,摆烂放权,耽于享乐,荒淫无度甚至到了弃城而逃地步的也是他。所以前期的他当然是有资格封禅,但是后期的他肯定就不配了。】
[李隆基又是你。]
[李隆基早噶二十年,这句话已经说累了。]
[这二十年给二凤。]
[后边还有一个宋真宗等着我骂,先放他一马。]
到现在,李隆基心里那口气才喘下去。
呼。
骂他的话还是和之前一样。
背刺的内容和之前也差不多。
嗨呀,后人也不行啊。
这战斗力有点降低了。
他已经具备了良好的心理素质,他现在是能够直面背刺的真正的勇士,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不就是被天幕刺成一只刺猬嘛。
无所谓,他会出手,把刺拔掉。
涂涂药他又是一条好汉。
【第六个皇帝是宋真宗赵恒。这位相当离谱。先是澶渊之盟主动送钱,后是说鬼神怪异事煽动朝野。为了封禅的事情他劳民伤财,社会矛盾更加严重了。他的名声不仅没有因为封禅好起来了,还彻底臭了。】
【这就像什么呢,这就像学校里有一块荣誉墙,老师说了,觉得自己成绩很好,可以给其他同学做表率的人可以上来,把自己的成绩写下来。于是陆陆续续有人上去了,第一个人先上去,写了个九十八分,接着第二个人来了,也写了一个九十八分。后面的人开始胆怯了,那么高的成绩,压不过他们呀。】
【这时候有人上来了,把自己九十分的成绩写了上来。要说九十分,当然比不过前面的分数,但是好歹超过九十了对吧?再后来上来写名字的人,成绩不不怎么高了。最离谱的是,有人把自己考了二三十的成绩也写上去了,和那群九十几的并列排在一起。】
【偏偏考出这垃圾二三十分成绩的人不觉得自己垃圾,自鸣得意洋洋之。于是后面所有的学霸都开始觉得在这面表彰墙上写下自己名字是一件相当耻辱的事情。】
【所以在宋真宗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愿意去泰山封禅以彰显自己的功绩了。】
[哈哈哈哈哈,去干什么呢?去为了跟别人说,自己也考了二三十分?]
[笑死我了,后面那群牛逼的大佬都会觉得来泰山没面子吧?]
[在之前泰山是镀金的,在之后泰山就是往身上糊泥巴的。]
[泰山:你不要过来啊。]
[泰山也觉得自己脏了,泰山也不想的。]
[如果可以的话,泰山可能想把李隆基还有宋真宗打包丢出去吧?]
[不知道那些在宋真宗之前那些心心念念想封禅的皇帝,在知道后面所有皇帝去都不爱去泰山后是什么想法。]
[他们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吧。]
别人什么表情李隆基是不知道。
但李隆基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是面部扭曲的。
心好累,感觉不会在爱了。
他以为背刺的最大伤害程度仅仅只是后人的谩骂了。
没想到那些明晃晃的事实也能给他带来莫大的伤害。
比如这个事实。
所有的皇帝都觉得去泰山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李隆基:心已死。
为什么要在他马上就结束封禅仪式的时候告诉他这件事。
哪怕提前一年。
哦,不,哪怕提前一个月,他都不会往泰山这来。
不不不,提前一天也是好的。
那会刚到泰山脚下,没有封顶,没有封禅,一切都还来的及。
李隆基自认为自己不是一张薄脸皮。
但此刻,他觉得再多的脸皮,也都要丢干净了。
想想后面所有的皇帝都用那种看笑话的眼神来看他今天封禅泰山的这个行为,他就想找个地洞钻一钻。
除了钻地缝,他还要收回之前的那句话。
收回之前的那句:后人战斗力不行啊。
是他错了,他真单纯,他以为后人已经词穷到无话可骂。
但中华文化毕竟源远流长,博大精深。
一句简简单单的“泰山可能想把李隆基还有宋真宗打包丢出去吧”又再次伤害到了他。
为什么要把他和那个给敌国送钱,还沉迷巫蛊之术,在封禅后立即得到全天下人耻笑的皇帝进行捆绑啊?
他至少创造出了开元盛世,那什么没用的宋真宗缔造出盛世了吗?
他没有!
他只是一个败家子。
怎么能把他李隆基和宋真宗的名字放在一起啊!!
泰山要是打包的话,也应该只把宋真宗一个人打包扔出去吧?
此时的李隆基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生的一个陌生人充满了恨意。
解绑的心思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强烈。
和这样的人捆绑,这是对他李隆基的侮辱。
事实上,如果李隆基认为这便是侮辱的话,那天幕要把事实甩在李隆基的脸上,对他进行一个全方位的“侮辱”。
【这里讲个有意思的事情。】
【封禅封禅,封就是在泰山顶上祭祀天上的神灵,禅就是在泰山脚下,祭祀地神。在祭祀地神的时候,是需要有一个撰满功德和祈福的玉简,这玉简上的所有字都是皇帝想让神灵知道的。古人认为,通过把玉简深埋地下的方式,能够让神灵看到玉简上的字迹,从而降福于王朝,降福于百姓。】
【在一九三一年,中原.大战结束后,蒋.介石命令自己的部下马鸿逵带人驻扎山东泰安。马鸿逵升到西北军的高级将领,想为曾经跟随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部下们建一个碑,来表达自己的怀念之情。】
【马鸿逵选嵩里山为纪念碑的建造地,在战乱前,这里有座香火十分旺盛的寺庙,马鸿逵想讨个好兆头。但是在挖掘地基的过程之中,有人发现挖出的土是五彩的,于是他们赶紧把这件事报告给了马鸿逵。】
【马鸿逵想这有异土,说不准里面会有什么宝贝呢。所以就着这个彩色的土继续深挖,最后还真给他发现了宝贝。他挖到了两个金灿灿的盒子。】
【打开盒子,他发现里面的东西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他是个武将,根本不懂这写的是什么啊,所以他连忙找懂行的专家帮他瞧瞧,这两个盒子里头究竟装的是什么。】
【专家看了很久,最后确定这两样玉册是真古董之后,如获至宝。】
李隆基看了看自己手上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玉质的册子。
这个玉册,是他手里拿的这个吗?
李隆基看看天幕,又看看自己手里这个“真古董”。
不确定,再看看。
李隆基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将手里的东西和天幕展示出的那张图片作对比。
他来回反复观看,这动作自然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场面一时好笑起来。
李隆基手里的玉册成了香饽饽,谁都想看一眼。
经过李隆基的反复鉴定,他最终确定,自己手里的东西和天幕说的是一个东西。
就是这小小的玉册,让后人如获至宝!
李隆基莫名兴奋起来。
他手里不起眼的东西被后人如此重视。
他对周围关注着玉册的人都郑重点了点头,那意思:是天幕说的“宝物”。
于是众人也盲目跟着李隆基开心起来。
【专家确定,这玉册是古代皇帝封禅之时用的玉册。那么历史上一共六位皇帝封禅,这两个金盒子里装着的玉册,分别是谁的呢?】
【专家通过玉册里的内容断定,这两个玉册,分别是唐玄宗李隆基,和宋真宗赵恒的。】
【至于这玉册被大地的神灵看到了没有我们暂且不知,但如果李隆基和赵恒在地下能够见面,想必能拍拍彼此的肩膀,称赞一声“缘分”吧。】
[哈哈哈哈什么缘分,是猿粪。]
[我笑疯了,是泰山想踹走的那两个是吗?]
[泰山的土地神真的把他俩的玉册给踢走了。]
[泰山好嫌弃啊。]
[这就是所谓的捆绑炒作是吗?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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