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因天幕所说的“走食”一事,想起了姚崇的好来。
诚如天幕所说,姚崇这个人非常会说话,可以说是就目前来看,他那么多大臣之中,也只有姚崇说话最合他的心意。
他最会掌握君臣之间的分寸好距离,多一尺疏远,近一尺又过于谄媚。
可惜啊,他的性格不适合长久为相。
李隆基往姚崇的方向看去。
这次天幕,姚崇也来参加了。
天幕的话将李隆基的回忆拉回了姚崇还执紫微令为宰相的时候。
那时的姚崇严重颇有意气,一心想与他携手开创君明臣贤的开阔□□面。
可眼睛里看到的姚崇却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他本笔直的背佝偻了不少,头发胡子也全花白了。
许是因为担任闲散文官的缘故,他的眼睛里更多的不是进取,而是守成。
整个人身上更多的,是祥和的气质。
此时此刻,李隆基清楚地认识到,姚崇他老了。
李隆基转眸又看向宋璟。
宋璟还能当宰相吗?
答案是能的。
但他却不再适合当那个执掌紫微令的首席宰相了。
性格刚直,却能力不足,可当一时之相,却不能长久为相。
李隆基看着天幕,心里不免有些怅惘。
宋璟退去首席宰相的位置之后,把谁塞到这个位置最为合适呢?
天幕呢,天幕来说几句话啊,刚刚背刺的那么欢乐,现在怎么当了哑巴。
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该说的事情拼死拼活掖着藏着。
下一任宰相究竟是谁?
他做的怎么样啊?
【如果我们将唐玄宗李隆基一手缔造的开元盛世划分为三个时期的话,那有姚崇和宋璟辅佐的这个时期,可以称为第一个时期。随着姚崇和宋璟双双下台,这个锐意进取的开元初期,也算是拉下了帷幕。他们虽然不再任宰相,但他们的功绩却影响到了历史的进程,被史册永远记录下来了。在此之后,我们很难再看到这样一个君臣一心,为开创盛世这一个目标而齐心协力奋斗的画面了。】
李隆基心里一个咯噔。
天幕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说下一任宰相是谁,不说就是了。
怎么还扯上了时代的落幕和很难再看到这样的画面。
姚崇和宋璟这两个宰相当然值得称赞,但天幕不是也说了吗,他们各有各的缺点,他李隆基找宰相,难不成还会越找越差?
什么叫“很难看到君臣一心,齐心协力努力奋斗的画面”?
为什么难看到。
他李隆基不是脚踩路上始终在奋斗吗?
他在砥砺前行啊?
天幕能不能张开眼睛看一看?
【宋璟是个好宰相吗?答案是肯定的,论宋璟的政治品格,无论是当世满朝文武,还是跨越时空一直追溯到现在,那样一心为公的纯净之心绝无仅有,很难找到第一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每个人都很难抛弃自己的利益。相对于姚崇而言,宋璟的能力差那么一截,但这绝不是说他没有能力,只是他的能力不足以支撑他在首席宰相的位置,管理整个庞大的国家政事。所以综合总结下来,宋璟他也在唐朝四大贤相之列。】
[四大贤相,上个视频好像提到了,我忘记了。]
[我回去看一眼。]
视频的观众在往回翻上一个视频,天幕下,宣政殿前的众人也在哗啦啦翻着自己的笔记。
张说也将自己满满当当的笔记翻的哗啦啦。
这笔记多且详细,有批注、有感悟、有反思,张说拿在手里有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
还有一种心安。
一种认真学习的心安。
姚崇看张说在一旁翻着笔记,目不斜视,出言道:“唐朝四大贤相,房玄龄、杜如晦、姚崇、宋璟,张公可是在翻这个?”
张说乐颠颠:“对对,我就是在翻这个。”
姚崇说话的功夫,张说的手也翻到了那里。
让他看看,还有谁能走上那个宰相的位置,让他从这个天幕的字里行间,窥得一线天机!
他张说,睿智。
张说用手指着重复一遍:“姚崇,与房玄龄、杜如晦、宋璟并称为唐朝四大贤相。”
姚崇,上一任宰相,已经下台了。
宋璟,下一任宰相,估计要不了多久,也要下台了。
可这房玄龄、杜如晦,是太宗的宰相啊……
张说人傻了。
他这哪里是窥得一线天机,他这是在翻历史吧?
后面的人呢?
在宋璟后面的人呢?
他有些想当然了,默认为四大贤相是在陛下统治时期的宰相。
原来是整个唐朝的宰相。
房玄龄、杜如晦当列在这四大贤相之中,这个张说当然是承认的。
但是怎么姚崇和宋璟也双双都被后人列在其中啊?
这评定的标准是什么?
难不成在姚崇和宋璟之后,满朝文武再无人可用了?
没有人能超过姚崇的功绩?
开什么玩笑。
偌大一个唐朝,萎了?
张说将自己的笔记翻的哗哗作响,正过来看,反过来看,像是要把这样纸给盯出一个洞来。
后人是不是多少有些不把他张说放在眼里了。
他张说也是一个宰相啊?
他就是还没有掌紫微令罢了。
但他胜在尚且中年啊,他和那群老头子比,要年轻啊,只要他拿出熬鹰的态度,他们总能被自己熬下去。
自己总能被陛下给看到。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他张说还没登上那个位置,就被盖棺论定,他不如姚崇这小老头了?
是他理解的这个意思吗?
他张说,在后人的眼里比不上姚崇?
张说越想越气氛,甚至想拍拍桌子。
真是岂有此理!
姚崇看了一眼盛怒之中的张说,轻飘飘道:“呦,怎么张公不在这四大贤相之列?”
张说怒视姚崇。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唐朝四大贤相的名字一出,就注定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张说没能比得上姚崇,一是他张说甚至都没在首席宰相之列,连参与排名的入场券都没能拿到。
后一种可能性比前一种更让张说不能接受。
翻笔记把自己翻难过了。
一时间,短暂的愤怒后,张说心生凄凄切切之情。
不能吧,陛下真的不会没有看到他,连试一下都不让他试啊?
因为百官翻纸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大,李隆基也听到了。
大臣们嘀嘀咕咕。
“四大贤相。”
“房玄龄、杜如晦、还有姚公和宋公。”
“意思是在宋公之后,再没有哪个宰相能超越姚公和宋公一人了吗?”
想到他们还跟着天幕背刺姚崇和宋璟的节奏,暗自笑过他们一人。
众人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人家就是做错了事,还能跻身四大贤相之列呢,他们呢,史册能不能有他们的名字尚且还是两说。
天幕上的动画搞笑,他们还在那龇着大牙傻乐呢。
后人都不记得他们,还乐。
百官能想到的李隆基也能想到。
他现在心对宋璟尚且有一些不满,按照天幕的意思,后头的宰相还比不上宋璟了?
他李隆基的眼光不能够那么次吧?
是他眼光的问题,还是朝中大臣的问题,现在人才少到已经再无能人可用的地步了吗?
再出现一个能约束手下的姚崇一号很困难吗?
李隆基再一次把目光给到了安稳坐如泰山的姚崇,而忽视姚崇身边气成一只包子的张说。
唉,姚崇,朕的姚爱卿,朕的好爱卿。
【姚崇在李隆基心里有着怎样的地位呢?是在安史之乱之后,李隆基逃亡的路上还会日日想念他的程度,他在逃跑的路上泪眼婆娑地说:“要是姚崇还在,事情一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足以见得他对姚崇能力的认可,和对他本人的怀念了。但为时晚矣,那个时候,距姚崇罢相已经快四十年了。】
[四十年啊,很漫长的时光了。]
[唉,想想就觉得难受。]
[整个盛唐付之一炬。]
[那是盛唐啊,文化认同度最高的盛唐啊。]
[就是现在,一千三百年之后,谁不想一睹盛唐的风采呢?]
李隆基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安史之乱,他逃亡的路上。
他浑身肌肉紧绷了起来。
天幕虽然不过寥寥几言,但只言片语之中他能感受到作为一千年后的后人,他们都在为这件事遗憾和叹息。
那当事人他呢?
不行,他不能让这件事再次发生。
李隆基左手捂着心脏,右手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下,开元四年,姚崇罢相。姚崇罢相近四十年后,爆发安史之乱。
这个时间节点一定要牢牢记住,牢牢刻在心上。
李隆基郑重其事将这张记着时间点的纸小心折起来放在胸口。
回去贴在床头。
【继姚崇和宋璟之后,大唐再难出现敢说话的宰相,开元之初,是一个锐意进取的好的开始,然而这个良好的开端却没有长久地维持下去,以至于之后发生了众多令我们惋惜的事情。我们与他们之间横隔的历史长河有一千三百年这样遥远的距离,历史的那端,他们的故事在上演,而历史长河这端的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凭空感叹。】
【继宋璟之后的宰相是谁,他在历史的画布上涂上的又是怎样的一笔呢?这个问题留到下个视频解答,我们下期再见。】
神音渐渐远去,天幕也逐渐消失。
“再难出现敢说话的宰相……”
李隆基再一次把视线给到了宋璟。
敢说话的就在这里,还并不算很老,看起来有很多年可以活。
当不了首席宰相,那就降一点嘛,保证他还在中央,但所说的话却时时刻刻能够让他听到不就好了。
这时候,气成一只鼓气包子的张说终于被李隆基看到了。
对,就是张说这样的位置,就很好。
虽不能做首席宰相,但仍旧给宋璟一个宰相的位置,让自己身边依旧能有宋璟的一席之地。
这样便刚刚好了。
张说感受到了李隆基的视线,坐直了身体,伸长了脖子,试图与李隆基的视线来一个隔空碰撞。
陛下这是终于看到他了吗?!
张说殷切看去,但李隆基视线只扫过他,又将目光移回到宋璟身上了。
宋璟再次被李隆基热切的视线给吓到。
他抬头试探看了李隆基一眼,但李隆基并没有现在说话的意思。
宋璟内心惶惶,天幕消失,陛下这是要惩罚他了是吗?
但李隆基最后并没有当场说什么。
他看了看宋璟,最后只说了一句:“散朝。”
散朝之后,李隆基并没有回去继续处理政事,他往后宫去了。
难得的,他不是去的武婕妤的住处,而是去了王皇后那里。
宋璟去处的问题想通了,他还有一件事要弄明白。
这件事,关乎天幕的出现,是否会改变历史。
天幕散了,王皇后和一众嫔妃也放松了神经。
嫔妃们没有离开,聚在王皇后那里准备一同吃过晚膳再各自回去。
王皇后心里安定不少。
她最终没有像天幕所说的那般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去,比照窦皇后父亲的墓给阿耶做一个同样的坟茔,的确不合适。
况且她已不得陛下之心,又无母族支持,甚至也没有一个儿子傍身。
已经知道了自己废后的结局,还是小心些好,不要招惹是非,在这殿里安安稳稳。
哪怕不能得什么荣华富贵,能得清净也是很好的。
此时,卸下防备的王皇后看兵书,赵丽妃在嗑瓜子看王皇后看兵书,刘华妃和杨贵嫔在一同打络子。
一派祥和,其乐融融。
但这氛围随着李隆基的到来烟消云散。
刚进殿的李隆基也着实被这场面吓了一跳,怎么他要找嫔妃的时候,一个两个都说自己生病了,皇后要找的时候,就都凑过来了?
这到底是他的妃子们,还是皇后的妃子们?
他面色严肃,有些阴沉的样子。
众嫔妃跳起来齐齐行礼,暗处里用视线在交流。
赵丽妃:这瘟神怎么来了?
刘华妃:我不知道啊,他不是应该去武婕妤那里吗?
杨贵嫔:重点是他来这要干嘛啊?是找皇后的吗?
赵丽妃:糟了,不会是因为那五丈一来的吧?那会不会是废后?
李隆基看这莺莺燕燕一块杵着,心里烦躁,挥手道:“你们先下去。”
赵丽妃站着没动,她看了眼皇后,帮她说话:“陛下,妾有一言。天幕所说王仁皎坟茔一事,毕竟未有发生,皇后也并未谏言,陛下明鉴。”
刘华妃和杨贵嫔也都没有动,与赵丽妃站在一块,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了,也是为皇后求情的。
李隆基匪夷所思看着她们,甚至眼睛里带了几分不解:“朕何时要说处罚皇后了?”
是不是将他想的也太过可怕了些?
他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处罚皇后的昏君吗?
赵丽妃放了半颗心,陛下既然这么说,这次应该是不会处罚皇后。
剩下没有放下的半颗,是对李隆基人品的质疑。
但李隆基毕竟是个皇帝,不会言而无信,此次说了不罚,应该就是不罚了。
于是赵丽妃道:“那妾告退。”
刘华妃和杨贵嫔紧随其后:“妾告退。”
三人退下后,李隆基终于正眼看王皇后了。
王皇后与他记忆里的模样不大像了,往常她总是画着一对柳叶眉,擦着不是那么合适的胭脂。现在素面朝天,却有种蒙尘珠玉褪去表皮,泛着光泽之感。
就是眼尾隐约的皱纹也没有让这光泽减退半分。
李隆基本是想开门见山,直入主题的,现在却不由说了一句:“你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王皇后深感这是一句废话:“陛下今日来,可有要事交代?”
李隆基见王皇后并无闲聊之意,只得将话重新引到正题:“皇后可曾有过,将岳父之墓的规格,提升到五丈一的想法?”
王皇后眼神复杂,认真看着李隆基。
他问这话的意思是什么?难不成光是有这个念头,都要治一治她的罪了?
李隆基看明白了王皇后严重的防备,心里登时就名白了一半:“你如实说,朕不因此治你的罪。”
王皇后只能道:“是。”
果然如此。
在天幕出现之前,皇后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并且在天幕出现之前,皇后又将这个想法打消,这才没有出现天幕所讲的,宋璟因此上谏之事。
本该发生且记录在史,并流传到一千三百年之后的事情,在现在却没有发生过。
可天幕没有因历史的变化而变化,那是否是说,现在与后世并不相通,也互不影响。
是否存在一个没有天幕出现的世界,那个世界与天幕展现的后世的相通?
无天幕的世界中,历史不可改变,而有天幕的世界,也就是他当下所处的这个世界,历史是可改变的。
那王皇后行为的改变是因为天幕的出现吗?
李隆基将混乱的思绪梳理整齐之后,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那皇后是因何打消了这个想法的呢?”
李隆基目光灼灼看向王皇后。
王皇后被盯地后退两步。
她看到了李隆基对答案的执着。
若她不把实话说出来,他就问到她说出实话为止。
“陛下可恕我无罪?”
“可,恕你无罪。”
于是王皇后回看他,这回她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她一字一句道:“因为第一次出现的天幕曾言,妾将被废。因此妾时时谨言慎行。”
听到答案,李隆基的第一想法居然不是原来天幕的出现真的能在潜移默化之中改变历史,而是,王皇后的目光太刺眼了。
像正午的烈日,让他身处其中,渺小的有些自惭形秽。
那是对于自己废后行为的愧疚。
李隆基几乎有些不能和王皇后对视,他将视线转移,仓促道:“朕知道了。”
继而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后,李隆基又回头:“只要你不逾矩,朕,不会废后。”
这话像是保证。
王皇后眼神微滞,最后归于平静:“妾当时时自省。”
陛下刚刚的话不是免死金牌,帝王心,谁又能揣测明白呢。
于是李隆基刚刚的话,在王皇后心中也仅仅如石子投入湖中,不过泛起点点涟漪之后,湖面又归于平静。
-
“姚公去世了。”
张说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的。
“他死了?假的吧?祸害遗千年,他这才活了多久。”
后来这事逐渐传开了,张说半信半疑。
不能是真的吧,距离上一次天幕消失,尚且不过一年的光景。
他还等着下次天幕出现的时候,说点什么话来气一气姚崇呢。
张说心里犹疑不定,总觉得姚崇去世这事儿像是太阳从西边儿升起一般,像是根本不可能发生一样。
最终,在姚崇的儿子扣响张府大门的那一刻,张说终于相信,和他斗了那么久的是死对头的真的死了。
张说心里怅然若失。
这就死了?
姚异伸手在张说面前挥了挥:“张公,张公?”
张说回过神来:“你来找我,是为了姚公?”
姚异点点头。
自从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影响了父亲的仕途,他心中着实愧疚。
大哥在父亲去世之前就走了,没想到料理完大哥的丧事不久之后,他便又要开始料理父亲的丧事。
自此,再也没有姚崇这个大树给姚家的子孙撑起一片阴凉了。
姚家的担子落在了姚异身上,这个前半生始终在做荒唐事的孩子,像是一夜之间就成长起来了。
姚异将手里箱子递给张说:“这是父亲生前收藏的珍宝字画,您才学渊博,我想请您为父亲撰写碑文。”
姚异又将大门拉开了一些,他的脚边还有一些箱子。
张说笑了一声。
他倒是了解我。
张说爱财,但这事他小心揣着,鲜少人知道。
张说看着那装珠宝的箱子,如看透一切一般:“你父亲教你的?他说只要将珍藏的奇珍异宝给我,我就会帮他写碑文?”
姚异额角冒了汗:“是。”
张说心里不免有几分得意。
姚崇他再厉害又怎样呢,没法给自己写碑文,任这满朝,又有哪个位置比我高,文采比我好。
不还是得找我写碑文。
“行。”
张说满口答应。
姚异慎重补充一句:“家父这就快治棺椁了,张公闲暇时间若多,还请快一些。”
他张说文思泉涌,小小的碑文自然不费什么功夫,况且,死者为大。
“行。”
张说又满口答应。
姚异这才放下心来:“那我便不打扰张公了,家中还有诸多杂事,我这便离开了。”
下人们将箱子一一般到府中,姚异也走了。
大门阖上之后,张说看着脚边沉甸甸的箱子,只觉得心里也沉甸甸的,说不上什么滋味。
他爱财这件事,姚崇居然知道。
他还知道些什么?
他当是姚崇只知道如何气他跳脚呢。
张说咧咧嘴:“死在我前头,还得让我些碑文,到底是不如我吧。”
说罢,长叹一口气,回书房去了。
次日清晨,姚异就收到了张说命人送来的碑文。
纸上的字整齐端正。
再看内容,不仅辞藻华丽,他阿耶生平的政绩详细写在上面,没有抹黑,甚至评价更是高了几分。
一看便是用了心的。
姚异振奋:“阿耶说的对!”
他匆匆过了一遍之后,飞快誊抄袭来,然后招来下人:“快快快,马上送给工匠,立刻镌刻,是立刻。”
下人急急忙忙结果,又急急忙忙跑走。
姚异又匆匆出门去了:“备马,进宫!”
几日之后,张说觉得不对劲。
当日情绪有些激动,给姚崇写的碑文多少有点言过其实了。
姚崇能有那高级的评价?
那不能够。
他越想心里越是不对劲。
去要回来罢,就说改一改。
这事不能派下人,且得他亲自去一趟。
于是张说去了姚府。
姚异心里暗叹:阿耶又说对了!
“碑文,已给陛下过目,恐怕没办法更改了。”
姚异看着张说,一脸歉意。
张说有些狐疑看着姚异。
上次姚异来他家里的时候就不对劲,紧张兮兮的。
姚异也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的人,看到他紧张什么,有古怪。
现在就更古怪了,他前脚写完碑文,后脚就给拿去给陛下看了?
张说上上下下打量着姚异,心思转了几个弯,终于想明白了。
他这是在给整个家族寻一条退路。
姚崇这是怕他死后,他对姚家人下手呢。
毕竟姚崇死后,姚家没一个能成气候的。
张说看着姚异,最终只说了一句:“不要辜负你父亲这番苦心。”
他以为自己猜破了姚崇的心思,没想到到头来被摆了一道的还是他。
真是死了都不安生。
死人算计起活人来了,还真给他算计成了。
难不成他张说真就不如姚崇?
张说苦叹着摇摇头,准备离开。
这时姚异喊住了他:“张公……”
张说回头:“何事?姚崇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
姚异道:“张公猜的是。家父生平唯一憾事,是未能亲眼一睹长安之盛世。”
张说转过身,彻底认真起来。
天幕讲姚崇之时,他眼含热泪的模样他在一旁看见了。
彼时他尚且以为,那大约是他得知自己最终被罢相结局的后悔之泪。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姚异对张说作了一个长揖:“家父说,他已去,这盛世,还要仰仗张公。”
是目睹盛世,还是辅佐君主缔造盛世?
张说没问,姚异也没有说。
但一人像是心知肚明一般。
张说沉默了片刻。
“他的灵堂呢?”
姚异带路。
张说最终为姚崇上了三炷香。
“你无缘一睹盛况,那我便替你看看,看看那盛世,究竟是何等繁华的模样。”
你且在下头看看,我张说,究竟能不能比得四大贤相之一的姚崇。
开元九年,姚崇去世,终年七十一岁。
开元十三年,唐玄宗李隆基封禅泰山,张说随行。
姚崇死后四年,泰山最网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