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全大唐都看我的直播 > 40. 第四十章(视频) 跟着姚崇,学会与上……
    【这就要说到“旱魃事件”了。宋璟刚正不阿,嫉恶如仇,这样的性格是好事,像是唐僧念的紧箍咒,在李隆基想要干什么坏规矩事情的时候,给他紧一紧头上拴着的弦。但是宋璟这个性格坏就坏在,实在是太刚正了,嫉恶如仇到有些矫枉过正了。】


    【“旱魃事件”的起因是宋璟给御史台新增添了一个条令,条令的大概内容就是,如果抓到的罪犯认错态度良好,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保证不会再犯,那便可以宽大处理。如果这个态度良好的罪犯,他犯的错误不那么严重,甚至可以减免刑法。但如果罪犯坚持一口咬定自己的是冤枉无罪的,那就一直将他关在监狱里,如果这人继续坚持嘴硬,那就关死吧。】


    他先是惊诧于天幕所出现的速度和时机。


    就在今日上午,他才刚刚将这条例送到御史台,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天幕就出现了,并且将他这处错误给指了出来。


    接着宋璟面色有几分不自然。


    联系天幕刚刚所说的什么“讽刺”称呼,天幕大约是想说,他此举是不妥当的。


    可这哪里不妥当?


    他觉得妥当至极。


    那些嘴硬的罪犯就是应该关押至死,已然被收押官府都不知悔改,可见已经品性败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这有什么错?


    况且这和旱魃又有什么关系?


    宋璟一生行得直,坐得正,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他梗着脖子,不认为自己有错。


    宋璟虽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可天幕之上漂浮的弹幕觉得问题可大着呢。


    [救命,我刚还说他人不错呢。]


    [那如果有些人真的就是被冤枉的呢?]


    [连申诉的机会都不给啊。]


    [已经预感到这个条例会造成怎样的混乱了。]


    [混乱倒是还好,我觉得最主要的是引起民愤。]


    [真的就是一次澄清的机会都不给。]


    [宋璟这是把司法当成儿戏了。]


    [这不是胡闹吗。]


    宋璟看着天幕,怔了神,不由倒退两步。


    这是何意,天幕都在说他做的不对吗?


    宋璟眼睛里有一半是难以置信。


    他一心为公,一心为了规章和制度,为什么后人要如此说他?


    天幕说的每一句话,李隆基也一并看到了。


    他一字不落地看了进去,又看了看宋璟那不可置信的眼神。


    原来宋爱卿也会出错。


    看到一向对他也厉声辞色的宋璟,如今在天幕的背刺下变成呆愣愣的模样,李隆基心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清的欣喜。


    平日里都是他做了什么不符合规定,或者是逾越礼制的事情,然后被宋璟劝谏,你这么做不行,你那么做也不可以。


    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有一个声音对着宋璟说,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背天幕背刺的苦楚滋味,终究不是他一个人体会了。


    短暂的快乐之后,李隆基又将心思放回到了天幕所说的内容上。


    “旱魃事件……”


    天幕没有提起这件事情出现的时间节点。


    他无法确定这事是发生在曾经,还是会在将来出现。


    如果发生在曾经,那这件事就是宋璟背着他干的,他在脑海里面完全搜寻不到和这“旱魃”字眼沾边的任何事情。


    若是这事发生在未来,那天幕出现的时机可谓是恰到好处。


    不利于民是事件,都可以改。


    天幕所说的这个条例他完全可以收回抹掉。


    此时的御史中丞也呆住了。


    天幕真神了,宋公今日上午才把这命令传到他这里,他甚至还没有施行,天幕就知道啦?


    天幕有好几年没有出现,一出现就是这样的时机?


    那道命令还在他袖子里放着呢,他正想去找宋公,与他商议这道规定,天幕便出现了,他就被喊来上朝了。


    御史中丞心中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将这条例施行下去,庆幸自己在感觉到这条例的时候,再三思量。


    【宋璟这道命令在我们现在看来完全是有些意气用事的味道了,矫枉过正,将真正受到冤屈犯人的最后一条路都堵死了。从真正的罪犯角度来看,只要嘴甜一些,承认自己的罪过,或许就能得到一个无罪释放的最终处理结果,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馅饼儿砸头上了。而这样的处罚让他们在出狱之后不知悔改,继续走在犯罪的道路上,危害社会秩序稳定。反正只要他们不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进了监狱也会被释放。】


    【而这个条例从官府审判者的角度来看,这简直就是为他们摸鱼量身定做的条例。他们不必去仔细追究案件的真相,反正按照这个条例的规定要求,真相已经成了最最无关紧要的东西。罪犯如果不认罪?那就关起来吧,被关久了,身上受的刑法够多了,罪犯就是不想认罪,为了躲避牢狱之灾或皮肉之苦,那就只能认罪。他们认罪了,那这案子就算了结了,皆大欢喜。没有人会关心这个“罪犯”他究竟是不是真的犯了罪,因为这并不重要。】


    【而在这个条例中,真正吃苦受罪的是哪些人呢?是那些被冤枉的,心里坚定公理与正义,“要留清白在人间”那些宁死不屈之人。】


    【这个条例所造成的局面是,无罪者深受其害,而犯罪者却逍遥法外。长远来看,这个不合理的条例势必会引发民愤民怨,社会不再安宁,家国不再太平,长治久安更是无从谈起。】


    此时各州百姓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意思?这不合理!”


    “要真是这样,谁还干农活啊,都当小偷去好了,反正到大牢里我能被放出来。”


    “哎呀,我还以为宋宰相是个好官儿呢。”


    “就是就是,现在看过不过如此。”


    广州的百姓更是议论纷纷。


    “宋宰相不是这样的人。”


    “这天幕是不是出错了啊,我怎么没有听说朝廷有这个规定了啊?”


    “宋宰相那样公正的一个人,他一心为了百姓们着想,要是没有他,我们还住着破茅草屋呢。”


    “再听听天幕说些什么吧,反正我不相信宋宰相是这样的人。”


    这一次,不等张说撩闲,姚崇主动道:“张公?”


    张说拧眉回头,凶神恶煞:“作甚?”


    姚崇心情颇好:“这回怎么不让我学学宋公了?”


    张说语塞。


    他讽刺姚崇排斥异己,却独独不能讽刺他处理政事的能力。


    姚崇的能力有目共睹,他退位也只是因为儿子和手下拖了他的后腿。


    他也只能拿姚崇不如宋璟刚正来怼一怼他。


    至于执政能力……


    张说叹了口气。


    他得承认,在这方面姚崇还是比宋璟强的。


    姚崇见张说说不出话,又一次收获了快乐。


    他心情颇好地提醒道:“张公快快将天幕之言尽数记下吧,可莫要犯了和宋公同样的错误。”


    张说愤愤提笔写字。


    姚崇说的对,他得记,不能不记。


    姚崇现在是年龄大了,当上闲散官儿了,他可不是闲散官儿呢,他还得处理政事。


    而且姚崇因为年岁和他的政绩,陛下特允五日来上一次早朝,五日,只需早起一日。


    而他,每天鸡还没叫就得爬起来了。


    想到这里,张说看姚崇的眼神更不友善了。


    张说不友善,但姚崇面儿上看起来是友善地很,他继续提醒:“张公快写罢,该写不完了。”


    李隆基看着天幕,面色凝重。


    “社会不再安宁。”


    “家国不再太平。”


    “长治久安更是无从谈起。”


    这终于引起了李隆基的重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可供一嬉的小事。


    他神情严肃看着宋璟。


    天幕将这条例的危害分析地清清楚楚,宋璟也听得明明白白。


    他当即起身行了大礼,对着李隆基跪拜:“是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他这一跪给李隆基整不会了。


    宋爱卿接受程度如此之高吗?


    这便,跪下请罪了?


    这应当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还有改过的空间,这噗通一跪实在太干脆了。


    李隆基不禁想起了他第一次被天幕背刺的场景。


    那种被万人注视着,尴尬想找个缝隙钻到地下的感觉,还有竭力否认天幕真实性的想法仿佛现在都能清清楚楚回忆起来。


    他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可不是自己错了。


    他不会错,是天幕错了。


    他是在天幕一次又一次的背刺过程中,意识到了有错应当改正这件事。


    如今天幕尚且还没有把整件事给说完,仅仅只是说了这条令的危害,宋璟就这么直接跪下了。


    如果此时宋璟拒不认罪,如他一贯梗着脖子的模样,他反而心有怒火要多问几句。


    然此时的宋璟前袍一撩,干脆利落认罪,便是无论是何惩罚都能接受,他反而觉得现在惩罚实在是大可不必。


    这条令毕竟还没有送到御史台,更没有激起民愤民怨。


    李隆基沉默片刻,开口道:“这是未来发生之事,此时条例未出,民愤未生,宋爱卿大错还未酿成,一切都有改过的空间。朕不能因为还未发生之事,来治宋爱卿的罪。”


    宋璟刚正不阿,一如往常一般耿直,又磕了个头:“回陛下,臣失职,条例已出。在今日,臣将这条例送到了御史台。”


    李隆基眼睛倏然瞪大,已经送去了?


    天幕才把这事儿说了,就送去了?


    李隆基等着眼睛,反复看着跪在地上的宋璟两眼,然后抬头张望,寻找御史台的御史中丞。


    高力士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等一:“御史中丞何在?”


    御史中丞耳朵尖,听到传唤的声音,迈着小碎步飞快就过来了。


    “宋宰相可把这天幕说的条例送到御史台了?”


    李隆基连眼神中都带着询问,是这样吗?


    御史中丞不敢隐瞒:“是。”


    说着,将袖子里的条例递上去了。


    李隆基眼睛又大了。


    还真有。


    李隆基将条例拿过来,翻了又翻,居然真与天幕说的一样。


    他开始庆幸这条例最终没有发出去,也庆幸天幕出现在了民怨发生之前。


    他看了看手里的条例,又看了看宋璟:“你先起来吧,且等天幕结束。”


    宋璟应声,退到一旁。


    【旱魃,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之中,会引起旱灾的怪物。神话中的魃在北方长居,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是招人厌弃的存在。古人认为干旱和魃分不开关系,是旱魃带来干旱,让他们颗粒无收,生活困难,所以当时流行一种烧旱魃的活动。每每干旱的时候,百姓会自发举行烧旱魃仪式,这种仪式不单单在民间盛行,就是宫廷之中也有这样的仪式,皇帝也需要参加。】


    [封建迷信要不得。]


    [生产力低下是这样的。]


    [我们确实不能拿现在的生产力水平去要求当时。]


    [这应该也是当时百姓心里的一种寄托吧。把旱魃烧掉了,就可以没有灾祸了。]


    [但是我没明白旱魃和宋璟之间的关系啊?]


    宣政殿前的百官也和弹幕一样茫然。


    是啊,他们也没有懂这个旱魃和宋公之间究竟有何关系。


    广州的百姓不仅茫然,更是愤愤。


    “是谁说宋宰相是旱魃?”


    “到底是谁,可别让我逮着。”


    “但如果真的像天幕说的那样,宋宰相不辨是非对错,只要不认罪就把人关在监牢里关到死……”


    “是啊,如果真的是那样,宋宰相也不是个好官儿啊。”


    “这事又没发生,反正我相信宋宰相是不会这么做的。”


    “但天幕说我们烧旱魃没用,是这个意思吧?”


    “放屁,怎么没有用?”


    【在开元八年的时候,关中有旱灾,烧旱魃的活动也随之开始了。最隆重的烧旱魃仪式当然是在皇宫之中举行的。古代的这种仪式不是简简单单的烧香拜神,他们还会请巫觋作法,还会请专门的演员,进行一些有情节性的表演,通过这个表演来展现人类战胜旱魃,人世间重新获得甘霖的场面。这场和宋璟有关的“旱魃事件”就出自于这场烧旱魃仪式的表演当中。】


    李隆基抓住重点。


    开元八年。


    确定了,这件事情还没有发生。


    另外,开元八年会有旱灾?


    李隆基拿着笔飞快记下。


    旱灾,还是要为防治旱灾提早做准备的。


    【在当时,有两个戏子,一个戏子扮演的是旱魃的形象,另一个扮演普通百姓,这个角色有些类似于我们现在说相声的捧哏。因烧旱魃仪式的需要,两个人在李隆基面前演起了戏。扮演旱魃的戏子出场后,百姓就问她:“你为什么要出来?”旱魃就说:“我为什么不能出来?我是奉了宋宰相的命令出来的,你不让我出来,是想违抗宋宰相的命令吗?”百姓也没有被旱魃吓住,大声呵斥:“你大胆,宋宰相是何等心为百姓的好官儿,你这样污蔑他,不怕遭到惩罚吗?”旱魃被呵斥地后退一步,讲出实情:“宋宰相不让人申诉自己的冤屈,正直无罪之人全都在大牢里死掉啦。你也知道,冤死之人的怨气可冲破天际。有那么多怨气的召唤,我旱魃能不出来吗?我当然得出来。”】


    宋璟犹疑:“这……”


    这条例若施行了,果真如天幕所说的一般吗?


    民愤已积聚到了将讽刺性的表演搬到烧旱魃仪式上,搬到陛下面前的地步了吗?


    经天幕的话,宋璟更明白了这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条例在一年之后引发了怎样轰动的一连串反映,他并没有百姓讽刺他号令旱魃而生气,反而开始反思。


    反思他除了这件事,还有哪些矫枉过正的行为。


    反思之后,便是庆幸。


    庆幸天幕在这个时候将这件事说出来,而并非是在事情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之后才说。


    但姚崇心里就不是那么痛快了。


    张说看到姚崇的一张臭脸,“噗嗤”一声偷偷笑出来。


    上一次说姚崇的天幕出现时机不好,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无法挽回了。


    两个儿子已经在洛阳选官的时候为难了魏知古,他自己也是一贯看不起魏知古小吏出身,又讨巧买好混到宰相的位置,最重要的是,他手底下那个贪污的赵诲已经贪污,就算没有被陛下发现,最后被天幕揭露也是无济于事。


    但这次说宋璟的天幕不一样,这回天幕可是提前整整一年出现,烧旱魃仪式上的闹剧还没有出现,那条不合理的条例也没有完全施行。


    姚公,实惨。


    张说看着姚崇,笑眯眯的。


    姚崇虽没有正眼看向张说,但是他“啧啧”的声音不绝于耳,就是没看到他的脸也能想象的到他现如今是怎样得意的模样。


    姚崇依旧不看张说。


    晦气。


    李隆基根据天幕说的这烧旱魃的仪式,设身处地想了想,觉得场面尴尬无比。


    他当然不能杀了那两个扮演旱魃和百姓的戏子,若是真杀了,不坐实了朝廷心虚吗?


    但如果这事真的发生,朝廷的尊严和面子都没了是真的。


    就是他李隆基,也会很没有面子。


    李隆基咂嘴,第一次开始考虑宋璟究竟是不是适合这个位置。


    给他执掌紫微令宰相的位置,是不是有些过高了?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宋爱卿他的确是一心为公,直言上谏,毫不含糊。


    但他处理政事的能力确实比不上姚崇啊。


    李隆基拧眉沉思起来。


    当皇帝的烦恼也就在这里了。


    选不出一个哪里都十分洽和心意的宰相,这里出众了,就得有点地方是不完满的。


    【“旱魃事件”是宋璟的错误之一,宋璟还有第二个错误,“恶钱”事件。】


    [啊?他犯的错误还挺多?]


    [笑死,姚崇是两个错误,他也是两个。]


    [但姚崇和宋璟还是不太一样,姚崇是这个人的品格不太行,宋璟是这个人办的事儿不太行。]


    [反正都有缺点呗。]


    [要是中和一下就好了。]


    [或者实在不行,搞权力制衡那套嘛,权力不要都集中在一个宰相的手里。]


    李隆基倒是没有把心思放在弹幕上,他看着天幕上硕大的“恶钱事件”四个字,心里拔凉拔凉的。


    恶钱事件,司法上出了问题还不算完,经济上也出现问题了。


    他觉得不能自己拔凉,也要把这份拔凉传递给“恶钱事件”的罪魁祸首。


    于是李隆基用凉飕飕的眼神看着宋璟。


    那意思是,你居然还敢犯第二次错。


    宋璟有些惶恐。


    难不成前不久下令收缴百信私下铸造的铜钱,也是错的了?


    不能任由恶钱泛滥啊!私下铸钱就是违反规定,就是引起社会不安定的因素,严令禁止,能有什么毛病呢?


    【以防有些观众不理解什么是恶钱,我在这里解释一下,在唐朝,恶钱就是未经官府的允许私自铸的钱。私自铸钱的目的是为了获利呀,所以恶钱在重量和成色上,远远不如官方造的钱。用官府能造一枚铜钱的材料,百姓能私下造两个、三个、甚至更多,那私造钱财的人就能获取大量的利益。这种恶钱大量流通到市场,会引发物价飞涨等等一些列的问题。所以恶钱是应当被禁止的。】


    【宋璟也明白这个道理,所宋璟明令禁止私下造钱,除此之外,他还下令,无论是否私自造钱,只要手里有恶钱,一律上缴。】


    [我没文化,我觉得他做的挺对的呀?]


    [好像是没有什么毛病的样子。]


    [谁能帮我分析分析啊,哪里出了问题,我数学都不好,更别说经济了。]


    宣政殿前,一些也没有什么经济头脑的官员一样不理解。


    “宋公这事儿也做错了?”


    “我看没毛病。”


    “我也是,我也觉得没毛病。”


    “恶钱收缴,这不是理所应当嘛。”


    但此时各州百姓就是不同的反应了。


    “说到这个我就生气,又不是我私自造的钱,凭啥要把我的钱收走!”


    “一枚铜钱不是钱啊,现在各处都是□□。”


    “他官府有本事收,怎么没本事造钱啊,不造钱我们用什么,只能用恶钱。”


    “官府才不亏,白花花的钱都拿回去了,可怜那是我们的血汗钱呐。”


    张说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开口问姚崇:“姚公,你看出哪里出问题了吗?”


    姚崇神叨叨的:“恶钱,古已有之,宋公之法,过于刚直。”


    张说烦他装腔作势。


    你这不是废话吗,宋公他不仅仅方法是刚直的,他整个人都是刚直的!


    于是张说执着重复道:“姚公,你看出哪里出问题了吗?”


    姚崇心情好,大发慈悲为他解惑了。


    “你这月的俸禄拿到手了,这时有人告诉你,你俸禄里的铜币有一大半都是恶钱,你必须将恶钱全部上缴,你当如何?”


    张说刚想喷他这话驴唇不对马嘴:“官家发的俸禄如何能有恶钱……”


    但话没说完,脑子就转过弯来了。


    他自言自语道:“我会愤怒啊,我那么多的钱,一下就全没了啊。”


    姚崇点头:“百姓也正是如此。”


    张说像是被打通了经脉,整个人都开窍了:“是啊!”


    【宋璟这样做看起来是没有问题的,但他疏忽了两点。第一点,大量收缴恶钱,市面上的货币骤然减少,会造成市场萧条。第二点,收缴恶钱不给与补偿,会引起民愤。】


    宋璟一个头两个大,又是民愤,又是民愤。


    现在的百姓,气性大啊。


    李隆基依旧冷飕飕看着宋璟。


    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又引起民愤了?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宋爱卿前不久才将这命令发布出去。


    或许要不了多久,便要引起民愤了。


    想到了或许要即将发生的事情,李隆基心里发愁,眉头紧皱。


    这天幕要是能讲讲怎么解决恶钱事件就好了。


    天幕来自于一千三百年之后,想必千年之后,这区区恶钱的小事,一定有应对的办法了。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李隆基第一次感觉到了天幕的重要性。


    天幕在他的眼里不再是一个只知背刺他的,令他心中不悦,甚至有几分恐惧的神迹。


    此时的天幕更像是一个等待挖掘的智囊。


    如果此时天幕能把解决恶钱事件的办法说出来就好了,哪怕是轻飘飘的几句话,也好过他们像无头苍蝇一般摸索。


    第一次,李隆基感觉到了语言的重要性。


    李隆基神情复杂,期待又忐忑。


    若是能说出解决之法,就是再背刺他两下也是无妨的。


    天幕似乎听懂李隆基的心声了。


    【在唐代也的确出现了多种解决恶钱的办法,每一个方法都有优缺点,在这里简单给大家盘一盘。】


    李隆基仰头看天,兴奋伸出自己的双手。


    这才是真正的神迹啊!


    伴随着李隆基持续的兴奋情绪,天幕娓娓道来。


    【第一个办法,在关隘、坊市等需要钱币大量流通的地方,设置专门分辨货币好恶的专门性站点。符合规定的钱币才能够流通到市场。这个办法在东魏就已经使用,在唐代被沿用,也成为了区分货币良恶的主要办法。但这办法也有缺点,人力鉴别,没有专业技术,会产生误差,也比较难在偏远地区推广。】


    天幕所说的这个办法是现在正在施行的办法。


    这个办法的缺点已经暴露无遗,并且这个方法,无法解决民愤问题。


    但百官没有松懈,依旧记了下来。


    天幕肯定不会说这一种办法,天幕肯定还会说其他的办法。


    【刚刚说的办法是用于货币区分,接下来所说的办法就是在弥补百姓上下功夫了。】


    一时间,包括李隆基都拿好了笔。


    宣政殿前乌压压的人全部同等弧度扬起了头,像是嗷嗷待哺的小鸟幼崽,每个人眼中都饱含了对知识的渴求。


    【用米、布、或者是官方铸币,去按照比例兑换百姓手里的恶钱,这样一定程度上可以弥补百姓的损失。这样的办法也有弊端,如果比例太大,百姓不乐意换,并且这个办法对国库的要求很高,时间久了官府也支撑不住。】


    百官一边遗憾,一边提笔记好。


    唉,不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他们想拥有一个,一经推广,全员响应,迅速施行,立竿见影的办法。


    天幕实力打脸,马上告诉了他们,他们是在想屁吃。


    【控制原材料这个办法可以追溯到隋朝,这个办法有助于从根本上解决恶钱,但是当时官府控制力不行啊,他们也想控制,但是原材料很多,像铜、铅啊等等,他们控制不住那么多材料的。】


    百官沉默了。


    天幕就差把他们能力不行明晃晃写出来了。


    【此外,严峻刑法也是一个办法,但是这只能作为一个辅助性的办法,过犹不及,太过了会造成冤假错案。关于这类刑法的法律规定,还是需要一定时间打磨出一个完备的体系的。】


    宋璟沉默了。


    冤假错案,天幕似乎是在点他。


    【刚刚总结的几个办法都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联系当时唐的生产力、政治背景、社会背景,其实在当时是无法出现一个一劳永逸,完全解决恶钱的办法的。官府只能做的是因时制册,将生产力发展起来,将完备的法律体系完善起来。】


    齐齐仰着的期待脑壳又灰扑扑地低下去了。


    天幕说了,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李隆基沉沉叹了口气。


    原来这世上没有一通到底的捷径。


    李隆基看着记的满满当当是纸,仍觉得宽慰不少。


    这些办法也够了的。


    蚊子腿小也是肉啊,至少多了好几条可供延伸的思路呢。


    被天幕背刺久了的李隆基,连心态都好了不少。


    【我们最后要说的,是宋璟罢相。】


    一群蔫巴巴的脑袋“蹭”地一下,又抬起来了。


    脑袋们齐刷刷望向天幕,接着望向宋璟。


    宋璟也罢相了?


    “宋公上任也没有很久吧。”


    “你这话说的,姚公在宰相之位也未待十年八年啊。”


    “我还是有些震惊。”


    张说也惊讶,他推了推姚崇:“跟你一样,罢相了。”


    在场唯一接受度良好的反而是宋璟这个当事人。


    他垂眸想了想,就是没有天幕说的这句罢相,事后他也会主动提出辞官的。


    有姚公这个先例在前,他不好赖在这位置上。


    况且这回他到底与姚公还是不同的,他接连两次在政事的处理办法上出现错误。


    若说“旱魃事件”尚且没有发生,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那“恶钱事件”已然发生。


    只不过时间并不长,还没有激起民愤罢了。


    就是任由他坐在这个位置,也是做不长久的。


    【姚崇被罢相的原因是私心太重,而宋璟被罢相的原因恰恰相反,公心一片却有些过犹不及了。我们不能说他收缴恶钱是错误的,但完全将恶钱收缴而不给予百姓一定的补贴,会引发群众的不满。厌恶不诚实的罪犯,反而将一些受到冤屈并坚持正义的人一棒子打死,这会造成更多的冤假错案。】


    【宋璟的古板不知变通,其实在他为相的早期就能看出来了,把他和姚崇对比起来举个例子,方便大家理解。】


    [他俩正好互补了。]


    [可惜人不能中和,唉。]


    [不太了解唐朝的宰相,后面会有新的宰相吗?]


    张说欠嗖嗖对着姚崇道:“你瞧,天幕又说到你了。”


    “姚公这宰相没白做啊,后人时时刻刻惦记你呢。”


    姚崇面无表情。


    但是被提到的另一个人,宋璟就不是那么自在了。


    天幕在说到他被罢相,他尚且能寻常心对待。


    他毕竟有错,犯错就要接受惩罚,这是理所应当。


    但是将他与姚公进行对比,这多少让他有几分自惭形秽。


    就政治能力而言,他的确比不上姚公。


    【长安分东都洛阳,和西都长安。当时粮食的盛产地在洛阳,但将粮食运到长安是一件工程量相当浩大的事情,所以大旱时期,长安的粮食就供应不上了。在开元五年的时候,李隆基就面临了刚刚说的问题,粮食不够吃了。按照唐王朝一贯的做法,是将整个政治中心都迁到洛阳,政治领导班子去洛阳住一段时间,等灾荒好转,再回到长安,这在当时被称为“就食”。既然在长安吃不到粮食,那我去洛阳总行了吧。粮食是死的,人是活的啊。】


    【所以当时的李隆基也打算,把政治中心搬到洛阳去。但这时太庙的柱子坍塌,这导致整座太庙都倒了。那是太庙啊,李唐家放祖宗牌位的地方。大家都知道,古人把祖宗牌位看的都相当重要,这件事也被看做是一件不怎么吉利的事情。所以他们就在想,太庙怎么早不倒,晚不倒,偏偏在他要去洛阳的时候倒呢?】


    李隆基想起了这件事。


    他印象深刻,在这个时候,他还同宋璟闹了些不愉快。


    【宋璟本来就是不赞同李隆基去洛阳的。当时太上皇李旦去世才半年,宋璟认为,李隆基在长安老老实实守丧才是合规矩礼法的,守丧十分要紧。】


    [……我明白博主为什么说宋璟不灵活了。]


    [长安没粮食啊,难不成天天在长安等着饿死啊。]


    [饿死应该是不至于的,整个领导班子去洛阳能减轻长安的粮食压力。]


    [确实,毕竟那么多官儿,好多人呢。]


    [一般这种“就食”都是一两年,所以真的能减少很多压力。]


    [他们要是去洛阳了,那长安的百姓就能吃饱肚子了啊,还是去洛阳的好。]


    [宋璟把规矩看的太重要了。]


    姚崇身边的张说又在撩闲:“姚公,天幕马上要夸你了”


    这件事他也知道。


    宋璟说话是不好听,但是姚崇说话好听啊。


    所以当时陛下就问了姚崇的建议。


    张说啧啧咂嘴。


    别人看不清姚崇的性格,他还看不清吗?


    姚崇就是在一些国家大事之上,会纠正陛下,但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方面,姚崇不管是什么都顺着李隆基说。


    姚崇笑面虎一样,脸色极好,不是宋公那样的臭脸,说出的话也好听,柔软又熨帖,肯定把陛下哄的好好的呀。


    此时李隆基也想起来当时姚崇宽慰他的话。


    那会姚崇已经罢相,他虽然在自己儿子和手下的事情上犯了糊涂,但是大事方面向来都是很靠谱的。


    李隆基瘪了瘪嘴。


    他要去洛阳又不是为了去玩儿,他也是为百姓考虑,他也是想减轻长安的粮食负担。


    若非如此,谁会喜欢长时间舟车劳顿呢?


    但姚崇完全不考虑他的感受,直接就说了他去洛阳就是不对。


    还劝他再进行德修。


    德修德修,一天到晚的德修,他才修了没多久就又要再修一遍,他真的累了。


    【所以李隆基去问姚崇的意见了。姚崇这人就圆滑多了,他比宋璟会讲话,也比宋璟会猜李隆基的心思。姚崇先是直奔主题,说,这洛阳该去呀,怎么不该去呢?接着把李隆基心系百姓的事情单拎出来,拍了拍马屁:“陛下您去洛阳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整个长安城的百姓呀。这洛阳为什么不能去呢?”然后,姚崇又说了:“况且这太庙是好几百年之前建造的,柱子被侵蚀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况且您去洛阳是为了百姓,做为百姓的利民事情如何能遭天谴,上天奖励陛下都来不及呢。”姚崇这是从两个方面,直接把李隆基最大的顾虑给解决了。】


    【最后姚崇还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方案:“现如今长安的百官都收拾好了准备去洛阳,宫人们将陛下的奏折与常用物品也打包齐全,洛阳那里为了迎接陛下也做了许多的准备,陛下如果不去,是让所有人的心思都白费了。陛下如果实在担心太庙,可以心腹留守,监督维修。这样太庙的修缮工作和“走食”就都不耽误了。】


    [牛啊,跟着姚崇,学会与上司的对话艺术。]


    [姚崇是实打实的务实派啊。]


    [哦对了,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我差点忘了。]


    [对,治理蝗灾只有他不怕遭天谴。]


    [唉,宋璟用来劝谏还是很好的,就是能力差点。]


    张说脑袋又凑到姚崇的面前,依旧是欠嗖嗖的模样:“姚公也教教我,教教我说话的艺术。”


    姚崇有心膈应张说,上下扫视张说一眼:“这大约是天赋吧。”


    言外之意,你资质愚钝,学了也是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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