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其道, 它们无处不在,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领悟它们。
而墨卿所创的天女诀, 便是一份让修习人能借此“悟道”的指引。
而每个人能领悟的道途, 都会根据自己的经历与感想不同而有所区别。
比如有的人被苹果砸到会悟到引力的存在,而有的人被苹果砸到会悟到改良苹果品种的方法,还有的人会因此悟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从此远离果子成熟的苹果树。
故而每一个修习天女诀的女修, 所能悟出什么“道”,全看她们本人的悟性和她们内心最渴望突破的方向如何。
问心关, 便相当于一场开放式的考核,让修习人能在其中探寻自己的道路。所以, 但凡心志坚定者,皆能破除幻象,找准道途一举筑基。
*
奉珍出关后不久,奉云也成功通过了问心关,筑基出关了。
与奉珍的软和性子不同, 奉云的性子要更跳脱些, 她年纪比奉珍小些, 心思也活络,没那么细腻。路上奉天让她除恶她便除恶, 让她赶路她便赶路, 很少去想一些比较复杂的问题。
她年岁不大,虽然之前也经历了不少磨难, 但自从跟随奉天后, 这个乐观的姑娘就把从前的种种抛之于脑后, 成了个直来直去的活泼性子。
所以这姑娘的问心关里并没有遇到什么苍生百姓, 也没遇到什么刻骨铭心的仇恨苦难, 就惦记着她和奉珍在黑风寨里砍翻了十来把卷刃的长剑。
奉云心想,要是能把这些长剑修一修就好了,不然这么多剑都卷刃了,扔了多可惜啊。而且,要是她们都能有趁手又不会卷刃的好剑就好了。
她这样想着,就将她练气大圆满所修出的所有灵气都聚成了一个双耳小鼎。
这小鼎便是奉云的本命法器,可以铸刀炼剑,也可以炼化一切金属兵刃之物。
奉云误打误撞的,走上了炼器之道。
奉天几人听着奉云的解释,都不禁莞尔。
炼器之道属金属火,倒与奉云这风风火火的秉性吻合得很。
奉珍奉云的筑基,相当于给奉天的游历之行增添了两份强有力的保障。不仅战斗力续航力翻倍,还多了丹药武器的稳定来源。
她们之后再也不必担心受伤或是武器不足了。
奉天之前本来还想自己学炼器炼丹呢,没想到奉珍奉云二人居然阴差阳错的补上了这两个空档。于是奉天便放下了这一茬,转而专心蕴养自己的禾穗。
她的禾穗现在仅能使人果腹,用在对敌上也全靠谷粒化作灵气贯穿敌人,在使用方法上还相当的原始粗犷。
奉天打算接下来把禾穗朝着促进作物生长的方向蕴养。
这需要她多多去观察各种作物的生长与死亡。领悟“木”这一属性后,才能让她的禾穗成为可以承接转化木系灵力的媒介。最终通过这可促生保收的禾穗,实现奉天想使这世间“五谷丰登”的心愿。
而奉珍奉云则不同。
奉珍需要开始学习岐黄之术,再一通百通,举一反三的将自己的灵力运用到疗伤治病中,或者将拥有治愈属性的灵力融入药草之中,再凝结成丹。
奉云的炼器之道需要她多多接触各种金属矿脉,让她学会识别它们,记住它们的属性特点,用灵力炼化锻造它们,再将它们铸成合意的刀兵。
因着三人的修炼需求,接下来的路她们一行人便特意挑那些人迹罕至的深山旷野走。
因为这样的深山旷野中多有药草,奉天便可以尝试用禾穗转化自己的灵力,将这些药草催生得大一些或者高一些。
被奉天催生过的沾上些许灵气的药草奉珍便拿去捣成药膏,照着奉天给她买的医术上学着炮制各类药物。顺便还学些望闻问切的工夫。
奉云便专往那些有矿脉的地方钻,掘一些矿石出来,用她的双耳小鼎炼化成更精纯的刀剑原料。
于是这一路上,奉天催生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药材,奉珍就拿着这些药材捣鼓成各种药物。她每天还抓着每一个同伴挨个把脉,给她们开各种强身健体的方子。
几个新来的姑娘身体一开始着实有些亏空,但自从她们踏上修行路,又有奉珍每天的补药养着,如今面色都好了很多。
但奉珍仍然觉得自己差了点火候,恨不得一天给同伴们开十个方子来实验她的补药效果。奉天奉云几人被她补得都快流鼻血了,奉珍无法,便遗憾的转头寻别的活物来实验。
由于奉珍的过分勤学,这一段路上,连过路的狗,都会被她抓着把脉开几碗补汤再放走
而奉云则每天都灰头土脸的。
她遇到矿脉便下去掘一大堆矿石,交给奉天保管在百宝囊里,之后再每天都试着开鼎炼矿。
奉云将自己的灵力化为灵火,简直打铁打得上了头。但灵火不比凡火那么好控制,炸炉之类的意外时有发生。
虽然奉云的双耳小鼎炸不坏,但每次她的炼器鼎被炸飞都能弄出好大的动静,搞得奉天等人见她开鼎都心有戚戚的躲远些。
若是有谁被奉云的双耳小鼎或是矿石炸伤,奉珍便欢天喜地的上来把脉开药。
好在女修们都有一身铜皮铁骨,不至于真被炸出多么严重的伤势来。而奉珍的药膏药汤也颇为有效,一般两剂药下去,外伤便可痊愈了。
于是一路上便过得是很有些鸡飞狗跳。
但没有人觉得这样不好,反而每天都过得比之前愉快许多。
奉天催生药材,即便是催生得歪了,使药草们多长了些无用的部位或是导致只长叶子不结果子,几个小的也不敢笑话她。
但若是奉珍追着过路的野犬把脉灌补汤,或是奉云的小鼎又炸出了百米远,把自己炸得满脸焦黑头发竖直,旁的几个年轻姑娘们就会笑成一团打趣她们。
奉珍奉云也不恼,还跟着同伴们一起笑。
每当这时,奉天也会无奈的摇摇头,但眼中也有不加掩饰的笑意。
江云归和另外几个新来的姑娘在这样的氛围里也进步飞快,各自的修为都有提升。
就这样走了大半个月,一行人才从深山旷野里出来,改走官道。
因为奉天经过了许多实践,咂摸出了些许催生的门道,接下来只需要反复练习,靠水磨工夫提升催生的精准度和她的灵力总量便可。
奉珍的理论基础也打得差不多了,现下缺的是多看些不一样的病例,多积累些实际经验;而奉云也需要跟着凡间的铁匠们学一学冶炼的基本技巧。
所以她们重新踏上了有人来人往的官道。
之前她们都行走在深山旷野里,虽然没什么人烟,但大致的方向还是朝着江州郡去的。
此时重新踏上官道后,奉天一行人便距离江州郡不太远了,顶多再走半个月,她们便能抵达江州郡的郡守府。
不过一来到外面,各个官道的关卡上便多了盘查路引文书的官兵们。
奉天一行人倒是不惧这个,她们身上带着黑风寨里山匪们劫来的路引,各自顶替个名字便能轻轻松松的越过关隘。
奉云看了看四周,有些疑惑,问道:“神使大人,咱们已经走出了受灾的州府了么?怎的这边一下子就繁华热闹起来了呢?”
是的,繁华。
她们现在进了一座通向江州郡的必经之城里。
这小城倒也不大,名为长乡县城。
县城里人来人往,瞧着个个的精气神都还不错,城里街边甚至还有卖糖人的,跟之前她们经过的饿殍遍地的受灾地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而且县城门口的官道也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枯草白骨的痕迹。
这里看上去倒像是个安宁自在的桃源乡。
但奉天一行人一路从陈国边境走来,见到了无数的饥民和匪患,深知陈国百姓如今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所以,对这一座看似是世外桃源的县城,奉天等人都有些疑心。
奉天道:“先暂且在这县城中歇脚几日吧,看看情况再说。”
她冥冥中总感觉这里的一切跟江州郡脱不开关系。
毕竟,要想去江州郡,这个长乡县城可是必经之路。
所以,暂缓脚步,说不定还能在这里发现些与江州郡有关的猫腻。
于是奉天思索片刻后,就带着女孩们寻了一家最偏远最便宜的客栈住下。
客栈的小二还在不着痕迹的打量她们,有意无意的想问奉天等人的行程。
奉天随口扯了个借口,说自己是去江州郡找她那常年不回家的夫君的,糊弄过了那小二。
听奉天这样一说,又见她们几人衣着都干净体面,面色也红润,不像是逃荒逃难的人,客栈小二这才收回了暗中打量的目光,笑着将她们引去客房。
小二将奉天一行人送上二楼住店的房间后,便急匆匆的下楼去柜台里,与掌柜说着什么。
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掌柜一边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算盘,一边问道:“如何?问清来路了么?是要去江州郡做什么的?”
小二把抹布往身上一搭,答道:“问清楚了,是去寻她男人的。说是他常年不回家,疑心他在外头又有了外室,这才带着人想去捉个现行的呢。”
掌柜拨弄算盘的手微微一顿,又问道:“果真么?可她们都是女流,怎敢跋涉这么远?”
小二:“我也问过呢,那妇人说她一介女子,不好与男人同行,便雇了几个会些拳脚的女护卫,我瞧着不像是假的————那几个身上确实挂着剑呢。”
掌柜这才点点头,重新拨弄起算盘来:“行罢,若果真是如此倒没什么妨碍了。随她们去吧。”
说罢,他又轻蔑的一笑,道:“这些个妇道人家,成日里也就寻摸这档子事了,真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她男人就算有了外室又如何?也值得她跑这么远去搅和?简直不像话!现在的妇人可真是半点贤良淑德,礼义廉耻都不懂了!”
小二也附和道:“可不是么!不过我瞧着那妇人姿色寻常,顶多算个小家碧玉,也难怪她担心她男人吃外头的野花咧!”
掌柜抬起头,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男人间的默契”,不再关注奉天一行人了。
他们在柜台里窃窃私语,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话都一毫不差的落在了二楼一行人的耳中。
奉天对他们的奚落不以为意,现在的这些男人都这样,连教化他们都没必要的,让他们继续烂在泥里也就罢了。
她更关心的是另一点:这家客栈似乎格外关注外来的客人的动向。还特意打听她们去江州郡是去做什么的。
奉珍小声问道:“神使大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奉天想了想,摸出一包银钱,分发给奉珍奉云和江云归。
“你们三人待会走远些,去不同的地方找客栈住下,看看他们的掌柜和小二会不会打听你们的行程,若他们要问,你们便随口编些话糊弄过去。若察觉有什么不对,便及时用传讯玉符发消息回来。”
她想知道,是这家客栈有问题,还是整个长乡县城的客栈都有问题。
奉珍奉云已经筑基,江云归如今也有练气七层的修为,让她们孤身出去奉天还是放心的。但另外几个新来的女孩如今才普遍练气三层的修为,奉天便将她们留在了客栈与她一同待着。
奉珍奉云与江云归拿着银钱,照着奉天的吩咐,分头各自去更远的地方找客栈暂住了。
而奉天和几个练气三层的女孩儿在客栈房中静候消息。
约摸半个时辰后,去东边城门口附近的小客栈的奉珍发来了传讯消息,告知奉天她果真也遇到了店家状似无意的盘问,还追问了些她是从哪里来的。
随后去西边城门口附近找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和奉云,以及去了县城内最大的客栈下榻的江云归也发来了一样的消息。
她们三人,分别去了不同的方向,不同档次的客栈,可却都受到了如出一辙的盘查。
若不是因为她们的女子身份能叫那些人放松警惕,恐怕还要多引来些暗中查探的影子。
奉天叫她们暂且按兵不动,继续观察其他住店的客人们。
她自己也不动声色的放开了神识,“听”楼下掌柜和小二的动静。
很快,奉天就发现这家客栈确实在盘问每一个前来住店的客人。
这间客栈来往的人不多,房钱也不贵,按理来说应该对客人敷衍些,才算得上是“一分钱一分货”的寻常态度。但这客栈的掌柜小二却对下榻的客人们有些热情得过头。
不仅热情的帮客人牵马倒水,还顺势借着攀谈有意无意的打听着客人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若是遇到要去江州郡的客人,他们就会问得更细些,而若是路过江州郡,要去别的地方的客人,他们就盘问得松一些。
奉珍奉云江云归那边也传来了一样的消息。
这下奉天想不怀疑他们都不行了,给奉珍奉云江云归发了信息,叫她们盯紧各自下榻的客栈的掌柜和小二。而她自己,则换上了夜行衣,在子时悄无声息的翻窗出去了。
奉天从客栈出来后,在夜色中犹豫了一会,然后挑了个看上去最破最旧的街巷,顺着这里往长乡县城的城门外走。
她的动作很轻巧,又在房顶上飞跃而行,因此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行踪。连打更的更夫都没察觉到自己头顶刚刚掠过去一个人。
这街巷上家家门户都闭得严严实实的,看上去似乎都已经睡下了。
奉天在这里没发现什么不对,但她到城门口时,却听到了一些不大寻常的动静。
这时夜已经很深了,长乡县城内设有宵禁,入夜后除了更夫和值守的兵丁外就没有别的人了。
普通城池,入夜后的防守都会稍微松懈一些,但这长乡县城却反其道而行之,城门上来往巡夜的兵丁竟比白天还多!
奉天皱了皱眉。
这些人似乎在提防着什么。
奉天趁这些守夜的兵丁不备时,一个闪身出了城。
她想知道,他们究竟在防备什么。
城门外,又有什么,值得他们这样严密的防守?
城门外一片寂静,乍一看似乎什么都没有。然而筑基后的奉天耳力极佳,她听到了某个方向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奉天立刻朝着那声音赶去。
她发现了一群人。
一大群面黄肌瘦的饥民,乍一看,竟有百十来人。
他们大半夜的也没睡,还一边喘气一边在挖掘着什么,而地上已经被挖出了一个深得看不见底的大坑了。
奉天小心翼翼的躲在暗处,听那些人在说什么。
但那群饥民都很沉默,只有两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人,偶尔会问一两句“怎么样”“挖到哪里了”之类的话。
而那些费劲挖坑的人要么喘着气摇摇头,把铲子递给下一个人,要么木然的答一句“快了”。
看上去,他们好像在挖通往不知何处的地道。
奉天看了看距离此处约有大半里路的长乡县城的城门口,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
饥民们挖了一夜。
日出之前,他们又停下了手头的活计,在洞口覆盖了一个木架子,再在木架子上堆了许多枯黄的茅草,把它堆成了一个两人高的柴火垛。
做完这些,饥民们又结伴离开了,他们走向了离长乡县城更远的方向。
饥民们走开后,奉天见天边有些蒙蒙亮,也只能暂且离去。否则,日出后她这一身夜行衣就很显眼了。因为这柴火垛附近除了一颗快要枯死的老树外什么能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奉天走后,没多久天就亮了。
长乡县城城门口守夜的兵丁们又交班换了一批,还有十来个守卫走出城门,在这周围巡逻了一圈。
巡到这颗枯树附近时,一个守卫看到这柴火堆,熟练的抽出刀,在柴火垛里来回扎了几遍。
片刻后,他才跟同伴们一挥手:“好了,这里面没藏|人!去巡下一处吧!”
别的守卫点点头,又转身去别的地方巡逻了。
一个守卫嘟囔道:“这严查要查到什么时候,咱们天天这么累死累活的,也没见涨点月钱不过是一群叫花子罢了,到底有什么好查的!”
另一个守卫立刻杠了他一肘子,示意他闭嘴:“嘘!你不想要命了?!累就累点吧,好歹还有一口饭吃!要是被上头知道了,革了你的职,让你也去做叫花子!”
之前说话的守卫立刻不说话了。
是啊,累就累吧,好歹还有一口饭吃。
听说外面的叫花子都饿得要吃人了呢。
幸好他们的县太爷心善,见不得这些,只下令叫他们巡查严些,撵走那些叫花子,不许他们进城去,眼不见为净就罢了。
守卫们摇摇头,继续巡查。
免得他们没一个巡查好,放了外头的叫花子进了城,扰了那些贵人们的清净,到时候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另一边。
县衙里,悠悠的丝竹声伴随着日出响起,舞姬们身着轻纱,正在翩翩起舞。
长着山羊胡子的县太爷笑得一脸和善,正在给另一个国字脸的中年人敬酒。
“钦差大人,您尝尝我们长乡县城的特产烧酒。这酒味浓够劲,一口下去能叫人飘飘欲仙呢!”
国字脸的钦差接下了这杯酒,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后微微闭眼抿了一口。
“果真是好酒啊,不过,这样一壶酒,恐怕得耗费不少粮食才能酿成吧?”
县太爷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答道:“您这是说哪里的话,一壶酒而已,耗费不了什么。我们长乡县城里寻常人家都喝得起这个,不算什么金贵的东西。”
那钦差又慢条斯理的抿完这杯酒,没再说什么。
县太爷见他放下酒杯,立刻又挥手,让侍女给他斟酒。
钦差姿态随意的拿起这杯酒,又云淡风轻的饮下了肚,随后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肥美的鱼脸肉,边吃边看歌舞。
县太爷看他八风不动的样子,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笑意。
片刻后,他便以还有公务要忙的借口告辞,给这个钦差大人留下了好几个貌美的舞姬优伶伺候。那钦差也并未拒绝。
县太爷离席后,招来了一个心腹,吩咐道:“你再去库房取些银两宝物来,待会拿给那些优伶,叫她们无论如何都要让钦差收下这些,明白了么?”
心腹点点头,又问道:“老爷,那咱们还要做两手准备么?”他伸出手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县太爷捋着山羊胡子,笑道:“我看这次倒不必了。那位端得倒是像样,可他那一双眼珠子就没从那几个伶人身上挪开过,烧酒也喝了不少,多半也是个会做人会来事的,你且先去备银两吧。”
若他识相,县太爷也不介意再多一条人脉,犯不着非要动他。
第102章
陈国, 长乡县城。
奉天夜探出城后便趁着天色未亮赶了回来。
而她们下榻的客栈里,暂且也没什么动静。
传讯玉符也没什么动静, 奉珍奉云江云归那边似乎也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几个一直在客栈里等着的女孩子见着奉天回来, 便围上去问她情况如何,她们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奉天摇摇头,让她们先休息, 她自己也盘膝入定继续修炼。
直到中午, 奉天猛地从入定中惊醒。
传讯玉符有动静了。
去西城门口寻了客栈下榻的奉云发来了消息,说客栈周围的街道忽然来了很多官兵巡查, 闹哄哄的似乎在查什么人,搅得鸡犬不宁。
奉天皱起了眉头。
西城门, 她昨晚上夜探的似乎就是西城门。
而官兵在查什么人奉天瞬间想起昨夜那一群似乎在挖地道,还说“快了”的饥民们。
奉天立刻给奉珍江云归发了消息,叫她们试试看能不能赶去奉云住下的客栈所在的街巷,她自己也带着几个女孩,出了客栈门。
但走出客栈时, 那个热情得有点过头的小二又仿佛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嗳哟客官, 您这是要上哪去?需要买什么东西还是怎的?咱们可以帮您代办呢!”
奉天摇摇头:“只是出去逛逛街, 买些换洗衣裳,就不劳你们了。”
小二先是“哦”了一声, 随后又问道:“哎, 客官,您昨日身边的人似乎少了几个?”
他见奉天一行人都是女子, 心下便有些轻蔑, 连盘问都不掩饰了, 竟直接打探起了消息。
然而奉天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她们是我高价雇来的护卫, 偶尔会在歇脚时自行出去逛一逛, 我平常也不怎么敢干涉她们。”
小二了然的点了点头,这才侧过身把客栈门口的道让出来。
奉天带着几个女孩走出客栈后,先是去逛了几间成衣铺子,然后再像寻常人逛街那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往西城门那边逛。
她们几人都是女子,引来了街上许多意味不明的目光,但也正因为她们都是女子,所有人都没把她们当回事。
奉天一行便顺顺利利的来到了距离西城门最近的那条街上。
然后就被带着刀剑的官兵拦下来了。
板着脸的皂吏将刀抽出一小截,喝道:“前方正在抓捕逃犯!闲人绕道!违者以同党论处!”
奉天立刻跟几个女孩装作被吓到了的样子,问道:“逃犯?!官爷,那些逃犯不会跑出来吧?我们只想出来逛逛街,会不会有危险?”
那官兵见她们几人都是年轻女子,此时又有些瑟缩的样子,似乎起了一丝恻隐之心,他压低了声音:“快走!你们离开这里就不会有危险!我们会把逃犯抓回去的!你们回去了就别出来瞎逛了!最近不太平!”
奉天见状,立刻装作感激的样子转身走了,但没走几步,奉天故意把脚一崴,摔到在了地上。
几个女孩连忙去拉奉天,然后在奉天的示意下装作给她揉脚,好在这里多停留一会。
因为在这个距离,以奉天的耳力,是能听见远处的动静的。
她听到有人在哭嚎,还有人在喊“别让这些叫花子跑了!”“封死这地道!”“快去禀告大老爷!”之类的话。
还有人用嘶哑的声音哭喊“我们只想来求老爷给条活路!今年遭了灾,一粒赈灾粮也没见着,还加了两次税,真的活不下去了!求求大老爷开恩,让我们进城寻个活干,讨口饭吃吧!”
“闭嘴!!你们这些刁民!大老爷有令,长乡县城内不许叫花子进来!把他们都捆起来!”
随后就是哭声骂声交织成一片,刚刚那个拦住奉天几人的皂吏也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奉天扯起来:“好了,快去寻个大夫,别在这里逗留了!否则我就只能按规矩办事了!”
奉天几人立刻谢过他,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虽然还没听到多少有效的消息,但这里防守这么严密,奉天就算有心想多探听探听也不能了,只能暂且离去。
不过,从刚刚听到的那些话来看,似乎是昨夜那群饥民们挖通了地道,想来县城里讨个活路。
奉天等人回到客栈后,传讯玉符上已经积攒了好几条消息。
奉珍和江云归都和奉天一样被拦了下来,只能原路返回。
只有奉云,在客栈窗户前看到了官兵们抓人路过。
奉云还记下了他们离开的方向,发给了奉天。
于是奉天就决定今晚再去长乡县城的县衙牢里探一探。
奉天让奉珍琢磨琢磨,能不能炼制一种可以使人昏睡的丹药来。奉珍应下,她那里有几种草药,再去药材铺子里买几样配起来,说不定还真能炼成这样的丹药。
而奉云和江云归,奉天则让她们俩今晚去长乡县城的县衙探一探,最好能查到那个县太爷的动向。
奉珍白日里捣鼓了一天,终于在天黑前弄出了一个点燃便可以使人昏睡不醒的香丸来,她带着这个香丸,来与奉天汇合。
子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
奉天与奉珍换上夜行衣,从客栈窗户翻了出去。
她们顺着奉云给的方向,朝白天官兵们押送饥民的地方摸去。
两人顺利的摸到了县衙,并且与奉云和江云归碰头了。
奉珍将昏睡香丸分了几粒给奉云和江云归,四人分作两组,分别去找县太爷的住处和县衙的牢狱处。
长乡县城的牢狱意外的好找,就在县衙后堂几十步远的地方。
奉天和奉珍用香丸放倒了值守的皂吏,然后轻而易举的摸到了牢里。
然后她们就发现,长乡县城的牢狱中,关满了衣衫褴褛的饥民。
饥民们有些似乎都麻木了,见到有穿着黑衣摸进来的人也没什么反应,有的却拼命的伸出手,求奉天奉珍放了他们。
奉天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饥民们似乎被她的沉稳感染了,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看着奉天。
奉天看着这些骷髅般的饥民,轻声道:“我这里有些吃的,你们待会不要挤不要吵,吃完了再挑个人同我讲一讲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可以么?”
立刻许多人点头,生怕自己错过了得到食物的机会。
因为奉天也没背着包袱,饥民们都以为她能拿出来的食物也不过一两口。
但奉天右手凭空一翻,一只比拂尘还大的禾穗就沉甸甸的出现在她手中,那上面还结满了散发着清香的谷粒!
饥民们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看向奉天的目光都变了。
奉天和奉珍将禾穗上的谷粒分发给饥民们,让他们暂且填饱肚子。
饥民们没想到仅仅是一颗谷粒就能让自己体会到从未有过的饱腹感,他们看向奉天的眼神更加狂热了。
“仙姑!您是仙姑对不对!仙姑您想问什么,我们都告诉您!!”
奉天摇摇头:“我不是仙姑,我乃蓬莱神尊座下神使奉天————你们是哪里人?又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从最里面走出来,直直的望着奉天:“我们是长乡县本县治下各村的农人,因今年遭旱,官府不仅不赈灾,反倒两次加税而活不下去的农人。”
“县太爷要抓我们,是嫌我们辱没了长乡县城的风貌,会冲撞了上头来的钦差大人。”
“以及————他担心我们这些人里,会混进心怀不轨的逆贼。”
奉天略吃惊,那人又朝着奉天跪了下去:“奉天神使大人,我听过您的名讳,您能替百姓求来蓬莱神尊的恩泽,拯救苍生,对么?”
奉天和奉珍对视了一眼。
奉珍上前,隔着牢门将那个枯瘦的中年女人拉了起来。
“是,我们路过长乡县城,见这里似有猫腻,所以才来夜探监牢,想弄个明白。”
那中年女人拼命压下自己心头的情绪,猛地又跪下磕了个扎扎实实的响头。不等奉天奉珍拉她起来,她就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今年陈国大旱,但上有昏君下有贪官,所有的赈灾银都被官吏们层层盘剥了去,有人便破釜沉舟,历经千辛万苦,去国都告了御状。
陈王虽然昏庸,但朝中还有一两个暂时没被迫害至死的好官,他们以死谏上表,求陈王派了钦差下来查各地赈灾银的去向。
但告御状的那人得罪了众官,被处以车裂。
且因为此事,各地都在严查有类似想法的饥民。
长乡县城也是如此。
在钦差来之前,县太爷就在严查来往行人,在钦差来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直接下令抓捕治下所有流民。一来避免他们污了县城风貌,而来避免他们之中混有想告御状或是闹事的“逆贼”。
而那些经历了两次加税,实在活不下去,想去长乡县城里讨口饭吃的本县治下饥民,都被县太爷以这样的理由统统抓捕了起来。
中年女人说完,奉天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为何知道得这样清楚?”
那中年女人惨笑了一声,答道:“因为,那个告御状被车裂的,正是我的远房表兄。”
她也因此受到了牵连,家中男人都被县太爷抓去砍了头,只留她关在这牢里杀鸡儆猴。
奉天深吸了一口气,一掌打断了监牢的牢门!
“简直岂有此理!!”
奉天|怒从心头起,将饥民们顺势都放了出来。
那个中年女人一出来就磕头求奉天一定要杀了那狗官!
其他饥民们也跟着跪下同求。
奉天扶起跪在最前面的中年女人,问道:“如果你们说的属实,我自然要将那贪官了结了,现下你们先出城回家去吧。日后你们可还有什么打算么?”
中年女人立刻答道:“神使大人,我敢对天发誓我所说句句属实!我们已经没有家了,至于日后我们还不敢想那么远,如今我们只想掀了这县衙!否则等第三重征税下来,我们当真是没有半点活路了!”
其他饥民们也边哭边应和。
他们本来就是存了这样鱼死网破的心,想混进城里行事,只奈何没那样的本事落败了而已!
如今再有这样的机会,他们是宁死也要将那狗官掀下台去!
奉天沉吟了一会,又问道:“等等,你们贸然掀了这县衙事小,可以后长乡县城无人治理又该如何是好?”
中年女人还未开口,饥民里就站起一个个子不高的半大男孩:“神使大人!我是长乡县城治下五河村里的秀才!曾经读过圣贤书,也懂些民生之事,我可以带着乡亲们稳住县里!”
其他人也纷纷出言,说自己也能帮得上忙。
在他们看来,这县衙有还不如没有。没有县衙,他们至多乱上一段时间就渐渐能平稳下来,可如果有这样一个压在头顶的县衙,他们除了被活活逼死以外毫无生路。
奉天有些迟疑。
长乡县城里还有许多百姓,如果放任饥民掀了县衙,那正在城中安稳度日的他们该怎么办?饥民们难保不会与他们发生冲突。
到时候又该怎么收场呢?
中年女人似乎看出了奉天的担忧,当即说道,他们只掀了县衙,绝不搅扰城中百姓。而且城中百姓也未必正在“安稳度日”,有这样的一个县太爷,城里城外,恐怕也没什么分别。
奉天思索了一会,决定先查一查饥民们说的是真是假。
若他们说谎,奉天肯定不能放任他们掀翻县衙,因为这样就已经相当于是在造反了。可若他们没有说谎,这样的官府留着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便是造反也无妨的。
饥民们听了奉天的话,立刻全数主动走回了监牢中。并告诉奉天,她只管查,在她未查明事实并允许他们行动之前,他们绝不轻举妄动。
他们的行为让奉天有些震撼,也让奉天看到了他们的坦然和决心。
于是奉天与他们约定好,若她此去查清了一切属实,她就再来监牢,带领他们一起掀了这县衙,反了这腐朽的狗官!
中年女人和那个小秀才作为饥民代表,与奉天击掌为誓。
之后奉天与奉珍便退出监牢,去与奉云和江云归汇合。
并顺道问问她们有没有查到什么。
另一边的奉云和江云归确实查到点东西。
她们顺利的摸到了县太爷的住处,点燃了奉珍给的香丸放倒了他和姬妾,在他房中搜出了一沓账簿。
那上面记录的,是这个县太爷历年来收受贿赂以及与上峰郡守府“打点人情”的往来,甚至还有与本县匪帮勾结谋害钦差的银钱花费!
根据这本账簿能看出他们已经在不到十年间合谋害了两任钦差了!
而今年遭了旱,上头又来了一位钦差。
此时也正宿在县衙里。
奉天奉珍赶来后,四人便合计,不如抓了那个钦差逼供一番,看他能不能吐出点什么东西来。
如果他与前两任钦差一样,因为不肯同流合污而被暗害的话,说不定还能给她们提供些有用的线索。
但奉天这次要失望了。
因为这一任的钦差并不是从朝廷里派来查赈灾银去向的,而是江州郡郡守为了敷衍陈王而指派来“巡查”的心腹。
长乡县城的县太爷多半是心知肚明,所以才竭力的保证“城中风貌”,又接连两次擅自加税搜刮了民脂民膏贿赂他。
奉天失望至极,当即就想把那钦差也了结了,但那人在死亡的威胁下,居然又抖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他来长乡县城,另有目的。
江州郡郡守命他和另外几个“钦差”在各县巡查,查的就是江州各县有没有“反贼”。
江州郡治下,已经有好几个地方有人揭竿而起了。
还有人试图买凶暗|杀江州郡郡守。
奉天等人听到这个消息时,竟不怎么意外,甚至还有几分意料之中。
百姓们活路都没有了,不反才怪。
反也是死,不反也是死。
而反了,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
奉天将这个钦差打晕,随后又出了县衙,在长乡县城里暗中观察城中百姓们的生活。
这次四散一查,奉天等人才惊觉,从城门口到她们下榻的那几条街,居然都是假的!
长乡县城的县令把出入城的几条必经之路上的百姓全部撵走,又让城中富户全部搬到这几条街上,做出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来,让进出城的人都以为这里是个平稳安宁的小城。
而且除了这几条连通的街巷外,其他地方的出入口都被封死了,从长乡县城过路的人根本进不去那些被封起来的地方。
就连奉天几人,也差点被蒙蔽了过去,以为自己顺着街巷走到的地方就是长乡县城里的真实地点,但实际上,她们都不过是在这几条街巷上打转而已!
而那些真正的长乡县城的百姓们,被封死在各个角落里,也饿得与饥民们的情形大差不差了!
他们也在趁夜色挖地道,正在试图逃离这个囚牢!
所以长乡县城才会严查“叫花子”,晚上巡逻的兵丁比白天的还多。
这也是为什么客栈掌柜和小二会追问客人来历的原因:如果他们“包庇”外来人或是“反贼”,他们也照样会被处死。
奉珍皱了皱眉头:“既然如此,这县令为何不直接封了县城,不让人出入不是更稳妥?”
江云归摇摇头:“这里的位置乃是去江州郡的必经之路,又是几个县城连通的要道,如果封锁县城才是真的不妥。”
而且,留着这一线的进出通道,还能诱出更多的“反贼”自投罗网。
奉天一行人连夜跑遍了整个长乡县城,并暗中出手,帮那些挖地道的百姓们打破了封锁他们的砖墙,让他们可以逃出来。
那些百姓们不知道砖墙为什么忽然倒塌,但他们立刻举着火把冲了出来,高呼着横竖都是个死,不如先去县衙杀了那狗官!
巡逻的兵丁们大惊,试图阻拦这些“逃犯”,但都倒在了百姓们的榔头木棍下。
奉天等人又回到县衙监牢,把里面的饥民们一并放了出来。
一时间,整个长乡县城都乱了起来。
满街都是举着火把饿得造反的饥民,他们嘶哑的喊杀声和哭嚎声响遍了夜空。
中年女人和小秀才居然还与另外几个带头的本县饥民认得,他们汇聚起来,冲破了县衙的府门,将昏睡中的县令拖了出来。
一个瘦男人一把扯下了一张窗帘撕成块,又系在竹竿头上做了个潦草的旗子,用那县令的脑袋祭了旗。
饥民们举着沾满血迹的布旗,声嘶力竭的喊着“不想死,那就反!!”
他们把县令,钦差,平时也狗仗人势欺压百姓的师爷皂吏们通通祭了旗,在一片星星点点的火把聚成的海洋中彻底反了。
奉天一行人看着这样混乱的场景,皆是心情复杂难言。
若是还活得下去,谁想走这样一条绝路呢?
那个中年女人和小秀才并几个饥民头领都来拜见奉天。
现在他们都知道自己能从囚牢中逃脱,全靠这位神使大人暗中助力了。
奉天将他们安抚下来,又带着他们找到了县衙的库房,把里头的粮食银钱都分了。奉天见那中年女人心性极坚,还传给了她一份传法金光,并告诉她,她好好修炼,以后才能带着乡亲们走得更远。
因为他们虽然现在反成功了,但基本武力值摆在这,上面随便拨一支人马下来都能剿了他们。
只有像中年女人这样的女子多一些,让有修为的天女加入其中,他们才有真正立足的可能。否则,连守城皂吏都打不过的他们,迟早会被清剿完。
中年女人感激不尽,饥民里也又走出许多眼神坚毅的女子,说自己愿学仙法,将来才有能力为自己死去的家人求一个公道,也为陈国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百姓们开个头,走出一条活路来。
奉天当然不会拒绝她们,给她们传下了许多传法金光。
男人们没有学仙法的机会,但现在他们正是热血翻涌的时候,只要能壮大友军,他们也无暇挑剔是男是女。
而且,他们看见自己的妻子女儿能有幸得到神使大人的垂怜,他们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了些安慰。总归都是一家人,谁变强都是好事。
得到了传法金光的女子们当即就入定了,在现下这样的乱世之中,她们急需力量。
待她们从入定中醒来,奉天发现,她们居然全数入门了!
没有一个女子接下传法金光而无所得。
这说明,她们个个都是心性坚定之人。想想也是,在这样的世道下,那些“柔善贤淑”的弱女子,早就被吃了个干净了。
只有心志极坚的女子,才能活到现在。
第103章
这一夜, 在混乱不堪的长乡县城县衙里,新觉醒了数十个天女。
她们从入定中醒来后, 便朝奉天等人行了大礼。
奉天拉起她们, 又鼓励她们带领乡亲好好治理长乡县城,尽快在这片荒芜的故土上立足下来。
从县衙库房里搜出来的粮食银钱,足够她们暂且安身。
但旱情一日不解, 长乡县城治下的百姓就始终只能活在惶惶不安中。
他们可以反了县衙, 可他们反得了老天吗?
好在那个中年女人是听过奉天的名讳事迹的,不等奉天发话, 她便主动站出来,跟众人商议他们先拿这些银钱起一座蓬莱神庙, 再向神尊祈求庇佑。
这时候没有人再提及风神爷爷了。
因为在场的众人,哪一个没有五体投地的求过风神爷爷?连祭典都办了好几场,可换来的是什么呢?什么都没换来。
他们的田地仍旧龟裂,他们的庄稼照样接连枯死,他们的家人也活活饿死。
而风神爷爷从未回应过他们。
人在失望时是会动摇信仰的。
梁国的男人和“娇女”们如是, 陈国的百姓们亦如是。
所以在风神爷爷丝毫不肯怜悯世人, 蓬莱神尊却派下了神使大人前来救苦救难时, 那么这时候该信谁不是一目了然的事么?
长乡县城的百姓们几乎是立刻就转而改信了蓬莱神尊,并商议着要如何盖庙求雨。
奉天扬了扬手, 制止了众人。
“大家先别急, 神庙修建并非一日之功,我可以先求神尊降下甘霖, 随后你们再补上祭典与神庙。但切记不可敷衍神明, 祭典必须按照流程举办, 神庙的庙祝巫女也需要好好甄选。”
百姓们一听奉天这样说, 当即就有人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竟能先求下甘霖再补办祭典修建神庙?”
这世上真的有这样宽宏仁慈的神明吗?
奉天看着他们惊愕得不敢相信的样子, 心里有些酸涩难言。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拜了这么多年,拜的却是个并不存在的伪神。
曾经他们被把持神权的巫祝们盘剥惯了,如今遇上慈悲仁爱的真神,他们甚至都不敢相信。
奉天见状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让他们先休息半夜,明日她便开坛祈雨。
奉珍奉云等人跟随奉天去连夜布置祭台,还有些新晋的天女也主动跟上去帮忙。
第二天,其他反了的百姓们难得的睡了个没有半夜饿醒的好觉,他们一起来,便看到县衙门口多了一座简洁却又大气的祭台。
没有香花鲜果,新晋的天女们便从县衙库房里取了彩纸,扎了许多花朵,串联在一起妆点祭台。
祭品也是从县衙库房里细心挑选出的合用之物。
百姓们惊讶的围在祭台四周,眼含期待的看着奉天。
奉天也不废话,当即取出神赐的风雨符,摆开香炉供桌,为干旱已久的长乡县城求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
百姓们又哭又笑的冲进雨里欢呼,而后又在奉天的指挥下,用八抬的无顶轿辇抬着神尊的神牌开始游神。
游神的队伍走到哪,哪里的草木庄稼就重新返青挂穗。
刚开始,这些反了的百姓抬着神牌走过那几条虚假的繁华的街道时,还有些富户很是惊愕。
但随着饥民们把神明的恩泽编成了朗朗上口的歌谣唱遍了几条街后,那些亲眼看见自己门口花盆里草木复活的富户们也加入进了游神队伍。
他们一边高唱着谢神的歌谣,一边走遍了长乡县城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村落。
这一场游神祭典足足进行了一天一夜。
有奉天的禾穗谷粒,饥民们丝毫不觉得饿,也丝毫不觉得累。
直到把长乡县城内绝大部分村寨田野都游遍了,整个长乡县城都重新焕发出了绿意,他们才停下了沙哑的歌谣声,放下了神尊的神牌。
这之后,奉天一行人又在长乡县城停留了两日。
她们跟百姓们一同抢收神赐的新谷,又和百姓们一起合力搭建新的蓬莱神庙。位置就在曾经的县衙处。
新晋的天女们纷纷踊跃入庙,做了神明的侍从。
而百姓们看见了种种神迹后,对神使大人亲点的天女们也无比的信服。
长乡县城的这一批天女,就此成为了新长乡县城的真正话事人。
接下来,她们将会带着乡亲们休养生息,并随时准备好应对来自上面的清剿。她们已经彻底反了,不会再任人宰割了。
待长乡县城内一切安定后,奉天一行人就要重新北上,继续往江州郡去了。
百姓们十分不舍,给她们送来了许多自家做的特产土仪。
奉天无奈收下他们的心意,又嘱咐他们好好生活,领头的新晋天女含泪应下,并向奉天保证,她们一定会好好治理故土,蓬莱神庙的香火也会日日不绝的传下去。
奉天眼含笑意,说相信她们。
随后便带着奉珍奉云江云归等人再次启程。
而长乡县城的百姓们,则齐刷刷的排在城门口,朝着她们离去的方向五体投地的跪拜。
奉珍奉云都跟着奉天经历了许多次类似的事,启程后心态也很平稳。但江云归和另外几个新来的女孩儿却震撼不已,尤其是江云归,她似乎有了些模糊的明悟,但又不知该如何形容。
奉天也不点破,让江云归自己去悟。
从长乡县城出来后,距离江州郡就不远了,奉天一行人又走了小半个月后,她们便来到了江州郡的城郊外。
“这一路的人都好少啊”奉云看着前方再走半日就能到达的江州郡郡城,有点疑惑,“这里的百姓也全部出去逃荒了吗?”
她们自从出了长乡县城后,就发现路上的人烟少了很多。不是那种遇不到行人的少,而是途径村落时十室九空,跟当初黑风寨盘踞下的几个村寨一样,人去楼空。
就连她们路过的另一个小县城,也破败得不成样子,几乎没个人影了。
而且更让人心惊的是,那一个距离江州郡郡城只有两日路程的小县城里的建筑和街道上,都残留着一些深色的痕迹,还有些仿佛是刀劈斧砍出的断角凹陷。
简直像是遭了悍匪过境一样。
奉天倒是有些猜测,只是那猜测实在是让她不忍深想。“先进江州郡再说吧。”她带着奉珍奉云等人,走向前方能遥望见的城门。
半日后,奉天停下了脚步。
江州郡郡城的城门口,排着一行入城的队伍,以及至少数百个手持刀剑,身披重甲的守城卫士。
奉天一行人排在了队伍末尾。
她们的前方,似乎也是些客商,还有些看穿着像是出了城又回城的本地百姓。
整条队伍的人并不多,约摸只有二十几人,但前进的速度却极慢。
因为前方守城的兵丁正在对入城的人进行极其严厉的盘查。
奉天能听到他们的厉声问话。
“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带的什么东西?来郡城干什么?包袱里是什么东西?!取出来看看!外衫袖口怎么是鼓的?挽起来看看!衣襟翻出来!荷包打开!”
奉天皱了皱眉。
这盘查居然还带搜身的。
难怪明明人不多,队伍却前进得这么慢。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奉天等人才排到了门口。
几个生得人高马大的重甲卫士执着刀剑,旁边还坐着几个书生模样的人,他们先是盘问了奉天等人的来路,查了她们的路引,又问了许多刨根问底的问题后,又让她们将衣襟袖口荷包翻出来。
奉天几人憋着气照做。
前面的问题有她们早就在路上商量好的说辞,还算顺利的蒙混了过去,书生登记她们的名姓手印时也没出什么岔子。
但当她们把衣襟荷包一一翻开后,一个书生忽然问道:“你们几个妇道人家,怎么走了这么远来找夫婿,却不见有什么行李?”
奉天她们的行李都收在了百宝囊里,而那个神赐的百宝囊悬在她腰间,就像是个平平无奇的荷包一样,直接打开,里面也只有些做伪装的碎银。
所以那个书生起了疑心。
奉天没想到自己百密一疏,只好临时发挥,说路上差点断粮,只好拿自己的行李物什典当了换些银两,所以这会她们身上是什么家当都没了。
那书生将信将疑,跟旁边的几个重甲守卫嘀嘀咕咕了一番。
最后那个重甲守卫斜眼看了看奉天一行,嗤笑了一声:“几个小娘们儿而已,还能翻出什么浪不成?放罢放罢!”
登记的书生这才挥了挥手让奉天几人通行。
但她们刚踏进城门,那个重甲卫士又喝道:“等等!最后那个!停下!”
走在最后的江云归猛地顿住了脚步。
奉天等人也转身想看看情况,却见那个重甲卫士大步上前来,一把抽出了江云归头上挽发的长簪,然后喝道:“江州郡郡城内严禁佩戴此类尖锐簪钗!此物没收!好了,走罢!”
江云归和奉天等人都愣住了。
她们一行人除了江云归之外,都用的发带束发,只有江云归平日嫌发带软趴趴的,都爱用长簪将所有头发束成高马尾。
可没想到就这样一根挽发的簪子,都会被捋下来。
奉天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惊愕之余,也隐隐猜到了此时江州郡郡城里暗藏的风云涌动。
入城后,她们发现果真如此。
整个江州郡郡城里,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亭,街上来往的巡逻卫士比行人还多得多。而且街边的许多店铺都紧闭着大门。
那些巡逻的卫士见到奉天等人,立刻执剑上前,盘问她们要去哪里,为何愣在街边不走,是不是心怀鬼胎。
奉天只好照着之前瞎编的话糊弄过去:“我是来寻我家当家的,他在郡城里谋生,已经几年不曾归家了。我第一次来郡城,不认得路所以才有些犹疑,官爷勿怪。”
那些守卫们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们一行人,确定她们都是寻常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后才勉强放行。
但江云归却又遭到了额外的盘查。
因为这一行人里,就江云归的容色最出众,那些守卫不知接了什么命令,对男人和美貌女子盘问得格外的严苛。
他们反反复复问了几遍江云归的身份和目的,确定她是跟奉天一起的,没有往郡守府的方向去的意思后才放过她。
就这样走着,不到百米的路程,奉天等人竟接连遭到了三次盘查。
而且也不单单是她们,街上零星的其他行人也照样被盘查了数次。
甚至因为奉天一行人都是女子,受到的盘问还稍稍放松了些。
奉天还见着一个挑着挑担的男人被拦下,连扁担都被抽走了,两个箩筐也被守卫们揭开细细查过后才放他离开。
这样严密的查法,让奉天等人只能暂且寻个还开着半扇门的客栈住下。再想往前走似乎不现实了,照着这三步一查的架势,她们今天怕是都走不完这条街。
只能先寻个住处,待入夜后再去摸一摸情况。
因为入夜后寻常人要靠火把照明,而有修为的奉天等人却不需要。在火把照不到的死角和头顶,她们都可以自如的行动,反而比白天方便许多。
这客栈里的人也少,一楼吃饭的桌子都是空的。
小二一见到她们,还有些意外,见她们确实要住宿,又领她们去柜台登记了好大一通,按了手印才敢带她们去房间。
奉天等人刚在房间内坐下,就又听到楼下的小二也被进来的卫士们盘问了起来,问他店里住了几个人,可有登记,都是什么人等等等等。
奉天几人都被这架势惊着了。
她们彼此对视一眼,选择不出声,拿出纸笔交流。
奉天率先执笔:“入夜后奉珍奉云江云归与我分散去寻摸江州郡郡守府。”
奉珍奉云江云归点头记下。
另外几个女孩儿不识字,但也能猜到些东西,她们用口型问道,她们今夜是否需要留守客栈。
奉天点点头,让她们今晚也暂且别睡,尽可能的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几人议定后,便各自先小憩了。
因为在这里修炼也不是个好选择,只能小憩。外头闹哄哄的,不得安宁。
外面乱七八糟的盘查动静果真响了一天,奉天等人都被敲开房门又查了几回,每次来盘查的,还都不是同一拨人。
这让奉天有些担忧。
如果入夜后的盘查也这样严厉,那她们该如何去夜探郡守府?留守的几个女孩儿要怎样才能把这些时不时就来清点人头的守卫糊弄过去?
奉云想了想,道,她可以试试炼制几个人形傀儡,看看能否糊弄过去。
但奉云毕竟才筑基,对炼器之道也不过将将入门,人形傀儡倒是炼制出来了,但只能远观,一细看就能发觉端倪。
好在奉珍此时又举手道,她可以尝试炼制个能蒙蔽人的视觉的丹药。这种丹药并不好炼制,还需要加入类似“幻境”的灵力做引,奉珍捣鼓琢磨了许久,才勉强炼成几颗。
奉天不大放心,在下一次巡查卫士来清点人头时,试了一下,确认将丹药捏碎涂在傀儡上能蒙混过去后才略略安心。
于是入夜后,奉天把涂了丹药的傀儡交给留守的几个女孩子,叮嘱她们随机应变后,才分头与奉珍奉云江云归翻窗出去。
她们每人身上都带着奉珍此前炼制的考验使人昏睡的香丸,还约定如有变故就及时以玉符传讯。
奉珍奉云江云归和奉天各自选了一个方向,飞快的从屋顶掠过。
下方的街道上,那些举着火把的重甲守卫们还在夜巡,但没有人发觉自己的头顶轻飘飘的过去了好几道身影。
奉天选了一个朝郡城中心走的方向,她打算去摸一摸郡守府的位置。
看这江州郡郡城里这么严格的巡逻就知道,郡守府里恐怕曾经发生过什么。
思及此前长乡县城里那个钦差所说的“逆贼”一事,奉天猜测恐怕这江州郡的郡守最近过得也不算安生。
直接导致整个江州郡郡城都快要草木皆兵了。
就是不知道像长乡县城里的百姓那样反成功的了人有多少呢?
奉天一边思索,一边掠过许多屋顶,专挑那些灯火通明的方向找。这个晚上也很幸运的无风无月,火把照不到的地方就是伸手不见五指,大大的方便了奉天的行动。
她顺着路上还亮着灯笼的地方,果然一路摸到了一个有重兵把守的地方————江州郡郡守府。
郡守府门前有好几队人马正在夜巡,按他们那种几乎是地毯式的巡逻法,若不是奉天有修为在身,还真没法闯进郡守府里。
但奉天提气一跃,像一道影子一样无声无息的从夜巡队伍的上空掠过,什么人都没有惊动到。
进入郡守府后,奉天发现这里面的夜巡人马并不比门口的少。
整个郡守府里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夜巡的队伍,奉天不得不尽量挑那些离灯笼火把远一些的地方走。
好在筑基期的修士已经与凡人不是一个层次的了,奉天顺利的从屋顶掀开瓦片,暗中查过了许多间亮着灯火的屋子。
然而这些屋子里竟一个人都没有。
连丫鬟仆婢都没见着,只有亮着灯笼的空荡荡的房间。
奉天一连掀了几十个屋顶的瓦片,才终于找到了一间有人的屋子。
这间屋子位于郡守府最中心的位置,房内陈设装潢也极尽奢华,看上去应该是江州郡郡守的卧房。
但奇怪的是,这卧房外面守卫的人并不多,而且屋里只在床上躺着一个蒙着头的身影,但房梁上却有十几个影卫打扮的黑衣人。
奉天想了想,用指尖聚起一丝灵力,点燃香丸,把整个房间内的人都放倒,随后再趁机从窗户内翻进屋。
房梁上的黑衣人们全都昏睡着像萝卜干一样横在了梁柱上,奉天蒙上脸,取出长鞭,用鞭梢挑开床上的被子。
被子里居然是一个被堵着嘴五花大绑的人!!
而且他浑身是伤,骨架虽大,但却瘦骨嶙峋,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江州郡郡守。
奉天猜测这人恐怕是江州郡郡守遭遇刺杀后留下的诱饵。
她弹出一缕灵力,打在这人灵台,让他从香丸的药效里醒转过来。那人一醒来,看到了黑衣蒙面的奉天,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拼命摇头示意她快走。
奉天却指了指房梁,轻声道:“这里的守卫已经被放倒了,不必担心。”
说罢奉天取下那人嘴里的布团,那人立刻虚弱的咳了两声,他压低了声音,沙哑的问道:“你是哪路的英雄?快走,别管我了,回去告诉起事的兄弟们,郡守老贼已经不在这里了,如今这郡守府里都是陷阱,叫他们先别来!”
奉天想了想,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顺势问道:“你知道郡守躲去哪里了吗?”
那男人摇摇头:“那个老王八怕死得很,上次被刺杀后就搬离了郡守府,谁也不知道他躲去了哪里,”他看着奉天,歇了一口气又问道:“姑娘,你可是天女军的人?”
奉天略吃惊:“天女军?”
那男人听到奉天的反问比她更吃惊:“姑娘难道不是天女?那你为何能潜入这郡守府中来?”
奉天半真半假的答道:“我是天女没错,我本欲去投天女军,但没有门路,只好来郡守府闯一闯。”
男人似乎明白了,他问道:“那姑娘莫不是来救天女首领的?她似乎被郡守老贼关进了地牢,你们可不要轻举妄动啊!你还是出去帮忙传一下消息吧,让外面的兄弟乡亲暂且避避风头!”
奉天却道:“我不曾加入起事的队伍,不知该去何处传递消息,还是先去探一探地牢罢,这位大哥,你可知地牢的方向?”
男人叹了一口气,给奉天指了个方向,随后又道:“地牢肯定守卫更严,而且天女首领也不一定还在里头,姑娘若要去,可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奉天点点头,将他身上的绳索松开:“你能自己想办法逃出去吗?”
现在郡守府里里外外都是守卫,恐怕不怎么好逃出去。
那男人却决然道:“我如今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了,逃也无益,不如趁还有一口气,能杀几个鹰犬是几个,好歹给别的兄弟父老减些负担。”
奉天没有置喙他的决定,只是从百宝囊里取了一瓶奉珍炼制的保命的丹药给他。
随后她便朝着地牢的方向去了。
奉天走后不久,那男人就吃下了一丸保命丹,果真从梁上昏迷的影卫们的身上取了两把剑就冲杀了出去。
守卫们猝不及防,竟真被他砍翻不少。
奉天跃出了好一段路,还能听到他畅快释然的哈哈大笑。
“有你们这些鹰犬垫背,我今日死也值了!!只愿我父老乡亲们能早日攻破你们这朱门,叫你们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第104章
奉天顺着那股男人指的方向往郡守府的地牢处摸去。
那男人指的方向没错, 奉天果真一路找到了一个被至少数百个重甲兵丁守卫着的地牢。
这几百个重甲兵丁让奉天有些头痛,几十个也就罢了, 但这几百个守卫, 个个都披坚执锐,跟黑风寨里的山匪们不同,他们一看便是极难对付的正规精锐人马。
这江州郡郡守怕不是把整个江州郡的驻军都调来守这个空巢了。
奉天正有些为难, 心想要是有点什么动静能把这些人引开就好了。
但奉天却没想到, 她的心愿居然成真了!
“全体戒备!!有人夜袭!!”
奉天惊愕的抬头远望,她在屋顶上果真看到郡守府中的守卫们都急匆匆的朝门口的方向赶去, 似乎是门前发生了什么乱子。
而地牢门口这些守卫原本还在提刀戒备,但很快, 就有人拿着令牌,把他们调走了一半,说是要他们去府门支援。
趁着他们乱的这一小会儿,奉天便如同幽灵一般从一个死角闪身,钻进了地牢的大门里。
地牢里也有人守着, 但不多, 牢里关着许多或坐或躺不知生死的人。过道也很黑, 没人注意到奉天,倒正好方便了她的行动。
这地牢里满是血腥味和伤口恶化的腐臭味, 每一间监牢里都几乎关满了人, 男女老少都有,也没分开, 就这么乱糟糟的关在一起。
奉天虽然心有不忍, 可她现在只能暂且略过别的监牢, 一路朝地牢深处走去, 先去找那位天女军首领。
走到地牢最深处, 奉天用香丸放倒了十来个狱卒,然后用他们腰间的锁匙打开了里面关得严严实实的铁门。
一打开这厚重的铁门,入目的就是满屋的各式恐怖刑具,和屋子里被钉在木架上的一个血衣女子。
她被穿了琵琶骨,浑身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低垂着头颅,不知是死是活。
奉天一惊,急忙捏断她身上的刑具和锁链,小心翼翼的把她从刑架上放下来。又掏出奉珍炼制的保命丹药,和仅剩的一点神赐药膏给她上药。
奉珍炼制的保命丹虽然做不到像神赐药膏那样活死人肉白骨,但吊命却是没问题的。可奉天给这个女子接连喂了好几颗保命丹,她依旧没能醒来。
奉天在百宝囊里又摸了摸,把奉珍平时炼制的各种补药都往她嘴里塞。
一直塞了两瓶丹药下去,这伤痕累累的女子才睁开了眼。
奉天松了一口气,一边给她包扎,一边问道:“姑娘,你可是天女军首领?”
那女子似乎意识还有些涣散,缓了好一会才沙哑的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救我?”
奉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我也是天女。”
说罢奉天从手心凝出了一团传法金光。
这是天女身份最好的证明,谁也冒充不了的。
那女子见到奉天手里的传法金光,眼中的戒备才散去了大半。她艰难的缓了一口气,自己也凝出了一团传法金光表明了身份后,又问奉天:“你也是想起事的姐妹么?”
奉天想了想,没有瞒她:“我不是陈国人。”
在那女子不解的眼光中,奉天解释道:“我乃蓬莱神尊座下神使奉天。我前来陈国布道,见陈国百姓过得朝不保夕,便想帮些忙。听闻江州郡郡守府里关押着天女军的首领,我便想来救一救她。”
那女子吃了丹药,伤口愈合了许多,人也有了些力气,她一听奉天的话,就要挣扎着起来给奉天磕头:“神使大人您果真是神使大人么?!求神使大人救救陈国的天女姐妹!”
奉天扶着她,她跪不下去,只好就着半偎在奉天身上的姿势,给她讲了事情的始末。
她果然就是天女军的首领。
陈国如今的情况,奉天这一路走来也看了个大差不差了,天灾人祸什么都集齐了,百姓们都被逼上了绝路。在这种情况下,各地都有活不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
江州郡也是如此。
江州郡治下十二县城,几乎反了大半。
有些地方反成功了,有些地方反失败了。
这成功的几个县城里的人们组织起来,集结成了好几支“叛军”。
叛军队伍想攻入江州郡,把那个脑满肠肥的郡守砍了祭旗,还江州百姓一个安宁。
在攻入江州郡的过程中,几支叛军碰了个头。
然后他们就发现,各个叛军里的主力,几乎都是一群女子。
在饿得造反的饥民里,只有那些幸运的习得了仙法的“天女”才能与正规官兵们有一战之力。
于是天女军应运而生。
她们从各自的队伍里脱离重组,与其余叛军里的天女们整编出了一支既能做先锋又能做守卫的天女军。
天女军一经组建,便成了叛军队伍里最锋利的剑刃,靠着她们在前方开路厮杀,几支叛军成功打到了江州郡郡城附近。
但眼看着她们就要打进郡城的时候,江州郡郡守却下令调集了整个江州郡的驻军来剿杀她们!
正规驻军一入场,原本还算顺利的局势瞬间倒转。
因为这些驻军,都是陈国一等一的正规精锐队伍。
他们原本的职责是守卫边境,抵御外敌,平时轻易不出兵,唯有虎符才能调动。
但陈国如今昏君奸臣沆瀣一气,只要肯花些代价贿赂上面的镇国大将,这些国之重器便能被私人随意调动。
而与他们作战的叛军却不过是一群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平头百姓。
就算是叛军里最能打的天女军,也只是比别的凡人多些力气,距离真正的修士才差很远。毕竟她们现在才不过练气期,平均修为也不到练气五层。
加上她们之前大多都是被束缚在闺阁后宅的女子,怎么排兵布阵,怎么行军打仗她们都没学过。几乎就只能靠着力气和胆量硬莽上去。
在这种情况下,练气期的天女军们根本无力攻破一支足有数万人的沙场精兵。
天女们一倒,叛军们就落败了。
她们与驻军精锐在江州郡郡城外的小镇上正面相抗,许多天女都在此战中陨落了。
其余叛军也死伤惨重。
他们无法,只能带着剩下的残兵败将退避数十里。
这时,天女军里修为最高的首领便想剑走偏锋,前去暗杀江州郡郡守。
只要郡守一死,没人能调动虎符,这一支驻军自然就不战而败了。
为保万无一失,叛军们除了天女首领,还选出了几个颇有些武艺在身的义士,一同来暗杀江州郡郡守。
但暗杀的结果奉天也看到了。
除了整个江州郡郡守严查路人之外,还有那个被五花大绑当做诱饵的男人,眼前奄奄一息的天女军首领,以及那几个不知在何处,生死未卜的义士,恐怕现在的境遇也不会太好。
他们不仅没有成功刺杀到早就溜走的江州郡郡守,反而差点把自己的性命搭在里头。
天女军首领原本也以为自己再无生还机会了。她不后悔起事,只后悔自己能力不足,没能成功刺杀那郡守老贼,让他苟活在这世上,以后还不知要逼死多少无辜百姓。
但现在峰回路转,传下天女诀的神使大人居然亲自来了江州郡!
还救下了她。
天女军首领抓着奉天的袖子,眼含热泪求她救救其他被俘的姐妹乡亲们。
奉天叹息着应允了她。
“其他天女都被关在了哪里?我身边人手不多,如果想将所有人放出去还需得一些帮手才行。”
现在光是地牢外就有数百精兵,若单单靠奉天一人还不一定能成功行事,还是需要有人配合才行。
天女军首领急忙道:“她们都被分散关在了各个地牢里!离此处不远!郡守那老贼想拿我们做诱饵,好引其他姐妹乡亲们来劫狱一网打尽呢!神使大人,您可否帮忙往外传递一条消息,叫其余人不要轻举妄动!”
奉天问道:“我该如何替你们传递消息?”
天女军首领道:“出郡城外十里处有一口枯井,井底枯叶中藏有几只焰火,将红色外皮那只焰火放出去便可!”
奉天想了想,取出传讯玉符,问了问奉珍奉云江云归那边的情况,想看看她们有没有人能有空出城去找传令焰火。
奉珍立刻传讯回复道她那边情况有些不妙,她救了几个被捆成诱饵的叛军,但现在被来往的守卫堵在了屋中,暂时找不到机会带人逃出去。
奉天闻言,吩咐她先别出来,好好带人躲着,稍后再议。奉珍应下。
奉云那边消息更紧急些,她连写字都来不及,直接传来了一条语音传讯。
“神使大人!有叛军攻城!我这边已经乱起来了!我现在正在城门口放冷箭,但守城驻军太多了,起事的百姓们快要扛不住了!!”
她的背景音里果真有一片喊杀声和惨叫声,听上去乱极了。
天女军首领坐不住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现在去点焰火已经来不及了,她便想挣扎起来去前线。
奉天一把将她按下:“你先稍安勿躁,你现在伤还重,去前线也无济于事!我来想办法!”
不一会,江云归的消息也传回来了。她摸到了一个暗门,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奉天当机立断:“暂且不管那暗门了!你先出来!来郡守府地牢附近弄出些动静引开守卫,稍后我会放出牢里起事的百姓,再一起去接应奉珍,一炷香后去城门口与奉云汇合!”
江云归接到奉天的指令,立刻记下这个位置,转身离开。
半盏茶后,地牢外果真乱哄哄的吵嚷了起来。
“什么人敢擅闯郡守府!!”
“有刺客!!抓刺客!!”
地牢外仅剩的一半守卫又被引开了一半。只剩下约摸不到百人了。
江云归又暗中折返回来,数了数剩余人数后,干脆直接冲进了守卫群里拔剑厮杀。
顿时地牢外更乱了。
刀兵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好!!有人劫狱!!”
重甲守卫们被江云归猝不及防的砍了十来个,阵型瞬间乱了。他们立刻想要结阵围杀江云归,但已经练气七层的江云归滑溜得像条鱼,愣是左突右闪的没被他们挨着半片衣角。
这时地牢的大门又轰隆一声倒了下来!
一大群互相搀扶着的叛军们都被放了出来!
还能打的走在最前面做前锋,不能打的走后面背着扶着无力行走的战友。
而奉天则背着天女军首领,冲在最前面,她手里的禾穗金光大作,须臾之间就将最外层围杀江云归的守卫放倒了几十个!
江云归的压力骤减,她和奉天联手,又有叛军们的助力,又半盏茶时间后就将此地的守卫全数放倒。
奉天也来不及清点什么,喝道:“走!去接应奉珍!”
江云归应了一声。她俩身后带着一群饥民组成的叛军,还顺势抢了不少刀剑开路。去接应奉珍的路上她们也遇到了几队夜巡的守卫,但都被她们联手斩了,顺道又抢了些战马,用来驮重伤人员。
此时,奉珍正在一个被重重守卫把守的房间里心急如焚。她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但现在她一个人要带好几个重伤人员,根本不可能冲出去。
不幸中的万幸的是外面的守卫暂时还没发觉门里已经潜入了人,而梁上的影卫们也被奉珍一颗香丸放倒了。
片刻后,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
奉珍把几个重伤人员往床底下一塞,自己躲在窗帘后拔剑戒备以防万一。
忽然,房间门被一脚踢开!
奉珍却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听到了江云归的声音。
“奉珍!我和神使大人来接应你了!快出来!”
奉珍提剑出来,与江云归一起把剩下的几十个守卫解决掉。
奉天也及时出现,奉珍连忙把伤员床底下薅出来,交给专门带伤员的骑着马的人。
“走!去城门口与奉云汇合!”
一行人又转头往郡守府外冲杀。
有奉天一行人在,被放出来的叛军百姓们士气大振,从另外几个牢里放出来的天女们还有能战的,便也成了今夜的主力。
她们砍翻卷了无数把剑刃,至少解决了数千郡守府内的精锐重甲兵,这才从郡守府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路过白日下榻的客栈时,留守的几个女孩也跟奉天汇合,暂时与天女军结成阵势一同御敌。
自从她们出了郡守府后,街巷上的守卫反而少了很多,但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就意味着驻军们都去城门口“平叛”了!那些残存的想来劫狱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们危险了!!
奉天等人都明白轻重,纷纷加快了速度,一路从郡守府杀到了城门附近。
城门上,许多驻军正在换箭囊,待他们一准备好,就能万箭齐发!
奉云焦急万分,她在城门附近的一座塔楼上连连施放暗箭放倒了许多驻军,但驻军人太多了,倒下了一个,立刻又会补上好几个。
而奉云的箭囊都快空了。
城门外,穿着藤甲的起义百姓们还在攻城门,沉闷的撞击声和厮杀声混杂在一起,火光都似乎被染上了一抹血色。
眼看着门外倒下的百姓越来越多,奉云都打算自己冲进驻军里砍开城门算了,但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城内传来。
奉云定睛一看,走在最前面的竟是奉天!她身后还跟着奉珍和江云归,以及许许多多的百姓。
奉云立刻从塔楼上跃下,与奉天碰头。
这时驻军们也注意到了城内的动静,立刻分出了一半的人手转头来对付奉天等人。
奉天见状,立刻吩咐奉珍:“将你平时积攒的所有香丸都取出来!全体天女凝神闭气!其余人捂紧口鼻!”
奉珍马上从衣襟和袖袋里摸出了一大把香丸,点燃后就往驻军的方向扔。
奉云见状喊道:“往城门楼子里扔!不然烟气散得快没什么用!”
她之前身上也带着十几粒香丸,只不过后来都用光了,而且因为在户外没有门窗的缘故,并没有放倒多少驻军。
奉珍闻言,干脆抬手劈翻一个重甲兵,抢了他的弓箭,把点燃的香丸串在箭头上往城门楼子和哨塔里射。
这下香丸的效果立竿见影,在哨塔和楼子里的弓兵瞬间倒下一片!
而奉天她们已经跟驻军们短兵相接,打起来了。
奉天将灵力灌注在禾穗上,再化作金光疾射出去,每次一出手就能放倒一片兵丁,但她的灵力恢复速度赶不上消耗的速度,每次收割完一片兵丁就需要暂停下来歇口气,重新汇聚灵力,这个时间约摸需要一炷香左右。
在这个间隔时间内,奉天就一手鞭一手剑,与重甲兵们肉搏,而禾穗就悬空浮在她身侧。
直到下一次的蓄力完毕,她才能再次施放禾穗灵光。
江云归手执双剑,护着身后那些受伤无力战斗的同伴,而她的身边还并排站着许多天女军,她们用自己的身体,硬是铸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把江州郡的驻军死死挡住了。
天女军的首领身上仍有数处重伤,此时连站都无法站立起来。可她半靠着另一个只剩下一只手的天女,两人同骑在一匹马上,也一人出一只手,合力张弓搭箭击杀了好些兵丁。
鲜血溅在她们的身上,她们却只擦一擦脸上挡住了视线的血迹,竭尽所能的射下一个又一个的阻碍,给前方直面驻军的姐妹减轻了些许负担。
奉珍的香丸用完后,她又收起弓箭,准备和同伴们一起厮杀,但不知为何,她却在提剑的瞬间愣了一下。
离奉珍最近的一个重甲兵立刻举刀想斩了她,但她身后忽然射出来一只冷箭,穿透了那重甲兵的喉咙。
后方射出冷箭的天女军首领喘了一口气,又继续与单手的同伴合力拉满了弓,搭上箭,给前方的姐妹们掠阵。
奉珍只愣怔了片刻,随后便深吸一口气,召出了她的本命法宝。
莹白如玉的药杵在灵气的催灌下竟猛涨到了两人高,合抱粗!临场突破的奉珍无师自通的用灵气御使着巨大的药杵,只需轻轻一横扫,便能将一大片驻军扫得倒飞出去!
这景象着实有些骇人,江州郡驻军都乱了一部分。
他们惊恐的喊着“妖女!”脚下却不自觉的开始后退了。
因为他们也不是没打过天女,可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天女军里,最厉害的首领也不过比凡人多了些力气,能飞檐走壁罢了!可这样恐怖的药杵,他们还真是头一回见着!
奉天的禾穗灵光其实也超出了江州郡驻军的想象,但禾穗施法的动静不算大,远远比不上这个凭空出现的梁人高的巨型药杵那么震撼!
于是有些驻军便生出了怯意。
而天女军们却士气大增!
她们之中,也有人因此受到了鼓舞,竟又接连临场突破了好些个!
虽然她们突破的是练气期的小境界,但不管怎么说也是进步了!而且练气五层后,天女们才算是半只脚踏进了仙门,跟五层以下的天女们有了质的区别。
她们这边的驻军很快就被清理了大半,城门上的驻军也发现了城内冲出来的这一批叛军竟比城外攻城的更难对付,于是又分了人手下来支援。
城门外,攻城的众人压力顿时减轻了一大半!
奉天见状,立刻捋下了禾穗上的谷粒,往身后一递:“所有人!每人吃一粒灵谷先恢复一下|体力!稍后还有苦战!奉珍!你的补药还有么?!”
奉珍一边用灵力操控着药杵扫翻一片驻军,一边擦了擦脸上的血,大声答道:“还有!接着!”
她把身上所有的药瓶药包都扔了出去。
天女们立刻跃起来接住,以最快的速度倒出一颗丹药,吞下后立刻把剩下的转交给下一个同伴。
奉天的谷粒和奉珍的丹药都让疲惫不堪的众人缓了一口气,她们又继续与越来越多的江州郡驻军战了起来。
刀剑卷了刃,就打倒敌人抢了他们的武器,身上受了伤,只要还站得住,她们就继续咬牙战斗,没有一个人后退一步。
奉云甩了甩手上的血,把翻卷了的□□丢在一旁。
她往后退了一步,跟身边的一个天女道:“姐妹,掩护我一下!”
那个天女立刻上前一步,把奉云护在了自己身后。
奉云闭上眼,站在原地不动了。
片刻后,她猛然睁开双眼,双手结印,一个巨大的双耳鼎浮现在半空中。
正当旁人以为奉云也要学着奉珍的样子抡起法器砸人的时候,奉云却再次起手结印,只见那双耳鼎发出了一声嗡鸣,竟有数十把利剑从中飞了出来!
奉云定了定神,随后斥道:“去!”
那几十把利剑立刻像是有了灵智一般,径自飞进了敌人堆里自发的动了起来!
飞剑们从驻军中掠过,所过之处,江州郡驻军人仰马翻,无数人被捅穿了胸口脑门,直直的栽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奉珍:奶妈急了也能抡起法器打人!
奉云:吃我飞剑!
第105章
奉云的飞剑一出, 顿时就与奉珍的药杵一起清空了大片大片的敌人。
而奉天见到她俩双双突破,心下十分欣慰, 现在情况缓和了很多, 她心头略一松,竟也有了突破的征兆!
奉天当机立断,后退了几步。
她身后的天女见状就懂了, 立刻上前几步, 给奉天做掩护。
片刻后,一口气突破了两层小境界, 冲上了筑基五重境的奉天感觉到了自己刚刚枯竭的灵力不仅全数恢复了,还增加了许多!
而且, 她的禾穗接受到主人的心愿,竟也发生了变化!
奉天抬起手,拿着禾穗轻轻一晃,就有无数支一模一样的禾穗浮现在她眼前!
禾穗们凭空悬浮在奉天四周,奉天手一扬, 将这些禾穗送到各个正在苦战的天女面前。
“所有天女!接禾穗!将你们的灵力灌注在其中便可用于御敌!若有灵力不济的, 也可捋下谷粒补充灵力!”
天女们闻言, 纷纷抄起飞到自己眼前的禾穗,学着奉天之前的样子, 把自己的灵力灌到禾穗上, 禾穗上的谷粒便顷刻之间飞了出去!
一支禾穗上就有上百颗谷粒,若全数化作灵光一次便可击杀上百敌人!就算是灵力不足, 不能一次把所有谷粒都化作灵光, 化上个十几颗几十颗, 也能一次放倒数十个敌人!
比起她们用寻常刀剑对敌的效率可高了太多太多了!
奉天的禾穗一出, 天女们的整体战斗力直接翻了数倍, 局势肉眼可见的好转了起来。
剩下的的敌人已经不多了,还有许多人见天女们有如神助,纷纷吓得丢盔弃甲,不过半柱香时间过去,天女们就杀到了城门口。
城门上的守军们看到这些罗刹般浑身染血的女子,个个胆寒,竟四散着奔逃了出去!
天女们便以最快的速度把他们清理完,又合力劈开城门,与外间攻城的同伴汇合。
“乡亲们!我们没事!不必再攻城了!我们撤!!”天女军首领和另外几个首领振臂一呼,攻城的众人愣了片刻,然后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然而奉天在此时却打断了他们:“趁现在江州郡援军未到,赶紧撤!”
整个江州郡的驻军被郡守老贼全数调了来用作私兵,总数约摸有十来万人。前番几场“平叛”他们折损了一小部分,今夜又损了约有几万人,但总数仍然远超起事的百姓们。
所以他们必须趁郡守老贼没有反应过来,征调援军之前赶紧撤离。
众人闻言立刻转身陆续后撤。
有天女军首领和另外几位首领指挥,很快他们就有条不紊的撤出了江州郡郡城。
万幸的是此时天还未亮,郡守老贼多半还在做春秋大梦,没能及时调来援军追杀,所以他们顺利的撤到了一处临时休整地点。
众人连夜后撤了约摸十几里路,然后在一个空荡荡的村落里停下来脚步————正是之前奉天他们途径的那个无人村。
但真正的休整地点不在村子里,而是在地下。
众人从一口枯井陆续跳下,扒开井底落叶后,井底侧面石壁上就出现了一道暗门。
这暗门里的数条地道才是真正的落脚点。
这地道是起事的几支队伍合力挖出的避难所,也是他们平时落脚躲避搜查的地方。
进入地道里,里面四通八达的颇为宽敞,竟还有一处可容纳数千人的“大厅”。
众人便聚在这里,现在才有功夫互相交流彼此的情况。
天女军首领和几个重伤的义士都被稳妥的安置在了最中央,众人围坐着他们商量事情。
奉天几人是生面孔,但她们是跟着大家一起杀出来的,而且似乎也是天女,所以大家对她们的态度都十分友好。
但当天女军首领将奉天的真实身份告知众人后,众人立刻惊了,齐刷刷的跪下谢奉天的救命之恩。
奉天简短的跟几位首领互相介绍了一下彼此,随后她问道:“诸位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几个首领沉默了片刻。
他们刚打到江州郡时,一共有三万余父老乡亲。
可现在,却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
这样惨烈的战况,让他们难以再有什么乐观的打算。
天女军首领却挣扎着跪在奉天面前,垂泪道:“神使大人,求您为众姐妹指点迷津!若您不弃,我们所有人都愿听从您的号令!”
她这意思是只要奉天点头,什么首领之位她都能让给奉天。
而且其他几个首领也愿意如此。
奉天却犹豫了。
她可以给她们传授仙法,也可以带着她们再去江州郡里杀个七进七出。但她得认真考虑一下,她这样做是对的么?
在梁国时,蓬莱神殿是完全不涉朝堂的,可如今若答应下了这个请求,那不就等同于和陈国人一起造反吗
奉天沉吟了许久,终究还是不忍心看着这些眼含热泪满脸恳求的百姓:“你们容我考虑考虑。”
众人也不敢勉强她,只能送她们几人去另一处僻静的居所,让她们先休息休息。
天女军首领和另外几位首领又清点了一番人数,交待了一些事情后,也纷纷扛不住,暂且歇下了。
她们今夜带伤连战许久,所有人几乎都已经精疲力尽,此时再不休息就熬不住了。
一切只能等天亮再议。
另一边,奉天等人却没有休息。
她们几人修为高,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休息也没什么大问题。
奉天难得的有些迟疑的寻求奉珍奉云的意见。
“奉珍,奉云,你们觉得我们该留下来吗?”
奉珍和奉天一样纠结,她也觉得这事很难抉择。留下吧,似乎掺和得太过了;不留下吧,看着这些瘦骨嶙峋的百姓和浑身是伤的天女姐妹又于心不忍。
奉云想了想,却道:“神使大人,要不我们留下吧。本来我们不就是想来陈国布道,去国都盖一座大神殿的吗?”
“现在我们跟着天女军的姐妹们,一路打到陈国国都似乎也没什么区别?而且这一路上也能布道呢!”
奉珍有着和奉天一样的顾虑,犹豫道:“可是咱们不是一向不涉及朝堂政事的么?跟着天女军的姐妹们打进国都,这样算不算干涉世俗权力了?”
因为如果她们跟着天女军,那天女军必然会得胜,将来不出意外的话,陈国的新王应该也会在她们之中诞生,那届时蓬莱神殿和新的陈国王权就真的分不开了。
奉天一直在避免与世俗权力牵扯,若不这么做,万一以后的神殿众人有样学样,变成了像梁国大国师那样的人可怎么办?
常言都道,权欲熏心。
梁国和陈国的神权就是与世俗权力搅合在了一起,神职人员才一个个的变得毫无敬畏的。
有他们的前车之鉴,奉天便希望蓬莱神殿的神职人员都能不涉世俗,专心修炼侍奉神尊。免得也变成了那等狂悖之人。
奉云挠了挠头发,问道:“那要不咱们请示一下神尊?”
奉天叹息:“只好如此了。”
于是奉天便取出那个专门用于与神尊沟通的神赐玉符,恭恭敬敬的焚香敬拜,寻求祂的意见。
片刻后,奉天对着神牌磕了几个头,默然收起了东西。
奉云小声问道:“神使大人,神尊神谕怎么说?”
奉天轻声答道:“神尊说,不涉世俗是对的,但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叫我们尽力襄助天女军也顺道观察有无合适的陈国新王人选。”
既然神谕已下,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奉天与奉珍奉云江云归和另外几个女孩商议了一番,便准备明日答复天女军首领。
第二天,得到了肯定答复的天女军首领欣喜不已,当即便和另外几个首领决定要退位让贤。
奉天身为神使自然不可能接任她一个小小的首领之位的,奉珍奉云都是入了神谱的神仆,自然也不能担任世俗首领,但江云归和另外几个女孩都暂时还未记名在神谱中。
几位首领便想推举江云归做众人之首。
江云归本不愿受职,但在奉天的首肯下,她没有接任首领之位,而是做了天女军的副首领。
天女军的首领夏至也只能暂居原位,对此,她颇有些遗憾。
因为夏至本人是农女出身,并没有读过多少书,一路走来全靠她自己机敏。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做个副手绰绰有余,但要担任首领还是差了那么些火候的。
而江云归却不同,她是富商出身,读过书识得字,见识也比所有起事的百姓多。
但江云归不肯受首领之位,夏至也只好先把位置坐着。
她心想,大不了日后她全听江姐妹的差遣便是了,先暂且挂个首领虚名就够了。待日后找个机会,她再想办法推举江姐妹做真正的首领。
江云归接任了天女军的副首领之后,奉天一行人就算是彻底融入了这一支以天女军为首的“叛军”队伍里。
众人听闻这好消息,皆是欢喜不已。
自此,奉天等人就成了天女军的编外领导。
她们三人虽然在天女军里没有正式的职位,但所有人都十分信服她们,有什么决策都会主动找她们商议。
而奉天从黑风寨里救下的几个女孩也加入了天女军,成了几个小纵队的修习教头。
奉天本人不怎么管事,但奉珍却兼任了医师,正在琢磨着怎么把众人亏空的身体养回来。奉云就当仁不让的成了半个铁匠,这会正在研究怎么炼制一批甲胄刀剑来,好给众人补齐武器。
江云归这个新任的副首领暂时也没有管太多事务,而是专心带着天女们修炼,提升她们的修为,还带着她们一同练习结阵对敌。
有江云归这个天资卓绝的副首领的手把手指导,天女军众人的修为齐齐上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平均修为就已经达到了练气五层。
江云归本人也在这段时间水到渠成的筑基了。
她凝练出的本命法器是一把剑。
江云归在问心关里发下宏愿,要以此剑斩尽天下恶徒,还天下一个太平。
她的筑基极大的鼓舞了其他天女们,也让奉天十分欣慰。
众人在地道中休整了约摸一个月,还趁着休整的时间把剩下的人都整编了一遍,重新分成了不同的队伍。
普通的百姓全部留守地道专管后勤杂务,天女们则正式转成了唯一的战斗力。
因为在她们平均修为达到练气五层后,男人们就远远跟不上她们的行动了,只能退居二线,成了守卫后勤人员的备选队伍。
而原本几支只是结盟的反叛队伍也彻底整合在了一起,全部归于天女军麾下。
自此,天女军的未来雏形初定。
打头阵作战的一线是天女,二线是青壮男人,后方是其余百姓。
所有人都各司其职。
奉珍在这一个月内修为一跃到了筑基二层,医术也见涨了不少,她顺势炼制了不少的丹药补汤,不仅将众人亏空已久的身体治愈了,还让他们整体的身体素质好了许多。
现在的天女军里,就连曾经最瘦小的半大小孩也被奉珍补得面色红润,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再也不是当初孱弱不堪的样子了。
奉云则在晋级一个小境界后成功踏上了炼器入门,用之前在路上收集的矿石打造了好几批统一的甲胄刀剑。
天女军再也不用全靠抢别人的武器勉强凑合了,现在她们每人都有一身量身定制的刀枪不入的铁甲,和一把适合自己的神兵利器。
虽然这些刀剑没什么灵气,也不能像奉云的飞剑一样自动杀敌,但比起普通的刀剑,它们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绝世神兵了。
而且修为达到了练气七层以上的天女,都可以用灵气御使它们。在天女军结成剑阵时,这些由奉云批量炼制的刀剑便能整整齐齐的来个“万剑齐发”,洞穿敌人后还能拐个弯重回主人手中。
江云归则在这段时间里带着天女们疯狂修炼,她本人也去江州郡郡城里摸来了许多书籍恶补各种知识。
什么兵书医书农书,但凡是市面上找得到的,江云归都统统薅了带回了天女军中。她还顺势做了半个教习,带着天女军的几个大小头领读书习字,争取多长些见识。
奉天便加紧修炼,顺便给众人布道,给她们讲述神尊的种种恩泽与神迹。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天女军就在奉天的教化下,全员成为了蓬莱神尊的信徒。众人还在“大厅”里设了一个简易的神位,供大家参拜。
奉天本人的修为也提升一个小境界,达到了筑基六重境。她的禾穗现在可以分出无数支,每一支都能既做口粮又做武器。
这些天她们在地道里的吃食来源,几乎全靠奉天的禾穗上的谷粒。这饱含灵气的谷粒也让众人的身体越发的强健有力,天女们更是在种种助力下连连突破。
就这样,众人在地道中足足休整了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内,江州郡的郡守那边陆续派出了许多人马搜查她们的踪迹,好几次还路过了众人头顶的村落上。
但有天女们的灵气做屏障,郡守派来的大军连她们的半根头发丝都没见着。反倒还让修为高的天女们暗中探听到了不少江州郡郡城里的消息。
一个月后,所有人都精神焕发,天女军的平均修为也整整齐齐的来到了练气七层,夏至等人还接连筑基。
这时,已经成为了天女军实际掌权人的江云归便下令,她们可以反攻了!
所有的天女整装待发,而剩下的青壮男人们和普通百姓们则留守地道,等着天女们回来。
青壮男人和普通百姓的领头人以水代酒,与天女们辞别,说自己一定会守好后方,等她们凯旋而归。
江云归和夏至饮下一杯清水后,便率众出发了。
奉天和奉珍奉云这次也会随行,不过她们不会和天女们呆在一个队伍里出战,而是暗中坠在整支队伍之外,为众人开道掠阵。
于是明面上带头的就只有江云归和夏至两人。
她们没有战马,便全体步行。每一个天女都身着护身铁甲,手中握着寒光闪烁的快刀利剑,整整齐齐的列队前行。
总共五百多名天女,将要迎战近十万江州郡驻军。
但没有一个人退缩或是害怕,反而个个都精神抖擞,整个天女军都隐隐散发着一股如同利剑出鞘的锐气。
五百对十万,乍一听上去似乎根本没有得胜的可能。
然而实际上,却是五百修士对上十万凡人!
甚至其中还有数十位筑基修士!
所有人都知道,她们此去必胜。
但江州郡的郡守却不知道。
他自从上次郡守府失守后就勃然大怒,直接将剩下十万驻军全部调去追杀天女军,势要将她们一网打尽!
可一个月过去了,他连天女军的衣角都没摸着。
甚至江州郡郡城的驻军里还流传出了天女军背后有神明庇佑的离奇谣言,什么金光法术,巨大药杵,漫天飞剑等等等等,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弄得人心惶惶,军心不稳。
江州郡郡守对这谣言嗤之以鼻,但为了保证人心不动摇,他还是下令封杀谣言,谁再提起这些话就斩谁。
他不屑的心想,不过是一群女人罢了,就算学了点三脚猫的工夫又如何?
还不是连她们的首领也被他抓过一次?
虽然后来被她趁乱逃了,但郡守觉得自己手握十万大军,再擒她一次也照样轻而易举。
在郡守的“剿灭叛军”的美梦里,天女军兵临城下。
守城的兵丁远远的看见她们的身影就想射箭,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射出去的箭矢全都被天女们结成的灵阵反弹了回来!
两方还没正面碰上,江州郡驻军就先折了一片人手。
有人惊慌的大喊“是妖法!”但立刻就被小头目斩杀了,并严禁所有人再说什么妖言惑众的话!
江州郡郡城的门楼上乱了一小会,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他们组织起人手守城,以最严肃的态度对待这群他们曾经看不上的“弱女子”,什么滚石热油长羽箭都整整齐齐的备好了。
只要天女军一开始攻城,他们就能把她们全斩在城门之外!
上一次的轻敌失误,这一次绝不会再发生!
因为对面那些女人的队伍一眼就能看到头,不过区区数百人罢了!有何惧哉!
然而这一场战斗注定要成为江州郡的守城驻军们此生最不可思议的噩梦了。
只见那群步行前来的队伍中,竟凭空飞出了许多把飞剑!而那些天女军们,则跳上飞剑,轻飘飘的就飞到了江州郡郡城的上空!
守城将领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可能齐刷刷的飞起来呢?!
可天女军就是脚踩飞剑飞起来了!还顺势将手中的刀剑往空中一抛!而那些刀剑竟没有下落!反而像是被无形的手握着一般,直直的朝城门上的驻军去了!!
霎时间,五百余把被灵力操控的刀剑结成了刀阵剑阵,如同陨星一般收割了无数守城兵丁的性命!!
只一个照面,江州郡守城的防线就被砍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可那些匪夷所思的飞剑还没有停下!它们穿过了无数人的胸膛,而后又一个急转,调头杀向了别处去!刀阵剑阵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守城的将领惊得人都快傻了,他在好似流光般的剑雨里声嘶力竭的大喊:“放箭!!放箭!!把这些妖女全都射下来!!”
兵丁们立刻手忙脚乱的张弓搭箭试图反击。
但暗中帮忙操控飞剑,让天女们得以“御剑而行”的奉云可不是来打酱油的。
她一直在队伍最后方通观全局,见到脚下的箭矢袭来,她心念一动,天女们脚下的飞剑就载着她们一个漂移过弯,轻轻松松躲开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而站在飞剑上的天女们早就在这一个月的连夜训练中适应了这样的急转弯,晃都不带晃的。
她们立在飞剑上,专心致志的操控自己的刀剑远程杀敌,即便偶尔有流矢擦过身上也不在意。因为奉云所铸的铁甲极其坚固,这种程度的流矢根本不需要担心!
守城的将领下令发出了几批箭雨,但天女们却毫发无损。
他骇得手都在抖,因为这样的场景,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说好的天女军只是一群后宅妇人组成的乌合之众呢?!
她们怎会如此厉害?!难道此前的谣言并非有心之人的谣传,而是事实么?!
在守城众人的惊骇下,半空中,御剑的天女们的阵势又是忽然一变!
第106章
奉云操控着飞剑回转, 天女们也齐刷刷的收起了剑,并将铁甲下颌处的覆面拉了上来, 遮住了口鼻。
下方的守军们还没反应过来时, 就见天女们的面前凭空浮现出一支禾穗来!那禾穗新鲜饱满,就像是刚从枝头折下来的一样,还在滴水。
正当守军疑惑的时候, 天女们却猛地将自己的灵力灌注在禾穗中, 将提前浸透了奉珍炼制的加强版迷香的谷粒化作灵光,射了出去!
比之前刀阵剑阵更恐怖的密密麻麻的灵光如同骤雨, 袭向了城门上的守军!
顿时,大片大片的守军眼前一黑, 失去了意识,栽倒在地。
后面想来支援的守军见状简直骇得差点尿裤子,可在满天的灵光中,他们的四肢都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沉重得抬不起来。
被灵光直接打中的就晕了过去, 而侥幸没被打中的, 也手软脚软瘫到在了地上, 只能惊惧的看着天女们踩着飞剑往城门上飞来。
许多没被灵光打中的守军在万分惊恐中大口大口的喘息,吸进了更多的迷香, 片刻后便也失去了意识。
只交战不过半柱香时间, 守城的五万驻军就晕的晕,死的死, 全数倒下了。
奉天踩着她自己的禾穗本体从御剑队伍侧后方飞了出来。
江云归和夏至齐齐朝她拱手行礼:“神使大人, 我们攻下来了!”
奉天笑着应了一声, 随即让众人准备好迎接下一战。
江州郡里, 约摸还有五六万的驻军。
但现在, 他们不知道是还没接到消息,或是出去追查天女军的下落了,暂时还不见他们来支援城门处。
所以趁着这个时间,还在练气期的天女们可以赶紧调息恢复一下灵力。
奉云继续操控着飞剑,让剑身变得更宽了一些,练气期的天女们可以直接在飞剑上打坐调息。
而筑基期的天女还有余力,便守在同伴旁边,替她们把关。
江云归和夏至等几个头领也凑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奉珍趁这点间隙,又祭出了她的药杵继续炼制更多的加强版迷香。这个效果翻倍的加强版迷香是奉珍在这一个月里反复实验炼制出来的,但它有一个缺点:在开阔地带效力减半。
为了补齐这被减半的药效,江云归便下令让天女们以摧枯拉朽之势先击杀一批守军,击溃剩余守军的心神,再投放迷香。
大部分人在惊恐之中是会本能的喘气深呼吸的,这种情况下,他们就能吸入更多的迷香。而另一部分人在恐惧时会屏住呼吸,但只要他们心神不宁,这迷香也能事半功倍。
所以天女们第一拨御剑杀敌,还弄出那么大的阵势,其实并不是真要打算挨个砍翻守城驻军。而是让他们对天女军产生恐惧之心,好使接下来的迷香发挥最大的作用罢了。
为了让迷香达到最极致的效果,奉天还用自己的禾穗做了个灵力中转站。她的禾穗提前浸透了迷香,然后让天女们再次灌注灵力将吸透了的迷香的谷粒投入驻军中。这样迷香就会得到三重加强,效力更甚。
果然,在这几重接连的战术之下,守城驻军们成功被天女军击溃。
天女们用刀阵剑阵击杀了第一批守城军后,剩下的,就基本上都是被奉珍的迷香放倒了的。
奉珍的迷香只能使人昏迷,没有解药就无法醒转,但并不会伤人性命。因为奉天并不想多造杀孽,而且,待她们攻下江州郡城之后也还需要人手来善后。
首战告捷,让天女们信心倍增。
江云归和夏至商量了一会,决定先不入城,等支援的驻军来了,将他们一并解决后,她们再入城去。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把郡守老贼解决了,免得驻军落败后他又溜了。
已经刺杀过郡守一次,认得他的样貌的夏至主动请缨。现在她已筑基,再不必担心像上次一样,失手被一群凡人抓住了。
江云归有些不放心,又点了好几个筑基女修与夏至同去。
这样就算她们被重兵围剿,也能彼此照应着全身而退。
夏至知道轻重,也没逞英雄,带着几个筑基女修就潜进了城中。如果她们能在另外几万援军到达之前拿下郡守的人头,搜出虎符的话,那么说不定后面的一战还可以直接免去。
江云归则带着其他天女静候下一战。
等天女们调息完毕,还休息了一会,城中才又来了一批稀稀拉拉的援军。
这一批被派来支援守城的似乎并不是江州郡的驻军,因为他们不仅着装不同,气势也很弱,还有很多人一见到半空中的天女就直接丢下武器转头跑了。
正准备召剑迎敌的天女们:?
天女们十分迷惑,但又不确定这是不是郡守老贼的诱敌之计,便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立在飞剑上冷眼看着他们抱头鼠窜。
但这群“援军”丢下武器逃走后,天女们左等右等,等了半天也未见着下一批江州郡的驻军前来支援。
江云归满心疑惑,指派了两个筑基期的女修去探一探城中是否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意外。
两个筑基女修领命御剑而去。
然后她们与准备去暗杀郡守的夏至等人碰在了一起,看着下方混乱的场景面面相觑。
她们的下方,正是天女军们在等待的“下一战”的援军:另外一半江州郡驻军们。
而这混乱也让她们始料未及。
江州郡驻军竟也反了!
一个身着重甲的将领从郡守府一路带兵打到了风神庙,并将藏身在风神庙暗室里的江州郡郡守揪了出来。
在郡守杀猪般的嚎叫里,重甲将领毫不犹豫的直接将他一刀两断。
来暗杀郡守的夏至等人:“”
现下的情况很是微妙。
夏至等人原本是暗中潜入城中的,但后来见城中混乱不堪,她们便趁乱摸到了郡守府的屋顶,亲眼见到了驻军将领带兵拆了郡守府的全过程。
心情难以言喻的夏至等人便又跟在这队伍之后,一路来到了风神庙,并目睹了郡守老贼被斩的一幕。
后面两名来打探消息的御剑女修是见下方有情况,直接停在了风神庙屋顶的,夏至等人一看到她俩,就干脆的现身与她们汇合了。
就在底下反了的驻军们的头顶上,他们一抬眼就能看见。
但那驻军将领却像是瞎了一样,只当没看见屋顶的众天女,照旧按照原计划把郡守揪出来,在风神庙门口祭了旗。
只有一个细心的天女注意到他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不知是在紧张,还是在害怕,亦或是兴奋。
直到把郡守斩了之后,那重甲将领才猛地后退,砰的一声单膝跪下,朝着屋顶上的众天女抱拳道:“末将愿降!求天女军首领一见!”
夏至沉默了片刻,往前一步:“我便是天女军首领夏至,将军请起。”
那重甲将领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误打误撞的正巧遇到了天女军首领,当即便拎着郡守的脑袋投诚,向夏至等人诉说了原委。
原来那郡守老贼自旱情后就借着虎符,频频将他们征调去做私兵为他鞍前马后不说,还克扣了驻军们的军饷。
江州郡驻军们憋了一肚子气,但有虎符在,他们也没奈何。
后来江州郡里烽烟四起,各处都有活不下去的百姓起事反了,郡守老贼又派他们去“平叛”。
驻军们只能不情不愿的对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举刀,但人心都是肉长的,面对这些父老乡亲,江州郡驻军们也始终做不到赶尽杀绝。他们只能尽可能的放水,让更多的百姓能从他们手下逃脱。
于是郡守老贼便以他们玩忽职守的名义,扣了他们的粮饷,还下令让他暗中养着的几处匪窝倾巢出动,去大肆捕杀百姓!然后再用这些百姓的人头来冒领江州郡驻军们“平叛”的战功!
甚至还借此将许多山匪转为军籍,塞进了江州郡驻军里,意图染指这支铁血之军!
重甲将领声音嘶哑:“夏首领可知,你们当初为何能在重兵把守下潜入郡守府么?”
因为起事的队伍里,有好几支都来自许多江州郡驻军官兵的故乡。
那些反了的人里,有他们的亲朋好友,乡邻故旧。
夏至等人被俘后,也是驻军官兵们暗中操作,才多次都“未能搜查到天女军剩余残部”。
否则,他们那么多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百姓,如何逃得过一支久经沙场的精兵队伍的搜查呢。
夏至恍然大悟。
她从屋顶上御剑而下,亲手扶起这位虎目含泪的将领。
其余驻军们也跟随那将领全部放下了武器,卸下了战甲,与夏至等人一同出城去。
行至半路,夏至忽然道:“将军,我们在城门口击杀的守军?”
那将领摇了摇头:“我们军中早已被郡守老贼折腾得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都各自想法子退了下来。现在还能听那老贼的指挥去守城的,多半都是他暗中豢养的转了军籍的山匪们。”
山匪们没有退路,想要活下去就得抱紧郡守的大腿,与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他们才会听令去守城。
夏至忽然想起她们攻城时,那些守军确实倒得太轻易了,不大像是精兵该有的样子。
夏至松了一口气。
城门口,江云归略有些着急。
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有人回来呢?
夏至她们去暗杀郡守,需要摸盘地方,久一些没回来也情有可原,可那两名探情况的筑基女修也久久未归是怎么回事?该不会中了暗算吧?
奉天拍了拍江云归的肩:“莫急,两名筑基修士联手,即便是遇到重兵围剿也能全身而退的。”
江云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以免急躁出错。
其余天女们仍旧立在飞剑上,随时备战。
大约半个时辰后,城里终于传来了动静。
夏至等人竟带着数万江州郡驻军回来了!!
还是卸了战甲,弃了刀剑,徒步而来的降军!!
江云归她们惊愕,跟随夏至来投诚的降军们更惊愕。
守城的少说也有五万人,竟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就全数被放倒了么?!就算这里面掺着山匪,作战经验不算足,但这可是足足五万余人啊!!
而上方御剑的天女军,乍一看过去,撑死了也就几百人而已啊!!
降军们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不管天女军用的什么方法解决了几万人,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战场上都是以结果论功绩的。
天女军个个以一当百的实力在初见时就给降军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江州郡驻军本就是真心投降,现在看到了这么多的活生生的例子,都有些庆幸自己并没有什么花花肠子,没打算跟天女军作对。
夏至御剑而起,向众人说明了情况。
众人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看到下方为表诚意赤手空拳徒步而来的江州郡驻军们,江云归和夏至便也下令让天女们收起了武器。
天女们立刻整整齐齐的手一翻,奉天赐下的禾穗便化作光点重新聚集在她的本体禾穗上,奉云也操控飞剑,让天女们降落到降军面前。
夏至与江云归跟那领头将领商议了一番,而后就在这硝烟未散的城门口,天女军正式接受了江州郡五万余驻军的归降。
接下来便是要打扫战场。
大部分被放倒的守城军都是被迷香迷倒了的,此时还活得好好的。
归降的江州郡驻军们惊喜的把那些没能躲开守城的战友们扒拉出来,等稍后给他们喂一剂解药便可。而那些山匪们则被挨个补刀,一一清理完毕。
几万降军和数百修士合力,城门口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
他们把江州郡郡城的城门打开,再入城收尾。
城里幸存的富户百姓们要安抚,漏网的山匪要逐一剪除,原郡守府的鹰犬也要全数清理出来,地牢里无辜被牵连的百姓也要放出来
整个江州郡郡城,百废待兴。
天女军正式入主江州郡,成了江州郡新的掌权者。
*
蓬莱岛。
墨卿一直在关注着天女们。
尤其是陈国新晋的天女。
梁国的天女在惜辛的带领下,已经走上了相对平稳的发展阶段,但陈国的天女们却才刚刚迈上道途。
如果说梁国的天女是盛世中冲破陈旧的腐土生长出来的嫩苗,那么陈国的天女就是在乱世中从尸骨里生出的新芽。
她们都一样,但又不一样。
墨卿时时注视着她们,用神力“点拨”她们,让她们能更加顺利的“开悟”。而她们,又反馈给墨卿更多更精纯的神力和信仰。
墨卿的累计收到来自女修的一亿信仰值的进度条都被她们拉满了。
这个进度条给墨卿解锁的奖励是神之手的升级。
和真实之眼一样,神之手也是分等级的。
最初的神之手,可以通过“实”转“实”来实现“造物”,但限制也挺多。
比如她创造出的实物都只能继承原有的属性,不会有新增属性,体积也只能与原有的差不多大。
墨卿用紫竹和清风捏出春和的时候,她的属性就是清风的“飘忽”加紫竹的“成长”,而不会变异或者新增其他不一样的属性,她之所以能长大,都仰赖于紫竹本身具有的“扎根成长”的属性。
而她最初的体型,也只有那一块紫竹那么大。只能通过后续的“成长”而长大。
但神之手升级后,墨卿就可以从单纯的“融合”升级成“新生”。
她用升级之后的神之手重新捏了一遍春和,让她的两种属性不再是简单的一加一大于二,而是像生命结合后产出新生命那样,给她赐予了全新的属性:聚风。
曾经春和只能像清风一样在空中飘荡或者像成精的紫竹一样在地上奔跑,但无法拥有更多的技能。
被墨卿升级后的神之手重新捏了一遍后,她本身的清风属性就彻底叠加了紫竹的成长属性,演变成了可以从一道细小的风旋儿成长为一道暴烈的飓风。
简而言之,就是现在的春和,比之前多了一道可以“聚风”的技能,而这一道新技能,完完全全来源于神之手赐予她的“新生”。
升级的神之手,比起最初的“造物”,更多了一丝灵性,也多了一丝带有不确定性的“变异”。
就像父母无法保证自己孩子与自己的长相相似程度一样,墨卿也无法保证她创造的新属性是怎么样的,基本上只能随缘。比如春和的聚风技能,就是墨卿在重新捏她之前完全没想到的。
这种无法彻底掌控的随机性看似是一种退步,但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真真正正的“新生”。否则,墨卿的神之手就只是个简单的复制或者改装工具而已。
因为生命本身就具有不确定性。
如果父母可以随意决定孩子的相貌性格智慧,或是完完全全的继承父母的所有特性,那么新的生命将会像是复制粘贴一样,毫无意义。
墨卿现在的神之手,就像是从简单的嫁接与克隆,升级到了自然而然的孕育与进化。
而且还不止于此。
升级后的神之手结合真实之眼,让墨卿彻底掌控了整个蓬莱岛。
在墨卿刚拥有真实之眼的时候,她能“看见”整个蓬莱岛,但却顶多在海里掀起些风浪,并不能影响到整片海域范围。
但现在的神之手却让墨卿可以随意改造蓬莱岛全岛了。
她只需要伸手轻轻一点,蓬莱岛上的小山脉就会根据她的心意改变位置和走向,而且整片海域内的一切虚实之物,都可以被她完全掌控了。
墨卿将岛上的地形大刀阔斧的改造了一通,让蓬莱岛上的山脉全部围绕着桃都木的树根盘旋而上,再将各个建筑点缀在树根掩映的山林里。
最初系统赠送的别墅也被墨卿搬到了一座小山头上。
现在的蓬莱岛,远远看去,只能看见巨大的桃都木。只有走近了,才能看见那些在树根上起伏连绵的山脉,和坐落在山间的各种亭台楼阁。
桃都木成了蓬莱岛新的基座。
墨卿还引来海水,从高高的树冠上倾泻而下,造了好几条人工瀑布出来。
她这一通大动作不仅改变了蓬莱岛上的布局,还使得蓬莱岛的结界又裂开了几条大缝。
蓬莱岛即将出世。
而墨卿也在准备着用升级后的神之手设计未来给新神们居住的天宫了。
她估计蓬莱岛正式出世时就是她首次封神时,所以她得赶在那之前,先把未来新神所居的天宫规划出来。
但现在,未来的天宫还仅有个模糊的雏形。
未来的天宫要设计多少建筑,日后安放在何处,各处分别用于什么职能等等等等都还有待商榷。
墨卿并不着急,她看了看天女们的修炼进度,相信她们能赶在蓬莱岛出世之前给她反哺回来足够的信仰和神力,好让她彻底觉醒神骨,掌控封神的权柄。
仿佛能通天贯地的桃都木下,神明敛眉垂眸,指尖轻抚过如同流苏般的信仰线,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
梁国,司女监。
众位天女首领围坐在大厅,面上皆有愠怒之色。
自从上次将闹事的“娇女”们当众处理之后,天女堂又接连遭遇了好几次类似的事情。
男人们撺掇着家里的“娇女”,叫她们往死里去大闹。
因为天女们的实力越发强悍,男人们越来越拿她们无可奈何。
她们就像是悬在所有曾经欺压过女子的男人头上的一把利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挥下来。
男人们又嫉又恨,在忌惮天女的同时,又变本加厉的驯化“娇女”。他们不敢正面对上天女,就让“娇女”们借着同为女子的身份,去吵,去闹,去争。
左右失败了也是那些“娇女”挨打,司女监又管不着男人,所以男人们鼓动着家里的“娇女”,让她们以死相逼,最好能引得天女内斗。
比如第一次的大闹,“娇女”们的下场不就引来了好几个天女的同情,叫她们当场修为下跌退出天女堂了么?
男人们在海神庙里盘算着,只要让“娇女”们继续去作死,去撩虎须,惜辛就总有一天会忍不住对她们下重手的。
而那时,男人们就可以出面装好人,装理中客评评“公道”,让那些温和些的天女倒向他们,重新变回“娇女”。这样他们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削弱天女,分化她们。
至于原本那些“娇女”的死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女人嘛,多的是,既轻且贱。
随意给她们点甜头,说两句甜言蜜语哄上一哄,她们就会奋不顾身的去撕咬那些与她们同为女子的天女。
作者有话说:
触底才会反弹,下一章直接彻底粉碎某些人的垂死挣扎。
梁国天女与陈国天女的环境不一样,她们需要经过多次的忍让和讲理失败后,才会明白讲理没用。
第107章
司女监内, 气氛很是凝重沉闷。
“娇女”们接连来闹了好几次的事,即便惜辛每次都下令抓住闹事者重打也无济于事。
因为那些被打了板子的“娇女”会在天女们把她们拎回家的路上哭嚎不休, 惹得许多人好事人都来围观。
“娇女”们的嚎哭谩骂引发了坊间许多的流言, 天女堂的名声都快被她们搞坏了。
曾经,天女是众所周知的得蒙神恩,备受艳羡的幸运女子, 而现在, 在“娇女”们的不断挑事搅和之下,“天女”俨然已经成了骂人的词。
天女堂众人已经不止一次, 听到外间的“娇女”们互相争风吃醋时,嘲讽对方是不是“想做高高在上的天女”, 对于那些性格不那么柔顺的女子,“娇女”们就阴阳怪气的喊她“天女娘娘”。
这一通操作下来,天女堂各处的生意大受影响。
女客们不敢再来天女堂,怕被家里人说她们想做天女,男人们也乐得落井下石, 给天女堂散播更多的谣言。
说天女们本就是一群没人要, 没人爱的女人, 不然她们怎么会一直住在堂内,连家都不回呢?
至于天女们的修为, 他们就说, 那是蓬莱神看这些没人要的女人可怜,才胡乱赏她们些补偿罢了。而正经人家的“好女子”是用不上这样的补偿的。
为了彻底把“娇女”和天女们分割成两个对立的阵营, 男人们还举办了好几次选拔“娇美人”的活动。被选上“娇美人”的女子, 就可以被公认的好男儿娶回家, 官府还会奖励给她们一个牌匾。
官府规定“娇美人”不论出身家境, 都能做正房太太, 还能得诰命。
这让无数“娇女”做梦都想成为“娇美人”。
而想要成为“娇美人”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难的是三从四德,女德女戒,“德容言功”都要会,简单的是,只要符合世人对女子的评判标准,就能入选。
所以,“娇美人”选拔的,就是典型的,柔顺的,温婉的,贤惠的,懂事的,贞洁的女子。
这几届的选拔,选出的“娇美人”有为了给夫家生儿子而险些血崩而亡,但却在生死关头主动喊“保小”的新妇,官府直接把牌匾抬到了她家门口,还下令让她夫家以后只能让她做大太太。
也有为了父母家族的名节,被外男瞧见了正脸就要上吊保贞洁的未嫁烈女,她吊死后人人称赞,还有无数男人说愿意把她的灵位迁进自家祖坟,让她与家中早逝的好男儿在地府做一对阴鸳鸯。
那家的父母也得了个“教女有方”的牌匾。
还有国都中出了名的温婉大家小姐,官府赞扬她从出生起就未踏出过闺阁,是一等一的贤淑贞静好女子,敲锣打鼓的把“娇美人”牌匾送到了她家门口,引得无数男人都想娶她为妻,媒婆都差点踏破她家门槛。
这些奖赏个个都送到了“娇女”们的心坎上。
官府的牌匾,男人们的赞赏,丈夫的疼爱,其余娇女的艳羡,无一不是她们此生的最高理想。
如此一来,跟“娇美人”完全相反的天女,就渐渐地成为了人们避之不及的“没个女子模样,又没人要的‘天女娘娘’”。
“天女娘娘”在梁国已经快成了骂人的词了,几乎已经无人再提起,曾经的天女一词意味着什么了。
司女监内,天女头领们也在商议,天女们是否需要改称。
因为在“天女娘娘”变成了骂人的词后,有些天女就会羞于承认自己是天女。
惜辛却不赞同。
因为只要她们不乖乖的重新跪在男人脚下,那么不管她们怎么改变自称,男人们和他们的“娇女”帮凶也会把她们的下一个称呼污名化。
就像是“妇人”,一开始只是指的成年女子,但后来却硬生生的成了带有侮辱意味的词语一样,污名化让女子们对“妇人”一词避之不及,哪怕成了婚也不说自己是“妇人”,只说自己是某某夫人。
要是谁叫她们“妇人”,她们可是会生气的。
惜辛不想“天女”一词也成为下一个“妇人”,于是她决定硬刚到底。
坊间流言她们无力阻止,但她们要态度坚决的维护自己的天女身份,大大方方的让世人知道,她们就是天女,是堂堂正正活在这世上的天女!
而且,惜辛还下令,以后在天女堂闹事的“娇女”不再分带头的和从犯,全部抓起来打板子,打完也不再直接放她们回家,而是关押在司女监里,直到刑期结束,她们当众认罪后才能放她们走。
若是不肯当众认罪,那就继续关押。
这下“娇女”们才知道怕了。
但她们怕的不是挨打,也不是被关押,而是穿着囚服当众认罪。
在她们的眼里,让她们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跪在众人面前认罪,跟光着身子招摇过市几乎没有区别。
都是会让她们“失去贞洁”的可怕之事。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拔了簪钗,散了头发,穿着与里衣没什么区别的囚服在众目睽睽下认罪,这些视名节为生命的女子都犹豫了。
她们平时连袖口领口都扣得严严实实,再贫穷的“娇女”也会整整齐齐的把头发梳上去,规规矩矩的簪一根树枝或是筷子。
在“娇美人”选拔活动出来后,女子的着装行为也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环,“真正的贞洁好女”是连指尖都不会露出来叫外人看见的,平时都缩在袖子里。
在这种情形下,惜辛规定的去簪散发的“囚服认罪”,几乎就等同于当众扒光了她们。
“娇女”们开始惊恐的拒绝父亲和丈夫让她们去天女堂闹事的命令,因为这样就是断了她们的名节,叫她们生不如死。
男人们万万没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往日他们用来驯化“娇女”的枷锁居然反过来锁死了他们手里最听话的筹码。
因为“娇女”们宁死也不肯落到司女监的手里,被押着“囚服认罪”的地步,有几个被逼得急了的“娇女”还真上了吊。
她们不敢违抗父亲丈夫的命令,又觉得名节比一切都重要,于是她们选择了以生命来证明自己的贞洁。
男人们在海神庙里商议了一番,决定让家里的老母亲带着妻女的尸首去司女监“求个公道”。
年老的妇人,此生唯一的软肋便是她的儿子,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她们脸面都可以不要,大不了,她们也一起碰死在司女监门口就是了。就算死后被换上囚服游街,她们也顾不得了。
司女监。
惜辛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几个老妇人抬着尸首过来就想嚎,她果断提前出手,封住了她们的嘴。
但那几个老妇人却猝不及防的放下尸首,跑到大门柱子边,猛地一头撞了上去!
这事发生得太快,司女监所有人都没想到。
跟着老妇人一起来的年岁不大的女孩儿便嚎啕大哭,也不骂人不闹事,就撕心裂肺的喊着奶奶,哭得好似断肠人一般。
这时,男人们就闹哄起来了,说司女监逼死了人命,这下该抵命了吧?
而之前一直对闹事的“娇女”不闻不问,说女子的事都不归他们管的官府却迅速派人来包围了司女监。
天女们当即就想动手,但却被惜辛制止了。
她们现在的修为颇高,随便出手都能打死一片凡人,如果她们这时候出手,就正中了官府的下怀。
到时候,官府就可以借着人命官司,光明正大的插手进司女监。
惜辛知道官府的算盘。
所以她不会让他们如愿。
惜辛冷笑了一声:“想抓我们进监牢?好啊,我身为司女监掌令,理当为手下的事情负责,我跟你们走便是。”
官府的人愣住了。
他们其实只是想趁天女们理亏时拘几个天女示众来做日后谈判的筹码,但没想过要抓惜辛。
因为惜辛不仅是王女,还是司女监之首,如果抓了她,难保其余天女不会造反。
官府本来的打算,只是借此打压惜辛和司女监,继续与她在朝堂上斗法,最好能逼得她松口,在司女监内塞几个男人或者“娇女”进去,当理中客“以保公正”而已。
可惜辛却不容拒绝的自己走进了天牢。
这下官府的盘算全乱了。
想审问惜辛?惜辛现在有筑基三重境的修为,若是真的惹怒了她,她抬手就能把官府劈个粉碎,除非她自己理亏不动手,否则谁敢动她?
而且一旦惜辛受审,天女们如果放弃了之前的周旋,直接撕破脸,跟官府反了怎么办?谁阻得了她们?!
可若不审惜辛,官府之前的心思就全白费了。
官府顿时骑虎难下。
司女监内,天女们果然炸了锅,有些暴脾气的天女当即就想打进天牢,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砍了那些一直在暗中搅风搅雨的男人们。
但理智些的天女拉住了同伴。
她们不能再递把柄给官府了。
除非她们是真的想反。
可现在大梁虽有暗流,但自从天女出世后,整个梁国算得上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她们没有反的理由。而且,因为劫狱而造反,名不正言不顺。
一个暴脾气女修一拳砸碎了一张椅子:“那怎么办?!咱们就这么干看着吗?!”
旁边的女修拉住她:“不,不是干看着,我们得相信掌令,不能坏了她的事。”
暴脾气女修又捏碎了一只杯子,但比之前冷静了许多,没再提掀了天牢的事了。
众天女们商议后,果然按下了情绪,没去劫狱,而是学着“娇女”们的样子,派出筑基女修齐齐御剑在天牢上空默然盘膝端坐。
她们既不出手,也不答话,就那么冷冰冰的盘膝端坐在飞剑上瞧着下方的人,任由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岿然不动,看得那些狱卒们头皮发麻。
此前一直以和为贵的天女们第一次朝凡人亮出了剑,谁也不知道她们的剑什么时候会挥下来。
另一边,朝堂上也吵成了一锅粥。
惜辛直接撕了他们的剧本,让他们原本准备好的各种计谋和说辞都落了空。
天牢上空御剑端坐的女修,是天女们对朝堂无声的威胁。
如果这事处理不好,到时候她们恐怕就要大开杀戒,血洗国都了。
一直把天女们当做对手,却在天女们的和善下忘记了她们的修为的朝臣们焦头烂额,派了好几拨人去天牢请惜辛出来上朝议事,但惜辛却径自盘膝入定,连眼神都没回给他们一个。
无奈之下,梁王亲自带着百官来天牢,压抑着怒火想跟这个不孝女求和,但惜辛已经入定了,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
他们的头顶,黑压压的停着数百个筑基女修,让他们走进天牢的时候腿肚子都在发抖。
因为那些天女的眼里,冷得几乎没有一丝感情,似乎下一瞬就能挥剑造反。
梁王的情绪在看见入定的惜辛后就彻底炸了。
“来人!把这个不孝女搬去朝堂!”
他似乎觉得,只要把惜辛搬出天牢,他们之前对天女们的种种打压挑衅就可以被揭过去了。只要惜辛重新站在了朝堂,他们就能继续与她你来我往的使袢子,像之前那样,跟她“讲道理”。
然而,入定后的惜辛身如千斤坠,不仅搬不动,连靠近她的凡人都会被金光反弹得倒飞出去。
这下梁王和百官是真的慌了。
梁王拂开身侧的人,双腿发软的走到惜辛三米外,“惜辛!!你睁眼!父王知错了!你快起来!有什么事咱们去朝堂上谈,好好谈!!你快把那些御剑的女修们斥回去!!惜辛!!女儿!!”
话到后面,梁王的声音都近乎凄厉的尖利了起来,犹如破釜沉舟一般。
但惜辛已入忘我之境,外界的一切都无法叫她看见,听见。
梁王心怀侥幸的想伸手去拉她,但他的手一伸到惜辛三米范围内,立刻像是被火烫了一样本能的缩了回来。
他也无法靠近她。
百官们正惊慌,又听得头顶传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剑鸣声。就算是有房顶遮着,百官们也能想象到天牢上空御剑的女修们现在是怎样的冰冷神情。
她们在向他们示|威。
梁王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冠冕都跌散了,鬓边的白发也乱了。
百官们也整整齐齐的跌在了天牢里,在头顶不断传来的剑鸣声中,许久都爬不起来。
半晌后,梁王才像是回魂了一样,抓住国相的袖子:“爱卿!去!去找雍娘!还有你女儿!婉桃!叫她们来劝惜辛!去啊!快去!!”
国相也恍然大悟,连滚带爬的冲出了天牢,去蓬莱神殿求雍娘和婉桃来劝解惜辛。
蓬莱神殿,苏巧贞冷眼看着前来求见的国相,却公事公办的以神侍不能擅自离殿,且蓬莱神殿不涉任何朝堂之事的理由,拒绝了国相的求见。
国相跪在蓬莱神殿冷清了许多的大殿里痛哭失声,他不敢跟苏巧贞犟嘴,也不敢直呼王女名讳,只哀哀的一声声喊着婉桃,喊着女儿。还说自己要在这里跪到婉桃愿意出来见他为止。
苏巧贞摇摇头,转身走了。
偏殿里,雍娘和婉桃还有其他小童子看到苏巧贞过来,都齐齐跑过去围住了她。
苏巧贞蹲下来,看着雍娘和婉桃:“雍娘,婉桃,国相来求见你们,你们想去劝惜辛吗?”
雍娘和婉桃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司女监的事她们也有耳闻,知道惜辛大姐头过得很是艰难,她不仅要跟那些朝堂上的老狐狸们掰扯,还要应对各种算计和阴谋。
雍娘和婉桃虽然还小,但她们在神殿这么久,也懂得了不少的事。
所以雍娘不仅不想去劝大姐,甚至还有点想出去跟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而婉桃犹豫了一会,问道:“苏姐姐,我们能不能趁现在提一些要求?”
婉桃觉得,继续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双方都需要一个台阶下来。否则,不论是司女监被打压,还是天女们愤而造反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她在想,能不能趁这个机会,替司女监多争取一些权力,这样就算是朝堂先退了一步,惜辛也有了台阶可下,不至于一直入定下去。
苏巧贞笑了笑,摸了摸婉桃的脑袋:“当然可以,但不是现在。”
且让梁王与百官们再受两天惊慌日子吧,毕竟,现在他们虽然嘴上喊着和谈,但却一点实质性的让步都没做出来呢。
光是纡尊降贵的去天牢请求惜辛上朝算哪门子的让步?
等天女们再添一把火,让百官们发自内心的恐惧服软了,知道该怎么做了,蓬莱神殿再应他们的苦求,顺势出面做个中间人。
不过是去做个歪屁|股的理中客而已,这种曾经被男人们用得炉火纯青的伎俩,蓬莱神殿不也可以有样学样的么!
苏巧贞冷笑了一声,一手牵着雍娘,一手牵着婉桃,带她们回后堂去修炼。
再等待两日也不迟。
这两日,梁王和朝中百官可真是过得胆战心惊。
天牢中,惜辛一直入定未醒,而天牢上的御剑的天女们也一直没有离开。
若她们只是单纯的继续御剑坐着倒也罢了,但问题就在于,半日后,她们就聚出一把几人高的巨剑,而后悍然一剑,直直的劈在天牢门前!!
修士的威压顺着巨剑倾泻而出,骇得风云变色,整个国都被这恐怖的神来一剑震得抖了三抖,其势竟如同地龙翻身一般,地动山摇!!
而且在这之后,每过去六个时辰,她们就会召来剑雨,劈掉天牢的一处地方。
先是门楼,后是门廊,再是门柱子短短两日,天牢各处被拆得面目全非。
但天女们既不发话,也未曾伤人,对百官们的求饶与求和也置若罔闻。
梁王和百官都知道,若惜辛再不醒来,天女们劈完天牢,就该去劈朝堂和他们了。
他们既惊且怒,但天女们只劈建筑,一个人也没伤着,想给她们扣个造反的帽子都站不住脚,而且还极有可能彻底激怒她们,让她们真的反了起来。
梁王请不动雍娘和婉桃,也叫不醒入定的惜辛,天牢上空的天女们更是对他的和谈视而不见,不管他说什么,她们都用看草芥的眼神看着他,与往日讲道理的样子没有一丝相同。
百官们也被每隔六个时辰一次的恐怖剑雨吓得两股战战,国都中的众人更是因此骇得连门都不敢出。
什么“娇女”,什么官府,什么隐在幕后的男人们,在看清天女们大有撕破脸皮不讲道理的架势后,纷纷吓得缩了回去。
曾经天女们一直照章办事,让他们有了一种自己可以她们平起平坐的错觉,还敢在她们面前胡搅蛮缠,想跟她们掰扯着“讲道理”。
但现在,天女们不想讲道理了,他们这才惊觉,在修士的剑下,他们凡人不过蝼蚁。之前他们能在她们面前蹦跶,不是他们有多厉害,而是她们没有追究罢了。
梁王和百官终于认清了现实。
天女们若有心与他们和睦共处,那是她们仁慈,而若他们再继续得寸进尺,她们当真计较起来,整个大梁都得匍匐在她们的剑锋之下。
如今天女们还没彻底撕破脸,不过是在等惜辛醒来,也是在等梁王和百官的表态。
梁王和百官彻底服软了。
他们战战兢兢地在屋顶都被劈没了的天牢里商议出了求和的诸事。
梁王昭告天下,国都停办“娇美人”活动,梁国境内禁止打压天女,且官府不能再干涉天女行事。若有违者,不论男女,司女监皆有权自行处理。
污名“天女娘娘”的“娇女”,撺掇女人来天女堂闹事的男人,只要司女监有证据,便能将他们绳之以法,该抓的抓,该打的打,该杀的杀,朝堂百官皆不会再有异议。
梁王在亲笔写出的诏书上盖上了玉玺印鉴。
这一次,下一批的剑雨果然比上一批温和了许多,但天牢门前那把灵力所聚成的巨剑仍旧立在那里,一刻不停的散发着能叫人脊背发凉的骇人威压。
梁王和百官捧着诏书去下令张榜。
而天女们则冷眼看着他们在自己的脚下瑟瑟发抖,不置一词。
又过了两日,梁王的诏令传遍了国都。
“娇美人”选拔取消,官府还主动派人搜查,将之前那些聚众闹事者抓捕归案。而那些“娇女”和幕后的男人们,没有一个敢说半个不字。
可天牢里的惜辛仍旧在入定中。
天牢也被天女们劈干净了,王宫朝堂也被劈了一半了。
王宫通往议政殿的大道上,也立着一把与天牢门口一模一样的巨剑。
梁王带着百官,一步一叩首来到蓬莱神殿,求神侍大人调解,求雍娘和婉桃出面劝谏惜辛。
作者有话说:
一哭二闹三上吊,师夷长技以制夷。
梁国天女即将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第108章
蓬莱神殿。
苏巧贞冷眼看着许久不见的梁王, 看他带着百官跪在神像前痛哭流涕的忏悔,求她和雍娘婉桃去劝谏惜辛, 去阻止每日都会劈下一柄巨剑, 震得国都抖三抖的天女们。
梁王鬓边白发散乱,跪在百官之前哀声求道:“神侍大人,寡人已经知错了寡人已下令将闹事者拘捕, 送往司女监, 任由惜辛处置,官府日后也不会再对天女行事有任何置喙了!”
“求求神侍大人, 去劝劝惜辛,叫她醒来, 斥走那些御剑天女罢!再这样下去,国都都要被劈坏了!!”
苏巧贞看似温和的笑了笑,说出的话却让梁王手脚冰凉:“陛下,非是我们不愿去劝谏惜辛,而是惜辛如今是朝堂中人, 而蓬莱神殿此前就与陛下有过约定, 神殿之人, 再不管朝堂之事了。”
梁王恸哭道:“寡人知错了!!神侍大人!!寡人知错了!!前番是寡人心胸狭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寡人改!这就改!!”
他手软脚软的转身, 沙哑道:“众卿为证!寡人将下罪己诏,一力承担前番所有过错!只求蓬莱神殿出世匡扶大梁, 从今往后梁国王室将代代供奉蓬莱神尊, 对神殿之决策不敢有违!!”
百官也不住的磕头, 痛哭求神侍大人开恩。
苏巧贞又道:“若陛下果真有此心, 雍娘与婉桃或可随你们走一趟, 但若是去求人,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梁王老泪纵横:“还需什么,神侍大人只管开口!寡人愿开国库,奉上所有珍宝!”
婉桃与雍娘从偏殿走了出来,小脸上带着和苏巧贞一样看似礼貌却毫无温度的笑容。
雍娘慢吞吞的开口:“父王,惜辛姐姐不是在意外物的人,您带再多的珍宝也无益。”
梁王一愣。
婉桃又道:“求人送礼,自然要往人心坎上送,惜辛姐姐最在意的莫过于司女监了,陛下何不下令给司女监再行些方便?”
小姑娘慢条斯理的举例道:“比如,给天女们独开女户,又比如,让司女监与六部齐平,陛下以为如何呢?”
梁王还未回话,脚下的地面就又轰的一声巨响,猛地震了震。
梁王与百官都被震得东倒西歪。
殿中众人都知道,这是外面的天女们又劈下了一柄巨剑。那恐怖又熟悉的剑鸣声,是梁王与百官这几日最深刻最恐惧的梦魇。
这次地面的震颤结束后,梁王连散乱的鬓发衣袍都来不及整理,就膝行上前跪到了苏巧贞的面前,声嘶力竭的喊道:“可!!寡人同意!给天女立女户,让司女监齐平六部!!寡人这就写诏书!!”
在蓬莱神尊的神像下,梁王抖抖索索的撕下王袍,咬破手指,在绣着金线上的布帛上一笔一划写下了这世上从未有过的“天女诏”。
写完诏书后,百官们也在梁王的示意下咬破了手指,在诏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讳,让这份诏书成为了史上首个君臣携手共定的后世铁则。
梁王捧着这张以血写就的诏书,请苏巧贞过目。
苏巧贞接过这血迹斑斑的帛书,将它递给两个小神侍:“既如此,雍娘,婉桃,你们便随陛下与百官,去劝劝惜辛罢。”
雍娘和婉桃应了一声,在梁王和百官的簇拥下,来到了被劈得破破烂烂的天牢。
天牢里,惜辛仍在入定。
雍娘和婉桃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二话不说,跑到惜辛身侧,也盘膝坐下。
梁王与百官正惊愕呢,婉桃就摆摆手:“陛下莫慌,待雍娘和我入定去虚界才能唤醒惜辛姐姐。”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雍娘婉桃入定后,梁王和百官就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们,而头顶的天女们也直直的盯着他们。
*
虚界之中。
惜辛入定后的神识进入此处,便进入了“空”之境。
原本在“空”之境里除了点点星光组成的星河外,是什么都没有的,但惜辛这次却遇到了极罕见的奇遇。
立在虚界尽头无悲无喜的神明垂眸,注视着祂小小的信徒,而后温声道:“惜辛,你做得很好。”
惜辛:“!!!”
惜辛的神识又惊又喜,连忙飘到神明膝下,“神尊!!真的是您吗神尊?!”
墨卿的神识伸手,将惜辛扶起来。
她们现在所在的虚界,其实就是在桃都木的树干之中。
自从桃都木生灵后,它又被墨卿重新升级了几遍,如今天女们只要入定时,神识便会被她们身上的信仰线拉入桃都木中。
在这里,她们的神识都会化作光点,组成一条越来越灿烂的星河。
光点们在正常状态下,是互不干扰的。
在她们看来,自己的神识就是站在了一片缥缈的星空之中。
但实际上,她们自己也是星空的一部分。
墨卿将自己的一缕神识也灌注在桃都木中,注视她的信徒们,以免她们迷失在浩瀚无边的虚界之中。
而且,这也能让墨卿看到她们每一次晋级或是突破时的内心世界,替她们在问心关里留下破关的指引。
天女们现在对这一方入定后才能进入的虚界很熟悉了,但在墨卿的神识没有现身的时候,她们是看不见她的。
然而这一次,墨卿却单单现身在了惜辛面前。
惜辛在虚界的身影犹如一道微弱的光点,比起其他组成星河的光点,她看上去更活跃些,像个小火苗一样嗖的一下飞向了虚界尽头。
在其余光点看不见的虚界尽头,立着守护她们的神明。
墨卿伸手,轻轻在惜辛的额头一点,似乎捏碎了什么东西。
惜辛睁大眼睛,傻乎乎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随后墨卿温柔的推了惜辛一把,让她和另外两个朝着她飞来的小光点聚在一处。
“惜辛,去吧。”
神明清冽柔和的声音响在三个小光点的识海里,让她们愣了愣。
*
天牢中。
雍娘和婉桃猛地睁开眼睛。
两个小姑娘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一样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们刚刚在虚界是不是看到神尊本尊,还听到神尊的声音啦?!
梁王冲上来,打断了她们的目光交汇,急切的问道:“如何?!惜辛为何还没醒来?!”
雍娘和婉桃又细细的咂摸了一下那种被温柔注视着的滋味,随后齐齐道:“惜辛姐姐要突破啦!等她突破就会醒来了!”
被神明注视的那一瞬间,雍娘和婉桃就明白了。
惜辛因祸得福,在虚界之中得到了神明的眷顾。
神明赐她无上神力,助她突破,叫她能更顺利的带领天女走向新的世界。
梁王和百官闻言,个个面色灰败,既喜且忧。
喜的是惜辛即将醒来,待她醒后,那些以她为首,在天牢上空虎视眈眈的天女们都能被她斥下,忧的是她已经有了如此法力修为还不止,竟又要进阶了!
雍娘和婉桃可不管梁王和百官们在想什么,她们朝上空的天女们挥了挥手:“天女姐姐们!惜辛姐姐要突破啦!你们往旁边让一让呀!待会会有雷劫下来,你们也可以在旁边观想,对修为有帮助的!”
上空御剑的天女们顿时惊喜的退让至百丈外。
梁王和百官目瞪口呆的看着没了屋顶的天牢上空果真聚起了浓黑的雷云,其中的电光闪烁着,似乎下一瞬就能劈下来!!
他们连忙逃命一般跑出了雷云覆盖的范围。
而此时,天女们也和雍娘婉桃一起,召出飞剑,把那些腿软得跑不动的人载到了雷云范围之外,免得他们也真被劈死了。
被飞剑载着跑的百官惊魂未定,看着上空的天女们心情复杂万分。
片刻后,一道惊雷裹挟着万钧之势,猛地劈在了天牢的位置!
“轰隆——————!!!”
比之前巨剑弄出的震颤更为恐怖雷声响彻整个国都,让世人们见识了何为天威。
看着这样骇人的雷霆,梁王百官个个惊惧不已,国都中还有许多人在这天被吓得尿了裤子。
而天女们却像是不受影响一样,个个盘膝围坐在雷劫百丈外沉心观想,似乎也跨进了某种玄妙的状态中。
天女堂和司女监内还没筑基不会御剑的天女们也齐刷刷的停下了手头的事情,在本能的指引下纷纷盘膝坐下,静静领悟着这道天雷中蕴含的大道。
位于天雷正下方的惜辛猛地睁开双眼,召出自己的本命灵剑,一跃而起,直直迎上了这道天雷!
天雷中,似乎有无数女子组成的黑影在嘶喊挣扎,她们的不甘与怨气皆被镇在了无形的牢笼中,她们的血泪无人看见,她们的惨叫也无人听见,她们拼命想逃脱牢笼却无济于事。
惜辛举剑,将雷霆之力引入剑中,再将它猛地劈向了那形如牌坊般的牢笼!
“轰隆——————!!!”
在众人眼中,是惜辛渺小的身影在举剑对抗天雷,但在惜辛眼中,她的每一剑,都在朝着那些血淋淋的枷锁上劈。
天雷不是她的阻碍,而是她的助力。
惜辛在天雷中如同一只逆流而上的小鱼,她听到了那些女子的惨叫,也看见了她们的血泪,她声嘶力竭的朝着她们呼喊:“不要哭!!要愤怒!!”
“站起来!!”
“与我一同,击碎这枷锁!!”
形如牌坊的牢笼中的扭曲虚影似乎也听到了惜辛的呐喊,她们努力的聚拢了身影,用牙齿,用指甲,用碎裂的骨头,和惜辛一起,硬生生把这牢笼劈碎,扯断!!
九道天雷后,牢笼尽碎。
雷云散去,天光乍破。
千年来无数枉死的女子冤魂在朗朗碧空下释然消散,在她们的虚影彻底消失之前,她们含着笑,抬起手,将自己心中的一缕小火苗凝聚出来,朝惜辛掷去。
一朵又一朵微弱的火光如同星子没入惜辛的体内,让她的气息节节攀升。
惜辛闭眼,承接住这些女子的心愿和她们留下的火种。
待她再睁眼时,她的丹田里,由无数朵火苗凝聚而成的金丹上,隐隐缠着一缕紫气。
金丹成。
惜辛呼出一口气,收剑入鞘。
她的脚下,是被劈成焦土的天牢,百丈外,还有无数等着她的天女姐妹。
惜辛轻快的御剑朝她们飞去。
“恭喜掌令成就金丹!!”
天女们收起了前几日的冰冷神情,眉目舒展的围着惜辛,发自内心的祝贺她。
雍娘和婉桃也凑过去:“恭喜惜辛姐姐成就金丹!”
惜辛笑着一手揽住一个妹妹,跟天女姐妹们招了招手。
“姐姐们!这几日辛苦你们啦!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天女们挨个伸手揉了揉自家人小鬼大的小掌令,亲昵的与她拥抱庆贺。
梁王与百官看着她们的背影,有的似乎有所触动,有的仿佛略有羞愧,还有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惜辛从入定中醒来后,梁王便带着百官,向她服软认错。
这几日的煎熬,和刚刚亲眼目睹了修士那恍如能移山填海般的威势,让他们不得不彻底低头。
惜辛展开梁王和百官用血写出的天女诏,挑了挑眉。
“既然父王有如此诚意,那司女监自然愿意与你们和平共处,众姐妹们,咱们回吧!”
天女们应了一声,合力抬手一扬,将钉在国都几处要害之地的巨剑收回来,而后再随她齐齐御剑离去。
她们一走,梁王和百官才像脱力了一样,歪倒在地上。
梁王看着重新恢复了碧蓝的晴空白云,低不可闻的喃喃道:“我们真的做错了么”
*
惜辛在众天女的簇拥下回到了司女监内。
得了梁王当众亲口允诺的苏巧贞也终于不必避讳,带着小童子们来司女监看望惜辛与众姐妹。
惜辛被大家围在中间,瞪圆了眼睛:“什么,我居然入定了七天七夜吗?!”她怎么感觉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了呢!她都还没来得及在神尊膝下多拜上 一拜呢!
苏巧贞揉了揉她的脑袋:“可不是么,足足的七天七夜,把整个国都都震得抖了好几回呢!”
灵气化剑,让国都抖了好几回的天女们纷纷笑出声。
拉扯的过程是有那么点费劲,她们一口气召了七柄巨剑钉在国都七个出入口和要道上,其实还是蛮费心神的,但众目睽睽下,她们不能露怯,再疲惫也必须坚持下去。
好在结果是不错的。
惜辛连跨七级直接突破了金丹,天女们的强硬也为司女监迎来了新的局面。
司女监从此与六部并列,成为了大梁的第七部 :女部。
和其余六部领一样的俸禄,接一般无二的权职。
她们往后如果再需要查人,立户,选拔女官,惩处恶意男子等等等等,六部都必须配合她们,不得推诿。
而天女们也拥有了单独属于自己的正式女户,从此她们就是独立的户主,可以将家人迁在自己的名户之下。
日后她们可以像男子娶三妻四妾那样,把娶回的三夫四侍都上在自己户口里,她们的女儿如果觉醒成天女,也会在成年后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女户。
但相应的,她们也需要承担户主的职责,养家糊口。
被她们娶回去的三夫四侍都不能出来工作,只能靠她们养活。
她们还要遵循世俗法礼,娶夫纳侍都需要三茶六礼,且如同普通户主不能让女儿继承财产入祖坟一样,她们的儿子也不能继承她们的家业,进入以她们为开端的女祖坟茔。
惜辛眼睛亮晶晶的,难得的显露出了和她年纪相符的促狭:“姐姐们!以后大家可要好好工作养夫婿女儿哦!不然可就没面子啦!”
还未成婚的天女们笑着弹惜辛的脑瓜,“去去去,你这小家伙还小呢!等你长大了咱们再来谈这些!”
还有些天女玩笑道:“若我以后的儿子生得貌美端方,掌令要不要娶他回家做个贤内助?我定会教得他知书达理,温婉贤惠的!”
其他天女便哄笑着打趣惜辛,说自家儿子以后也任凭惜辛挑选。
反正女户名额没有上限,惜辛长大后娶八十房小夫侍也不打紧————毕竟惜辛还是王女呢,与她同辈的王子哪个家中没有如云的贤妻美妾?
惜辛被众人打趣得小脸通红,连连摆手:“不说了不说了,我还小呢!”
玩笑了这一会,大家这才转而继续谈正事。
司女监要扩建了。
因为现在司女监与六部齐平,六部衙门该有的规模,司女监都得有。而且在司女监就职的天女们也将获得正式入朝的资格,成为真正的朝廷女官。
而她们的职位该如何划分,职责该如何圈定,人数该定多少名额,俸禄该开多少等等等等都需要商量个章程出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这个不算宽敞的首处司女监内商定出了第一任女部衙门的种种规章制度。
待明日的大朝会,她们当中的为首女官便要与惜辛一同上朝,堂堂正正的站在百官面前,与他们共议国事。
第二日。
大梁的朝堂上,除了惜辛,还多出了七八位女官。
她们身着和惜辛大差不差的绯色官袍,与朝臣们站在了议政殿里。
梁王落座后,先看了她们一眼,而后再当众宣读了罪己诏,承认了他之前为了打压天女暗中纵容官府犯下了种种过错,以至于后来还间接逼死了数位无辜“娇女”。
他在罪己诏里言辞诚恳的细数了过往之事,又承诺从今往后再不会搞别的小动作。
百官们默然听着,没有人出言反驳或是附和。
罪己诏下完,梁王又正式给惜辛升了官职,让她从司女监掌令,升为女部尚书令。
而司女监掌令的位置,则交给另一位女官。
女部之下,除了专司女户登记评判等事宜的司女监之外,还有掌管女部后勤杂务及税收往来的天女堂,以及专管日后女官女吏培养选拔的官女司。
且除了国都之外,四周十三府内,也将增设各府女部衙门,专司所有与天女相关的事宜。
从此之后,大梁境内,不论是天女,还是“娇女”,所有女子皆归于女部治下,与只管男子的另外六部各司其职。
梁国国库也会像给其余六部拨款建设一样,给女部拨出应有的银钱俸禄等。
惜辛和她手下的三司掌令提交了女部雏形的官吏架构,并在女部女官的选拔上,率先开启了女学科举。
如今大梁其余六部官员的举荐都是用的察举制,世家在各地“举孝廉”选拔门生门客为官,而女部的官吏却不照这个来,而是在各州府内层层考核,择优录取。
女部的税收一部分交归国库,一部分留于自治。
惜辛直接拿出最大的一笔,分拨到各州府女部衙门里,开办官女学堂,天女只需要花费很少的银钱就可入读。
而如果有普通女子想入读官女学堂,便要交双倍学费,“娇女”需交五倍学费,但如果她们在入学后成功成为了天女,则多出的学费全数返还。
朝堂众臣听着她们用清朗的声音,说出了一条又一条完备齐全的框架章程,皆是沉默不语。
这可能是大梁立国以来,最沉默的一场朝会。
女部事宜定下后,百官们也无甚心情再奏别的事情了,尽显疲态的梁王便挥挥手,退了朝。
下朝后,惜辛带着三位新任掌令和三位副令及两位督查轻快的去新的女部衙门监察进度,将众臣都甩在了身后。
新的女部衙门选址就在原司女监不远处。
而参与修建的全都是天女们。
她们各种法术法诀齐出,一日之间,就建成了一座不输于六部任何一个衙门的新建筑群。
女部三司各有一座单独的办事楼阁,三司环绕着的,是惜辛平日办公,与手下三司议事的正衙门。
司女监,天女堂,官女司的三位掌令和三位副令日常除了管理各自门下事务外,还需要定期在正衙门举行七日一次的大周会和一日一次的小晨会。
惜辛和几位女官忙得脚不沾地,好几日后才把各项事务开了个头。
司女监忙着给各位天女们重新登记立户,不同修为的天女可以拥有不同等级的女户,等级越高,能有的权限就越高。如同现在的“士农工商”各自拥有不同的等级待遇一般。
天女堂则忙着把堂下各个产业全部整合起来,统计各项收入支出,以后她们将成为女部的钱袋子,所以每一项统计都需要精确再精确,万万不能出错。
官女司目前是三司里相对最清闲的,因为能参与第一届女学科举的天女不多,她们现在的主要工作还是在下辖各处分拨人手修建新的官女学堂。但日后女部壮大了,她们也会越来越忙。
女部三司齐备,第一批想要入朝的天女们也开始了挑灯苦读,预备参与接下来的首届女学科举。
第109章
梁国。
女部成立三个月后, 在惜辛和官女司的主持下,举行了千年来第一场女学科举。
参加这一场女学科举的大多都是国都中的天女, 因为她们距离女部正衙门最近, 得到消息的渠道也是最便捷的。
两位女部督查作为首届女学科举的监考官,主考官则是惜辛和三司掌令。
她们在数千份天女考卷里,选拔出了第一批三司女官和女吏, 女部各司的人员终于齐备了。
天女堂终于有了正儿八经的巡查女吏, 有她们持剑来回巡查,再也无人敢来天女堂旗下各产业闹事了。因为这些女吏都是正经官衙人员, 有权拘捕刑讯闹事者。
男人们再想撺掇“娇女”来闹事也行不通了,因为闹事的“娇女”会被判处脱簪散发, 当众囚服认罪,为首者还将在闹事游街三天。而她们在刑讯下招供出的主谋男人,也会被按例抓捕归案。
女部衙门的监牢可不分男女,犯了事的都是一视同仁的关进去,再不管男子女子的。
刚开始有不信邪的男人, 还照旧想像之前那样让“娇女”去碰死在女部衙门堂前。但他们派去的“娇女”一出现在女部衙门附近, 就被十几道灵力定住, 动都动不得。
而且巡查天女们抓住这“娇女”后,用一个真言丹挖出了她背后的主谋男人。
这“娇女”和她背后的主谋数人一并被投入了女部大牢中。
那为首的几个男人, 被判处了除恶咒。
他们在众目睽睽下, 中咒暴毙而亡。
有了这一次的杀鸡儆猴,再也没人敢来女部三司闹事了。男人们消停了, “娇女”们自然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只能乖乖的在家相夫教子, 再不敢出来“抛头露面”了。
而女部内, 各司衙门下的子部门也渐渐分工齐全了起来。
有负责来往巡查各处治安的天女捕快, 有负责抓人审问判罪的天女令官,有负责登记造册的天女书令,有负责管银钱开支的天女账房,还有负责与其余六部扯皮打交道的天女女官等等等等。
天女学堂内的课程也越发的完善起来。
除了基础的读书认字外,练气三层以上的天女可以自行选修更多的课程。
比如想入朝的天女,就选修科举课程,想继续深耕修为的,就选修修炼课程,而有些奇思妙想的,可以选修各类杂学课程。
修为达到筑基的天女,还可以选择留在学堂兼任教习。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下来,天女学堂就给女部衙门培养出了一大批可用的人才。
天女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专长,决定自己将来从事哪方面的工作。不管她们最后选择从商还是从政,从农还是从学,都会直接或者间接的给女部三司增长助力。
在这种情况下,天女们枷锁尽除,心境越发的开阔,修为也飞快的往上涨。
而她们的进步,又带动了女部的实力暴涨,在朝堂中的地位越发的稳固起来。
*
某日下午,已经筑基了的冯芝兰跟天女姐妹们道了别,回到了自己的小家。
惜辛渡劫突破金丹时,她也有幸在天女堂内观想,也终于悟得了妥协和退让毫无用处,天女的路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大彻大悟的冯芝兰彻底放下了曾经让她痛苦不已的抉择,把自己的女户独立了出来。
她娘和弟弟仍旧在她爹的男户上,冯芝兰现在除了每个月给他们送些赡养的银钱外,再不跟他们多加来往。
但她这样生疏的行为,却反而让她爹娘对她更加恭敬起来,不仅再也不在她耳边念叨那些她不爱听的话了,还时不时的带些土仪来看望她,一家子分开住之后,相处反比之前住在一起时融洽了许多。
冯芝兰的爹娘知道她不待见她那个没有血缘的弟弟,便也识相的没带着那个颇有些骄纵的小男孩上门过。
因为冯芝兰现在是筑基修士,她要是怒了,打断她弟弟一条腿再接好也不是什么难事。
被冯芝兰这样治过几次的她爹终于认清了现实,老老实实的自己带着妻儿过活,有冯芝兰每个月送的银钱,他们一家子倒也过得滋润得很。
这天,冯芝兰回到她自己的新家别院后,就看到她娘在她院中扫院子,顺便喂一下她养的鸡鸭。
看到女儿回来,冯芝兰的娘放下手中的扫帚,快步上前:“芝兰,你回来了,娘过来看看你,你最近怎么样,公中事务还忙么?娘给你带了你小时候最爱喝的老母鸡汤,在厨上温着呢,你快去尝尝。”
冯芝兰应了一声,她最近确实有点忙,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去她爹娘家了,因为她筑基后选择了杂学课程,正在跟同学姐妹们研究提高纺织绣样的效率。
她们的课题还申请到了一笔研究资金,所以冯芝兰这段时间几乎都泡在了学堂里,连自己的新家都没怎么回,就更不要说她爹娘家了。
现在猛地看到她娘,冯芝兰才想起自己好像是很久没休息了。
她看着自己面色红润的娘,又想起了她娘炖汤的好手艺,不由得笑了笑,拉起她娘的手跟她一起去喝鸡汤。
“我近来是有些忙,娘你是不是常来这边帮我打扫看院子?你也不必这样,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和爹自己好好过就行。”
她娘嗔怪的拍了拍她的胳膊:“一家人说得这么生分干什么,我也就来扫扫院子,除除草,累不着什么。”
“对了,我听说你们在研究个什么织布的课题?这又是什么新奇玩意儿?可否跟娘说一说?娘老啦,又没什么见识,你多担待呀。”
冯芝兰拉着她娘坐在桌上,夹了一筷子鸡肉堵住她的嘴。
“这有什么说不得的,我们在研究一种可以批量织布纺纱的器械,若是研究成功了,以后没有法力的普通人也可以操作它,一天便能纺出一百匹自带绣样的锦缎呢!”
“到时候把这种器械推广下去,织布纺绣的效率就起来了,再也不必一针一线的去忙活,熬坏眼睛了。”
她娘听得有些向往,又有些担忧:“一天一百匹锦缎啊听上去真是不可思议,仙法似的呢,不过这样的话,一个人就能纺出一百个人能纺出的锦缎,那旁的织娘绣娘不就没工作了吗?”
冯芝兰笑了笑:“怎么会呢,到时候她们就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了呀。”
她举例道:“以后只需要一个人织布就可以供一百人使用了,剩下的九十九个人就可以去做别的事情,比如像我的同窗们,去研究米粮增产,去研究凡人也能驾驭的飞剑,去研究更多的东西。”
“这样大家的生活就会越来越好,更多的人可以有更多的选择,让咱们再也不必像从前那样,日复一日的做些又累又没效率,还养不活自己的事情。”
冯芝兰的娘似懂非懂,但看着女儿神采奕奕的样子,她又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她又问了些问题,冯芝兰就耐心的跟她讲,跟她讲自己现在除了在学堂做研究,还兼任了杂学纺绣课的教习,现在一人能领两份薪资,跟她讲现在女部初建,各处都缺人手,但凡有一点上进心的天女都可以轻轻松松养活一家人。
冯芝兰的娘听得有些羡慕:“哎,真好,现在女子也能立女户,当家做主了,真好啊。”
她拍了拍女儿的肩:“芝兰,从前是娘不好,叫你受了许多委屈,从今往后你想做什么,娘再不拦你了,你放心大胆的往前飞吧,娘会支持你的。”
冯芝兰也有些感慨,她娘曾经是多么懦弱的性子啊,现在居然也敢说出女子能当家做主真好,还让她大胆往前飞这样的话了。
她娘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从前从前娘也不知道,原来女子可以活成这般样子的”
冯芝兰笑了起来:“娘,从前就算了,但现在咱们有神尊庇佑,既可以学仙法,又可以进朝堂,娘你要不要试试学学天女诀?试试靠自己生活的滋味?”
她娘看着女儿手心的金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略有些畏缩的接住了那一团小小的传法金光。
她的声音听着有点紧张:“那,那,娘试试,就试试看,如果不行的话,就说明娘没那个福分也不强求的,仙缘哪能是谁都能得的呢?”
冯芝兰听着她娘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的话,笑眯眯的把金光托到了她眉心下。
等冯芝兰碗里的鸡汤喝完,她娘也终于成了一个练气一层的新晋天女。
冯芝兰笑得松快极了,她娘还愣着呢,冯芝兰就一掌拍在她娘肩头:“娘!恭喜你!你也是天女啦!走走走!跟我去登记立户!以后你可以把爹转到你户口下,让他做你的夫郎,他要是不听话,我再给你娶几房侍君伺候你!”
她娘羞得满脸通红:“嗐!你这未出阁的女儿家,瞎说什么呢!”
冯芝兰不以为意,拉着她娘就往外走:“娘,以后你也去上天女学堂,你的学费我来出!如果以后你选修了杂学纺绣,我亲自教你用灵气炼器!咱们母女联手,练更多凡人也可用的好东西!”
她娘晕陶陶的,任由女儿拉着自己去登记,去立户。
片刻后,她拿着一个天女女户独有的烫金本子,整个人仿佛都还懵着呢。
冯芝兰高兴极了,拉着自己的娘就去跟那些留在学堂还未走的同窗们炫耀。她的同窗们看着她带着自己的娘亲来显摆,都有些忍俊不禁。
但大家都给新晋的天女送去了祝福和一些小礼物。
冯芝兰的娘回去的时候,抱着一堆前辈和未来同窗送的礼物,脚下的地面都似乎变成了棉花,软软的,又暖暖的。
第二日,冯芝兰早早起床,去她娘家把她娘喊起来一起上学堂去了。
在路上,冯芝兰的娘跟她说着不太一样的家常。
昨日她娘回去后,她爹既惊又怒,死活不愿意把自己的名字上在她娘的女户里,而送娘回家的冯芝兰也不强求他,只说以后她娘如果需要人伺候,她再给她娘娶几房懂事的小爹就是了。
她爹一听这话就慌了,女儿已经独立出去了,要是婆娘也独立出去,他一个人带着儿子可怎么活?
冯芝兰的娘有些羞赧的告诉女儿,昨夜她爹辗转了一夜未眠,今晨起来就期期艾艾的告诉她,说自己可以入到她的户口下,但她得保证自己以后不许娶别的男人回家,也不许留宿外头的小馆馆,否则他就不去了。
冯芝兰听得直笑:“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娘你答应他了吗?”
她娘也忍不住笑:“我又不是那等风流人,当然答应他啊,都过了半辈子了,凑合凑合也能继续过的嘛,以后我养活他爹俩就是了。”
冯芝兰捂嘴笑个不停,现在她娘是没见过好人家的男儿,但以后可就难讲了。
若是以后她娘想开了,她再带她娘去见识见识什么叫好男儿,到时候不消她做什么,她爹自然就失宠了。
前半辈子,她爹过得肆意潇洒,在家里稍不顺意就拿她们娘俩打骂出气,这后半辈子,也该让他收收心,学学乖了。
左右现在国都中的小馆馆火爆得很,天女们有钱有势又有地位,大把的男人愿意嫁给她们。那些家境不大好的男孩,甚至还自愿卖身去小馆馆,想给自己寻一位好妻君。
而那些顽固的男人们无可奈何。
他们再看不惯天女和那些“自甘堕落”的男人又如何?他们挡不住国都中开始兴起的一家家小馆馆,也挡不住在朝堂和世俗中都越发强势的天女们。
冯芝兰哼着小曲儿,拉着她娘走进学堂。
但让冯芝兰没想到的是,她娘练气三层后并没有选择杂学,而是选择了走科举入朝。
冯芝兰有些诧异,她娘是秀才的女儿,识得些字不假,但科举的课程极其艰涩难学,可不是等闲人能考得过的。
她娘却坚定道,她被后宅困了半辈子,知道那种仰人鼻息,连生命都得不到保障的日子有多难熬。
所以她想入朝,像其他天女女官创女部,设女户一样,用俗世权力给天下女子铺出一条走出后宅的光明大道来。
冯芝兰都惊了,没想到她娘一朝得道,竟有如此志向,叫她这个早早筑基的女修都有些羞愧。
但她娘却说,她们的杂学也很好,能让更多的凡人也受益,她们做的,也照样是功在千秋的大好事。
母女俩相视一笑,随后便分别走向各自的学院,去学习,去研究,去为后人铺路。
即便她们的方向各有不同,但她们的终点相近,下学后,她们还可以携手回家。
*
梁国朝堂。
梁王看了看议政殿里,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一地方的女官们,沉默了片刻,才道:“今日众卿可有要奏报之事?”
男官们近来也和梁王一样,愈发的沉默,不爱上奏了。
他们也不是没有挣扎过,想“制衡”女官,但他们绝望又悲哀的发现,女官们比他们能打,比他们能干,她们有法力有修为,任何男官能做的事她们都能做得更好。
最初的女部,连带着惜辛一起算上,也不到十人能站在朝堂上。
可如今,女部发展得越来越壮大,按品阶晋升的女官也越来越多,已经有要超越其余六部的趋势了。
可男官们没有办法。
天女们在短短半年内,就把女部三司建立得完备又齐全,男官们不仅没能揪到她们的小辫子,反而许多地方都需要反过来仰仗她们。
户部的钱粮开支,有一大部分都来自于女部的税收,天女堂旗下各产业几乎是日新月异,各种神奇玄妙的新灵气器械不断产出,整个大梁的经济都被她们带活了起来,天女堂最近还在规划将生意做向列国。
到那时,光是女部能创造出的商业利润,就能抵得上整个大梁国库往年十年的收入。
户部尚书令现在看到惜辛和天女堂掌令都不得不和颜悦色的。
因为户部是大梁的钱袋子,而这个钱袋子里,有三分之二的钱粮都来源于天女堂,户部若是想手头松泛些,那就不得不跟惜辛和天女堂掌令打好关系。
工部也差不多,官女司杂学院里,产出了无数可以改善民生的课题项目,她们研究出的水利器械,新的建筑材料,无一不是前所未有的好东西,工部尚书在惜辛和官女司掌令面前,也不敢再摆半分朝廷大员的谱。
兵部尚书竟也对惜辛低了头。
因为官女司选拔出的女吏个个能以一当百,当千,甚至当万,为了能让自己手下的兵多学些本事,兵部特意找惜辛,借去了几个擅格斗演练的女吏,给男兵们创了一套刀剑阵法出来。
而且,现在兵部所用的武器也得仰仗女部杂学院。她们当中有一个专修炼器的课题组,那里的技术几乎天天都在翻新,女部淘汰下来的旧刀剑枪驽甲胄等,都是兵部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
为着这,兵部尚书现在看到惜辛和官女司掌令,都得小跑上前跟她们打招呼见礼。
吏部也正在学着女部的科举,慢慢的从世家垄断官职转变成在全梁国境内选拔人才。为此,吏部尚书也没少找惜辛取经。
刑部也有需要找女部帮忙的时候。前些日子大梁境内很是乱了一阵,不服的男人们集结起来想造反,各州府刑部衙门抓人抓得心慌,不得已,只能找了女部的天女巡查前去帮忙抓捕流犯。
天女巡查一出手,那些趁机想浑水摸鱼的,想反对朝堂政令的,想重新“光复海神庙”的,想“清君侧”的,全部被捉拿归案,无一错漏。
从那以后,大梁四周十三府,谁也不敢再置喙女部半句。
唯有礼部,暂时还犟着脖子,死抓着“古礼”不放,不肯为女部同僚制礼。
但女官们压根不在意他,而是自己新建了一套“女礼”,划分了各种应对不同场合的全新礼制,小到天女女祖族谱入谱,大到女部参与年节大祭,全都制定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蓬莱神殿也参与了各项祭礼的制定,正在云游的奉天神使甚至应邀亲自驾天马马车回大梁,主持了第一届梁国蓬莱祭典的修订与确立。
在众男官的无可奈何之下,女部大有把持大梁朝政的势头。
可天女们实在是太能干了,面对这样一份强有力的助力,但凡还有些想建功立业的男人,都不能,也不敢拒绝她们的帮助。
于是大梁的新格局渐渐的形成了。
男人与女人平起平坐,要不是有“娇女”的存在能拉低女人整体的水平,天女们能头也不回的把男人们甩在脚底下。
她们现在能出仕,能经商,能务农,能治学,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即便梁王满心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有了天女和女部之后,大梁的各项发展都扶摇直上,远超从前。
现在的大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有新的民生器械,有新的米粮品种,有新的刀兵甲胄,有新的丹方丸药,国力往上翻了十倍不止。
天女堂的列国贸易正在筹备中,届时梁国的国库又能翻无数番。
梁王也放弃了与天女作对,在一个良辰吉日,宣布了立惜辛为皇太女,日后继承梁国大统。
而他本人,也正在教惜辛治国平天下,等惜辛成年娶夫后,他就禅位做太上皇,好好享受一下大梁的各种新东西。他会睁着眼,看着大梁迎来一个全盛的黎明。
惜辛被立为皇太女那天,从陈国赶回来短暂的参与了来年的祭典修订的奉天也亲自送来了贺礼。
跟着奉天一起来的,除了奉珍奉云,还有已经成了天女军首领,在梁国大开眼界的江云归。
江云归与惜辛脾性甚是合得来,奉天一个错眼,她俩就已经成了义结金兰的好姐妹。
惜辛得知陈国如今的乱象后,还问江云归需不需要梁国的支援,若梁陈两国结盟,到时候她可以出兵助江云归推平陈国,而后梁陈两国也可以结为盟国代代联姻。
江云归笑着拒绝了。
她说,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那么长远的事情,但现在,她想带着天女军,一步一步的,走上和惜辛一样的位置。
到那时,她再代表陈国来与梁国结盟。
惜辛觉得这样也很好,便与江云归击掌为誓。
梁国一行后,江云归又跟着奉天离开了。
大梁已经步入了新的世界,陈国也该加快步伐了。
江云归走之前,回望了一眼富庶的梁都,然后迈着坚定的步伐,回到了自己满目疮痍的故土。
第110章
陈国, 江州郡。
江云归从梁国回来后,思路似乎被打开了。
奉天虽然只带着她和奉珍奉云在梁国国都短暂的待了两三日, 但这两三日增长的见识和被刷新的三观都让江云归若有所思。
或许, 她可以学一学梁国的天女姐妹的某些经验。
比如,该如何治理她们现在打下的江州郡。
惜辛给江云归送了许多兵书和治国策,江云归回到江州郡后, 就埋头苦读了起来。
她不仅自己读, 还带着其余天女一起读,大家一起学, 一起思考。
就这样,江云归几乎是照着书简, 一步一步的,开始治理起了江州郡。
现在的江州郡内,可以说是百废待兴。
江云归在夏至等人的恳求下,正式接任了天女军的首领。天女军不仅入主了江州郡,还往外传出了消息, 言说欢迎天下各路英豪前来江州郡, 共同建造新家园。
有了这号召天下群英的旗帜在, 江州郡内果然陆陆续续有许多人来投。
有些是普通百姓,有些却是和天女军一样反了的队伍。
江云归来者不拒, 全数接纳了他们。
因为现在的江州郡里, 有神使大人亲自求来的神赐甘霖,旱情早已解决, 大家抢收下的米粮已经足够接下来一年的食用。
江州郡内如今既不缺食物, 也不缺人手, 所以江云归就大刀阔斧的开始推行了新的政令。
首先在江州郡内逐一推翻风神庙, 改建蓬莱神庙;再派天女带着原江州郡驻军镇守各处要道, 在江州郡治下十二县城全部重新选拔新县令。
新县令的选拔参照梁国的科举制,男女皆可参选,能者居之。
江云归还设立了督查府,督查府会不定时的派出微服私访的官吏去各县城走访,如果发现有徇私枉法的贪官,便直接上报到江云归和夏至面前。
而江云归和夏至会再次派出暗中查验的人,若几批巡查私访带回的消息一致且证据确凿,便直接将那等贪官撤|职斩立决。
镇守各处的天女军和原江州郡驻军也会不定期的巡查各县城,但不会像陈国原本的钦差一样大张旗鼓的下来各地,而是不动声色的在民间走访,若是发现了什么贪官酷吏的劣迹,便会立刻上报。
这样就避免了江州郡内再出蛀虫。
新的政令一下来,江州郡内百姓个个欢欣鼓舞。以后他们再也不怕被欺压盘剥了!
因为除了暗中的督查外,还有江州郡内的各个哨卡,他们是与官府独立不相干的两拨人马,百姓们如果受到了不公待遇,大可以去哨卡处求天女军带自己去郡城里告御状。
有天女军开道,谁也不敢阻拦告御状的百姓。
但也不可诬告,每一个告御状的百姓,都得吃下从梁国买来的真言丹,如有诬告,便会将诬告者送回原籍当众处刑。
两套组合令下来,江州郡内的风气一下子清朗了起来。官吏不敢徇私枉法,百姓也不敢做“刁民”。
在官府和百姓的共同努力下,江州郡内处处都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那些来投江州郡的人们,头一次见到这样政通人和的世外桃源,纷纷请求入籍,想一起加入这个官民一心的新江州。
江云归和夏至设立了新的户籍司,专门给新来的人办理登记。她们还学着梁国的法子,将天女的女户和普通男户分开登记。
新来的天女们惊喜不已,飞快的融入到了新江州,成了新的江州人。
江州郡里的各项民生政务也如火如荼的举办了起来,办学,修路,助农,以工代赈等等等等都陆续开办了起来。
江云归在忙着治理江州郡,夏至就专心的去练兵。
因为这些天,夏至发现自己对政务可谓是一窍不通,反而是排兵布阵,行军打仗她颇感兴趣,也很有些天赋,所以她干脆的把自己转成了武职,每天跟着原江州郡驻军的几个降军将领学各种练兵的知识。
江云归见她确实在庶务上没什么兴趣,只好跟她分了工,两人一文一武,镇守江州。
在她两的联手治理下,江州郡的发展越来越顺畅。
不断的有新人加入江州郡,江云归和手下的一众官吏忙得陀螺一般,夏至也没闲着,朝廷那边得知她们反了,时不时就会派人马来“清剿平叛”,但他们根本不是天女军的对手。
原江州郡驻军甚至都没怎么抢到活干,每次一有朝廷派兵来打江州郡,夏至带着一小队天女就能把他们全部放翻。
而那些战俘们,全都被夏至抓去干了苦力,让他们去修水渠,修城防,修官道,他们的粮草马匹也被夏至全部收缴,堆得江州郡的仓库都快放不下了。
江州郡这边日子越过越好,陈王那边却一天比一天惊慌。
陈国境内,至少有三分之二的郡县都反了,且他们也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纷纷转投到了那个邪门的江州郡,在那里集结起来,成了一股让朝廷畏之如虎的心腹大患。
现任陈王是个长在深宫中,除了女色享乐外什么都不关心的昏君。他手底下的能臣早被奸佞们陷害没了,现在整个陈国朝廷上,几乎找不出几个能办事的官吏来。
所以他们慌归慌,但却始终拿江州郡那伙叛军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群邪了门的女子盘踞在江州,还发展得一日比一日壮大,而他们派去平叛的人马却无一例外的全军覆没。
陈王听到众臣的唉声叹气,也有点怕了,他在朝会上不死心的问道:“众卿,咱们果真没有能平叛的能人了么?”
他那些平常惯会溜须拍马谄媚逢迎的“爱卿”们如今却个个闭口不言,谁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出头想去平叛抢战功。
现在他们都知道了,江州郡那边就是个捏不动的硬柿子,谁碰谁死。
所以,这些靠着讨好陈王而上位的弄臣们没人吱声。
陈王连连叹气,那些弄臣们也一个个低着头不说话。
只有一个宦官上前道:“陛下也不必过于忧虑了,我看那群女人好像暂时也没有想打入国都的想法,还在江州郡里搞那劳什子的‘城建’呢,恐怕她们也没什么见识,应当不至于攻进都城来。”
有他开口,另外一个弄臣也小声附和道:“督公所言有理,陛下要不就随她们去吧,不过区区一江州郡而已,让给她们又如何?”
其他人这才纷纷开口道:“是啊陛下,咱们跟她们两不相干就罢了,她们应该也不至于非要来打咱们吧?”
陈王坐直了一点,他觉得似乎是这个理。
他这些天几乎派出了所有还能战的兵马去平叛,但一个回来的都没有,他如今都已经无计可施,快要躺平等死了,可那群女人却迟迟没有打进国都来砍他的脑袋。
也许,她们真的没打算跟自己作对?只是想像土匪那样占山为王过个家家而已呢?
不学无术的陈王用他那只会享乐的木鱼脑袋思考了一会,觉得好像是这个理。
陈王想明白了,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要天女军不打进国都来剐他,他管她们的呢,她们爱占山为王就占山为王呗。
反正陈国这么大,又不是只有一个江州郡。
于是陈王大手一挥:“好啦,寡人知道了,既然如此,那就把江州郡划给她们罢!”
弄臣们一听他终于没打算胡乱点人去平叛送死了,立刻开口盛赞“陛下英明!”生怕自己说得慢了一句,这昏君就要派自己去江州郡平叛送人头。
还有人又道:“陛下大人有大量,既然已经不打算同那群女人计较了,那咱们要不送些东西过去,跟她们解释解释前番平叛只是误会呢?否则那些凶女人万一哪天想起这事来,一个心气不顺,又忽然来打咱们可怎么办?”
陈王连连点头:“爱卿所言甚是!来人,封那个什么天女军首领做个江州候,再胡乱送些贺礼过去,告诉她们只要她们不来国都,寡人就不计较她们前番的造反了!”
弄臣们又是一通“陛下圣明”的马屁,拍得陈王身心舒畅,挥挥手就退朝,去后宫找他的爱妃们消遣去了。
退朝后,几个略有些眼力见的弄臣凑成一团,互相商议要不要趁现在跑路。
他们总觉得江州郡那群凶女人是在憋个什么大的,现在陈王派人封江州候恐怕也管不了多久的用,万一哪天她们真打到国都来了再跑可就来不及了。
几个弄臣们商议完,都觉得有必要未雨绸缪。
现在跟着陈王虽然能吃香的喝辣的,但说不定哪天脑瓜子就没了,还不如趁现在捞最后一笔跑路。如果以后那群凶女人被剿了他们再回来。
左右陈王这个草包什么都不懂,到时候跪着哭诉两句卖个惨,再拍拍他的马屁,他就会重新接纳他们的。
而如果他们的担心成了真,那群凶女人果真打进了都城,那他们就再也不回来了,免得被她们抓去祭旗,白白葬送了小命。
几个弄臣散去后,果然就纷纷卷了钱款,连夜逃到了周边列国。
第二日陈王上朝时,看着空了一小半的朝堂,还愣了愣。但他在其余弄臣的安抚下,很快又不担心了,还随手点了个九品小官儿做钦差,带着贺礼去江州郡“诏安”。
这个被弄臣们推出来顶锅的芝麻小官儿忧心忡忡的上路了,走之前,还交待了他家中妻儿老母,让他们先去列国避避祸。
因为他总觉得不妙,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都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前番陈王派了那么多兵马去平叛,那群凶女人万一气不顺,要砍了他出气或者向陈王示|威呢?
这临时被推出来的钦差一连喝了好几碗壮胆酒,这才带着人马出发。
路上的奔波跋涉不提。
数日后,江州郡。
江云归翻开今日待处理的各种书简,还未批上几个,就见夏至拎着个哆哆嗦嗦的官服男人走了进来。
夏至随手把那人一扔:“云归,我在城门口抓了个鹰犬来,这厮非说自己是来诏安的钦差,哭爹喊娘的要求见你,还说带了圣旨,我不懂这些个,这厮你来审问审问罢!我继续巡城去了啊!”
江云归从堆积如山的公务里抬起头,看了看那个脸上糊着涕泪的钦差。
那钦差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江江江江江首领!下官真是朝廷派来诏安的钦差!陛下有旨,前番平叛皆是误会,若,若您不弃,陛下愿封您为江州候!”
江云归皱了皱眉:“什么玩意儿?”
钦差连滚带爬的把抱着的圣旨双手呈给江云归。
江云归纳闷的展开了这圣旨,然后她就气笑了。
这个昏君真是想得美!
江云归三两下撕碎这圣旨,扔到地下:“我不杀你,你别抖了,回去告诉那昏君,我不需他封什么江州候,前番的造反也没什么误会,我们就是反了,这没什么好说的。”
“你回去告诉他,若是他现在开国库赈灾安抚其他郡县的百姓,待我们攻入都城时还能给他个痛快,留他个全尸!否则到时候可别怪我们刀剑不长眼睛!”
钦差吓得瘫软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话也说不利索了:“江,江江江首领你们,不能,不能,这这这是大逆不道啊”
江云归嗤笑了一声,扬声道:“来人!把钦差大人送回去!”
两个在外头听令的天女侍卫走进来,其中一个揪着那钦差的后领,像拎鸡仔一样把他拎着拖了出去。
江云归抬手一个除尘诀,把撕碎的圣旨扫飞了出去。
诏安,江州候,那昏君真是敢想。
真把她们当做叫花子打发呢。
现在天女军没有攻入国都,那是因为治下百废待兴,百姓们也还需时间休养生息。
待她们这边安顿下来后,迟早会打进国都,砍了那昏君,重新立国的。
现在江州郡里汇聚了天南地北的英豪人才,届时再组建个新朝廷也不在话下的。
江云归摇摇头,不再理会这破事,继续处理今日的公务。
然而过了两个时辰,江云归又被打断了。
外间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江云归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快步走了出去。
距离江云归办公的府邸不远处,有一座高大华美的蓬莱神庙。
神庙大殿外的院子里,一群浑身灰扑扑的天女们围着奉天和奉珍奉云,个个喜笑颜开。
她们的脚下,竟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大片青葱的禾苗!可她们站着的地方,是一片干燥无水的青石院子啊!
江云归连忙挤进人群,朝奉天行了一礼。
“神使大人!您的灵谷培育成功啦?”
奉天笑着点点头:“是有了点进展,但还算不上培育成功。”
梁国一行,不仅让江云归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也让奉天得到了不少的灵感。
梁国天女学堂的杂学院里,一个在研究新作物的小组,让奉天有了新的思路。
神尊说,祂可以赐下米粮让陈国百姓渡过眼下的难关,但凡人不能因此怠惰,事事都只会求神,得学会自己自力更生。
奉天接下了神谕,便开始琢磨她的五谷丰登之道。
之前她一直在试图蕴养她的禾穗,再用禾穗的灵气去催生庄稼,让它们能快速的长大。但杂学院的那个小组里的成员却在研究,培育出新的良种来。
奉天瞬间醍醐灌顶。
光靠她一个人的禾穗催生,天下之大,她得催到猴年马月去。
还不如学着农科组的天女们,转而培育更丰产,更适宜不同气候的新良种。
于是奉天回到江州郡后就开始了研究。
她把同修五谷丰登之道的天女们全部拉进了蓬莱神庙,又拉着奉珍奉云一起夜以继日的侍弄各种不同品种的禾苗。
她自己的禾穗,则成了一个加快实验品种禾苗生长以便观测的作弊器。
奉天和女修们在这段时间御剑走了许多地方,寻来了好些不同品种的稻谷种子,又去梁国买了好些天女学堂已经培育出来,但并不适宜梁国环境的新品种禾苗。
她们把这些禾苗全部栽种在了神殿门前的“试验田”里,然后不停的催生,选育,学着农科组天女们的“杂交授粉”之法,一遍又一遍的在许多种禾苗里实验挑选。*
还不厌其烦的模拟着各种不同的环境,记录各个禾苗的成长情况。
奉天想培育出一种耐旱又能扛风的禾苗。
陈国总体环境虽然离海岸不算特别远,但多风多旱,每年都会饱受台风侵袭,时不时的还会旱一段时间。
这样的环境只能说比总遭遇海啸的梁国只好上那么一线,全靠陈国本身的土壤相对肥沃,耕地数量也多,才能产出可供全陈国食用的米粮。
但如果遇到像今年这样百年难遇的大旱,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大家一起靠存粮度日,或者干脆一起挨饿。
在这种前提下,培育出耐旱抗风的新禾苗比培育丰产品种更为紧要。
所以奉天和奉珍奉云,拉着所有修五谷丰登之道的天女,反反复复的做实验,做记录,做改良。
她们分工合作,把用作实验的一片地方都种满了不同品种的禾苗。
奉天的禾穗可以快速的把一片禾苗都催生长大,然后天女们再用法术和法诀模拟狂风,人为的断水,再把每一种禾苗在不同环境下的结穗情况记录下来。
她们用这种逐一筛查的办法,在许多种禾苗中选出了一种极耐旱但低产的野黍,以及一种来自杂学院淘汰下来的抗风但不耐涝的新品种禾苗。
奉天她们又将这两种禾苗互相授粉催生,得到了一种耐旱又抗风,但产量不高的粮种。
这个新粮种跟梁国目前正在推广的可以长在海水中的稻谷相反,它可以生长在旱地上,只需少量的浇水就能活,而且不惧狂风。
在狂风来时,这禾苗会齐刷刷的倒伏在地,但风势一停,它又会慢慢的立起来,还完全不会影响到结穗。
可以说是除了产量低一点外,基本上就没什么缺点了。
这粮种是奉天她们经过了这么久的实验,目前唯一一个比较符合陈国目前所需的品种。
所以她们很是惊喜,当看到这禾苗在只覆了一层薄土的青石地面上也能顽强生长,并且还能顶风抽穗时,她们都忍不住欢呼了起来。
江云归听完,她也忍不住跟着大家一起笑了出来。
她蹲下来,轻轻地拨弄了一株青葱葱的禾苗,发现它的苗心果然已经抽出了细细的穗子,而且她拨弄的时候,这禾苗就顺势歪倒,但她手一松,这禾苗又缓缓的立了回去。
和奉天几人一起做实验的天女们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笑着用肩膀撞了一下江云归。
“首领,怎么样!这个耐旱度和抗风程度还可以吧?!”
江云归看着同伴们灿烂的笑脸和地上翠绿的禾苗,只觉得舒心极了:“非常可以!辛苦你们了!以后咱们的口粮可就全指望你们了!”
天女们大声应道:“哎!没问题!我们会跟着神使大人继续努力的!下一步咱们就该考虑怎么提高一下它的产量啦!”
如果这个粮种的产量能提高,那么她们就可以在江州郡内推广这个新品种了。
一个性格活泼些的天女蹲到奉天身边:“神使大人!咱们一定能做到的,对吧!”
奉天眼含笑意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女孩儿们,点了点头。
“嗯,会的。接下来咱们再试一试,能不能用别的法子把它的产量拉起来。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千次,只要咱们持之以恒,就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奉天的话就像是给众人吃了定心丸,天女们又欢呼了起来。
她们的欢笑声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人,大家都凑过来,稀奇的看着这长在青石上的神奇小禾苗。
短暂的庆贺了一下之后,奉天又带着天女们继续扎进了田地里。
这一次,奉天想试试能不能用灵气提高这粮种的产量。
奉珍新琢磨出一种药效温和的方子,可以将灵气锁在丸药之中,如果能把丸药中的灵气引到禾苗里,说不定会有奇效。
而奉云则在这些天成功冶炼出了一种灵石。
这种灵石可以用来储存灵气,也可以用作布阵。
奉天想把奉珍的灵气丸药和灵石结合起来,弄一个聚灵阵,再在聚灵阵中引来木系灵力,促使粮种增产。
如果这想法能够实现,陈国以后就再也不会缺粮闹饥荒了。
但修习阵法一道的天女不多,经验也不太足,她们还需要继续摸索。
第111章
江云归得知奉天她们下一步的实验需要用到阵法辅助后, 便在江州郡内下了一个招贤令。
凡是修阵法符法一道的天女,皆可申请调来蓬莱神庙, 协助神使大人培育良种。
此招贤令一出, 整个江州郡内的天女们都十分踊跃的报名。
有本身就是修符阵大道的天女自不必说,还有些暂时没有确定道途的天女,也以此为契机, 暗下决心自己日后要走符阵大道, 待她们筑基了,便申请调去蓬莱神庙协助神使大人, 为江州郡的百姓们出一份力。
江云归的招贤令是长期有效的,因此奉天那边陆陆续续的便得了许多新的人手。
如今江州郡内大定, 朝廷那边不知是不是那钦差回去老实传话了的缘故,陈王再也没派什么人来“平叛”。就算是江云归撕了他的圣旨,拒绝了他的封侯,他也没敢多说一句屁话。
所以目前江州郡里的天女们都有了些闲暇时间。
原本她们作为镇守江州郡的重器,每天都得忙着巡查和抵御外敌, 但现在, 只需要靠江州郡的原驻军就能处理好这些芝麻小事。
于是天女们便纷纷转而接任了其他的工作。
现在的江州郡里, 巡城队伍里只需要两名筑基天女带队,就能保证整个江州郡郡城的安全, 所以大部分天女都空闲了起来, 她们还有点不习惯。
江云归的招贤令一出,她们就找到了新的方向。
转修符阵!
或者是修习其他可以在田地里发挥作用的法术法诀!
木属性的天女们即便没有修符阵大道, 也能在培育良种的过程中起到很大的作用。闲得不习惯的她们便全部主动跑去蓬莱神庙协助奉天了。
奉天惊喜不已, 又有点甜蜜的烦恼————来帮忙的天女太多, 蓬莱神庙前的试验田都快挤不下了。
而且还有很多天女连蓬莱神庙的门槛都没能挤进来, 还在眼巴巴的蹲在门外等着自己能进去帮帮忙呢。
奉天无奈的找了江云归。
江云归闻言直接大手一挥, 把蓬莱神庙附近方圆十里的建筑全部拆除,统统改成试验田。
这样子就不怕人太多挤不下了。
小问题解决完毕,奉天又一头扎进了田里,她把来帮忙的天女们全部分成了小组,每一组里,既有修五谷丰登之道的天女,又有修符阵的天女和木属性的天女。
她们小组分工,每一组负责一小块试验田的试种和记录,再将各组的记录汇总起来,交给奉天。
奉天这边的效率激增。
在大家的携手同心努力下,很快她们就培育出了最优的新粮种。它抗风,耐旱,耐贫瘠,只需要很少的水和肥,它就能长得十分茁壮,可以说是沾土就能活。
而它的产量问题,也被天女们别出心裁的解决了。
粮种本身产量很低,不管她们怎么杂交选育都改不了这个问题,于是那些主修符阵的天女们和奉珍奉云联手,琢磨出了一个专门用于粮食增产的聚灵阵。
这个聚灵阵可以让阵内的作物无视品种差异,原地增产三到五倍。究其原理,跟奉天的禾穗差不多,都是以灵气化物。
但它也有一个缺点:对灵气的需求很大,一旦灵气供应不上,阵内的作物就会恢复到原本的产量。
而且阵法范围越大,所需要耗费的灵气就越多。
天女们很快就把这个问题也解决了。
奉珍把丸药方子跟奉云的灵石结合起来,在修符阵一道的天女协助下布阵,打出聚灵阵的基础,而其余天女们,则作为补充阵法灵气的“电池”。
根据目前研究出的第一版聚灵阵,每一个筑基天女,可以为一亩地的聚灵阵提供十二个时辰所需的灵气,聚灵阵会把她们释放出的灵气封存在灵石里,然后再均匀的在十二个时辰内缓缓的补充到阵内的作物身上。
天女们每天去补充一次灵力就可以了。
就像从前的农人们每天给作物浇一次水一样,天女们每天来补充一次灵力,就可以实现新粮种的翻倍增收。
释放灵气的天女修为越高,增产的倍数越大,能收获的粮食也越多。
奉天她们谨慎的在试验田里测试了很多次,确保万无一失后,才把新粮种和聚灵阵交给了江云归。
江云归大喜,立刻便召集天女们去推广新良种,学习增产聚灵阵的布阵方法。
天女们当即去办,没几日,整个江州郡内,就收获了数万斤新鲜饱满的米粮!
江州郡的百姓们高兴至极,把江云归推广新良种这一天叫做“丰收节”,还组织了各县各村的庆贺活动。
江云归干脆下令,正式定下了丰收节,第一届丰收节上的游神庆典,百姓们还在神尊的神像下方摆上了奉天神使的雕像。
自此之后,奉天竟误打误撞的成了江州郡内百姓心里丰收的象征。
还有人干脆给她立了像,把她的雕像放在蓬莱神庙里,就摆在神尊的下方,每次祭拜神尊时,就连同神使大人一起给拜了。
不仅如此,百姓们每每栽下新庄稼,都得合十拜一拜神使大人,既是表达自己对她的感谢,也是讨一个吉利的好兆头。
而那些修五谷丰登之道的女修,更是把奉天当做开山祖师,每天修炼前都得念一念她的名号给自己打气。
而奉天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因为她一直泡在田里,又在继续培育新的蔬果良种了。
江云归没有去打扰奉天,而是默默地给她提供各种俗世上的支持。
比如,下令在江州郡内所有田地里都铺设聚灵阵,又把天女们分成“补灵队”,每天不同小队去不同区域补充一轮灵力增产,又比如鼓励天女勤加修炼,每一个晋了大境界的天女,都会受到她的亲自奖赏。
江州郡的天女们一下子就卷了起来。
她们的修为越高,能增产的粮食就越多,而她们越是不停的释放灵力再吐纳恢复,修为就越高,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新粮种推广下去之后,不到一个月,江州郡内的天女们就一个接一个的突破。
而聚灵阵的灵力补充,也从最开始的一亩地需要一个天女补灵,变成了一个天女就能为十亩地补灵,再变成一个天女每个月只需要为十亩地补灵两三次,就能实现五倍增产。
于是天女们再次闲暇了起来。
江云归见状,便下令在江州郡内治学,效仿梁国的天女学堂,开办专门针对天女的各种课程,也拨下了许多资金,让她们去钻研各种课题和项目。
天女学堂一经开办,天女们就全都报名去了。
因为第一批学堂教习由奉天奉珍奉云,以及江云归和夏至本人担任。
这让天女们根本没法拒绝去学堂。对她们来说,去学堂不仅是去学习新知识,更是去跟自己的偶像直接面对面,光是想一想就能让她们激动万分,学习的动力直接爆表。
就这样,奉天的五谷丰登之道专授课,奉珍的医修丹药课,奉云的炼器课,以及江云归的政务民生课,夏至的行军布阵课迅速被报满了学员。
第一批的天女学员里那些修为高的,几乎都是一点就通,她们以极快的速度成长了起来,成为了天女学堂的第二批教习。
在她们的努力下,越来越多的天女修为突破。
而奉天等人,也在授课过程中温故而知新,又过了半个月,江州郡郡城上空被黑压压的浓云覆盖,其中有雷光闪烁,使人不敢直视。
奉天要渡金丹雷劫了。
她的金丹雷劫来得比惜辛晚了几个月。因为惜辛那边属于是得蒙神恩的奇遇,直接让她七日连跳七级直接凝丹,但奉天却是按照正常修炼速度,一阶一阶走到的筑基圆满,再迎来的金丹雷劫。
金丹期的雷劫对于整个江州郡的女修们来说都是一场机遇。
奉天在筑基大圆满时就提前安排了自己渡劫的场地,还告知了学堂的女修们可以在雷劫范围内观想。
奉天渡劫当日,连江云归都翘班了一天,把政务暂且放下,与夏至一起带领着郡城里的女修们在百丈外围坐好,有序观想金丹雷劫。
她们的位置选得十分巧妙,近一步则会被雷劫波及,退一步则会无法领略天雷之威,而奉天,就在她们御空围成的圆心处,这样就能使每一个前来观雷的女修都能清晰的观想全程。
奉天在女修们围成的百丈有余的大圆环圆心内端坐凝神。
她在巳时初入定,然后在午时初迎来了第一道天雷。
天威赫赫的雷光径直而下,裹挟着大道之力,猛地炸响在众人耳边!
奉天手持禾穗,不闪不避的迎上了那一道金紫的雷电!
声势浩大的天雷瞬间将奉天手中的禾穗劈得焦黑!
而奉天却运转着灵力,只眨眼之间,禾穗就重新复原!
第一道天雷散去,奉天托着禾穗,趁这间隙赶紧调息。
片刻后,第二道天雷如期而至。
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这个空旷的山谷,让修为低一些的天女都承受不住,只能暂且御剑退后百里!
因为第二道天雷比第一道天雷更甚,这次奉天的禾穗竟被劈成了黑灰!
但奉天以最快的速度,再次凝结出了禾穗,让它与自己一起承受天雷的淬炼。
江云归和夏至在百丈开外捂着胸口,在越来越强的天雷轰鸣声中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连脚下的飞剑都开始震颤起来。
但她们谨记奉天的叮嘱,硬是咬紧牙关坚持继续观想。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足足九道天雷次第劈下,到最后连奉天本人都被劈成了黑灰。
江云归和夏至猛地一惊。
传闻有言,修士渡劫九死一生,难道神使大人竟没能熬过这天雷吗?!
正当她们惊惧不已,准备拼上性命也要顶着天雷余威前去帮忙时,山谷圆心处,那堆焦黑的人形黑灰却动了动。
黑色的焦皮裂开,其中露出了光洁如玉的新皮。
裂痕不断扩大,直至焦皮完全脱落后,脱胎换骨的奉天在天雷劈出的深坑里站了起来。
头顶的雷云散去,七彩的霞光冲破了黑云,温暖耀眼的彩光笼罩住了整个山谷,奉天抬头,在暖色霞光里微微一笑。
金丹成。
江云归和夏至忍不住和其他女修欢呼起来。
她们纷纷御剑上前,把奉天围在其中,“恭喜神使大人成就金丹!!”女修们把自己早就备好的贺礼掏出来,差点当场把奉天给埋了。
奉珍和奉云七手八脚的把奉天从贺礼堆成的山里扒拉出来,但不等奉天站定,她俩也一人一个礼盒塞进了奉天的怀里。
满心激动的奉云扑过去抱住待她如师如母的奉天,在她颈边欢呼不已。
奉天无奈的揽着她拍了拍她的背,紧接着,奉珍也扑了上来。
江云归和夏至对视了一眼,也扑了进去。
很快,奉天又被女修们团团抱在了最中央。
整个山谷里都是她们清脆的笑声和祝贺声。
*
蓬莱岛。
墨卿带着子衿与春和,在桃都木下,见证了奉天的金丹。
惜辛金丹时子衿也在,并且有所感悟,所以在信仰线上察觉到奉天即将金丹的时候,墨卿就带着子衿春和,让她们和其他女修一样,观想雷劫。
修士的雷劫是一个很好的教学课程。
因为连墨卿也暂时无法掌控雷劫。它们就像“大道”一般,生于天地之间,在人们没有发现它们的时候,它们就像是不存在那样,静静地在天地间飘荡。
而当人们发现了它们,它们便会顺应法则,响应他们。
墨卿能感觉到,这雷劫对她也有益。
别的修士只能观想悟道,而她却可以用真实之眼,窥见雷劫背后的法则。
比如她能通过她亲自创造的天女诀,察觉到引动的天雷里也含着一丝阴阳之力。
前面说过,这方世界的阴阳二气是严重失衡的。按照正常顺序,应该是阴在前,阳在后,二者比例在5/5或者6/4,甚至7/3都是可以持续运行的。
因为阴主繁育,性质又比阳温和,即便多出一些也无妨,在某些情况下,阴大于阳反而还能促进群体的发展。
例如,想要保护某种物种,就需要优先保护它们之中主阴,主繁衍的雌性,使它们占据主导地位,那么这个濒危的族群就可以缓过气,顺利的延续下来。
而主阳的雄性,作为对阴的补充,择优而留便可。
像这样阴阳平衡,甚至是阴大于阳的结构,才是一个能长久延续的优良结构。
但这一方世界的阴阳比例却是极其扭曲的1/9,只需再前进一步,阴就会被阳彻底吞噬,然后阳也会盛极而衰,将自己燃烧殆尽。
墨卿知道,这再进一步,就是让男人们继续发展,像无名小城里那样,让他们瞬顺应天性疯狂繁衍,再不停的壮大战力,到最后,就是整个族群一起覆灭。
哪怕压着他们不争斗,也不能阻止整个覆灭的进程,只能延缓片刻。
因为按照阳盛阴衰的发展进程,主阳的男人们一定会根据本能,追求更多更广的延续自己的基因。被他们圈养的女人只能被迫延续那些原本应该被淘汰掉的基因。
这样发展下去,就会导致“劣中选劣”,劣币驱逐良币,最终整个族群还是难以免于毁灭。
这两种结局的区别在于,一个是直接“暴死”,一个是温和的“病死”,但迟早都会死。
只有扭转阴阳秩序,让阴阳归位,这个世界才能继续延续下去。
而那些暂时不受墨卿控制的天雷,里面蕴含的阴阳之力,就似乎自带着“拨乱”与“反正”的特性。
比如惜辛渡劫时,那些枉死的女子冤魂就会被天雷裹挟着,把她们身上残存的阴之力传递给惜辛,只要这世上还有如同她们一样枉死的冤魂,女修们渡的雷劫就会越浩大,修为也会越高。
因为这世界里本应该承载阴的女子死去了太多太多,那些无处可存的阴之力便无法再“平衡”这世界。
天女诀引来的雷劫,便是在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阴之力尽可能多的灌注给女修们,让那些失去了承载的阴之力能有一个“容身之处”。
女修的修为越高,能承接的阴之力就越多,而她们能承接的阴之力越多,平衡阴阳能转化反馈给她们的修为就越多。
如此循环,直到阴阳归位。
在墨卿的真实之眼里,惜辛和奉天在雷劫中各自承载了小小的一缕阴之力,而这就是她们新生的金丹。
但她们仅仅两个金丹,能承载的还是太少太少了。
在数千年的失衡长河里,积聚下来的阴之力犹如恒河沙,满天星那么多。
墨卿知道,封女神承接阴之力的行动她得加快了。
否则,这一方看似轰轰烈烈,繁花似锦的世界,顶多还能再撑千年。
如果她没有采取行动,这方世界就会在千年内衰败而亡。
墨卿看了看奉天金丹后越发凝实的信仰线,和那上面围绕着的点点金光,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奉天是第一个。
而第二个嘛墨卿用真实之眼看了看自己浑然不觉的小徒弟,她在墨卿的眼里,周身灵光湛湛,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半分神性。
墨卿垂眸,眼中含笑。
待奉天成神后,就让这小家伙出去历练,寻找她的执剑之道吧。
届时,她会通过子衿,将她的封神谕令传遍天下。
已经觉醒了全部神骨的墨卿看向又有所得,顺势入定的小徒弟时,眼中全是清浅笑意。
她没有打扰入定的子衿,而是转身飞到桃都木的树冠上,以指为笔,开始一笔一划的设计未来新神所居的“天宫”。
首先,“天宫”要有为建筑群打底的地基,再在地基上依次点缀出亭台楼阁,山水花鸟
*
陈国,江州郡。
奉天金丹后,不仅修为暴涨,还在天女诀的指引下领悟了更多的道法,比起筑基时,她现在更像是传言中可飞天遁地的真正天女了。
而且她的金丹还鼓舞了其他天女,在此后的几个月内,奉珍奉云和江云归也陆续突破了金丹,正式成为了高阶修士。
奉珍奉云金丹后,仍旧日日修炼炼丹与炼器之道,但江云归却在这些日子的政务磨炼中悟出了些新东西,从最初的执剑之道,改为转修王道。
她筑基时凝练出的本命法器,那柄欲为天下开太平的宝剑,也在天雷的淬炼下成为了一把象征着王权的开国之剑。
江云归给这把在天雷下断裂后又重铸的宝剑命名为“太平剑”。
她想,她找到她的道了。
她要为后世,为子民,为天下女子,开出一条太平大道来!
在江云归渡雷劫替她守关并带着其他女修观想的奉天目睹了她重铸断剑时的坚毅与果决,奉天不由得展颜一笑。
神尊命她寻找的陈国新王人选,她找到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江云归成功金丹后,奉天便找了她密谈。
关于她的道途,关于太平剑,关于陈国的未来,以及神尊当日的神谕。
江云归从蓬莱神庙出来时,眼中的些许迷茫彻底散去。
而她的太平剑,从此以后,也将成为天子剑。
握紧手中灵剑,江云归大步走向政务堂。
以原郡守府改造,临时搭建的政务堂内还有许多忙碌的天女。她们在这里组成了一套类似于衙门的班底,整个江州郡的治理与发展的种种决策,都是在这里诞生。
江云归日常处理大小事情的桌案在最里间,她持剑走过中间的回廊,其他天女们都笑着朝她打招呼向她行常礼,江云归也一一颔首回礼。
“首领,您这是去练剑了吗?怎的今日把太平剑也召出来了呢?”
天女们之间并没有太过严苛的等级之分,就算是首领江云归,平时也从不跟手下摆什么架子,顶多就是说话做事更严肃了些。
所以此时见到江云归执剑而来,政务堂里的天女们都有些好奇的询问起了江云归。
江云归摇摇头:“不是练剑去了,去通知一下其他姐妹们,申时三刻,来后堂议事,我有要事同大家商量。”
其他天女虽然不解,但还是应下,并逐一通知其他姐妹去了。
申时三刻,天女军各大小头领整整齐齐的聚在后堂,等着首领来议事。
对于这次议事的话题,大家都有些猜测,但都摸不准。
但片刻后,她们就都知道了。
江云归披甲持剑而来,向天女军众多大小头领下达了一道正式的命令。
“诸君,如今江州郡内百姓驻军均休整已毕,咱们也该挥师北上,直取王都了!”
第112章
江州郡内, 天女军正在清点整肃队伍。
再过三日,她们便要挥师北上, 直取王都。
自江云归下令后, 众天女们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在此战中好好磨炼一下自身所学,顺便积攒些战功, 给自己挣出一份家业!
如今江州郡内已经登记在册的天女共有六万余名, 其中筑基期女修约有一万,练气七层以上的女修约有三万, 练气三层以上七层以下的约有一万,刚觉醒入门的新晋天女又有一万。
江云归把所有天女分成了两个部分。
她按照天女的修为, 把天女军分为了筑基以上的东女军和筑基以下的西女军,然后东西二军各留一半人手镇守江州,另一半,则跟随她挥师北上。
整个江州郡,都因为这一番大动作而忙碌了起来。
被安排要留下镇守的天女们在奉天的带领下, 给要出征的姐妹们准备了许多的粮草物资, 以及战马武器等等等等。
但在她们开拨的前两天, 江州郡里竟来了另一队让人意想不到的人马。
————曾经跟随奉天回故土寻亲的刘陈氏等人,带着五千余天女来投江州郡, 还带来了许多非常实用的东西。
这一支队伍的天女数量多, 装备齐,又与奉天有些关系, 于是江云归便在出征的前两天亲自接见了为首的刘陈氏。
奉天闻言也颇为惊讶, 与江云归一起去见了刘陈氏。
会客堂内, 一个身着软甲腰佩长剑的干练中年女子正在等候江云归和奉天的接见, 奉天一出现, 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神使大人!”她有些激动的大步上前,然后猛地顿住脚步,朝江云归抱拳一礼:“草民陈氏,参见江首领!”
江云归也与她回礼。
奉天看了看曾经的刘陈氏,如今来投的天女领队陈氏,笑道:“去了夫姓了?这样很好。”
陈氏在奉天面前,气势一下子从五千余天女的领队变成了邻家的姐妹,她似乎被奉天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解释了一番。
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女户,成了户主,于是便除去了夫姓,改回了娘家姓氏,再也不是之前冠夫姓的刘陈氏,而是天女户主陈氏了。
奉天很是欣慰,又问她怎么忽然来了江州?她不是此前就已经落户梁国了吗?
陈氏点点头,“是的,我的女户户籍落在了梁国,但陈国毕竟是我故土,所以我听闻江首领带着天女军起兵的消息后,就想脱籍回陈国,回来跟姐妹们一起做些事业。”
“但我去申请脱籍时,太女殿下却道,日后梁陈将会结盟,我的梁户不必退,自回陈国再领陈女户便是,梁国将来是可以接纳双户籍天女的,所以我就直接回来了。”
江云归闻言,十分感动与惜辛的大度,于是她当即决定,待她攻入王都后,陈国也可以接纳拥有双户籍的梁国天女,届时做成个“梁陈之好”的典范来。
此事聊完,陈氏又道,她从梁国回来时,还带了许多新的东西,有些是太女殿下说要送给江首领的,有些是她自己觉着可能用得上便自掏腰包买来的。
说罢陈氏就从腰间取下一拳头大小的锦囊,从里头噼里啪啦的倒出了一大堆东西来。
奉天惊讶道:“这是百宝囊?”但这小锦囊上似乎又只有灵力,不见有神力。
陈氏笑道:“此乃天女学堂杂学院的炼器组前番研制出来的储物法器,名为乾坤袋,其中内有乾坤,可装下半间屋子的物什,以灵气御使便可开合。”
在梁国,这种乾坤袋已经是天女们人手一个的必备品了。
它轻便,小巧,比寻常的荷包实用得多。虽然造价颇高,但如今的梁国天女们哪里会差这点钱,于是几乎人人都买了乾坤袋。
且这乾坤袋须得灵气才能使用,就算是粗心遗失了,也不必担心被旁人翻出了里面的东西。
因为天女们不会随意翻动姐妹的物品,而凡人们就算想偷藏偷用其中的东西也没用,他们根本打不开储物袋。
而且现在炼器组还在琢磨升级乾坤袋,再做个防盗功能来。
比如滴血认主,或者与主人灵力相连,不论掉在哪里主人都能感应到,但这功能还在研发中,陈氏走的时候,第二代乾坤袋还只有个内测版,据说还不太稳定,需要继续改良。
惜辛得知陈氏要去投江云归,便大手一挥,给她打包了一万多个乾坤袋,让她转交给江云归。
江云归大喜,有了这乾坤袋,她们行军路上的粮草物资装备便不必多带许多辎重了!这小小的乾坤袋,必能发挥大作用!
然而江云归的惊喜还没完。
陈氏又在她倒出来的物件里翻出一面小旗子。
“江首领请看,此物为传送阵旗,是杂学院灵阵组研制出的一次性传送阵法,它可以在两地之间布阵,眨眼便可去往子阵或是母阵处。”
陈氏手轻轻一翻,那小旗子就一分为二,“此阵旗刚问世,目前还未推广开来,因此太女殿下只命我带了这么一个来给江首领过目。殿下说,拿着这个样品,咱们陈国的姐妹们也可以拆卸研究一二,争取早日改良成合用的样子,再互通有无。”
江云归接过这小小的阵旗,心中感慨不已。
让她想想,该给惜辛回礼什么,才对得起她这一番雪中送炭的大力支持呢?
陈氏又在物什中拿出了一沓巴掌大的彩纸,最面上的一张上面还有些字符。
江云归惊愕的看着陈氏三两下把那有字符的彩纸叠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千纸鹤,然后那千纸鹤竟发出了一段人言!
惜辛的声音从千纸鹤里传来:“云归!我托陈氏大姐给你送的东西收到了吗?”
江云归下意识的答道:“收到了!惜辛,多谢你!待我将陈国治理好后便去梁国当面谢你!”
陈氏却笑着摇摇头,道:“江首领,此为传讯符纸,可以在万里之外传音不假,但暂时还没有实时传讯的功能。”
“您得重新叠一个纸鹤,以灵气绑定太女殿下送来的这只,然后它才能跟着这只纸鹤飞回去,将您的话传给太女殿下。”
江云归反应过来,有几分怅然若失,但片刻后她就调整了心情,取了一张符纸叠成纸鹤,在其中录下了自己的话,再用灵气绑定惜辛递来的这只后,让它回去传话。
两只纸鹤倏然振翅,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陈氏说这纸鹤万里传音来回一趟约摸需要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她们可以再看看别的。
桌上还有一大堆东西,除了惜辛让捎过来的储物袋和阵旗以及传讯符纸之外,剩下的都是陈氏自己觉得有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有不适宜梁国气候,但却有可能在陈国扎根的新品种粮食瓜果的种子,有杂学院丹药组最新炼制出的补灵丹,有可以贴在战马或者人身上加快它们行进速度的疾行符,和保养灵剑的磨剑石等等等等。
都是些新奇且实用的东西。
只不过它们大多都是已经在梁国推广开来的民用版本,大部分都还有些或大或小的短板之处,比起带去出征,它们更适合交给陈国天女学堂的女修们继续拆解研究改良。
江云归便把这些东西分类归档,准备稍后把它们拿给留守江州的学堂女修们去琢磨。
陈氏也正式转投在了江州郡,随后会与江云归一同出征王都。
还有她这一路走来,手下聚集起的五千余天女们,她们都是陈国人,她们有的还不知道江州郡的消息,陈氏便带着她们,一同来投奔江云归了。
江云归便和夏至一起接见了这些新来的姐妹。
跟随陈氏一同,新来的这一批天女修为普遍不太高,大多都来自靠近边境的偏僻地方,所以她们的消息也不大灵通,只听说了有天女姐妹起义,便想跟着来尽一分力气。
她们的赤诚之心让江云归和夏至都十分感怀,江云归下令给她们登记了江州女户,让她们在江州住了下来。
新来的天女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桃源乡,当即一头扎进了天女学堂里,如饥似渴的学习着更多的知识。
而江云归安顿好她们后,又休整了一日,便该启程北上了。
奉天和另一半留下的天女一同为出征的姐妹们践行。
她们在郡城城墙外设宴,半个江州郡的百姓也自发的赶来,给即将北上的天女军送行,他们甚至还带来了写着“旗开得胜”的锦旗,想要送给江云归和夏至。
江云归和夏至收下了奉天和众姐妹以及百姓们的祝福,饮了一杯烈酒,便带着三万天女大军跨上战马,浩浩荡荡的北上出征去了。
在江云归和夏至走后,代为治理江州的奉天等人便回到了郡城里各司其职。
奉珍和奉云跟着江云归走了,但她们身上带着神赐的传讯玉符,奉天随时都可以联系她们。
江云归和夏至走得十分放心,把江州郡托付给金丹期的神使大人和三万余天女姐妹,她们完全不担心江州郡这边会遭遇突袭或者旁的什么意外。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江云归和夏至率军走后,整个江州郡里风平浪静,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值得人多记两天的意外。
顶多就是偶尔有些不信邪的流寇,听说了江州被一群凶女人盘踞,想来捏捏软柿子,讨些好处。但他们甚至没能靠近江州郡范围,就被各县城的巡查天女们三下五除二的解决掉了。
连一点风浪都没掀起。
江州郡内的百姓甚至完全不知道曾有几股流寇来袭,他们安安稳稳的在天女军的庇护下,过着平静富足的生活。
外面的乱世纷纷扰扰都不与他们相干。
江州郡的百姓们,如今最需要发愁的事情不是生死存亡,也不是充饥果腹,而是子女的教育和自身的改变。
他们在天女军治下,亲眼见了天女们的种种事迹,都不由自主的转变了想法,许多百姓不再像过去那样,认为只有儿子才能传宗接代。
现在在江州郡里,谁不知道只有天女的女户才是最上等的户籍?
若是自家女儿成了天女,不仅可以单独立户,还可以把家人都上在天女户下,享受种种优越的待遇不说,日后女儿升了官晋了阶,那他们还可以跟着过更好的日子。
所以现在江州郡里的百姓都铆足了劲想生女儿,等女儿长大一些,就送她们去天女学堂,盼着女儿能觉醒成天女。
至于儿子,他们就按照如今江州郡里天女们喜欢的样子教育,教他们要贤良顺从,将来嫁得一个好妻君,这辈子就没什么需要担忧的了。
因为天女们跟从前的男人可不一样,她们的武力值极高,因此几乎从不与凡人动手,嫁给她们的男人既不会像从前的女人一样担心挨打挨骂,还不用日日夜夜织布浣纱补贴家用。
天女们现在是江州郡里的第一层级,她们每个人都可以轻轻松松养活夫侍孩子,那些嫁给了天女的男人们,哪个不是被娇娇的宠在家里,万事都不需操心的?
他们只需把自己打扮得清爽利落的等着妻君的宠爱就行,日子过得可真是滋润极了,比从前宫里的娘娘还享福呢。
所以江州郡的男人们也别别扭扭的学起了如何做个贤夫良父。
那些心气高,不愿意嫁人的男人们就继续自己立男户,但他们得像天女一样,养活全家,还不能磋磨妻女,否则就得吃牢饭。
但他们力气有限,能力有限,知识有限,加上愿意嫁人的女子越来越少,几乎都想自立门户,他们再怎么挣扎也无用,只能含恨接受现实。
有了这些人的实际案例对比,百姓们心里那杆秤就更清晰明了了。
就算是不想建功立业,只想在家带孩子的传统女子,现在也不大愿意嫁给男人了。
横竖都是嫁人,还不如嫁给那些英姿飒爽,又愿意娶女妻女妾的天女大人呢。
嫁给男人,不仅要忍受他们的臭脾气臭架子,还吃不饱穿不暖,地位也是全江州最低的,可如果嫁给天女大人,她们就可以争取做正妻或平妻,抚养其他夫侍或是领养的孩子,照样能给她们养老送终。
而且,据说天女学堂里还有人在研究让女子与女子成婚也能有孩子的丹方,届时她们就可以亲自给妻君生个大胖闺女,在家相妻教女,将来把女儿培养成妻君的继承人,让她们日后继承家业。
在不知不觉中,江州郡的百姓们,成了目前全陈国最开明的子民,而他们,未来也将成为整个陈国的先驱。
*
北上途中。
天女军所有兵马行走了一日后,江云归便下令全军停下歇脚。
她们走了约摸五个时辰,人倒是还有余力,但马儿却有些吃不消了。
若不是此次出征的天女里还有未筑基无法御剑的西女军,她们恐怕就要全体改为御剑而行了。
江云归和夏至翻身下马,她们现在停下的地方是江州郡外的一片荒野,跟如今繁华热闹的江州郡比起来,这里简直荒凉得如同坟茔一般。
江云归叹了一声:“这般荒野,也不知原来此处的百姓流落到了何处去。”
夏至摇头道:“能流落他乡的都还算幸运了,只怕是已经化作了枯骨呢————这狗陈王,居其位而不谋其政,叫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合该咱们打上王都砍了他的脑袋!!”
她俩正感慨呢,随军出征的奉珍奉云那边就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
江云归看都不用看就笑了起来,她和夏至边走边笑问道:“阿云,你又炸鼎了?这次你又想炼个什么?”
奉云灰头土脸的扇了扇面前的飞灰,掐了个净尘诀把自己脸上沾到的黑灰除去:“嗐!我瞧着陈氏大姐从梁国带来的磨剑石挺好,便想熔炼一个看看成分,谁知道它竟然有这样大的威力,炸得人耳边嗡嗡的!”
奉珍在她旁边直笑:“你这鼎炸了没有百次也有九十次了,也不差这一次两次的,喏,我这里又炼制出一种灵丹,你要试试么?”
说着奉珍就要把这从梁国补灵丹里得了灵感的新大补丹药递给奉云,但奉云不知是被炸傻了还是怎么的,手一滑,竟把这灵丹跌进了重新飞回来的双耳小鼎中。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奉云的小鼎再次被炸飞!并在空中爆开了火花,接二连三的炸出了好几朵蘑菇般的浓云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连其他埋锅造饭的天女都被惊得手一抖,连锅和灶台都跟着震了震。
奉云仰头看着自己在空中的小鼎,思路一歪,喃喃道:“这威力,若是炼做爆破法器”
夏至一听奉云的喃喃自语,立刻眼睛一亮。
“阿云,你说的这种爆破法器我还从未听过,你可否与我细讲讲?”夏至自从转了武职后就越发的沉迷各种刀剑武器,跟主修炼器的奉云简直是相见恨晚。
奉云转过头,焦黑的脸上都能看出她奕奕的目光:“这是我刚刚忽然生出的新灵感!你瞧这动静,若是拿去炸城墙,那是不是比咱们用剑阵劈更省力些?”
她发散思维到:“假如我能练出一种能保持或者增大这种爆破威力的法器,那咱们攻城的时候不就事半功倍了吗?”
天女军原本预备用来攻城的战阵原本是由东女军齐齐御剑,在空中以剑阵破开城门,再让担任步兵的西女军进城,但如果有一个不需要结阵就能炸翻城墙的法器,那天女军的作战速度又可以加快不少。
而且,往别处想想,这类爆破法器是否还可以用于炸山开矿修路等等民生项目上?
江云归立刻意识到了这类法器的好处,她上前握住奉云的手:“没错!阿云你这想法甚妙!若你果真能炼成这样的法器,到时候攻城的战利品全归你了!或者你想要别的什么你只管开口!”
奉云一把将奉珍拉过来:“好!我倒暂时没什么想要的,凡俗的战利品我也用不上,还是先研究研究法器怎么炼吧!珍姐,你那新灵丹还能炼么?给我多一点,我再试试!”
奉珍无奈的被奉云拉去做实验了,连晚饭都没顾上吃。
江云归和夏至拿说风就是雨的奉云没办法,只给她俩留了些饭菜。
虽说修士十天半月不吃不喝也没什么影响,但那指的是凡俗粮食。天女军出征带上的粮食,可都是天女学堂农学组最新培育出的灵谷,里面还掺了奉天的禾穗谷粒,是可以给修士补充灵力的上等灵食。
所以奉珍奉云的饭菜大家都给她俩留着,负责轮班做饭的天女还表示自己今晚不睡了,她俩什么时候想吃,她就什么时候给她俩热饭。
但奉珍奉云实验上了头,一晚上没吃没睡,入定调息修炼都没顾得上。
第二天,调息完毕的江云归和夏至一起来,就见奉云捧着几颗乌黑的圆球兴高采烈的过来了。
“云归!夏姐!我成功了!!”
夏至对这些最感兴趣,接过一颗圆球稀奇的看了看:“嚯!这黑丸子便是那种可爆破的法器?要如何使用呢?”
奉云举起一颗示例道:“以灵气为引,扔出去便可!”
说罢她就把这颗核桃大小的圆球远远地抛了出去。
那小小的圆球在空中轰然炸开,落地处竟被炸出了一个方圆半里的巨型深坑!!
这威力,怕是铁铸的城墙也扛不住!!
夏至嘶了一口气,看着这些黑不溜秋的圆球的眼神都变了,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这被奉珍奉云携手以丹道器道合力炼制出的法器被命名为“霹雳子”,江云归当即就把剩下的几颗霹雳子小心翼翼的收进了乾坤袋里。
这霹雳子一颗便可抵得上一道剑阵的威力,而且炼气期的天女拿着也能用!
江云归有预感,这个霹雳子日后将会成为她们天女军的开道利器。
见猎心喜的夏至倒没想那么多,她拉着奉珍奉云,就要问她俩炼制霹雳子需要些什么材料,她如果出原材料和工费,能不能让奉珍奉云多给她炼制一些?
夏至一想到自己以后除了剑阵以外还能多一个走哪炸哪的大杀器就觉得这霹雳子她要定了。
她作为一个炼气期就敢摸进郡守府行刺的猛人,对这种威力极大的新法器简直是一见钟情,恨不得掏出全部家底,全买霹雳子去。
奉珍奉云也知道她的喜好,当即拍胸口答应,只要她寻来了原材料,她俩就给她炼更多霹雳子。
江云归哭笑不得,把夏至拉开,言说天女军愿出军费购买第一批霹雳子,并且还可以包圆,她们炼多少,天女军就买多少。
猛地记起自己还是天女军副首领的夏至摸了摸鼻子,没敢再吱声。
嗐!
第113章
奉云在接下来的出征路途上, 都在和奉珍一起琢磨霹雳子的量产。
原本奉珍是作为随军医修来的,但天女们个个战力剽悍, 莫说是受伤, 走了半个月了,途中遇到的数股流寇与各郡驻军在她们手底下就像是土鸡瓦狗一般,连她们的半分油皮都没碰破。
于是奉珍就自然而然的闲了下来, 除了没事给大家炼一些补灵丹药或是抓人实验她的新补药方子以外就没什么事做了。
奉珍的补药方子有多猛江云归是体验过的, 为了不被抓去试药,江云归二话不说, 下令全军都得无条件配合神仆大人。
正所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奉珍也不管试药的是谁,只管闷头一通大补便是, 补得许多天女军灵力溢出,鼻血狂飙。
连夏至都被补得流了七八回鼻血,之后瞧见奉珍就若无其事的绕道走。
最后江云归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良心,私下找了奉云,让她拉着点奉珍, 别把大家都补过头了。
奉云自然不会拒绝, 她的霹雳子的炼制还需要奉珍的新丹方配合呢, 她便好说歹说的把沉迷炼补药无法自拔的奉珍揪去研究霹雳子了。
天女军众人从上到下都长舒了一口气。
补药虽好,但她们个个身强体健的, 补狠了是真的有些遭不住啊!
而且霹雳子确实好用, 多多益善。
前番江云归率军攻打另一个郡城时,首次使用了霹雳子。
那个郡城的地理位置极佳, 位于山险之处, 易守难攻, 而守城的将领又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深谙不动如山的龟缩之道。
于是江云归便在劝降无果后, 派了几个西女军的步兵拿着几颗霹雳子,直接炸翻了他们死守的城门!
守城军们以为固若金汤的城墙在惊天动地的爆破巨响化作了废墟,眨眼之间就被夷为了平地。
这可怕的景象直接把那些守城军吓破了胆,守城将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举旗投降。
就这样,天女军在那一战中直接不战而降,只派出了几个步兵用了几颗霹雳子,就轻而易举的取得了胜利。
这种碾压式的胜利对西女军来说很是新奇,她们尚未筑基,原以为此次出征她们都抢不到什么战功了呢,没想到这霹雳子居然能让她们也拥有相当于筑基一击的实力。
而筑基的东女军也不好跟姐妹们抢这样的芝麻小功,闲下来的她们干脆放弃了参加这些比较小的战役,转而分兵出发去各个深山老林里给奉云寻各种矿脉材料。
因为霹雳子的主要原料,一是梁国所产的磨剑石,二是奉珍的固灵丹方。
奉珍的固灵丹方所需的原材料倒是好找,大部分都是些药草,野林子也能见着,唯一麻烦一点的是需要大量的灵气将它们催育成半成品的灵草才能入药。
闲下来的东女军便主动去给奉珍找药草,催育药草,或是在奉珍的指挥下简单的处理一下药草。
这样一来,奉珍炼制固灵丹的效率大增,她只需要祭出药杵不断的锤炼就行。
但另一个原材料磨剑石却没那么好得。
这些磨剑石都是陈氏从梁国买来的,数量不多,总共也就一百来块。
奉云取了其中的一半都炼成了霹雳子,剩下的一半,她就投进双耳小鼎中反复熔炼拆解,试图摸索出磨剑石的原材料,再寻些可以替代的东西。
在炼坏了二十几块磨剑石后,奉云终于摸清楚了它的主要材料是什么。
那是一种梁国特有的深山矿石。
奉云把这原材料交给东女军,让她们去各个山林旷野寻找成色类似的矿石,再带回来让她熔炼做实验。
东女军得令,兵分几路各自去寻矿了。
东女军女修都有筑基以上的修为,她们在那些凡人眼中高不可攀危险重重的险峻之地里来去自如,上山下水都不在话下,很快便为奉云寻来了许多种不同的矿石。
奉云拿着这些矿石挨个实验,最终寻出了两种可以替代霹雳子原材料的矿石。
有了可替代的矿石,东女军们的主要任务就从原定的作战改成了挖矿。
江云归和夏至正常带着大军开拨往前,西女军全体随行,而东女军则落后一段或是偏离一段,去往各个可能有矿脉的地方寻矿挖矿。
等她们挖完矿,再御剑回身跟上大军。
西女军们在江云归和夏至的带领下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数场攻城战,各自的修为提升了不少,对于与同伴结阵配合也越发的熟练。
她们迅速的成长了起来,从最初的空有修为却没有经过实战检验的理论选手,变成了一支配合默契,犹如开刃宝剑一样的真正的铁血之军。
而东女军们也在不停的挖矿中得到了感悟和修为上的提升。
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东女军们虽然修为颇高,但此前一直在江州郡内演练,此次出征让她们有幸踏遍高山,游遍江湖,而钻进老林子和旷野里寻矿,又让她们亲身见识到了天地之大,自然之伟。
东女军一路所见到的山险奇骏越多,心境就越发的开阔,在日复一日的深林险山寻矿中,她们对自己的道途也越发的明晰了起来。
许多东女军女修都因此开悟,决定待天下一统后就归隐山林静修,或是真真正正的走入红尘,看遍人间事。
对此,江云归和夏至都十分欣慰。
按这趋势下去,恐怕还没到王都,她们的大军就要全体战力翻个数番了。
届时说不定都不需要她们怎么出力,就能把王都攻下来了。
江云归和夏至都不是嗜杀滥杀的人,都觉得能像用霹雳子那样减少战斗,少做杀孽自然是最好的。
因为那些守城的士兵,将来也是她们陈国的子民啊。
天女军一路行去,打下了好几个郡城后,她们的威名也渐渐传开了。
攻下前几个城池后,天女军不苛待降军,不侵扰百姓,反而还会为城中百姓张目做主的美名渐渐传了出去。
因为之前那几个投降的城池,都被江云归重新整肃了一番,把盘踞其中的豪强酷吏全部清洗了一通,给百姓们伸冤做主,降军也被她们教化,参与了新城的建设。
城中百姓无不感激涕零,在天女军离开时纷纷夹道相送,直将她们送至城门口还依依不舍。
甚至有好些百姓想让自家女儿也加入天女军,做一个能成仙的天女。
江云归颇有些无奈,她们正在行军途中,实在是不方便再多带新人。
但百姓们殷切期盼的眼神又看得江云归心软,于是她干脆在东女军里挑了些颇通庶务的女修,叫她们留下来代管城池,并给新晋天女们授课传道。
这几个城池就此迎来了自己的新城主和新生活。
在新的天女城主的带领下,他们也并入了江州治下,江州郡那边还给他们拨来了许多物资和人手,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原本这些百姓都已经在昏君佞臣的盘剥下摇摇欲坠了,初听闻天女军来打时他们还两股战战,生怕自己也被一并屠了。
可万万没想到,天女军竟是一支如此仁善之军,不仅不打杀他们,还肯救援教化他们,甚至愿意屈尊做他们凡人的城主,带领他们过上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好生活。
这几个城池的百姓安心了,他们在自己焕发出新生机的家园故土里安居乐业,并对江州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据说在江州郡,有最大的蓬莱神庙,有最丰产的作物,有最好的民生器械,还有专门给天女传道受业的天女学堂,那里的人们个个吃穿不愁,过着神仙般逍遥的日子。
许多百姓都开始攒劲配合新城主的治理,好争取早日把自己的家园也建设成下一个江州郡。
如此一来,其他郡城的百姓们听到了风声,竟个个翘首盼望着天女军的到来。
最初天女军举旗出征时,还有许多城池自危,想与她们拼死一战,但渐渐地,情况就变了。
当江云归和夏至行军打到第五个城池时,她们还没来得及喊话劝降,就听得城内爆发出一阵欢呼,城门居然自己打开了!
城中的百姓们合力推开自家城门,眼巴巴的问江云归:“将军,您们就是天女军么?”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百姓们又是一阵欢呼,直接夹道簇拥着天女军进了城。
待被百姓们欢天喜地的迎进城后,江云归和夏至才明白了事情始末。
原来这郡城的驻军听说了天女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威名,便早早的弃甲逃了,不欲与天女军作战。
于是这些无人管的百姓们便聚集起来自发的守城,只为了等天女军来,给她们大开城门,迎她们前来入主。
江云归和夏至感念这些百姓们主动开城,便在此多停了两天,将这小城大刀阔斧的治理了一番,又留下新城主和许多物资后才离开。
她们离开时,差点被百姓们用彩纸和野花埋了起来,还有许多百姓在她们走时直流泪磕头。
江云归还用传讯符纸给江州郡去了口信,叫她们近来多多费心,援助一下新进的几个城池。
江州郡的天女们此时正闲得慌呢,如今整个江州郡大兴,对内,光靠天女学堂和奉天带领的农学院研究的各种作物与民生器械就足以让普通百姓们吃饱喝足,家家有余粮余钱了。
对外,无人不知天女军的威名,再也没谁敢来撩虎须,整个江州郡的镇守天女们除了上课巡城之外,竟几乎无事可做了。
这种情况下,能耕能战的天女们竟有大半赋闲,都快无聊得去研发幼儿益智玩具了,此时江云归的传令,让她们终于有了新目标:去援建!
在江州郡留守女官们的安排下,江州郡陆陆续续向新加入天女军治下的各城池派去了援建的人手和物资,帮助那几个新城脱贫搞城建。
闲得发慌的天女们纷纷报名去援建,因为援建新城是有功绩可赚的,不管是留任在新城做领导人,还是援建完回江州交任务,都有大笔的俸禄和政绩可拿。
天女们兴高采烈的援建去了。
并且又给天女军赚回一个“治城有方”的美名。
这下其他城池的百姓更坐不住了,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天女军赶紧打进城来,将他们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去。
因为现在的陈国,彻底变成了两个极其割裂的世界。
陈王治下的百姓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要忍受贪官污吏的盘剥,各种劳役徭役和不断加重的赋税,过得简直苦不堪言。
由于陈王的昏庸,他手下的佞臣们又听闻了天女军打来的风声,个个想着捞最后一笔跑路,便变本加厉的盘剥鱼肉百姓,还不许他们出去逃荒,高压之下,已经好些地方陆续又反了。
那些拼着最后一口气反了的百姓们就苦苦的熬着,等着天女军来,等天女军来了,他们就有救了。
与这些活在火坑里的百姓们相反,天女军治下的各个城池安定富足,后面并入江州的那几个投降的城池也在江州的援建下迅速恢复了活力,生活在天女军治下的百姓过得比神仙还舒坦。
他们衣食不缺,还有日新月异的新作物,新工具,新产品,百姓们个个吃饱喝足,家里的小孩也有学堂可上,无父无母的孤儿也能受到官府的照拂,连失孤的三岁小儿都不必担心挨饿受冻。
甚至他们当中的女孩儿还能免费入读官府开办的稚子园,将来若觉醒成天女,就能继续攻读,长大后或出仕,或从商,或务农,或治学,或修习,有种种飞黄腾达的坦荡大道等着她们去走。
失孤的男孩儿们也不用忧心自己的生存问题,官府会抚养他们,若是有家庭愿意收养他们,还得经过考核,确定能做好父母才能将他们领回家。
而且他们还不用像女孩儿那么辛苦,官府不会强制他们像女孩入学那样,要求他们所有人都去读书,也不会限制他们的自由。
他们可以像从前的闺阁千金一样舒舒服服的长大,将来只要能寻一个好妻君,就能保他们一世无忧。
两相对比下,那些生活在陈王治下的百姓们越发盼望着天女军的到来。
于是江云归她们一路北上,后头途径的城池竟有大半都直接挂了降旗,几乎没费一兵一卒,便接连拿下了数座城池。
在这样势如破竹的进度下,不到三个月,天女军就从江州郡一路打到了陈国王都附近。
陈国的王都位于北地,周遭有几个富庶的鱼米之乡环绕,这些地方还有陈国历代先王修筑的城墙,将王都拱卫其中。
在这几个富庶城池的外围,又有几座重兵把守的城镇,作为王都的第二重屏障。
如此众星拱月般的布局,将陈国王都环抱在最中央,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十分的稳妥。
江云归和夏至早就提前了解过这一路的地形地势,对即将到来的正式开战也十分重视。
她们全军整装待发,东女军与西女军放下了其余的杂活,齐齐集结完毕,数万大军直直的北上,剑指王都。
但当严阵以待的江云归她们打到那几个临近国都的城池时,才发现那几个出了名的富庶之地都已经破败荒芜,别说是守军了,连百姓都快没了。
原本准备好的战斗免于发生,可天女军们却没法因此高兴。
因为这几座城池的惨状实在是触目惊心。
空荡荡的街巷,倒塌破败的房屋,洇着血迹的土地,未燃尽的黑色焦土,明晃晃的昭示着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天女军攻入王都前夕,陈王南逃。
他逃跑时带上了最后的兵马和国库中的粮草,为了补齐物资,他们甚至不惜向子民挥刀,竟硬生生把自己治下几个城池掳掠一空。
有道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筛。
被自己昔日的王上和守军们劫掠的百姓们不知所踪,他们只留下了一地的废墟和焦土。
或许他们也挣扎过,反抗过,地上的浓黑干涸的血迹就是他们曾经挣扎的痕迹,但最终,他们还是没能敌得过那些比匪徒还凶悍的兵马,他们的故乡,毁在了他们的国君的手里。
还是他们的国君亲自下的令。
这几个城池中,几乎连地皮都被他们搜刮干净了。带得走的,他们全部卷走了,带不走的,他们宁愿烧掉毁掉,也不愿留给天女军。
江云归看着眼前荒凉冷凄的废墟,面沉如水。
夏至更是气得拍马骂娘,直言要去活捉陈王,将他擒回来当众活剐!
身为一国之君却有如此行径,连自己的子民都不肯放过,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江云归压抑着怒火,命天女军搜寻城中还有无幸存的百姓。
经过了一日的搜寻,天女军在各个角落,废墟,地洞,枯井中找到了零零散散的幸存百姓们,总数只有不到千人,还都是老弱妇孺。
百姓们刚被搜出来时都吓得面色如土,但得知她们是天女军后,竟又嚎啕大哭着跪下求她们救他们的家人。
江云归亲自将这些孱弱绝望的百姓安顿好,又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其他百姓并没有死,而是被陈王掳去做开道的炮灰了。
他们知道自己打不过天女军,又听说了天女军不伤百姓的名声,便想抓这些百姓做人质,到时候就算运气不好遇到了天女军,他们也可以逼迫这些百姓做前锋抵挡天女军,而他们就可以趁机逃跑。
夏至怒不可遏,当即一掌劈断了一根梁柱,向江云归请|命,要去活捉陈王和他的鹰犬们。
其余天女也纷纷响应。
江云归也憋着气,点了五千东女军和一万西女军,命她们定要将陈王和他的鹰犬们尽数活捉回来,让百姓亲自剐了他们!
而那些跟着陈王烧杀掳掠的兵马就不必要活口了,全部就地处决,一个不留!
夏至杀气腾腾的领命而去。
江云归则和其余天女安抚百姓,并去分头去另外几个城池搜寻幸存百姓,让他们都集|合在一处,方便她们统一安顿救治。
陈国王都外共有五座关隘城池,加上五城环绕的东宁西平二郡,总共寻出不到一万幸存百姓。
天女军把他们救出来后,百姓们无不磕头痛哭,奉珍这一路上积攒的补药终于派上了用场,把这些只剩下一口气的百姓硬生生的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待百姓们稍微缓过气了,江云归又下令就地重建新城。
天女们各种法术法诀齐出,短短几日,就把废墟般的城池修缮出了新的框架。
百姓们也纷纷来帮忙,他们的力气不够,能做的事情不多,就自发的寻些轻省的活计来干,有帮忙跑腿传话的,有帮忙煮茶水递工具的,还有合力和泥夯土的。
他们没有一个人闲着或是偷懒,比以往被征去做徭役认真得多。
因为他们知道,天女军正在帮忙重建的不是别的,而是他们的家园。
在军民一心的共同努力下,王都外,一座全新的城池拔地而起。
新的城池暂未重新定名,但百姓们私下里都管这座城叫“天女城”。
江云归得知后,干脆顺应民心,给这座新城题了个牌匾,上书“天女城”三字。百姓们欢喜不已,高高兴兴的把这牌匾悬在了城门之上。
等他们的家人被天女军救回来之后,进城第一眼就能看见这牌匾。
天女军在天女城内忙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内,她们给百姓修房子,翻土地,发粮种,定户籍,忙着做一切民生庶务。
百姓们在她们的带领下很快从悲伤里走了出来,还陆陆续续又觉醒了好些新晋天女。
江云归便干脆干起了老本行,用治理江州的经验,治理起了新的天女城。
半月后,天女城外迎来了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
夏至率军归来。
她们一路追击了好几个城池,一直将陈王的兵马屠尽,又将他们掳走的百姓们救下来休养了一段时日,这才浩浩荡荡的押解着陈王和数个人尽皆知的鹰犬酷吏回营。
夏至大老远的就看见了天女城的牌匾,还有些纳闷,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
被她们护送回来的百姓们也惊愕万分,不敢相信前方那座巍峨的城池是自己的故乡。
囚车里披枷带锁的陈王更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的扒着囚车的栏杆,探着头直念叨“不可能这不可能!”
然而没有人搭理他。
天女城城门上的守卫天女见到夏至归来,便开城迎接她们凯旋。还有天女立刻御剑去城中报告好消息。
等夏至带着众人走到城门口时,城门轰然打开,里面劈头盖脑的就洒出了一大片花瓣和彩纸,城中的百姓们挎着篮子,一边往天女军身上扔花,一边欢呼着往夏至身后的队伍里去寻自己的家人。
第114章
夏至率军归来后, 便将陈王和他的鹰犬们押送到了监牢里。
她们救回来的百姓们也都被自己的家人朋友领回了新家。他们不可置信的看着出城来接他们的精神十足的亲朋好友,又听着亲朋好友说着连日的近况, 不由得都有些晕乎, 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原本这些百姓被陈王掳走时,都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了。
但他们都没想到天女军会从天而降,将他们从陈王的手里救了出来, 还给他们治伤, 帮他们看病,又发了许多物资叫他们休养生息。
这些百姓们个个感激涕零, 听说天女军还要护送他们回乡时更是纳头就拜,一个个无不对天女军敬仰万分, 她们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天女军说要将陈王等人押回去受审,百姓们便硬是忍下了血海深仇,没有早早的把陈王撕成碎片。
因为天女军说了,待回去后一定会给百姓讨一个公道,必不会轻饶了这狗陈王的。
百姓们相信天女军, 便乖乖的配合着指挥回了故乡。
可一回到故乡, 原本他们记忆中已经成了废墟焦土的家园却已经被重建好了!不仅重建好了, 还建得比之前更大,更好!
而且, 他们现在也知道了, 重建起来的新家园叫做天女城。
百姓们十分喜欢这个名字,就像喜欢他们崭新的家园一样。
那些当初藏在各处没有被陈王掳走的幸存百姓们都参与了新家园的重建, 此时跟家人团聚后, 他们便欢天喜地的拉着家人, 跟他们讲新家有多好, 讲江城主有多仁善, 将蓬莱神尊有多灵验慈悲,讲种种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被救回来的百姓们捂着胸口,竖着耳朵,屏住呼吸听家人的讲述,生怕错过一个字。
如今的天女城虽然才刚建设了半个月,但城中各个基础设施都基本已经齐全了。
天女城里有最坚固的城墙,有最平整的路面,有最整齐的街巷,有最结实的民居,还有最公正的衙门和最高大的神庙。
自从天女城建立起来之后,百姓们就从天女军的口中得知了蓬莱神尊的神迹,也得知了天女军之所以能有现在可匡扶天下的修为,皆因蓬莱神尊的眷顾。
百姓们听着蓬莱神尊的各种神迹,向往至极,于是城中的蓬莱神庙刚修建好,他们就忙不迭的跑去拜神尊了。
而之前他们信奉的风神爷爷却再也没人提起。
蓬莱神庙里的庙祝班子是百姓们主动报名后选拔出来的,主祭大巫是一位带领了数十人躲藏起来,成功避开了陈王的掳掠的老阿嬷。
这位主祭阿嬷上任后也接下了传法金光,成为了一名新晋天女,在短短的半个月内,就因为修为的上涨而年轻了许多,等其他百姓被救回来时,她已经有练气三层的修为,看上去跟个中年人差不多了。
神庙里其他的神童神仆和巫女们也各有进步,她们跟在了奉珍奉云座下,把蓬莱神庙打理得井井有条。
奉珍奉云不仅成了天女城里蓬莱神庙的带头人,还成了天女城里新建的女学分院的总教习之一。
天女军其他成员也在半个月内各自找到了喜欢的活计干。
医修们跟着奉珍炮制捣炼各种丸药,把城中百姓虚弱的身体补得精神焕发,器修们跟着奉云组建了炼器师分院,每天就琢磨各种民生器械的开发,天女城的各项建设都离不开她们炼制的各种实用器具。
剑修就跟着夏至苦练修为,日日挥剑练剑,立志将来要做新城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法修们则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主攻修为的就自行修炼去,另一部分对庶务感兴趣的,就跟着江云归打理城中诸事。
还有修其他五花八门大道的修士们,都在各自的领域内发光发热,把个天女城建设得如同桃源一般花团锦簇。
那些被夏至救回来的百姓们晕陶陶的开始过上了从前做梦都想象不出来的好日子。
天女军虽然镇守在此处,但她们并不与民争利,反而给凡人们提供了种种谋生之路,让百姓们的生活过得一日比一日好。
但让人有些啼笑皆非的是,目前在凡人中最受欢迎的两个职业,一个是身家清白,只卖艺搏名的小清倌儿,另一个则是天女
女孩子们都渴望成为天女,希望自己能像天女军一样建功立业,脱离从前那种枷锁在身的日子,而男人们则在目睹了天女的种种威势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本就不是所有男人都爱出去打拼,把整个家庭重担都压在自己的肩头的。
天女们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另一条前所未有的路:只要给自己寻个好妻君,他们就能过上舒舒服服在家享清福的好日子,再也不必出去累死累活的养家糊口。
于是天女城中,短短半个月,就有好些男人改了志向。
他们一改从前邋遢粗糙的活法,在吃饱穿暖后就琢磨着攒些工钱给自己买一身体面的衣裳,或是一把能让他们看上去优雅许多的折扇。
又或是去寻个能教他们习得翩翩风度的先生,学一些备受天女们欣赏的温雅气质。
天女城中也因此多开了好几家成男衣庄,顺道还卖些折扇竹笛腰佩之类的男子饰物,那些改了志向的男人们也乐得把自己捯饬得清清爽爽的,期盼日后能寻一门好亲事。
刚开始,还有些顽固的男人嘲笑这些男人,说他们是娘娘腔,但随着天女军的教化,他们也渐渐动摇了。
在此之前,他们不是总说女人在家享福,他们男人有苦又累吗?但现在,他们有机会过上比以前的女人还享福的日子了因为他们不必生儿育女,嫁给天女后也不需要再出去做工养活家人。
甚至连他们的父母,都自有妻君照拂。
有了一个动摇的,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尤其是他们亲眼目睹了附近谁谁谁家儿子嫁了个好妻君后直接带着家人鸡犬升天,住进了四进的大宅子,成了当家主父,出门都有仆役簇拥之后,动摇的人就更多了。
那些新晋天女们也乐得养活夫婿,反正现在她们有的是力气和本事,天女城中又有大把活计可以给她们做,她们甚至还能读书科举出仕,虽说累是累了些,但却无比的自由。
一时之间,天女城里嫁娶颇多,几乎每天都有敲锣打鼓迎亲的动静。
但成婚的多半是天女城附近几个城池里的原住民们。
天女城建立起来后,这些来自王都附近不同城池的人们就干脆在天女城安了家,新晋的天女们便接过了养家大任,给自己寻了媒人娶了夫侍,彻底在天女城扎了根。
天女军内反而没多少人在这里娶夫纳侍之类的。
因为她们大多都是江州人,在江州自有家业,就算是有心世俗的天女,也在江州郡里见多了各种各样的美男子,不怎么看得上这边的寻常男人。
而那些无心世俗的天女就更不用说了,她们满心都是修炼,在江州都是孤家寡人,在天女城更不会三夫四侍。
江云归和夏至却十分支持天女城城民们嫁娶繁衍,为了使天女城早日壮大,鼓励城民们开枝散叶,江云归还下令补贴多子女的家庭,给那些家庭主夫们发了好些嘉奖。
又半个月后,那些被夏至救回来的百姓们也彻底融进了天女城,整个天女城大定。
这时,江云归才将监牢中的陈王和他的鹰犬们提出来审问。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审的,左不过又是一例典型的昏君佞臣罢了,但江云归却要给百姓们一个交待。
于是她在蓬莱神庙的广场外架起了高台,当众审判陈王及其鹰犬。
审判当天,几乎所有天女城的城民们都请假前来观审。
陈王和他的鹰犬被关押了半个月,天女军每日只给他们几口冷饭吊着命,因此短短半个月,他们就饿得脱了相,跟之前脑满肠肥的样子判若两人。
百姓们却仍旧认得出这些曾经的君主父母官,如今的仇人们。
他们挎着篮子,带着烂菜叶,石头,臭鸡蛋围在高台下,江云归审问一句,他们就扔一次烂菜叶石头臭鸡蛋。
陈王和鹰犬们被砸得头晕眼花,但饥饿又促使他们张嘴伸出舌头去舔舐嘴边的菜叶鸡蛋。
百姓们看着他们狼狈万分的惨状却丝毫不为所动,因为之前,在陈王治下的他们过得比这可惨多了,莫说是烂菜叶子,连草根泥巴都吃过。
江云归的审问也没打算问出什么东西来,她当众宣读了陈王及其鹰犬的罪行,然后命守卫天女砍断关押他们的囚笼,将他们推下高台,交给百姓随意处置,生死不论。
百姓们瞬间团团围住昏君佞臣,红着眼眶上前,当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朗朗乾坤之下,陈王和佞臣们的惨叫声只持续了不到半刻钟就停下了。
百姓们用牙齿,指甲,菜篮子,路边捡的石头,亲手把曾经欺压盘剥他们,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们处决完毕。
身上还沾着血迹脏污的他们又齐齐跪在高台下,不约而同的请求江云归登基为王。
天女军们也持戟跪下,朗声请江云归登基。
“求城主顺应民心,入主陈国,为我大陈开万世基业!!”
江云归在众人的齐声恭请中持剑而立,待百姓的呼声告一段路,她便扬手拔剑道:“承蒙众位抬爱,江云归愿受天命,顺民心,就任为陈国国主。日后必当上敬天地宗亲,下爱护天下黎民,若有违此誓,天下共戮之!”
百姓们从未听过这样直白通俗,又如此赤诚坦荡的诏书,纷纷欢呼起来。还有人着急忙慌的问最近的黄道吉日是哪个,能不能早日让陛下举办登基大典?
否则,陛下一日不登基,他们的心就多悬一日啊!
江云归在天女城里这些日子,她的所作所为百姓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有她登位称帝了,百姓们才敢安心下来。
因为百姓们都怕江云归不登基,那万一日后天女军走了怎么办?
他们好不容易才过上了有人庇护,上有清官,下有能吏,家家户户都能吃饱穿暖的日子,要是天女军一走,他们还能过这样的好日子吗?
百姓们的观念很朴实,也很简单,谁能让他们过得像人,他们就拥戴谁。
百年前的陈国初代先王如是,现在的江云归亦如是。
百姓们虽是凡人,但他们也是王朝的基石与根本,天下不是某家某人的天下,而是天下百姓的天下。
江云归将太平剑驻在身前,看着台下欢呼雀跃的百姓们,也不由得涌出一股豪情壮志来。
从此以后,她定要庇护子民,将陈国的国祚代代相传下去!
世间女帝,自她而始!
这日之后,天女城中又忙碌了起来。
天女军和百姓们合力张罗起了登基大典,江州郡那边要派人通知,黄道吉日要挑个最好的,登基大典上的蓬莱神祭也要准备好,还有昭告天下的大赦诏书,大典所需各项事务等等等等,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江州郡那边接到消息后,奉天也亲自赶来为江云归举行加冕仪式。
还有其他听说了新王即将登基的江州天女和百姓们,纷纷拎起乾坤袋小包袱,呼朋引伴的去天女城观礼。
这是陈国,也是全天下第一位女帝,又是亲自征战推翻前朝,解救了无数黎民百姓的天女陛下。
百姓们有的想去瞻仰王上的天颜,有的想去沾一沾大典的喜气,有的想干脆拖家带口的搬到天子脚下定居,还有的带着纸笔,想要把这普天同庆的场景记录下来流传后世。
江云归登基的地点就选定在天女城,这座涅槃重生的城池将成为陈国新的王都。
天女城周边的几个城池也被天女军和天女城城民们携手重建了起来,日后这几座城可容纳数十万人口居住,有些机灵的百姓还跑去这几座空城里开了客栈酒楼,就等着来观礼的各地百姓们来入住。
天女城内,女官们也忙得不行,她们几乎是日夜不休的制定了大典的流程,祭礼,诏书等等等等。
新的国号年号要拟定,新的朝堂制度要重修,新的礼节流程要重订,新的百官大员要定号封赏
为了迎接这一场亘古未有的女帝登基大典,所有人都忙成了陀螺,连江云归本人也被抓了壮丁,在百忙之中抽空去为新的朝堂制定章程去了。
因为登基大典上得有朝臣们出席才行,所以江云归得赶在大典之前把众人的官职品阶定好。
首先是奉天神使,江云归直接废除境内风神信仰,尊蓬莱神尊为护国之神,蓬莱神庙也将成为陈国的国祭之所,身为神使的奉天也被奉为陈国大国师,掌陈国神权,与王权并行,甚至略高于王权。
因为江云归在礼制中规定,赐大国师尚方宝剑和龙鳞鞭,上可打昏君佞臣,下可斩刁民罪犯,王权特许,先斩后奏。
而且以后陈王的登基,都必须由当任大国师亲手加冕,否则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天下皆可讨伐。
至于大国师的继任人选,和蓬莱神庙的巫女童子,全都由大国师本人亲选,朝廷王室都不能插手半分。
奉天也没推脱,而是接下了这个颇为沉重的担子,还带领神庙众人一起忙前忙后的为新王登基大典制礼。
神权既定,接下来便是世俗王权。
江云归下令封夏至为镇国大将军,统领各路兵马,其余有功之臣也一一论功行赏,该加官的,该进爵的,该封侯,全部定下。
新朝廷的制度仍旧沿用前朝的郡县分封制,不做大改,但各郡县却改为由朝廷指派大员,三年为一任,到任期结束再根据政绩决定是否升迁或是下调。
除此之外,还新设巡查司,直接听命于国君,其中人员保密,官职保密,每年她们会不定时不定期的随机私访抽查各地,若是发现有不臣者,直接上达天听。
而官府官员的选拔也继续沿用从梁国学来的科举制,但与梁国的男女学科举分开考核不一样,陈国的科举不分男女,但男子仅限参与文官的选拔,且上限即为正三品,再往上就不能了。
天女则没有这样的限制,从文从武皆可,有能力者,一路晋升到国相帝师也不在话下。
新的国号也继续沿用前朝,仍称“大陈”,不过民间大多谓之“新陈”,年号则定为“神佑”,自改元之年便称为“神佑元年”。
前朝历任国君均有尊号,江云归弃用王号,改称帝号,称“神佑女帝”。
国号年号定好后,江云归又以新帝的身份向梁国发去了正式的邀请函,请友邻大梁前来观礼。
彼时已经大权在握的皇太女惜辛便二话不说,带着使臣前来道贺。
她不仅带来了常规的珠宝贺礼,还带了许多梁国新出的特产物什,和十分珍贵的梁女在治国上摸索出的手札,以及各类天女通用的杂学文书等等等等,林林总总竟装满了数十个储物袋。
惜辛带领的使臣团队里,还顺道捎上了一行梁陈双户籍的天女及家眷,让她们衣锦还乡的同时,顺便加深梁陈两国的来往。
神佑元年,五月初五,大吉。
陈国众臣齐聚朝堂,百姓们涌入王都,邻国使臣带着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前来新陈,参加陈国新帝的登基大典。
已经分封为五路镇国大军的天女军各将领及部下全部换上了重甲披挂,为新帝的登基大典维持秩序,巡逻防卫。
巳时正,是为吉时。
身着皇袍的江云归在礼官,史官,众文臣武将的簇拥下登基称帝。
随后神佑帝将率众臣前往蓬莱神庙,举行第一场祭神大典,并将在那里得到大国师的亲手加冕,正式成为陈国之主。
王宫外的百姓们早早的就带着许多鲜花彩纸守在宫门外,待礼炮声响毕,新帝的龙辇从宫中出来时,他们就欢呼着撒花,跟着新帝一起去参加接下来举国同庆的蓬莱神祭。
奉天带着奉珍奉云,以及王都蓬莱神庙的主祭大巫等人换好了全套的神袍,备齐了各种祭礼,只等新帝前来祭神加冕。
午时初,奉天站在神庙门口,听到远处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热闹动静,便知道新帝快要到了。
果然不多时,神佑帝的龙辇就从官道上绕过来了,四周除了百官朝臣之外,还有黎民百姓,邻国使臣等簇拥环绕在御林军防线外。
奉天眼中含笑,带着神庙众人,按照祭礼流程将新帝迎上了新建的祭台。
这座日后将会成为后世陈帝加冕祭天专用的祭台高大华美,神佑帝便在这巍峨的台上,在众人的欢呼中,合十低头,由奉天亲手为她带上王冕,撒下甘露。
神佑帝加冕完毕,正要宣读大赦天下的诏书时,却见天边忽地出现了瑞气千条,有彩云金光自天上而来。
众人惊愕的抬头,却见天上飞来两对龙凤,有一彩衣小神仙手执宝珠,踏云而来。
奉天一眼就认出了这小神仙正是当年被神尊收在座下的那位至诚至善之女,她当即率领众人向小神女叩首见礼。
神佑帝和其他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天上这位小神女,赫然是神尊雕像旁侧立的执剑侍神!
子衿第一次离开蓬莱岛出来办事,但她却丝毫不慌,而是朗声道:“我乃蓬莱神座下亲传弟子,今闻得新陈立国,女帝登位,便奉师命前来为神佑女帝赐下贺礼。”
在场众人听她如此说,顿时睁大了双眼,伸长了脖子,想看看神尊亲赐的贺礼是什么宝贝。
子衿也不拖延,当即站在云端,将手中宝珠朝神佑帝拂去。
那宝珠从天上降落,越往下就越变大一圈,直到即将落到神佑帝眼前时,忽然幻化成了两样宝物。
一套熠熠生辉的黄金宝甲,一柄镶着龙衔珠的八宝权杖。
黄金宝甲一碰到神佑帝,便自动贴合在她身上,与她身上的皇袍浑然一体,龙衔珠的八宝权杖则平移浮空,停在了神佑帝眼前。
神佑帝身着宝甲,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八宝权杖,恭敬肃然的跪谢神赐,又朝着神尊的雕像的方向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待她礼毕,空中的龙凤与小神女都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灿烂的彩色云霞。
祭台下的众人在小神女出现时便纷纷屏息凝神,静听神谕,直至神女离去,新帝礼毕,他们才猛地爆发出一阵直冲云霄的欢呼声。
“天佑大陈,神佑女帝!!”
“天佑大陈,神佑女帝!!”
第115章
自神佑帝登基后, 新陈立国,有真神庇佑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陈国的百姓们兴高采烈的走上田间街头, 自发的举办起了民间的各种游神庆典活动, 一直热热闹闹的举国欢庆了足足两三个月,直到临近秋收时,百姓们意犹未尽的收起了鲜花彩纸, 转头去农田中迎接丰收。
这一年的丰收, 比任何一年都要震撼人心。
沉甸甸的禾穗金灿灿的垂在枝头,压得庄稼都弯了腰, 每一支禾穗上的谷粒密密匝匝,竟比往年的产量翻了五倍不止!
而且, 这还只是第一拨采收!
由大国师带领的农学院推广开来的新良种,不仅在天女大人的补灵下可增产数倍,还能一年三熟!
也就是说,新陈境内,只需要十分之一的农人耕作一年, 就足以养活整个陈国, 还能剩下许多余粮!
如此扎扎实实的丰收, 和神佑帝登基后就削减了五成的农税,让陈国百姓笑开了颜, 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富足。
有这样的粮食基础, 人人皆可吃饱之后,另外无需耕种的九成陈国人就开始琢磨起了要怎么吃得更好, 过得更好。
天女们自不必说, 她们是整个陈国的中流砥柱, 除了朝廷之外, 商场, 农庄,学堂等各处都有她们的身影,她们带领着陈国百姓们开启了新的生活篇章。
百姓们衣食无忧,安全无虞,脑子活泛些的就学起了新技术,进入了新的行业。
第一年的良种取得了全面丰收,堆得国库满仓后,神佑帝就下令了大力扶持工,商,学,医等各行各业。
尤其是工业与商业,这两个行业虽然税收颇高,但朝廷给的各种补贴优惠政策也多,一人从商,能赚取的利润便可以养活好几口人不在话下。
因为陈国现在国库丰盈,神佑帝给那些低收入,无力养活自己的人群拨了一笔专款,用于保障他们的基础生活。
除此之外,陈国还进行了一番自上而下的政令大改。
首先是废除土地私有,禁止私人买卖国土,但百姓们只要有能力耕种或者使用,便可以向官府免费申请一份为期百年的土地使用权,还不需花费什么钱,流程也简单,去衙门登记,领个盖了章的许可册子就可以了。
而且神佑帝还给不同的土地划好了用途:土壤肥沃适合耕种的地方,就将使用途径定死为耕地,不管何人申请了耕地,都只能在耕地上种粮食,禁止用作其余用途。
而那些土地贫瘠,不适宜耕作的地方,就根据地形地势划做商用地,或者工用地,或者畜牧用地,又或者是专门用于培养林木的国有保护地。
这样的划分定下来后,百姓们就可以根据自己想要从事的行业去选择不同的土地申领。
在神佑帝的“划土令”中规定,每个陈国子民,可以免费申领一亩任意用途的土地,但若是超过了一亩,就需要根据多申领的面积交一笔额外的用土费,但也不算太贵。
为了防止世家商贾等一次性申领大量土地,导致其余百姓无土可领,划土令中还规定,每个陈国子民若申领的土地超过十亩,便要交十倍赋税,申领二十亩,就要交二十倍赋税。
若是超过了五十亩,就不再按翻倍赋税上交,而是按照身家比例来交,比如某富商想申领五十亩土地,那他则需要上交五成身家作为赋税。
而私人或是私人团体,能申领的土地面积也有上限,不得超过百亩。以此来限制私人申领过量的土地。
此政令一出,陈国百姓们纷纷衡量起了自己的那一亩免费土地要申领何种类别。
想继续耕种为生的自然就首选申领耕地,想从事商贾百业的就想与家人同伴一同申领商用地来开商行,想改行从工的就申请工用地,用来开办工厂等等等等。
土地政策定下后,百姓们迅速的找到了自己未来想要谋生的行当。
神佑帝又下令废除仆婢买卖,禁止以任何形式购买丫鬟,小厮,婆子等等,若有用人需求的,可以出工钱雇佣成年人为自己做工。
但禁止雇佣未成年。
所有未成年在成年之前都由父母抚养,若有生而不养的父母,官府有权按令惩处,并将受到苛待或是磋磨的孩子带去官中由专人抚养。
这样的男孩儿可以在官中被抚养至成年,也可以在官府的帮助下另觅领养家庭。
女孩儿则可以直接住在女学学堂里,待她成年,若成为了天女,便出去自立门户谋生,若没能成天女,便得自己去寻夫君或是妻君养活自己。
在此基础上,所有人牙子全部责令改行,若有不知悔改的仍暗中私买私卖人口的,全部处以极刑,且买卖同罪。
土地与人口问题都有了相应的制度之后,神佑帝又下令个郡县官府开办各种民生百业。
例如官学堂,官银庄子,官医馆,抚育失孤幼儿和独身老人的养康堂,以及专司国内各项大型建设项目的工建司等等等等。
接连好几套全新的国策下来,整个陈国迅速走进了飞速发展的时期。
这些治国策,有些是神佑帝与众臣商议而来,有些则是借鉴了友邻大梁的经验。
比如男户女户分开立户,又比如科举选仕,以及梁陈梁国双户籍互通等等等等。
这些都是惜辛从梁国带来的手札上的,已经在梁国试过,并行之有效的新国策。
神佑帝感念友国的援手,在神佑元年底,正式宣布与梁国结盟。
梁陈两国之间的数条免查路引的官道也紧锣密鼓的开始了修建,两国接壤相邻的几个边陲重镇也对彼此敞开了门户,方便两国子民互相来往。
两国子民自是欢欣不已,第一例梁陈联姻的家庭,还受到了两国官府的双重嘉奖,赐了“梁陈之好”的牌匾下去。
为了使两国友谊长存,神佑帝本人也以身作则,娶了梁国皇太女的侄子为君后,统领六宫。
而梁国皇太女惜辛,也亲自来陈国,选了镇国大将军夏至家的长子做伴读,若以后不出意外,这位温文儒雅,颇通诗书礼仪的小少年将会成为梁国的君后。
两国的子民们有了君主和太女殿下的带头,也纷纷在择偶上放宽了地域限制,陈嫁梁或是梁嫁陈,在百姓心里都算不得远嫁了。
因为梁陈两国之间的互通官道,在神佑二年春正式通行。
且官道上分了人行道与车行道,车行道上飞驰着的,是梁国天女学堂杂学院炼器组和陈国工建司携手研制推广的边境列车。
这种边境列车比寻常马车大得多,一辆便可乘数十人,还不需要马匹拖拉,而是由筑基以上的天女担任御者,像御剑一样御使它们,让它们能在车行道上迅捷奔驰。
它的速度极快,说一日千里或许有些夸张,但日行五百里却是没问题的,有了这边境列车后,梁陈两国之间的路途就彻底被打通了。
两国的子民只需要花上些许乘车费用,就可以在短短几日之间来往于梁陈,不管是经商贸易,还是旅游玩耍,都不在话下。
神佑三年时,梁陈两国都已经实现了全境通车,无一处不可去了。
梁国的天女堂分堂也开到了陈国,正式开启了列国贸易的第一站。
来自梁国的各种特产被销往陈国各地,并饱受好评,光是这其中带来的商贸税收,就将两国国库填得满满当当。
*
神佑五年,夏。
陈国王都内,四处张灯结彩,但街边的商铺却陆陆续续的关了门,只在门口挂着不需烧油的无烟红灯笼,瞧着既喜庆又冷清,很有些怪异。
某间私人工庄后堂里,一个穿着月白衫子,腰间挂着玉佩荷包,生得小脸圆圆的七八岁小男孩正拿着个糖人,在自家庄子里欢呼着跑来跑去。
而他的母亲父亲姐姐,和他的小爹们正在忙活着收拾行李。
一个通身书卷气,保养得相当不错的中年男人朝小男孩招了招手,温声道:“尹儿,别乱跑了,来爹爹这,咱们马上就要出发啦!”
被叫做尹儿的小男孩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迈着小腿朝父亲跑去。
他父亲却有些嗔怪之意:“慢些————男孩儿家家的怎可如此粗俗?君子当行端坐直,步履缓且环佩稳,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跑着成何体统?难不成将来嫁了妻君也还这样莽撞不成?”
尹儿立刻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放慢了脚步,像个小君子一样儒雅端正的走向父亲,然后仰着脸要抱抱。
他爹正想要拒绝,但一旁的家主却摆了摆手:“抱着罢,这小家伙爱撒娇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男孩子多娇宠些也无妨。”
尹儿的长姐看着幼弟在父亲怀里乖乖巧巧的吃糖人,便笑道:“母亲说的是,像咱们尹儿这么会撒娇的男孩子哪个女人不喜欢?将来我在司里为他寻个知根知底会疼人的妻君便是了。”
尹儿的父亲见状便不再说什么了。
他的长女说话一向是算数的,且她如今在工建司内任职,人脉颇广,有她把关,将来给幼子寻一门好亲事并不难。
这个家的家主也笑了起来,“好了!这些都还远着呢!咱们还是先顾着眼前吧!佑荣,你再检查检查咱们的车票和车次,莫弄错了,到时候赶不上梁国陛下的登基庆典就不好了!”
长女佑荣应了一声,她们一家即将出发去梁国观礼,沾一沾梁国新帝的喜气,顺道再去梁国的蓬莱神殿开开眼界,因为据说那边的蓬莱神殿乃是神尊亲赐下的神迹呢,比她们陈国的蓬莱神庙还气派。
像她们一家这样打算的王都百姓还有很多,所以这段日子好些商铺都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准备拖家带口的去邻国一行。
这样的跨国旅途,对梁陈两国的百姓来说都已经很是寻常了,那些颇有闲心的家庭,隔三差五就要带着家眷去邻国游玩一通,体验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呢。
而且这次又与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梁国的太上皇提前禅位,皇太女殿下登基,连她们的陛下都要亲自前去道贺。
如此难得的盛事,大家当然都想去沾沾喜气。
佑荣把她早早就去舟车行抢到的全家票妥帖的放在了腰间的一个铜钱大小的装饰里,又跟家主母亲检查了一遍家中物什和行李,随后就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走出了家门。
她们一家来到舟车行的候车大堂时,这里已经有许多像她们这样的旅客在等着自己的车次发车了。
跨国边境列车的车次比她们本国境内的列车要更频繁一些,每隔半柱香,就有一辆可乘百人的大车和可乘五十人的小飞舟发车。
走陆路的百人大列车速度要慢些,人也多,因此票价也便宜,但佑荣提前买的更快,环境更好,票价也更高的飞舟票。
飞舟虽然叫做“小”飞舟,但实际上一点都不小,跟大列车体积一般无二,只不过因为它内里装潢更齐备,连卧铺票都有,又加之走的是空路,飞在天上看着就要小些,所以才被叫做“小飞舟”。
尹儿已经不是第一次坐飞舟了,他虽然年幼,但他有母亲长姐庇佑,又有几个爹爹宠爱,比别的小朋友多了些见识,但他每次坐飞舟还是会很高兴。
因为在飞舟上能看见云层和下方的景物,不能像母亲和长姐一样御剑飞行的尹儿每次都会睁大了眼睛,惊叹不已。
而且这次的飞舟票和以往的也不同,他长姐下手快,抢到的是最新推出的全家包厢卧铺票呢!这种最新发行的全家款飞舟,每一辆只有五张票可以抢,可难买到了!
等他们一家定的飞舟发车叫号时,尹儿快活的在爹爹们的陪同下高兴的往飞舟上跑,小背影可欢腾了。
只有他亲爹直叹气,说他拉都拉不住,没个男孩儿样。
那几个年轻俊朗的侍君倒没说什么,只隐隐有些羡慕的看了看这位正房夫君,遗憾自己不争气,没能给妻君生个大胖闺女,甚至连像尹儿这样“不成体统”的儿子也没生出一个。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正君公子有儿女傍身,哪怕他年华老去容颜不再,却仍旧能受到妻君的爱重,与他相敬如宾。
这家的家主是个粗心的,成日家只知道打拼家业,对这些男人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并不在意,因此她上了飞舟后就招呼众人各自落座,打断了几个侍君的思绪。
最新发行的家庭包厢款飞舟上共有五个独立的包厢,另外四个包厢的乘客也陆续的上舟了。
一个长簪束发的干练女人一上飞舟,就挑了挑眉跟佑荣的母亲打了个招呼:“哟!老何!你们家也抢到了包厢票?还怪巧的么!”
何家主“啧”了一声,没好气的道:“什么怪巧的,冤家路窄还差不多!”
要说这二人有什么深仇大恨,那倒也没有,说是冤家也有些渊源就在两个家主一个嫌弃一个主动的谈话时,一个十二三岁的高挑女孩儿跟何家主见了个礼,坦然问道:“何姨晨安,不知尹儿弟弟今日来了没有?”
何家主抽了抽眼角,这就是她横竖看不惯对面这一家子对头的原因。
长簪束发的这位家主原是她在官女学堂的同学,姓霍,霍家主与何家主同级,在学堂时还是一对肝胆相照的金兰姐妹。
但在霍家主立女户娶夫后,情况就变了。
从江州开始,跟她一同走遍了半个陈国,未满十岁就成为天女的霍家长女跟她娘一个德行,小小年纪就爱美人,见到漂亮弟弟就走不动道。
何尹儿刚满四岁时,新□□,何家主自领了女户,将一向儒雅的青梅竹马立为了正君,后来又添了几个侍君。彼时年方十岁的霍家长女就在何家主娶侍君的酒席上语出惊人,说以后要娶何家弟弟做侍君。
何家主差点当场让人把这个小不正经的撵出去。
但霍家主对跟着自己颠沛了一个童年的长女疼爱得很,竟当真跟何家主商量起了这事,何家主看着自己才四岁大的幼子,差点气歪了鼻子。
要不是长女何佑荣拉着她,她就要当场拔剑跟这两个风流浪|女比划比划了。
从此之后这对情比金坚的老姐妹就成了半个冤家,霍家长女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每每见到何家主,都得不怕死的上来问一句,何家弟弟在否?
哪怕何家主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她也浑然不惧,还会像今日这样主动上前问安。
更让何家主心梗的是,她家那个蠢笨儿子,被帅气大姐姐一哄就走,一口一个霍姐姐,连她这个老母亲都拉不住,一整个就是男生外向,还没长大就一副要把自己泼出去的不值钱样子。
这边两位家主正在打机锋,那边霍家长女就已经拉着何尹儿准备把他带去自家包厢了。
何家主眼角抽了抽,一个箭步把自家蠢儿子抢回来塞进他爹怀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自家定的包厢关上了门。
霍家长女摸了摸鼻子,很是遗憾。
霍家主见女儿吃瘪,也不气恼,反倒笑话她:“看来你这娶夫之路还长着呢!”
霍家几个侍君也跟着打趣下一任家主,霍家长女却握了握拳,一脸坚定道:“大女子在世有何惧哉!我定会努力考上工建司,争取成为何家长姐的左膀右臂,到时候先跟她打好关系,还怕将来娶不着尹儿弟弟么!”
如今梁陈男儿的婚丧嫁娶,都是由母亲姐妹做主的,霍家长女这思路倒是没错,何家主向来不爱操心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等将来何尹儿长大,他的婚事肯定就落在了他长姐身上。
只要霍家长女能得了何尹儿长姐的青眼,日后娶夫也只是何家长女的一句话罢了。至于何家主,虽然现在她不乐意幼子早早定亲,但她也不能拦着不让儿子出嫁。
因为年满二十还未立户或者出嫁的男儿,家中父母是要一并跟着交罚金的,且家里养了个嫁不出去的儿子,说出去也不好听。
霍家长女信誓旦旦:“我一定要考过明年工建司的初级统考!将来还要争取升任司长进入朝廷效力,让何姨还有何家长姐对我刮目相看,放放心心的把尹儿弟弟嫁给我!”
霍家主拍了拍女儿的肩:“好女子,有志气!不愧是我女!不过你何家长姐如今在工建司任职,还是副司长,你若想考到她手下去做左膀右臂可得好好苦读,你当真能行么?”
不是霍家主看不起自己女儿,而是工建司的考核分文武两场,她这女儿随了她,论修为武力绝对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文试嘛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平日最喜练剑炼器,但读起书来就头大如斗的霍家长女顿时声音低了好几个度:“嗐!我会努力的,不就是文试嘛,我可以,一定可以唉,为了娶个小夫郎,我拼了便是!”
她苦着脸握拳的样子逗得霍家主直笑:“行!母亲信你,你可要多多加油哦,否则你若是没考进工建司,我可就没脸去何家给你提亲了!”
霍家长女唉声叹气的从储物袋摸出了一卷备考文书,进自家包厢里埋头苦读去了。
这一路从陈国王都到梁国国都约摸有数百里之遥,大列车得走足足一日,但飞舟却只需要两个时辰,趁这两个时辰,霍家长女还能再刷十张模拟考题。
霍家主瞧着女儿奋笔疾书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飞舟窗外吹进来一缕被阵法削弱过的清风,吹起了倚在窗边品茗的霍家主一丝长发,她姿态悠闲用盖碗的撇去杯中茶沫,抿了一口来自梁国深山里与花草同生的春茶。
她身旁的侧座上,还依次坐着几个规规矩矩的俊朗侍君,有个最年轻的,今年刚嫁进霍家的农家子头一回坐这样气派的飞舟,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摆。
霍家主见他拘束的样子有些发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与我同坐。”
那新侍君受宠若惊,在另外几个侍君艳羡又隐隐嫉妒的目光中欢喜雀跃的坐到了霍家主身旁,乖巧的给她揉肩。
而霍家主对面的霍家长女,则咬着笔头,对着学堂里发的明年工建司的模拟考题抓耳挠腮。
偶尔她会有些泄气的抬头看一看窗外,或是戳一戳别的东西缓解一下做不出题的尴尬,但一对上她娘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又会羞愤的低头继续去无涯学海中苦苦挣扎,力求明年能成功上岸,将来出人头地,抱得佳婿归。
第116章
霍家长女在飞舟上硬是压着性子做了两个时辰的模拟考题, 让她母亲都有些对她刮目相看。
霍家的侍君们看霍家主心情颇好的样子,还打趣霍家长女, 说她为了娶何家子如此勤奋, 如此专情用心,将来必会恩爱好合,那何家小郎君真是有福气云云。
霍家主却笑了笑, 不置可否。
用心是用心的, 但专不专情就难说了。
她这女儿最是像她,日后佳人到手, 如了愿了,恐怕就不会在男女情爱上过多沉溺了。
她现在肯这么努力刷工建司的考题, 也不全然是为了娶夫。
霍家主如今在军中任职,原本霍家长女也打算考进军中,跟母亲走同样的路子,以武入朝。但今年她不碰巧,赶上了新令:自今年起, 新陈武将也得多加一门文化考核, 不能向从前一样只考修为和兵阵了。
因着如今新陈五路天女军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想从军的天女一年比一年多,因此朝廷便收紧了天女军的新晋名额, 加大了考核力度。
据说明年天女军的预备役招考的难度将会是前所未有的难, 连几套押题的模拟题都考得无数一心从武的小天女哭爹喊娘。
霍家长女也在其中。
原本立下了豪情壮志要从军的她,兴冲冲的就报了备考补习班,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如山的题海差点把霍家长女活活淹死。
多次挣扎着答题, 但一次都没及过格的霍家长女欲哭无泪的放弃了, 因为文考不合格的预备役学子, 连参加武考的资格都没有
这才是霍家长女转了志向改考工建司的真正原因:工建司如今缺人, 明年统考会有一批扩招,有炼器专长的学子可以优先录取,进入保送班,毕业即可在工建司就业。
灵根属火,随了亲娘的霍家长女恰好就颇通炼器,小小年纪就已经在母亲的指导下炼制出了好几样低阶法器,如果她改考工建司,明年被录取的机会相当大。
只要她能考过工建司第一轮难度比天女军文试简单许多的炼器理论文考,基本上就十拿九稳了。
而且,何家长女也在工建司两厢叠加之下,才是霍家长女肯改了性子压着自己苦读的缘故。
若她单单是为了娶个夫郎就能改了自己的志向,霍家主能打断她的腿。
女子在世当有鸿鹄之志,有情爱锦上添花自然是好,但若一心沉溺此道,那与从前的梁国“娇女”有什么区别?
两个时辰后,飞舟停靠在了梁国国都的终点站。
刷了两个时辰考题,刷得两眼冒金星的霍家长女忙不迭的收起模拟考卷,跟随母亲下飞舟。
在下飞舟的出口遇到何家主带着家眷时,霍家长女少不得又凑上前去讨嫌了一番,直到被何家主挥着手赶苍蝇似的撵开了才作罢。
霍家主却笑吟吟的看着女儿吃瘪,并不帮她。
她巴不得何家主现在多嫌弃她女儿些,这样她这个分外执着的女儿才能知耻而后勇,多一份咬紧牙关考进工建司的动力。
霍家长女长吁短叹的回到了母亲身边,霍家主和何家主这两个冤家老姐妹也各自带着家眷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她们两家抢到的观礼票所在方位不同,得分头走。
走出舟车行后,脚下的土地就已然是梁国了。
与近来略显冷清的陈国王都不同,梁国国都这些日子可以说是人来人往,人山人海。
梁国本国的百姓们从天南海北的赶来国都庆贺新帝登基,现在他们家家有余钱有余粮,并不吝啬于一趟旅途的花销。
更何况,这是他们梁国备受百姓敬爱的皇太女殿下的登基大典,他们怎么能不来呢?
除了梁国本国的百姓外,来观礼的还有陈国的友邻,以及列国闻讯而来的行商以及来打探消息的各路人马。
那阵势比当初陈国神佑帝登基还大许多。
究其原因倒也简单,其一是因为梁国曾经需靠列国买入米粮物资才能度日,因此向来边防松散,有了女部之后,梁国国力大涨,更是不惧外敌,也就没怎么加强边防巡查,只增派了守边的女兵而已。
其二是因为陈国神佑帝登基时乃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例女帝登基,当时陈国兵荒马乱的,国中其他列国之人都收拾包袱回了故乡,因此后来也没能及时得到女帝登基的消息。
所以神佑帝登基时,来贺的邻国,只有梁国一国而已。
但现在新陈立国数年,周边列国该知道消息的都知道了,他们本就对女帝登基既惊又奇,还有些隐隐的蔑视,如今梁国又来一个女帝登基,那些得到消息的列国自然要前来打探打探。
若是这结盟的两个女帝之国有什么可乘之机周遭列国也不介意来这两个边缘国度发一笔横财。
梁王宫中的惜辛有各路女官汇报,对国都中的动向了如指掌,但她却没下令撵走那些列国之人。
他们不是想看吗?那就让他们看罢。
看看她们大梁如今是何等的气象,叫那些列国的“土包子”也开开眼界,知道这世上的女子也能铸就万世伟业!
列国之人此时哪里知道惜辛的胸襟气魄如此之广,还在削尖了脑袋往梁国国都的各大坊市里钻,因为这里的货物商品,全都是他们做梦都想象不出来的好东西!跟仙家法宝一般神妙!
一时之间,梁国国都的街上摩肩接踵。
但其中的梁陈两国之人,和其他列国人却犹如鹤立鸡群,十分好认。
但凡是女子在前男子在后,且随行之人个个衣着光鲜,半个包袱也没背,手中还拿着些小食姿态悠闲的,就是陈国或是梁国人,而那些跟她们比起来显得灰扑扑又矮小好些的,就是列国之人。
梁陈之人跟列国之人的对比之大,使人一眼便能认出。
那些列国之人心里也在嘀咕,他们这些能游走列国的男人,无一不是本国富商或是使臣,在自家国度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达官贵人,怎么到了这梁国,跟梁陈之人比起来却显得好似个三寸钉似的?
也不知这梁陈之人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男女皆是生得高大健壮,尤其是这些女子,高挑至七八尺的比比皆是。
且她们既没有如同列国女子一般带着簪钗耳铛之类的饰物,眉目间也不见寻常女子的柔弱之气,而是个个昂首挺胸,打扮得干练又利落,通身的气度竟比列国的天潢贵胄更从容,真真是奇也怪哉!
对列国之人来说,梁陈之人怪的地方还不止这一处。
似乎这两个国家都阴盛阳衰了一般,在梁陈当家做主的,竟几乎全是女人!
关键是她们还自称“天女”,言语之间似乎也颇为自豪,叫人摸不着头脑。也不知她们是怎敢如此大言不惭的?
可列国之人只敢在心里嘀咕,并不敢将这些话说出来。
因为有道是入乡随俗,且这两国的女子一看便知不好惹。列国之人便在心里酸溜溜的念着“好男不与女斗”,继续往坊市中的商铺里挤,大肆囤积些奇货,好带回本国去发一笔大财。
如今列国谁不知梁陈两国所产的物什乃是全天下最新奇,最珍稀的宝贝?
在这里随意买些七彩的琉璃饰品带回本国,都能让他们国家的达官贵人趋之若鹜呢,还有那些更神奇的储物袋,传送符,传音纸鹤等等等等更是叫人难以置信。
可惜的是,那些犹如仙家至宝的东西列国之人是没有购买资格的,只有梁陈两国的子民,才能凭借户籍购买,还不许转卖给别国人,否则便要买卖双方一同吃牢饭。
说起梁陈两国的户籍,又是一桩古怪事。
列国的户籍路引等文书,哪个不是老大一张,得叠上几叠才能装入袋中?可梁陈两国的户籍似乎却并非如此。
他们的子民好似个个都有一张铜钱大小的“身份卡”,那卡非纸非金非玉,看不出是什么稀罕材料制成,而且那上头明明没有写什么字,但却能在各个商铺或是衙门里“刷卡”。
似乎这卡不仅能证明他们的身份,还能在各个商铺中用于购买商品。
那些列国之人瞧着梁陈两国的子民在坊市大楼中挑好了自己所需的物品后,在柜台的一个小小的“卡机”上一刷,便能潇洒的带着商品转身就走,也不见她们掏出银两来付钱。
而那些商户们,似乎也就这样让她们白拿着那些商品就走了,一个铜钱都不见她们收取。
有好奇之人便扒拉在精致的琉璃柜台上,问那些小二,哦不,她们这叫做“店员”,问那圆圆的小物什是个什么宝贝?怎的刷一下就可以不用付钱?
店员们笑道,她们刷卡便是在付钱。
那个小小的身份卡,乃是梁陈两国的炼器交流学堂共同研究出的新宝贝,在神佑三年时推广至两国。
别看它只有小小的一枚,但里头却有一片极大储物空间,能装下几间屋子的东西,梁人陈人便习惯了把随身家私都放在卡中。
卡中的家资物什,卡主人都能清晰无比的感知和动用,“刷卡”其实就是她们把卡中的银两通过卡机上的交接阵法,转移到了商铺的收银柜台中。
所以,她们在“刷卡”的同时,就已经付过银钱了。
店员还道,这身份卡可不止储物一重功能,它上面还刻录了卡主人的身份信息,如果卡主人需要更换身份,例如从未成年学子变为成年医修,便要去衙门更改登记信息。
梁陈两国都会每年普查两次身份信息,若是有没能及时更改信息的,还会罚上几百个钱略作惩戒。
而且这卡上还有防遗失功能,每一张卡都跟卡主人气息相连,卡主人就算不慎将它遗落,也能凭借气息感知找回自己的身份卡。
身份卡还会在离开主人半步范围后自动锁死,任何人都无法开启卡中防盗锁,唯有卡主人重新拾回身份卡,才能顺利打开卡锁。
有这样多的便利,梁陈之人十分迅速的习惯了走哪都带着自己的身份卡,也不怕遗失或者被盗。
列国之人听得下巴都快要掉在地上了,像是在听什么天方夜谭一般。
这个小小的身份卡,居然能如此神奇!
难怪他们前番想冒充梁陈之人总是失败,一个神奇的宝贝也没能买着,反倒还因为寻衅滋事被扭送去了官府,简直偷鸡不成蚀把米。
原来梁陈之人竟有如此严密的身份防伪措施!
这下他们想偷一两张身份卡来买那些神奇的宝贝都行不通了
列国之人有的心有遗憾,有些却不信邪,觉得这是店员在吓唬他们,毕竟那么小小的一张卡,长得又一模一样的,他就不信她们当真能分辨出来!
然而,下午时分,国都街上就多了好几个试图盗窃梁陈之人身份卡而被拘捕的列国人,他们被押在囚车中游街示众,简直丢尽了脸。
在梁国新帝登基的前几日,几乎日日都有这样不信邪的列国人被抓捕游街
梁陈百姓们倒没怎么搭理他们,但那些列国之人总觉得她们似乎在看不起自己憋屈不已的列国人心有戚戚,却又不敢强自出头,免得招来了巡查天女,又要多吃上几日牢饭。
在这种热闹又有点小混乱的情况下过了几日,梁国新帝的登基大典即将开始。
梁陈两国子民大多都抢到了免费的观礼票卷,等新帝受印后,从王宫中出来去蓬莱神殿祭神敬告神尊时,沿途的街巷门楼都有提前划分好的各个区域,抢到观礼票的百姓就可以根据票面的编号,去往不同的位置观礼。
幸运些的手快抢到了高台票,可以站在高处将新帝的王辇途径的全程从头到尾看个清楚,运气差些的就只能站在某一段的地面上,等着新帝从自己眼前经过。
御林军们早早的拉好了防线,将街道最中央的位置清空,以便王辇与仪仗队通行。
两国百姓们则乌央乌央的站在街道边的观礼位置上,几乎个个手里都抓满了鲜花花瓣并彩纸拉花等物。
还有人举着一闪一闪的灯牌,上头还写着些七彩的大字,例如什么“恭贺太女殿下登基”“大梁威武”“新帝万岁”“梁陈友谊万古长青”之类的庆贺词。
但列国之人却大多无缘得见这样的盛景。
除了极少数受邀观礼的列国使臣外,其余列国人都是没有资格抢观礼票的,这观礼票仅限梁陈子民免费抢。
午时,从王宫门口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激动尖叫欢呼声,伴随着礼炮响起,一座极其庄严华美的王辇出现在众人眼前。
王辇上端坐着梁国年仅十六,还未娶夫立后的新帝。
随行的除了仪仗队,还有百官众臣,乍一眼望去,几乎全是身穿绯色官袍的女官。
梁国新帝王辇的侧后方,还有另一座王辇,那是陈国神佑帝的御驾。
据说这两位女帝私交甚笃,当年神佑帝登基,那时还是皇太女的梁国新帝曾亲自去送了贺礼,因此今日梁帝登基,也特意给陈国神佑帝设了专座。
梁陈两国的子民们见着自家陛下,纷纷把手中的花瓣彩纸拉花撒出去,声嘶力竭的山呼陛下,其情状竟如同见了神仙下凡一般狂热无比。
惜辛端坐在王辇上,看着沿途的百姓们,微微颔首向她们致意,顿时百姓们欢呼得更大声了,还有些浪|荡子,竟不知羞的朝她扔花,希望自己能被新帝多看一眼。
另一座御驾的江云归也含笑看着自家和友邻的百姓们,那帝王威仪与绝俗气度又引得两国之中无数少年郎羞红了脸,低了头。
沿途的百姓们不停的把手中花瓣彩纸往路上扔,尽情的欢呼尖叫,霍家长女还趁机夹带私货的大喊“求两位陛下赐我力量,让我顺利考入工建司!”
她这别出心裁的喊声引得大家哄笑不已,但很快又有人跟着她一起喊“求陛下赐我力量让我成功考入中书省预备班!”
旁边的百姓们笑得更大声了,更多即将参与两国接下来的秋闱及各路考核的秃头学子们也加入了这场大型沾喜气的活动,许愿求自己逢考必过,一个喊得比一个大声,一个喊得比一个投入,一个比一个喊得真情实感。
她们的呼声之高,让两位女帝都暗中忍俊不禁。
如此热热闹闹的行至蓬莱神殿近前,兼任了两国大国师的奉天已经在殿前率众等候了。
梁国新帝继位,特意给奉天神使去了传讯,恳请她来为新帝加冕。
已经给神佑帝加冕过一次的奉天自然不会推脱,要知道,惜辛当年还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呢。
那时候小小的一团女娃娃,一眨眼间就长成了顶天立地的一国君主,让奉天感慨之余,又颇有些长辈的自豪感。
待新帝的王辇停在了神殿门口时,惜辛便跨出辇车,徒步走向了这世上唯一一座神赐的宝殿,那殿前还站着迎她的神殿长辈与昔日的同伴。
奉天眼中带笑,在百姓的山呼祝贺下,在两国百官及列国使臣的见证下,按照女礼为新帝加冕。
加冕仪式毕,当年曾在神佑帝的登基大典上出现过的小神女再次携神赐至宝降临,为世间第二位女帝带来了神尊的赐福。
蓬莱神尊遣座下神女,为新任梁帝赐下了一柄金玉雕琢的权杖,一方镌刻着“天命所归”的传国宝鉴。
这等神迹,让列国的“土包子”使臣们纷纷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上,而梁陈两国的子民却在欢欢喜喜的拜神尊,还有人拿着提前准备好的高香当场以灵火点上就开始对天拜神尊了。
直到神女回转,加冕仪式完毕,两国百姓才依依不舍的收起手中的纸烛香花,还不忘合十双手,虔诚无比的念叨两句“恭送神女,叩谢神尊。”
这之后,梁国新帝又跟随奉天神使一同举办了极其隆重盛大的蓬莱神祭,还与陈国女帝双双请出神尊的游神坐像,亲自抬着安放神像的轿辇在国都中游神,以表达她们对神尊的敬仰之情。
百姓们也跟着两位女帝欢天喜地的参与了游神祭典,欢呼声简直能掀破屋顶。
这天的登基大典结束后,梁国新帝改年号为兴元,从此开启了后世史书上浓墨重彩的“兴元大治”。
陈国神佑帝在梁国相贺了七日方才回銮本国。
在此期间,她们还拟定了更多两国之间的互通章程,除了互派交流使团这样的老规矩外,今年还新增了两国女学的交换生计划,新的通商口岸的拓宽加深等等等等。
两位女帝在忙于公事时,两国的百姓却在梁国国都里尽情的游玩庆祝。
四大坊市的商户们还纷纷挂出了“为庆贺陛下继位,全店折扣八成”的牌子,引得来往的客人们把持不住,敞开了荷包买了个尽兴。
霍家长女揣着自己的奖学金和零花钱狂买梁国历年科举真题,准备拿回去钻研钻研以求触类旁通,还在梁国街头偶遇了一位斯文俊俏的小郎君。
见着那位清俊不凡的少年郎君,霍家长女简直惊为天人,当场收起真题,转头去隔壁花店买了一束娇艳欲滴的新品种芍药花,非要“名花赠美人”,惹得那位还未定亲的梁国小郎君耳根绯红。
霍家主若无其事的带着侍君们掉头去了旁边的茶楼,并不干涉女儿的风|流韵|事。
而恰好途经此处的何家主抽了抽眼角,颇有些糟心的拉住了自家想要上前去打招呼的没出息的蠢儿子,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眼不见为净。
而何佑荣却暗中给这个未来的弟妹竖了个大拇指,如此率性的真女子,学业美人两手都不忘抓,何愁日后大事不成!
若女子没点野心欲|望,那哪来的动力往上走?
至于她有些风流花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她人好,日后好生宠着何尹儿便是了,反正她弟弟乖巧懂事,以后肯定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妒夫
霍家长女还不知道自己给美人送花的全程都被岳母家瞧见了,还在诚心诚意向那位梁国小郎君自我介绍,把她家中有几口人,她零花钱每月能使多少,她母亲父亲是如何宽宏待人,不必担心日后的翁婿关系一并倒了干净。
末了又问那俊俏小郎君,可愿嫁去陈国否?又能否先等她两年再定亲?日后若成了婚,她可以每年都带他回父家省亲,必不会委屈了他云云。
梁国的小郎君还未答话就红了耳根,面上还得保持端方君子之姿,只低声道他的婚事全凭母亲长姐做主,他自己不敢擅专。
霍家长女当即就要去找她母亲去给她提早定亲,免得这小郎君被旁人娶了去。
尚未走远的何家主看着她的背影,暗暗磨了磨牙。
第117章
蓬莱岛。
已经长高抽条了不少, 有几分大人模样了的子衿从人间返回,乘着鸾凤落在了桃都木的树冠上。
子衿跳下鸾凤的背后, 就亲昵的摸了摸鸾凤与苍龙的脑袋:“辛苦你们啦!咱们到家了, 你们去休息休息吧!”
鸾凤与苍龙缩小了身形,低着头任由子衿摸它们的脑袋,随后再起身往桃都木上的凤凰窝与龙窝飞去。
子衿站在桃都木顶端的树枝上, 往下看了看蓬莱岛。
如今蓬莱岛上的格局大改, 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孤岛模样。
桃都木的树根上有山脉连绵起伏,蓬莱岛的地基也全部附着在了桃都木下, 而蓬莱岛附近的海域里,还多了一片大小不一的群岛。
子衿站在树冠上感慨了一下蓬莱岛的壮丽美景, 正准备飞身回树根山脉上的宫阙中时,背后却忽然传来一阵柔和的巨力,差点把她推得一个趔趄。
一大一小两个胖虎漂浮在空中,用自己的脑袋顶了顶子衿,跟她打招呼。
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的子衿无奈的转身:“殷姨, 萌萌, 你们巡海回来啦?师尊今天出关了吗?”
殷灵现在说话已经流利多了, 她拢了拢胸鳍,答道:“嗯呐, 妞妞你去外面累不累呀?现在外面还好吗?————卿卿还在闭关, 没出来呢。”
小胖虎也嘤嘤嘤的点头,她的肚皮下又嗖的钻出一个咯咯直笑的小女婴, 小女婴看见子衿, 就轻飘飘的浮起来, 往她怀里飘。
子衿一把接住小女婴:“春和师妹!”
春和抱着子衿的脖子笑得甜滋滋的, 子衿干脆抱着她, 就近选了一根桃都木的树枝坐下,然后两个胖虎都围在她身边,摆好了姿势等着听子衿给她们讲这次出行的所见所闻。
“外面现在可不一样啦!现在已经有两位女帝了呢,人间也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哦,我带了留影石,你们看”
殷灵殷萌萌还有春和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子衿讲话,在她打开留影石后又齐刷刷的“哇~”了一声。
因为这次的留影石,看上去比上次的更加热闹呢!有好多好多人!
五年前,墨卿闭关。
她在闭关之前将蓬莱岛的大部分权限都移交给了殷灵和子衿,还通过有紫气萦绕的因果线预料到了未来将有女帝登基,便提前将要赐给人间女帝的东西交给了子衿。
并交待她,若有女帝登基,便在这些东西里挑两样赐予女帝。
小大人似的子衿就收好了这些东西,然后谨遵师命,平日里自己兢兢业业的修炼成长,待女帝登基,她便驾龙凤离岛,给女帝赐下宝物后再回转。
子衿离岛时,殷灵就主动的接过了巡海的职责,认认真真的巡查全海域,还带着殷萌萌春和一起,教她们巡海。
春和这几年也长大了不少,外形也越来越像真人,墨卿闭关前便将她也收做了记名弟子,让子衿平时带着她玩耍学习。
墨卿闭关后,当妈习惯了的殷灵就自觉的带起了三个孩子,于是两小只就这样在胖虎姨姨和小伙伴殷萌萌的陪伴下日渐长大。
修士闭关尚且时日不定,神明闭关则更为漫长。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五年。
子衿在这五年里不仅成功打通了无名小城,将城中子民延续至今,还修为连涨好几级,如今已有化神期修为。
她不仅将师尊留下的天女诀后半卷习得如鱼得水,还顺带着把胖虎母女和春和师妹一起带上了道途。
春和自不必说,她是墨卿亲手所“创造”出的生命,本就灵性十足,踏上道途后也只是长大了些,没什么特别惊人的变化。然而胖虎母女却因迈上道途后变化颇大。
尤其是殷灵,她现在已经可以自由自在的化作人形,修为也只比子衿略低一层,不过她平时还是更喜欢用原型罢了。
小胖虎殷萌萌虽然懵懂,但也在母亲和小伙伴的引导下成功筑基,只不过暂时还没法化形,说话倒是利索了不少。
此时,她们大大小小三个围着刚从人间回来的子衿,像看电影一样稀奇的看着外面的场景。
殷萌萌伸出胸鳍指了指留影石里的惜辛,问道:“哇,她是陛下吗?什么是陛下?”
子衿笑着摸了摸小伙伴的大脑袋,答道:“唔,陛下就是老大的意思,在人间有很多很多的地方,也有很多很多的人,他们组成了许多个国家,而每一个带领国家的人,就被他们尊称为‘陛下’。”
小胖虎殷萌萌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然后大声说道:“那萌萌也要做老大!萌萌也要做陛下带领海里所有的大鱼!”
她脆生生的童音逗得子衿直笑:“萌萌现在就已经是海里的老大啦!有殷姨在,什么大鱼敢不听我们萌萌的话呀?对吧?”
殷萌萌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然后骄傲的挺起了小胸脯,还摆了摆尾巴。
春和猛地跳到小胖虎的脑袋上:“萌萌老大!带我玩!”她一点都不在意萌萌做不做老大,但如果萌萌想做老大的话,她可以给她当捧哏的。
小胖虎被春和的“萌萌老大”喊得心花怒放,她载着春和,尾巴一摆就在空中飘出了一大截,然后快快乐乐的玩耍去了。
子衿和殷灵看了看她俩欢快的背影,交换了一个无奈又纵容的眼神。
随即殷灵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极其高挑的黑衣女子,她赤着脚从桃都木上跃下,招呼子衿道:“妞妞,走,去看看祈愿。”
子衿应了一声,召出飞剑,跟着跃下了桃都木的树冠,两人并排停留在了第一层树枝上。
这一层树枝上挂着高低不同的三排信仰线,都来自于人间的凡人。
最高一层挂着的是有功德与善念的红色信仰线,中间一层挂着的是无善无恶的普通人的信仰线,最底下的则是泛着黑灰色恶因的恶人因果线。
殷灵手一翻,就从黑白相间的宽大袖袍中取出了一个莹白的玉符。
她在指尖凝结了一缕灵力,激活了这个玉符。
玉符上闪过一道流光,一道清冽柔和的声音从中响起。
“赏善。”
“罚恶。”
是墨卿闭关之前留下的神谕。
她在玉符中封印了这两道由语言转化出的神谕,殷灵每天只需要在因果线前打开神谕,带着墨卿转化神力的神谕就会降临在人间。
随着神谕落下,桃都木上的三层因果线轻轻地晃了晃,有些因果线应声而断,有些却因此光芒大作,将更多的信仰反馈至殷灵手中的玉符里,使得这玉符越发的温润。
殷灵收起玉符,今天的凡人祈愿就算是处理完毕了。
在稍高的树枝上的子衿的进度要慢一点,因为她要负责的是天女们的祈愿与信仰,还要将她们反哺回来的神力引入另一道玉符中,再重新通过因果线传回给她们,让她们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天女们的信仰线十分坚固,祈愿也不多,大多都是例行的敬拜祷告,比如每天晨起日落的问安祷告,以及向神明表达崇敬之意的初一十五小祭。
子衿的任务就是用墨卿闭关前留下的转化玉符,把天女们的信仰全部转成赐福。
这个过程需要子衿手动操作,只见她以灵力为引,细细的拈出因果线中的信仰之力,再用玉符将这些信仰之力收容进去,玉符中留有的一缕神念便会把这些信仰之力转化为神明的赐福。
子衿仔细的把转化出的赐福金光均匀的撒在这一层灵光湛湛的因果线上,让这一片犹如垂丝珠帘般的因果线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做完这些,她又御剑下树,跟殷灵一起,在桃都木树根上盘旋的山脉里巡游,给各种奇花异草补充息壤或是灵力。
在墨卿闭关这五年,她们日复一日的打理着蓬莱岛,没有一天懈怠偷懒。
殷灵身上有墨卿改良过无数版的禁制,让她可以不依靠任何外物就能自由自在的遨游在海里或是空中。
此时殷灵衣袂飘飘的浮空,与御剑的子衿并立着一起给灵草园补灵,一边还能闲聊。
“妞妞长得好快呀,一下子就这么大,这么能干啦!你刚来的时候,只有那么小一团呢。”
殷灵每次看到子衿,都会忍不住感慨人类的生长速度。
她和殷萌萌算是灵妖,又早早吃了蟠桃和灵丹,因此寿命极长,成长速度也慢,殷灵就不必说了,殷萌萌小胖虎的原型都过了五年了,还是一点都没长大,脑子发育得也不算很快,跟五年前没什么区别。
而子衿却不一样。
她虽然也服下了灵丹和蟠桃,拥有极长的寿命,可她却每年都在长大,现在已经有几分大人的样子了。
子衿听到殷灵的感慨,摇摇头道:“我还觉得有点慢呢,要是再长快一点,我就能帮师尊分担更多事情了呢。”
因为担心她年纪小压力大,墨卿都没敢给她布置多少任务,整个蓬莱岛的运转主要还是靠她闭关前留下的阵法,就连处理信徒祈愿,也相当于是她在分心处理,这让子衿感觉有点沮丧。
要是再长大点,长快点,师尊是不是就可以更加放心的交给她更多任务呢?
她像每一个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一样,急切的想要为家里多做点贡献,多出一份力,恨不得自己长得更快一点。
说到这个,殷灵又笑了:“长太快也不好————卿卿不是说等她出关了就放你出去游历么?你舍得这么早就离岛吗?”
子衿一顿。
“唉我想长大,也想出去游历,可是又舍不得师尊和你们。”小姑娘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闷闷的:“难道说,这就是成长的烦恼吗?”
殷灵笑着揉了揉子衿的脑袋,没再逗她,而是找了个大石头坐下,望着头顶的禁制流光有些出神:“人间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虽然在留影石里看过了几次人间,但留影石里大多都是不太长的片段,看得殷灵既好奇极了。
子衿御剑过来,坐在她身边:“唔,现在的人间应该是个挺好的地方,但以前的人间可真是糟透了。”
她这些年虽然在师尊的养育教导下渐渐走出了那些不好的回忆,但童年的阴影她仍旧记得清楚明白,至今都不愿穿红衣。
殷灵也想起了子衿的出身,心疼的把她搂进怀里,像哄小胖虎那样拍轻抚她的背,“以前的人间不好,那咱们就不去想啦,卿卿来了之后,人间不是就变好了吗?”
子衿依偎在胖虎姨姨的怀里“嗯”了一声,又闷闷道:“师尊什么时候才能出关呢?我好想她啊。”
殷灵也叹了一口气:“我也好想卿卿哦。”
这五年她们虽然过得也算幸福充实,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明明什么都有,但卿卿闭关后,她们就像是缺了主心骨一样。
而此时,被她们惦念着的墨卿,还在桃都木树干中的虚界里。
五年前,墨卿心有所感,将自身投入虚界之中闭关,她在虚界的“星河”里,看着原本稀稀拉拉的光点们越来越多,渐渐聚成了微小的星子,再逐渐演变成了一条小小的星河。
墨卿知道,这些细小的光点,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天女。
她们正在竭尽所能的点亮虚界,以自身承接失衡的阴阳之力,缓慢却又坚定的扭转着颠倒错位的阴阳。
墨卿看着她们像萤火一般,在无边的虚界里散发着柔和又澄净的光芒。
天女们的信仰之力一刻不停的反哺到墨卿身上,让她成为了阴阳之间的平衡枢纽,也让她的神格渐渐铸成。
早在五年前,墨卿的神骨就已经觉醒完毕,但神格却未定,这五年中,墨卿逐渐明悟了自己的神格。
她会守护着天女们,也会守护着这一方世界。
她的神格,便是这方世界的守护神。
就像是东方传说中以身补天的女娲,又像是古天竺传说中的毗湿奴神,亦或是希腊神话中的地母盖亚。
至此,神骨成,神格确立。
墨卿终于完完全全觉醒成为了第一位“真神”。
而她成为真神后,掌握的第一道天地法则,即为“虚实”。
世间万物,有形者,无形者,皆可分为“虚”与“实”。而墨卿掌握的,便是这囊括万事万物的“虚”与“实”。
最初她只能将图片,文字,语言等“虚”转为“实”,这是虚实法则的第一重境界“虚转实”。
后来她又以子衿的梦境为引,通过因果线掌控了第二重“虚转虚”,再往后又借双手神骨为春和铸体点灵,掌控了第三重“实转实”。
只剩下最后一重“实转虚”还未彻底掌握。
为了能在新神出世之前掌握最后一重“实转虚”,墨卿选择了闭关,在虚界中以虚观实,透过天女们“虚”的信仰来观想她们所处的“实”的世界,以此来悟得最后一重“实转虚”的法则。
墨卿在虚界中闭关了五年,终于在越来越多的信徒反哺回的信仰之力下,成功勘破了最后一重境界,彻彻底底的掌控了虚实法则,成为了这世上第一位真神。
蓬莱岛上,桃都木簌簌作响,似乎在为主人即将出关而高兴。
通天巨木的树根上,有重峦叠翠,巍巍楼台,还有惊愕的抬起头,看着蓬莱岛上空“咔嚓”一声,天幕上忽的显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的子衿和殷灵。
殷灵和子衿倏然站起身,皆是神色一喜。
因为在裂开的天幕下,桃都木的树干流光熠熠,有一只宛如玉石雕琢的素手伸出。
墨卿像拨弄珠帘一样拨开桃都木树干上的符文,从虚界之中缓步而出。
“恭迎师尊出关!!”
“卿卿!你终于出关了!”
两道身影猛地朝墨卿扑去,扑了她满怀。
墨卿稳稳地接住齐齐扑来的小徒弟和已然化形的虎鲸朋友。
此时天边又传来了两声欢呼,小胖虎殷萌萌载着背上的春和,也加入了这个大大的拥抱里,热热闹闹的迎接出关的墨卿。
墨卿笑着揽住了她的朋友和家人,然后颇为感慨的摸了摸已经长到自己肩膀那么高的小徒弟:“长高了,是个大姑娘了。”
而后又微微仰头,看了看极其高挑的黑衣女子:“大灵灵也化形了啊。”
子衿眼眶微红:“师尊,您已经闭关整整五年啦!”
墨卿微微一怔。
竟已经过去五年了?
略有些惊讶的墨卿退后一步,低头瞧了瞧大变样的蓬莱岛。
原本只有一个孤岛的蓬莱岛周边星罗棋布的散落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群岛,如众星拱月一般把蓬莱岛环绕在内。
这些群岛,都是在虚界中闭关时的墨卿尝试掌控虚实法则时,无意识转化出的产物。
最初看到第一个小岛凭空出现时,殷灵和子衿还惊讶了许久,但后来越来越多小岛出现在蓬莱岛四周,她们就明白了,这多半跟闭关的墨卿有关系。
到后来,她们已经能对新出现的群岛见怪不怪了,小胖虎殷萌萌还经常与春和一道钻进新群岛上去探索玩耍。
而殷灵和子衿则在知道这些新岛屿是墨卿弄出来的之后就没怎么过多的关注它们了,而是继续勤勤恳恳的打理着蓬莱岛和周遭的万万里海域。
殷灵每天都会在结界裂痕愈发多的海域里巡游,检查有无人间之物流入其中,但好在自从与蓬莱岛部分海域重合的王家村里有了蓬莱神庙后,海边的凡人们就不再往深海中捕鱼去了。
一是担心自己扰了神明的清净,二是村里已有神庙可拜,无需出海,三是如今大梁富庶无比,他们再也不必像曾经一样,只能以捕鱼为生。
因此,这五年里,殷灵日日巡海,也没有再遇到被空间裂缝卷进蓬莱岛的人或者船,只在每年的蓬莱神祭上能瞧见许多被外间海流冲进来的各色祭品。
殷灵和子衿把这些祭品打捞起来,全都搬回了蓬莱岛,五年下来,已经积攒了小山般的一堆香花纸烛等物什了。
当殷灵和子衿把墨卿带到堆放祭品的山谷里,看着满山谷的各色供奉,以及那上面萦绕着的浓郁的信仰之力时,墨卿微微出神。
闭关五年,丝毫没察觉到时间流逝的墨卿这才清晰的感知到,她是真真切切的闭了好几年的关。
片刻后,墨卿抬起手轻轻一拂,这些人间的祭品就化作了无数光点,消失在了原地。
墨卿用“实转虚”法则,将它们从实物,转换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信仰”,并珍而重之的将其置于识海之中,接纳了这一分来自信徒的馈赠。
将祭品们收下后,墨卿又在小徒弟和殷灵的陪伴下,把如今的蓬莱岛群岛溜达了一遍。
看着这些环绕着蓬莱岛的新群岛,墨卿心念一动。
这不是上好的天宫地基么?
五年前她就规划好了天宫的设计图,但由于中途闭关,天宫的建造进度一直卡在了零点上,如今倒是可以开始动工了。
不过天宫天宫,还是高悬在天穹之上才更名副其实吧?
墨卿指尖朝着蓬莱岛一点,顿时整个蓬莱岛,桃都木,新群岛,以及万万里海域,皆是猛地一震,随后便像是被巨人握在了手中一般,齐齐漂浮了起来!!
“实转虚”发动成功。
眼前一切事物不断的缩小缩小,最后凝结成一副金光湛湛的虚拟画卷,悬浮在空中。
那画卷由半透明的金光画就,所有海域山脉岛屿树木皆化为了浮空的虚拟线条,然后墨卿五指收拢,悬浮着的半透明线条就齐齐涌入她掌中消失不见。
殷灵和子衿,以及殷萌萌与春和,都纷纷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墨卿。
家没啦!!
墨卿看着她们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安心,只是搬个家而已,莫怕。”
她打算把整个蓬莱岛都搬到天空中去。
到时候把蓬莱岛的一切事务都转化成介于虚实之间的存在,再安放在九天云层之中。
至于天宫,则可以坐落在蓬莱岛下方,层层错落开来,组成一个远在天边,却又可以被所有凡人亲眼看见的云端天宫建筑群。
而蓬莱岛自带的万万里海域,也可以交杂在云层之中,做成一个名副其实的“云海”,将蓬莱岛和天宫都环绕起来。
这样浩大的工程,对旁人来说或许难以想象,但对于彻底掌控了虚实法则的真神墨卿来说,也就是需要稍稍动动脑筋思考一下布局的事情。
但这个未来的天宫建筑群的具体布局,还需要墨卿再琢磨琢磨。
若仅仅是胡乱的堆砌在一处,不仅仅会有碍观瞻,还会影响神明在凡人心中的威仪形象。
堂堂天宫,总不能连个凡间的王宫园林都不如吧。
第118章
墨卿掏出她闭关之前就准备好的天宫设计图, 飞到了云层之中。
云层上还能看见蓬莱岛结界的裂痕。
可以预见的是,不久后蓬莱岛出世, 这些结界里的云层也将会像蓬莱岛的万万里海域与外间重合一样, 跟人间的云层交叠在一起。
这些云层,墨卿准备将它们铸成“云基”承载群岛,然后在群岛上层层叠叠的修建天宫。
天宫的总体布局, 墨卿参考了神话传说中的“九重天”, 将所有云基和坐落在云基上的群岛分为上下九层。
下三层,作为将来天女飞升后所居住的“仙界”, 中三层,作为统领人间与仙界的天庭所处的“天界”, 上三层则是功德成圣或是肉|身成圣的新神所居的“神界”。
每一层天宫的初始面积都有数十个人间国度那么大,足以让天宫未来的居民们人手一条山脉,十分宽敞,而每三层之间又隔着结界,在上层可以看见下层, 但下层却看不见上层。
墨卿站在云端, 运用虚实法则, 先用实转实将云基铸成,再用虚转实将群岛放置在云基之上。
为了使云基能稳稳地托承群岛, 墨卿还用虚转实法则, 把整个云基都用神力“固定”在了空中。
群岛全部安放完毕后,墨卿又把它们一一按照规划分别布置成九重天宫, 并在各层级之间施放了结界, 将九重天一一分隔开来。
在墨卿的一番努力下, 云端中, 天宫地基的雏形初现。
从低到高一共九层云端群岛层次分明的坐落在天穹之上, 墨卿站在最顶端的第九重天上闭上双眼,在脑海中构建各类亭台楼阁,花鸟山水。
随后再发动虚转实法则,将脑海中想象出的种种瑰丽景色,恢弘建筑,都一一转化成实物,点缀在下方的九重天宫里。
天宫落成后,墨卿又放出蓬莱岛周遭万万里海域的一小部分,引海水浮空,与云层接壤,铸成了字面意义上的“云海”。
云海围绕着天宫群岛,让每一座云端群岛都好似置于云中海中,若隐若现,十足的仙气缥缈,端的是一番仙家气象。
墨卿还在云海与群岛各处撒下了息壤,放置了许多灵植灵矿,将各种天材地宝埋于山中,海中,云中,只待将来有缘之女取之。
这些天材地宝,将成为天宫居民们登天后的第一批宝藏。
置好灵植灵矿灵宝后,墨卿又用“虚”法则中蕴含的“时间”法则笼罩了九重天,让九重天上的一切事物都能按照时间的流逝而自然发展。
比如灵矿积累日久后形成的灵源,灵植开枝散叶后形成的大片灵田秘境,又比如九重天上也要遵循的“沧海桑田”的环境变化,以及与人间的“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时间差定下等等等等。
把看不见摸不着的时间融进了九重天后,这九重天宫才算是真正成型了。
日后不需要墨卿多费心,它就能自行发展下去,墨卿只需要时不时的注视着这里,确保一切都在正常运行即可。
至此,九重天宫就算是修建完毕了。
接下来是蓬莱岛本岛的安置。
墨卿直接将蓬莱岛放在了九重天之上,远远望去,好似是九重天顶端生出了一株可贯天地的巨木一般。
桃都木扎根在最高的天穹顶端,稳稳地承载着整个蓬莱岛。
墨卿放置完蓬莱岛,又倒飞了一段,退至远处看了看九重天的整体格局,又手动调整了一部分稍显突兀的地方,让整个九重天都变得更加圆融大气。
“好了,收工!”
墨卿拍拍衣袖,看着自己小半天的努力成果,十分满意。
殷灵和子衿早就在下方看呆了,见墨卿收工,她们才一个抱着春和御剑,一个拎着殷萌萌的尾巴飞了上来。
墨卿难得的略有些眉飞色舞的问道:“看,咱们的新家如何?”
子衿春和殷萌萌齐刷刷的“哇~”了一声,只觉得眼睛都快不够看了,殷灵则欢呼了一声“卿卿好厉害!”随后就化作原型,一头扎进了云海里。
小胖虎立刻尾巴一摆,跟着妈妈一起去云海里打滚翻腾了,她的尾巴上还挂着一个春和。
只有子衿还算稳重的站在原地,但也有些目不暇接的样子,看得墨卿有点想笑。
子衿上前挽住了墨卿的手,一脸崇拜的看着师尊:“师尊,以后咱们就住天上啦?”
墨卿笑着应了一声,揉了揉小徒弟的脑袋。
她们师徒二人在蓬莱岛的浮空山脉上呆了一会,又等殷灵殷萌萌春和浪够了回来之后短暂的庆贺了一下乔迁新居,之后墨卿便跟子衿谈起了正事。
墨卿先检查了小徒弟的“作业”,查探了一下她的修为,发现她已经进阶到了化神期,基础还很稳固之后,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样的修为,可以去人间历练走一遭了。
但也不必十分着急,因为墨卿才出关,先给小徒弟再补补课也来得及。
子衿现在虽然还未成年,但童年的经历和目前人间的大环境,都让她比现代的小孩更早熟,在这时候已经算得上是半个大人了。
所以墨卿对于放她自行出去历练还是很放心的。
在子衿去人间之前,墨卿让她把律令法典和执法之剑都细细的蕴养了一遍,又将几道封神谕令交给了她,交待她在人间寻找新神人选。
如果她能通过自己的判断找到新神,那么封神谕令就会发出光芒,提醒她可以颁下神谕,但如果她的判断失误,找错了人,那么封神谕令就会毫无反应。
这也是对子衿眼力的锻炼,让她学着判断,怎样的人才有成神的资格,并让她自己也总结学习,借此悟出自己的神性。
把一切交待完毕后,墨卿才轻轻地拍了拍小徒弟的肩:“子衿,去吧,去人间。去看,去听,去学。”
子衿有些不舍的拜别了师尊,然后往天穹结界的裂缝里飞身一跃,重回了人间。
*
人间。
陈国神佑六年,梁国兴元二年,梁陈两国边境,烽烟起。
列国像是闻着味的鲨鱼一般,结成联盟,合力攻打梁陈,意图拿下这两个当世最富庶繁华之地。
曾经的梁陈两国偏远弱小,列国都不惜的出兵攻打,全因出兵的费用比打下这两个国家的战利品还多。
但如今却不同,现在哪个国家不知道梁陈虽小,却富得流油?
关键是这两个国家还是由一群女人立的国,连君主都是女人,这对于列国来说,就好似两块放在嘴边的肥美的好肉,不啃上一口就亏大了。
但他们也知道这两国的凶女人有点邪门,据说还会飞天遁地,得从长计议。
于是列国结成了联盟,共集了百万大军,剑指梁陈。
他们相信,再凶悍的女人,也不过是有些匹夫之勇罢了,而他们的百万大军,完全可以轻轻松松的踏平这两国。
届时这两国的财富,车马,女人,全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听说这两个国家的国库堆得满满当当,连普通平民家里都有大把大把的余粮,她们捣鼓出的一些奇|淫|技巧也很有些实用,若是能瓜分到手,哪怕是喝口汤也是值得的。
此次牵头结成列国联盟的两个国家,一是齐国,一是鲁国。
这两个国家是列国中老牌的大国,在梁陈崛起之前,齐鲁才是最令人向往的富庶国家。
因此,这次的列国联盟便由齐国鲁国担任主力,这两个国家出的兵力粮草最多,当然之后他们要瓜分的战利品也最多。
在百万大军出征前夕,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还亲自举行了誓师大会,说了好些让人热血沸腾的话,激得台下兵丁个个热血冲头,恨不得立刻就冲上战场,跟那些女人们“分个高下”。
还有人一脸猥琐的笑道:“若我生擒了梁陈女,可否先留她们不杀,待我等先受用一番再说?”
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顿时所有人都哄笑成一团,每个男人的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轻慢淫|笑。
齐国国君也鲁国国君不仅不阻止,反而还笑道:“这有何不可!凡我列国好男儿,若掳得梁陈女,便由你们自行处置!届时我们将那两个女帝拿下,带回宫中享用,尔等家中也可多添几名姬妾!”
台下又是一阵令人作呕的哄笑声,男人们互相挤眉弄眼,说着各样的荤话,好似已经看到了自己在战场上生擒梁陈女的英姿,连日后要如何“受用”她们都已经想好了。
“我家里的婆娘已经是年老色衰了,这回我多掳几个鲜灵的小娘子,日后才叫快活咧!”
“听说她们都修的个什么妖法,个个都长得比我们家里的黄脸婆漂亮哩!啧啧啧,咱们兄弟们这次有福喽!”
“哈哈哈哈!一群女人不知天高地厚,竟还敢踩在男人头上,哥哥们这就去教教她们,什么叫‘天地纲常’‘夫为妻纲’!”
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还有人轻蔑道:“你们想要这种凶女人,老子可不想要,这种不懂温顺恭敬的女人都没个女人样了!真真是倒胃口!还不如一刀杀了了事!也给其余女人做个榜样,让她们知道忤逆男人的下场!”
有的人却嘻嘻哈哈的说道:“哎唷!兄弟你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她们有没有女人样有什么要紧,你可以调|教调|教么!越是这样烈性儿的,玩起来才带劲呢!”
“是这个理!她们恐怕是没见过咱们这般阳刚的好男儿,才不得已做了这般悍妇,若咱们征服了她们,她们自然会乖乖的伏在咱们脚下做个娇女孩儿的!”
“毕竟女人哪有不喜欢纯爷们儿的呢?那梁陈两国的男人自己立不起来,倒便宜了咱们!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列国联盟:垃圾且自信。
神佑帝&兴元帝:哪里来的狗叫??
第119章
列国联盟集结起来的百万大军在誓师大会后便开拨启程。
他们齐鲁边境出发, 约摸需要三个月左右,就能抵达陈国边境。
按照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制定的策略, 此次列国联盟将先击破陈国, 再跨过陈国直取梁国。
或许在攻打陈国的时候,梁国也会发兵支援,但列国联盟所有人都认为, 即便梁陈联手, 也不过是以卵击石,根本不可能抵挡住列国百万大军。
这也不怪列国联盟如此信心十足。
此前的几年, 梁陈两国一直闷头发展自家,并未对外征战, 且两国国都上空还都有禁飞阵法,国内的各种法器灵宝又禁止对外出售,列国行商使臣探子们只能买些寻常物件儿,还只能在指定区域内来往。
再者两国国内如今风调雨顺政通人和,天女们能出手的机会不多, 种种原因下, 让列国对于梁陈的战力稍微有了亿点点的错误认知。
而对于这两国据说有神明庇佑的事, 列国也自认已经摸清了底细:不过区区一女神罢了,不足为虑。
在傲慢和闭塞的双重影响下, 列国拼凑出的梁陈两国的情况如下:
梁陈两国, 乃是一女神裙下的偏远之地,其国中男儿个个懦弱无能, 竟叫女人爬在了头上。
这两国的女人虽然凶悍犹如“母大虫”, 但也不过是群没有男人撑腰的女人罢了, 她们捣鼓出的琉璃, 衣料, 新鲜吃食,各色稀奇小玩意儿,虽然好用,却也都是些妇人之能。
为了能更好的压制男人们,这群女人还撒下弥天大谎,自称“天女”,又编出了种种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故事,用来打肿脸充胖子。
也就是这两国的男人们无知又无能,才会当局者迷,竟真被一群女人哄得信以为真,白白拱手把个大好河山让了出去。
列国之人皆认为自己“旁观者清”,早已看透这群外强中干的凶女人的真实水平,对她们编织的谎话,列国人无不嗤之以鼻。
还“天女”,还飞天遁地,呼风唤雨,编谎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列国联盟行军大帐中,十几位国君在齐国国君与鲁国国君的带头下,纷纷对梁陈两国假惺惺的摇头叹息。
齐国国君拈须笑道:“要不说女人家都是头发长见识短呢,这群女人终究是差了点火候————任凭她们把国内治理得再富庶又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便宜了咱们!”
鲁国国君:“是极是极!女人家懂个什么谋略,只知弄些个花里胡哨的庶务,却不知树大招风!”
燕国国君附和道:“这难道不是好事?她们囤粮,咱们铸枪,她们便是咱们的粮仓!”
“哈哈哈哈燕国君言之有理!可叹那些女人空有些小聪明,却不知这世上最终还是得靠拳头说话!”
“要说这梁陈两国的男儿也真真是缩卵,那些女人编得这样离奇的谎话他们竟也能信,如今倒是叫咱们捡了个漏!”
“哈哈哈哈哈!诸君,咱们一鼓作气挥师南下,届时给咱们自家多积攒些战利品,叫我们的好男儿也多享享齐人之福,岂不快哉!!”
一时间,整个大帐中都是快活的笑声。
大帐外,列国兵丁也在谈论着一样的话题,只不过语言更加粗俗,话题更加下流。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此次出征,将如同探囊取物般轻巧。甚至才刚踏上征途,距离陈国边境还有三个月的路程,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畅想起了得胜后的场景。
*
梁国,海平府,昌平县。
子衿从蓬莱岛出来,居然意外的降落在了她儿时的故乡。
并且一开始,她还没能认出来这一片繁华热闹的海域就是曾经昌平县举办海祭的地方。
她御剑站在空中,想了想,给自己掏出了一张可以改变自身容貌的幻形符,她刚把符纸贴好,就见下方又嗖嗖嗖的飞过了好几个御剑的天女。
她们的剑上还载着几个正在欢呼的小萝卜头。
有一个天女还很自来熟的跟子衿打了个招呼:“姐妹!敢问你怎的能飞那么高?莫不是金丹以上的前辈?”
子衿默默地压低了飞剑,与这位热情的天女点了点头:“嗯,这位姐妹,”她学着这天女的称呼,“请问这里是哪里?我好像飞错方向了。”
那个天女笑道:“原来小前辈迷路了呀,这里是昌平县银线滩,海平府内第二大观光沙滩,您原本打算去哪呢?”
子衿听到这个熟悉的地名,有些恍然。
昌平县,银线滩。
她这才知道,自己竟误打误撞的降落在了故乡。
跟这位自来熟的天女道谢后,子衿又向她打听道:“姐妹,若我想去国都,我该怎么飞?”
那天女往下方的一排临海建筑一指:“小前辈若是想去国都,可以去那里买一张全国游览地图,那上面最显眼的地标,便是咱们国都的蓬莱神殿,您可以照着去,不过国都上空禁飞,没有御剑许可是不能随意在空中乱飞的。”
子衿朝她抱拳道:“多谢这位姐妹指路。”随后便御剑飞向下方。
那个天女看着她的背影,戳了戳自己剑上的小女孩:“嗳!闺女,瞧见了么,人家那位姐姐年岁也不大,可修为却比娘还高,你也得向那个前辈姐姐学习,将来认真修炼喔!”
七八岁的小女孩在飞剑上坚定的握拳:“好的娘亲!我一定好好修炼,将来出人头地,建功立业,再娶几房侍君回来孝顺你!”
御剑天女直笑:“行!娘可就等着你将来封侯拜相了哦!”
子衿耳力好,落地后听到她俩的对话,不由得摇摇头失笑。
现在的小女孩真好啊,希望她们以后越来越好。
沙滩上有一大排建筑,有些是卖昌平县特产银线鱼干的,有些是卖浮空花灯的,有些是卖各色干果点心的,还有许多支着烤架卖烧烤开椰汁的,几乎家家都生意火爆。
满沙滩的游客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都是赶来银线滩想看海上日出的。
子衿收起剑,有些新奇的踩在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沙滩上,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入人群中。
沙滩上的大人小孩都在嬉戏打闹,几个年幼的小稚儿光着脚丫子从子衿身边嘻嘻哈哈的跑过,手里还拿着山茶样式的浮空花灯和现烤的小鱿鱼串。
大人们有些支了躺椅在晒太阳或是闲聊,有些童心未泯的在跟孩子们一起赶海,还有些御剑在海域上空肆意飞行。
子衿走到一个不长不短的队伍后面排好,大约一炷香后,买了一份全国游览地图,又顺手给自己也买了个糖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走边吃。
她准备先去梁国国都。
因为奉天在那里。
子衿这些年一直在看奉天传回来的留影石,因此她很清楚的看见了奉天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知道人间的第一位新神,恐怕就是她了。
因为在她离开蓬莱岛的时候,奉天的因果线上都已经凝聚了一层功德金光了。
都是她带领两国农学院,不停的研究各类作物而积累出的功德。
每一次新良种的推广,背后几乎都有奉天勤勤恳恳的身影。即便不是她本人亲自培育,多半也是由她一手教出的农学院学子们研究出的成果。
以各类丰产良种解决了两个国家的粮食问题,养活了无数人口的功德;教书育人,为两个国家培养出许多人才的功德;教化百姓,将神尊的信仰传遍天南海北的功德,林林总总加起来,让奉天的因果线无比的璀璨。
可以说梁陈两国的崛起,都少不了奉天的贡献。
所以,人间第一位新神,必然是她。
子衿一边叼着糖人,一边记下地图。
方才的天女说了,梁国国都上空禁飞,那么或许其他大城池也会禁飞,子衿挠了挠头,有点纠结。
她该直接一路飞到国都直奔主题呢,还是自己脚踏实地的慢慢走到国都去呢?
思考了片刻后,子衿决定放弃御剑,一步一步的走到国都去。
原因有三,一是她如今修为高绝,徒步千里对她而言也不是难事,二是师尊让她出来游历,多看多听多学,那么游历的过程或许比结果更为重要,三是如今奉天功德虽已圆满,但修为还略差了些。
奉天此时有元婴后期的修为,比子衿低了一个大境界三个小境界。
而天女诀后半部分,元婴化神之后,还有大乘与渡劫两重大境界。
子衿想起了她临走前师尊的教导,功德成圣对修为的要求没有那么高,只要功德圆满,哪怕是化神期也可立地飞升。
但化神以下不行。
化神期就是个分水岭,正如筑基是凡人与修仙者的分水岭一样,化神期是修仙者与真仙的分水岭。
只有跨进了化神期,才算是半只脚踏进了真仙领域,有了成仙的可能性。
所以,在奉天步入化神期之前,子衿都不必着急。
而她一路慢悠悠的走到国都,约摸需要一个月左右。
再算上游历途中可能会有的种种小意外,比如遇到了什么奇人奇事,又比如路上忽然需要闭关进阶,或是途中被什么事绊住了脚之类的,满打满算,应该在三个月内能抵达国都。
子衿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三个月应该足够奉天渡过元婴雷劫,进阶化神期了。
等她一路走到国都,奉天就差不多该渡劫了,时间上刚刚好。
在心中大致规划了一下行程,又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向北的路线后,子衿收起地图,回望了一眼热热闹闹的银线滩,然后转身踏上了北行之路。
第120章
从银线滩到昌平县城, 再到海平府城,子衿一共走了小半个月。
这一路, 她看见的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的景象。
奉天当初奔走在梁陈之间时, 梁陈两国还是和子衿幼时记忆里的样子大差不差。
后来天女们出世,情况才渐渐好转起来。
但那时的世道只能说是新旧参半,远远不如现在这样繁花似锦。
而且, 自从兴元帝登基后, 奉天几乎就整日泡在了蓬莱神殿和农学院里,她传回来的留影石也局限在了那两点一线之间, 所以子衿还没真真切切的看过这新的人间。
直到她从银线滩上走到海平府。
子衿在路上见过漫山遍野的金黄稻田,天女们御剑给田地补灵, 凡人们热热闹闹的在下方采收,又将新的禾谷种下。
她见过这一路哪怕是最小的村落里,来往的人们也穿着织花的锦缎,通身干净整洁,不见有半分局促和落魄。
她也见过鳞次栉比的整齐房屋, 那些透亮的琉璃窗户, 红砖绿瓦, 比曾经达官贵人的亭台楼阁更为华美。
她还见过各州府之间大大小小的官道上,除了两侧留出的人行道, 中间的大道上来往的都是各色载人法器, 倏忽之间就从眼前飞驰而过。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新奇,又叫人眼界大开。
子衿走在这样的国土上, 几乎每天都目不暇接。
抵达海平府后, 子衿寻了一个客栈住下。
这客栈的名字也起得好, 叫“八方客栈”, 一看便明白客栈主人欲揽八方来客的志气。
但在这里, 子衿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此前她一直在徒步赶路,晚间也未曾歇下过,因为这路上的景象叫她欢喜极了,各地晚上的夜景也美不胜收,所以她还没找过落脚处。
都是在各个夜市或是出名的夜景景区里溜达着过的,根本无心休息。
然而现在要住客栈,就得要登记身份信息。
客栈柜台前的年轻女人见子衿半晌都没拿出身份卡,便柔声问道:“客人的身份卡是遗失了么?”
子衿略窘迫的“嗯”了一声。
但她的心里却有点尴尬,她哪里是遗失了身份卡,她是根本没有身份卡!
依着现在的说法,她还是个“黑户”呢!
柜台前的年轻女人似乎看出了子衿的窘况,便抬手一指某个方向:“客人无需担忧,往那边走便是咱们的户籍司————客人是天女么?是天女的话直接去户籍司正厅的司女监处补办一张便是。”
子衿跟她道了谢,又慢吞吞的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她这“黑户”能不能办下身份卡呢?
其实她的身份说来还算是半个海平府本地人,毕竟昌平县就在海平府治下,可问题在于,她在昌平县的户籍信息还在吗?
子衿有点纠结的走进了户籍司。
这里是一个三层楼的气派楼阁,大门共有八扇,一踏进门,就有三个门厅。一个正厅在中间,两个偏厅在左右。
正厅里来往的都是天女,偏厅里则分别是普通男女登记信息的地方。
子衿走进正厅,发现这里面很宽敞,还有些天女抱着或者牵着稚儿,正在各个窗口排队。
窗口也有好几个,子衿仔细一看,一个上头写着“添丁登记处”,一个写着“遗失补办处”,以及一个“信息更改处”,和一个“杂务咨询处”。
按照这几个窗口的名称,子衿应该去的是“遗失补办处”,但她终究不是真的遗失了身份卡,所以她想了想,抬脚走去那个“杂务咨询处”,想先问问她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
杂务咨询处的人不多,前面只有两个天女,前一个在咨询“二代身份卡”什么时候能申办,后一个也在问“二代身份卡”功能有哪些升级之处。
子衿顺道就听了一耳朵。
听着杂务咨询处的天女的解释,子衿心头一动,这个“二代身份卡”,她好像可以办。
因为据说这二代身份卡才刚开始推行,各州府手头现有的空卡名额都不多,所以优先给金丹以上的天女办理。
待日后上头的大批量空卡名额下来了,其他百姓才能陆续把手头的一代身份卡更换成功能更强大的二代身份卡。
很快前面的天女就了解了想知道的信息,有些遗憾的走了,她们都还没到金丹期,暂时不能办理二代身份卡。
轮到子衿了,杂务咨询处的天女见她小小年纪,气息却深不可测,当即就有些敬佩,温声问道:“敢问小道友,有何事想咨询呢?”
子衿挠了挠头,问道:“这位姐姐,如果没有一代身份卡的话,还可以办理二代身份卡吗?”
那天女一愣:“小道友没有一代身份卡?”
子衿有点尴尬的点了点头:“咳,我这边情况稍稍有点复杂。”
天女想了想,又问道:“那小道友如今是什么修为?”如果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各州府都会有许多宽限条例,某些方面可以特事特办。
子衿思考了一会,答道:“唔,我啊,元婴初期吧。”
她真实修为是化神期,但这种时候直说似乎不大好,因为就连梁陈两国大国师,如今的修士第一人,奉天神使也才元婴后期,她此时一个籍籍无名之人,还是低调些为好。
杂务咨询处的天女惊了,立刻道:“前辈请稍等,我这就去往上通报————元婴期前辈有专人接待,您请稍等。”
子衿没等多久,就见一个龙行虎步,行止颇有威严的天女大步走来。
她一来就利落的朝子衿一抱拳:“晚辈海平府司女监副司左鸿云,劳前辈久候,请前辈见谅。”
子衿也抱拳回礼,随即便跟着左鸿云来到了二楼的贵客厅。
她们一落座,就有人端上了茶水点心果子等物,左鸿云先给子衿斟了一杯茶,而后才恭敬问道:“不知前辈来我司有何事要办?”
子衿也没瞒她,把自己的情况稍微模糊了一下,跟她直言道:“我本是海平府治下昌平县人,但幼时遭难,被高人所救,这些年一直避世而居,而今才出山,却不知外间已是一片大好光景了。”
左鸿云有些讶异:“前辈此前一直在隐居修炼么?”
子衿点点头:“嗯,我一直跟随师尊,但也并非完全隐居,师尊为外间做了不少事,但因我年幼,都没带着我,只叫我在家中修炼,待我突破后才命我出来游历。”
这几句话虽然模糊了一些细节,但句句属实。
左鸿云也在心中勾勒出了一个功成名就身退的隐居大能的形象,不由得肃然起敬。
当年于风雪中为众人抱薪者,无一不是如今的大能前辈,但在天下大定后,她们之中有许多人都选择了远离红尘潜心修炼。
第一批天女里,至少三分之一都陆续归隐,可所有梁国人都还记得她们的奉献与付出。
因此,左鸿云便误以为子衿也是这样一位隐居大能座下弟子,还暗暗想道,若我有这样一个天资绝俗的徒弟,我也不忍在她未长成之前就将她抛于乱世之中,好歹也要让她修为稳固了再放她去历练。
匡扶天下,有她们大人来做就好了,小女孩就该好好学习,长大了再出来报效国家也不迟。
这样一想,左鸿云觉得自己悟了,当即拍板道:“前辈放心,您的身份卡能办!我这就给您登记办理二代身份卡!”
面对一个为大梁鞠躬尽瘁而后又退隐的前辈的弟子,又兼之左鸿云看子衿天资如此不凡,起了爱才之心,她立刻给子衿办了一张二代身份卡。
片刻后,子衿按照左鸿云的指示将自己的灵息刻入身份卡中,这张铜钱大小的玉质身份卡就算是办好了。
子衿用手指摩挲着这张小小的身份卡,感知到了上面以灵符刻录的自己的身份信息,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左鸿云看到子衿的动作,不禁勾起唇角,这位少年老成的小前辈,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也不知是哪位前辈大能的高徒。
要是她将来也能有这么个资质非凡的小徒弟就好了。
左鸿云越看子衿越喜欢,又热情的相邀,请她留在海平府参加后日的丰收节。
子衿微微一愣:“丰收节?”
左鸿云点头:“咱们每年有两次丰收节,上半年一次,下半年一次,届时整个海平府都热闹得很,会有游神庆典,小前辈可要留下赏光?”
子衿一听说有游神庆典,当即应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海平府的游神庆典有什么章程?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左鸿云笑道:“就是大家热热闹闹的庆祝丰收感谢神明,没什么苛刻的死规矩,也不需准备过多的物什,带上自己想要供奉给神尊的祭品即可,不拘是花朵晨露鲜果,只要是诚心供给神尊的都可以。”
海平府的游神祭典上,百姓们都会十分踊跃积极的给庇佑他们的蓬莱神尊供上各类祭品,要不是神使大人亲口定下了限供的规矩,大家能将整个蓬莱神庙都用鲜花果子埋起来。
但奉天神使规定过,蓬莱神祭每人只可供一件祭品,且祭品贵在诚心,而不在于贵重与否,也不能靡费。
所以海平府的游神祭典上,大家都会提前准备一些虔诚满满的祭品,比如亲手采摘的鲜花,亲自采集的晨露鲜果,自己制作的彩带拉花等等等等。
子衿认真的听着左鸿云的介绍,在心里一一记下,并且决定稍后她也要去好好琢磨琢磨,她该准备什么供品才合适。
毕竟,她可是师尊的徒弟啊,要是她的供品还比不上别的供品,那她可就太不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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