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办理完二代身份卡后, 子衿便重回八方客栈,登记办理了一间房, 准备在海平府多留两日。
待参加完丰收节的游神庆典她再往国都走也不迟。
八方客栈的前台女子见子衿带着二代身份卡前来入住, 不由得态度越发恭敬起来。
现在能办理二代身份卡的,无一不是金丹期以上的天女前辈,可眼前这位小前辈看着却年纪不大的样子, 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子衿还记得这位前台姐姐的好心指路, 给她道了谢才开始用身份卡登记房间。
她办好了入住,转身上二楼时, 前台那位女子不由得轻声感慨道:“那位小前辈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修为,将来必不可限量啊!”
客栈的一个伙计挠了挠头, 问道:“我瞧着那位前辈虽然脸嫩,但你怎知人家是小小年纪,而不是修为高绝返老还童了呢?”
前台女子笑道:“你们男人懂什么,天女因修为高而返老还童,能让身体保持最年轻力壮的状态, 看上去也就是十八上下, 没有真的返成未成年的样子的, 可那位小前辈很明显还未及冠呢!”
现在梁陈天女都会在十八岁时由母亲或者姐姐举行冠礼,加冠之后便是成年人, 可以去出仕治学或者成家立业了。
而十八以下的小天女, 与二十岁以下的普通人,都算作未成年。
只不过目前普遍对天女的管束要松些, 未成年的小天女也可以独自出远门历练, 但未成年的普通孩子, 家里多半是不放心让他们独自出远门的, 至少也得请一两个天女姐姐护着才行。
他们在楼下交谈, 楼上的子衿也恰好听了进去。
她站在房间中的穿衣镜前,摸了摸自己还未戴冠的头顶。十八岁才能举行冠礼啊她依稀记得幼时邻家姐姐刚满十四,就被家里人卖予了某位员外老爷做妾,换了几吊彩礼钱,给她弟弟定了一门娃娃亲。
子衿曾在昌平县里转悠了一圈,还遇见了几位故人,其中就有那位气质大变的邻家姐姐。
她成了天女,在昌平县开了一家挺大的干货铺子,子衿远远地看着她时,她正在店内忙活,与当年那个瘦弱畏缩的女孩儿没有半点相像。
虽然她并没有与故人相认,但这样的物是人非却让子衿十分高兴。
子衿从落地的穿衣镜前走开,有些好奇的在房间内转悠了一圈,发现了许多新奇的事物。
这客栈的房间通透敞亮,窗户上糊的不是窗纸,而是两扇可以推拉的透明琉璃窗。外头的日光透过琉璃窗照进来,让整个房间都亮堂堂的。
房内的陈设也与寻常物件不同,床铺十分柔软,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青花的瓷瓶,里头插着一束花瓣层层叠叠好似薄纱的不知名鲜花。
子衿在这间房里摸摸这个,戳戳那个,很是好奇。
这些东西虽然远远不如她在蓬莱岛上所用的,但却胜在新奇精巧,而且蓬莱岛上的东西大多都是她师尊亲手布置,当然要比凡间的好得多。
可这些并非神赐的物件儿,却是实打实的由凡间女子造出。
在房内感慨了好一会后,子衿才拉开一个软椅,倚在窗前思考后日的游神祭典上她该准备什么供品。
其实她随时都可以通过传讯玉符与师尊联系,但子衿就是觉得,她应该要比其余凡人更加虔诚恭敬,才对得起师尊对她的养育之恩,照拂之情。
所以她认认真真的琢磨了许久。
人间祭祀蓬莱神尊,多用香花鲜果纸烛晨露等,子衿也打算入乡随俗,为师尊供上最好的供品。
纸烛可以直接买最好的,但香花鲜果晨露却需得自己亲手采集才更显诚心。
子衿从软椅上一骨碌爬起来,准备去问问楼下的前台姐姐,这附近可有什么能采摘鲜花鲜果的地方。
之所以需要提前询问,是因为子衿一路走来,知道现在有许多山头园林都是百姓们申领的土地,所以她不能贸然选一个地方去采摘,免得无意之中做了盗贼。
前台的年轻天女听到子衿的问题,笑着道:“小前辈若想给神尊采摘供品,可以去本府蓬莱神庙庙后的公共花园,也可以去南郊的私人花田果林,端看您想要摘什么样的。”
“若是想摘些寻常的花果,去本府蓬莱神庙庙后的公共花园就可以,每年的丰收节前,那里都会提前免费开放,所有百姓都可以去摘一枝花供给神尊。”
“若是想摘些罕见稀奇的奇花异果呢,就去南郊,那边有很多私人开办的花田果林,种了许多难得的香花鲜果呢。”
“这两个地方都可以采摘花果用于供神,不过因为每次蓬莱神祭每人只能供一个供品,所以一般咱们这边的风俗是轮着来。”
“比如上半年丰收节在蓬莱神庙的庙后公共花园里选的供神香花,那么下半年丰收节就买个门票去私人花田果林里选一个更珍奇的花果,反之亦然。”
在蓬莱神庙庙后公共花园里采摘的鲜花离神庙近,说不定还沾了些神尊的“开光”,所以每年排队去公共花园选取供品的百姓都很多。
而那些需要花费门票才能采摘的私人花田果林里的花果则要更加珍贵些,那些满腔虔诚无处宣泄的人们就会花一笔银钱,去摘些更好更贵的花果供给神尊。
子衿听完这风俗,颇觉有趣,思量片刻后决定去南郊的私人花田园林里选个好的供品。
因为蓬莱神庙庙后公共花园里的鲜花种类不多,都比较寻常,子衿觉得自己好像理解了那些想要给神尊供些更好的供品的信徒们的心理了。
蓬莱神祭禁止靡费,每人只能供上一个供品,不能像曾经的海神祭典那样大把大把的上供奇珍异宝,百姓们就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向神尊表达自己的满腔虔诚了。
有了身份卡的子衿在前台天女的指路下,来到了官道旁的飞舟站台。
这里有许多在等飞舟的百姓,子衿好奇的看了看站台边竖着的大牌子,上面写着十几个不同编号的飞舟路线,每一条路线的途径站台也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往南郊去的飞舟编号为“甲元三号”,起始站点为海平府舟车行总站,终点站在海平府南郊之外的分站处。
南郊的私人花田果林在甲元三号飞舟的倒数第三站上,据说在那个站点下了飞舟后就能看见十好几家私人花田果林。
不多时,一架极大的飞舟从天而降,稳稳地停在了站台处。
等飞舟的人们便排着队上飞舟,很快就轮到了子衿,她学着前面的人,把身份卡往飞舟门口的一个小玉狮子头上一贴,小玉狮子就张嘴给她吐出了一张小半个巴掌大小的票据。
票据上写着“海平府甲元三号线单程票据,撕毁无效。”
子衿感知了一下身份卡里的钱袋子,里面少了三枚铜钱。也就是说,这一趟甲元三号线从起点坐到终点,仅需三文钱。
在曾经的海平府,三文钱也算不上多贵的价格,如今就更不用说了。
飞舟上的人们说说笑笑,子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听人们都在说些什么。
她选的是右边的单人位置,左边还设有可并排坐五人的团体|位置,和可并排坐两人的双人位置。
选单人位置的人比较少,大多数乘客都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选的邻近的五人座。
子衿听到她左手边那一家子正在热烈的讨论着待会要去摘什么样的鲜花或者果子,待后日的游神祭典再供给神尊。
那家的小娃娃奶声奶气的说自己要摘个最大最甜的果子给神尊,他的父亲便笑着夸他是个乖孩子,神尊必会保佑他,让他将来有一门好亲事。
他母亲也笑说今年想求神尊赐福,让她们家再添个可以承继家业的女儿,将来儿子出嫁了也好有个娘家的依靠,那家的主夫便有些羞赧的干咳了一声,没再说话。
子衿还听到有人在庆幸自己机智,提前了两天出来采摘供品,否则明日肯定挤不进各家花田果林了。
今日这一趟飞舟上似乎都是抱着这种想法的乘客,几乎全是往南郊去的。
因为每年的丰收节,都是各处花果林最拥挤的时候,所以很多人会提前打算,早两日就去采摘好供品,错开人最多的时候,也免得好花果都抢不到。
左右现在市面上通用的保鲜符已经很普及了,莫说是花果,就算是冰块,贴上保鲜符也能保存半个月而不化,提前几日摘的花果只消贴一张保鲜符,便可以轻轻松松存放数日。
在保鲜符的有效期内,花果放进去时是什么样,拿出来时还是什么样,上头的露水都不会少一分。
子衿默默地听着这些新消息,暗想道,稍后她也得再去买一张保鲜符。
她这次出来游历,身上带的银钱不少,师尊怕她不够用,还特意在她的储物镯里塞了一大堆金银。
但子衿并不打算胡乱花用,走了半个月也没花完一两银子。
除了她个人的不铺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似乎整个海平府的物价都很低廉,只要不买那些奢靡的东西,一百文钱都可以用很久。
比如坐一趟从海平府到郊外的飞舟只需三文钱,若不挑食材,买一份管饱的饭食通常也在一到十文钱之间,子衿下榻的客栈算是比较贵的了,然而一间单人房间住一日也只需二十文钱。
如此低的物价,让海平府的百姓们过得滋润极了。
第122章
子衿在飞舟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同行乘客们热热闹闹的交谈声, 飞舟载满了这一站的乘客后就冲天而起,经过数个途中停靠的小站台后, 很快就到达了南郊。
在南郊这个站台下飞舟的人非常多, 几乎大半个飞舟上的乘客都在这里下了舟。
而且这里站台上空还有络绎不绝的其他途径此处的飞舟,都在有序的停靠,从中走出了更多的乘客。
子衿跟着其他人一起排队下了飞舟, 一踏出飞舟, 就有花香果香扑鼻而来。
其景象果然如同客栈前台的天女所说,这个站台周围放眼望去, 全是成片成片的花田与果林。
这些花果都种植在不高不矮的小山坡上,把连绵起伏的几条山脉妆点得犹如锦绣画卷般五彩斑斓, 美不胜收。
子衿看到有些天女直接御剑带着家人目标明确的往某一片花田去,也有些如同她一样正在考虑该去哪里采摘花果。
子衿犹豫了一会,正打算学着前面的天女低低的御剑去人最多的那片果林,但她刚取出剑,就听到一阵脆生生的吆喝。
“满满果园开业大酬宾~内有最新陈国品种雪魄果和脆金蜜!前三千名新客入园还有九折折扣~欢迎大家前来采摘哦~”
一个瞧着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摞画着什么东西的彩纸, 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卖力的吆喝着。
有些大人看她机灵活泼的样子甚觉可爱, 便接过了她手中的彩纸,看完那张彩纸后, 果然就有人改变了主意, 准备去这小姑娘宣传的“满满果园”。
有人接过那张童趣满满的彩纸后,蹲下来逗那个小女孩:“小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怎的还出来帮忙吆喝呢?莫不是有人压榨童工吧?”
那小姑娘骄傲的一挺胸:“我叫满满!我才不是童工!满满果园就是我家的!我趁我娘不注意的时候溜出来揽客的!我要让她知道我已经是个大孩子, 可以出来干事业了!”
她拿着彩纸给众人看:“这果园宣传图都是我这几天自己画的呢!学堂老师才教的丹青课, 我学得可好了!你们拿这个彩纸去我家果园, 我给你们多送两颗果子!”
众人被她逗得直笑, 那个叫满满的小姑娘却一本正经的给大家介绍她们家果园。
大家看着她像个小大人一样说自家果园虽然今年才开业,但其实园子里的果子已经培育了两年了,她娘在陈国带回来的几种新品种果树今年才稳定挂果,她们一家自己试过口感味道后才决定上市。
这小满满年纪虽小,但口齿伶俐,说话也条理清晰,不少人真被她说得动心,想去她家果园摘些新品种的果子。
供神的鲜果只需一枚,但他们可以多摘些回去与家人朋友分享。
子衿也接到了一张小满满自己画的彩纸,上头用有些歪斜的笔触画着一片彩色的果林,虽然画工还很稚嫩,但在色彩搭配上却是不错,整张图颇有童趣。
满满小姑娘靠着自己卖力的吆喝和介绍,给自家果园招揽了一大批客人。
她手里的彩纸分发完毕后,她又要给大家带路,众人都十分配合的站在她身后,等着这个小大人的指挥。
子衿看得想笑,她取出飞剑,把满满小姑娘薅到自己剑上:“你指路,我载你吧。”
满满也不认生,脆生生的道了一声“谢谢姐姐!”后,才挥着小手让大家跟上,还不忘叮嘱子衿御剑要低一点,不能飞太高。
否则碰到空中半里以上的飞舟结界会被罚五百文钱,还要去做两天飞舟出行禁令的宣传义工的。
子衿忍俊不禁的应了一声,见其余人也掏飞剑的,掏小型代步法器的,或是蹭别人的法器的,都准备好了,才御剑低低的掠过几个小山头,顺着满满的指路,停在了一个果园门口。
这果园的招牌和迎客旗都很新,用圆润的线条写出的“满满果园”四个字也和满满本人一样可爱。
满满跳下飞剑,正要带着客人们入园,就见园中走出来一个黑着脸的天女,她伸手拎住满满的后领,怒喝道:“元满满!你胆子肥了!居然敢偷溜出去撒野!你找打!”
满满“哎唷哎唷”的直求饶,满口喊着娘亲息怒,逗得众人都忍不住直乐。
不过大家还是七手八脚的拦住了满满的娘亲,向她解释了小满满并不是撒野去了,而是认认真真的给自己果园做宣传去了,他们都是被小满满招揽来的呢。
众人都给小满满作证,才让她免于被自家娘亲当众敲上几记爆栗子。
满满的娘亲,满满果园的主人听完解释,哭笑不得的大手一挥,直接给客人们每人送上了一张限时免票入园的折扣券,算是感谢大家帮她把家里熊孩子送回来。
大家拿着这张券,便不需要再买入园票,直接进去摘果子,摘完再按斤称重付钱即可,还能打个七折。
子衿拿着这张意外得来的折扣券,随众人一起走进了果园。
小满满感念她载自己回来,刚刚又帮忙拦住了她娘的爆栗子,便自告奋勇的要给子衿做向导,带她在果园中找最大的果子。
子衿就这样跟着小满满,寻起了最好的果子。
满满在前面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园子里的各种果子,她对自家园子里的果子如数家珍,言语间似乎还颇通种植之道。
据她自己所说,这些都是平时跟着她娘打理果园时学会的。
她们一家三口跟南郊其他花田果林的主人一样,在这边的山脉上申领了园林用地,都准备以花果为业。
自从梁陈全境通车后,满满的娘亲就在两国的各项官方交流活动中结识了几个陈国的友人,并且加入到了一个专门培育新作物的私人培育小组,因此比其他人更先一步得到了几种最新培育出的新品种果子。
这满满果园,就是满满的娘亲用自己参加的小组成果分支培育出来的。
她们那个小组成员都是木属性的修士,催生培育起作物来十分得心应手。
小满满也继承了娘亲的灵根,是个木系的小修士,所以她对植物格外的喜爱,她娘平时便会以自家果园为例,教她一些法诀法术,母女俩把果园打理得井井有条,硕果累累。
子衿听着满满的介绍,对梁陈两国如今的发展又有了更多的了解。
从满满的话里来看,梁陈之间的交流已经非常普遍了,尤其是天女们,几乎都参加过两国官府所举办的各种交流活动。
而且两国民间也会有许多私人组织的小团体,她们彼此来往,互通有无,把两边的成果都汇聚起来,再不断的研究更多的新成果。
没有闭门造车,也没有敝帚自珍。
因为两国官府都在大力鼓励推陈出新,每一种新成果面世,都会受到嘉奖与扶持,如果研究出成果的人有意上交,官府还会花重金买下这成果,并将其推广开来。
满满的娘亲所在的小组,就将她们研究的几种新品种果树的母本上交给了陈国官府,并获得了一大笔奖金和好些扶持。
不仅前期投入的花费全部翻倍赚了回来,而且日后陈国推广这几种新品种果树时,也会按照一定的份额比例给她们分红。
官府把新品种作物放在治下各处,并写明了每种作物的习性特点,百姓们可以自行选择购买。
满满的娘亲她们培育出的这几种新品种果树,在陈国大受欢迎,前几批树苗官府刚分发下去,就被百姓们抢购一空。
有些果园主人大批量的购买新树苗回去栽种,有些百姓不以花果为生,但也乐得在房前屋后多种一颗新品种的果树。
这几种果树的定价不高,但抢购的百姓多了,满满的娘亲所在的小组也分到了不少的银钱。
不过日后这几种果树大面积的推广开来后,去官府买树苗的人就会少很多,然而到那时,满满的娘亲她们恐怕又已经培育出新品种来了。
子衿觉得这种私人出力研究,然后官府买下成果用以推广的模式很好。
这样一来,愿意搞研究的人不必担心成果无法变现,只需要埋头搞研究就足以过上好生活,官府也省了专项的科研经费,而百姓们又能享受着日新月异的新成果新作物,完全是三赢。
而且这样的模式让更多的人愿意投身研究新成果,还很乐于将自己的成果公之于众,让后来人可以在此基础上继续往前研究。
子衿感慨了一会,便跟着小满满的脚步,在园中寻起了最大的鲜果。
最后子衿把园中的各种新品种果子都各摘了一斤,总共七八斤鲜果,满满的娘还送了她一张保鲜符和一个大竹筐。
“小前辈将果子置于筐中,然后把这保鲜符贴在筐底即可保鲜十日。”
子衿接过保鲜符和竹筐,道了谢之后才离开。
果子摘到了,她是不是该再去摘点香花?到时候在花果里细细的选出一个最好的再用作供品?
思考片刻后,子衿决定再去附近的花田里转一转。
至少得全都看过了,才能决定哪个鲜花或是果子才是最好的。
想罢,她将一筐鲜果收进身份卡中的储物空间里,又朝着一片最艳丽的花田走去。
然而还未到那片最艳丽的花田,子衿就看见有许多人正在排队,前方不知是什么,竟引来了这么多的客人争相购买?
子衿有些好奇,快步上前,凝神听了听最前方的人在说什么。
听完那人的吆喝之后,她也默默地排在了长长的队伍后方。
第123章
“乡亲们姐妹们~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国都农学院园林组最新成果面世啦~可以自行培育的无相灵花种子仅需50文~灌注灵力即可培育出独一无二的鲜花, 用来供奉神尊更显虔诚~”
前方两个看上去刚成年的天女在一片花田附近支了个小摊子,正在大力吆喝自己的商品。
她们把她们所售卖的“无相灵花”种子的特性都吆喝了一遍, 据说这花无定型无定态, 每个人灌注灵力后能长出的花朵都不一样。
此时又正逢丰收节前夕,她们抓住了这花籽“独一无二”和“亲手培育”两个卖点,让许多人心动不已。
因为这样独特又需要花费心血的东西, 用来供神是再好不过的了。
蓬莱神尊怜爱众生, 不许信徒在供品上靡费,于是大家只能通过各种另辟蹊径的法子来向祂表达自己的虔诚和崇敬。
于是这售卖“无相灵花”花籽的小摊前排了长长的一队人。
前方的摊主姐妹俩还一边吆喝一边拿着花籽示例, 果然不过须臾便催生出了娇艳的鲜花,且长出花朵次次都不同, 据说灌注的灵力越多,花朵便会越美。
子衿对这个无相灵花好奇极了,便也排队买了十颗花籽。
她买的多,那天女姐妹俩还送了她一个青釉的花盆。
买完无相灵花后,子衿又挑了一片最大的花田, 买了门票进去, 认认真真的一朵一朵挑选, 摘了一大束香花去结账。
把今日采摘的花果全部收进身份卡中后,子衿才重新来到了飞舟站台处, 打道回府。
回到客栈, 她把所有的花果都小心翼翼的取出来,十分仔细的优中选优了一番, 把她认为最好的花果各挑了一个放在一旁备用。
做完这些, 子衿又取出了那十颗无相灵花的种子, 埋在了自带泥土的青釉花盆中。
子衿双手捧着花盆, 缓缓的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其中。
通过神识, 她能“看”见盆中的种子正在灵力的催灌下生根发芽。
片刻后,十枝奇异花朵便陆续开放,果真是各不相同。
子衿伸手轻轻摸了摸盆里的花瓣,选了其中最大,最明艳的那朵无相灵花,在它的花枝上系了个小绸带。
她已经决意要选这朵灵花做供品了。
这灵花以灵力温养便能常开不败,所以留存到后日再剪下来去参加游神祭典也没问题。
两日后,丰收节到了。
左鸿云特意提前来子衿下榻的客栈给她发了一份邀请函,持有这一份特殊邀请函便可参与到游神的队伍里,在海平府,这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情。
子衿欣然应允。
因为有了这份邀请函,她就可以在游神祭典上站在离师尊神像最近的队伍里参与游神啦!
要是没有这份邀请函,她就只能像其他百姓一样,在沿街观礼,并不能站在游神队伍里全程参与,她的供品也只能和其他小山一样的供品堆放在另一处,不能把供品放在师尊神像的足下。
所以子衿非常高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并提前一天沐浴焚香,去本地的蓬莱神庙给自家师尊上了三柱檀香,还在大殿的祈愿蒲团上合十默念,把自己一路的行程通过祈愿告知师尊。
子衿的行为落在左鸿云的眼里,就是一个十分虔诚的神尊信徒,这让左鸿云对子衿的好感更甚。
小小年纪修为高绝不说,还有此等虔心,也不知是哪位大能座下高足。这让左鸿云看得十分眼热,只恨自己能力不足,收不着这么优秀的徒弟。
丰收节当天清晨,天还未亮时,游神的队伍就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要先去本府的蓬莱神庙,让大巫和巫女们把神尊的游神像请出来后,他们才能开始正式的游神。
子衿跟着游神的队伍里,来到了海平府的蓬莱神庙。
神庙的大巫和巫女们也早早的准备好了,神庙的大殿里,比平时一座被红绸盖着的雕像。
游神队伍一来,她们就带着众人焚香礼拜,直到吉时才毕恭毕敬的把红绸掀开,露出里面的神尊坐像。
这一尊蓬莱神的坐像与大殿中的坐像稍微有些不同,不仅要稍微小一些,在神像侧面还多了个侍立着的身影。
游神坐像的左右,分别立着手持书卷的小神女和奉天神使的雕像。
三尊大小不一的雕像立在可以移动的基座上,组成了一个“品”字型的组合雕像,宛如一座露天的移动小神殿一般。
子衿微微的睁大了双眼。
海平府的百姓,把奉天的雕像也摆放在了师尊座下。
而且,透过这一尊游神像,子衿能看见上面萦绕着的信仰线。
奉天的雕像上也连接着许许多多的信仰线。
子衿看到这些泛着功德金光的信仰线就知道,奉天只差修为这临门一脚了。
请出了神尊的游神像之后,参与游神队伍的人们就可以挨个上前将自己的供品置于神尊足下的空位了。
子衿也小心翼翼的掏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无相灵花,端端正正的摆放在了神像下方的大花篮里。
其他人也雀跃的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供品依次放在不同的地方。
供奉香花的就将花朵插在大花篮里,供奉鲜果的就将果子摆在琉璃果盘里,供奉晨露的就将露水倾在玉瓮中。
神像的足下几个放置供品的容器很快就被堆满了。
只剩下一对空的小玉盘,但这小玉盘稍后自有用处,现在暂时不能往上面摆放东西。
待她们放好供品后,蓬莱神庙的主祭大巫就带着巫女们抬起了这尊两人高的坐像,带领众人开始了丰收节的游神祭典。
按照海平府丰收节的习俗,游神队伍要从海平府的粮仓开始出发,再围着整个海平府热热闹闹的游上一天。
神庙的大巫和巫女们抬着神像走在游神队伍的中间,前方是开道的天女,后方是受邀参加游神祭典的人,大多都是海平府里德高望重或者贡献斐然的人,子衿是受邀人里最年幼的,还引来了许多好奇的目光。
她们走在街上,沿途的百姓们看到游神像就齐刷刷的跪拜,礼拜完之后又欢呼着把自己的供品往巫女们抬着的须弥供台上放,还跟着游神队伍一起往粮仓走。
就这样一路过去,跟随的百姓越来越多,但大家都很有秩序,老老实实的在街道两旁的人行道上跟随游神队伍,并没有越线,所以整场祭典既热闹又秩序井然。
游神队伍到达海平府的粮仓时,海平府的知府早已带着人在这里恭候许久了。
在主祭大巫的示意下,海平府知府下令开仓,而后她亲手将今年新收的新米新麦各自捧出了一捧,恭敬的放在了神尊坐像足下的空玉盘里。
看着满仓的粮食,跟着游神队伍的百姓们纷纷欢呼着往本府粮仓门口撒起了彩纸和花瓣。
今年又是一个风调雨顺的丰收年!
大家兴高采烈的簇拥着游神队伍,前往下一处地方去。
一路都不断的有沿途百姓加入其中,待游神队伍走了半天之后,几乎大半个海平府的百姓都跟在了游神队伍后面,一眼望去简直是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许多百姓的头上还插着禾穗麦穗模样的饰品,十分的应景。
游神队伍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绕着海平府走了一圈后,才将神尊的游神像请回了神庙。
接下来,就是长达两天三夜的庆祝狂欢。
所有海平府的百姓都走上张灯结彩的街头,三五成群的结伴游玩庆祝。
海平府的沿街商铺则抓住这个一年两度的机会,把自家最好最贵的货物都摆出来供客人们挑选购买。这时候的生意是最好做的,商户们乐得打折薄利多销,因而客人们掏起腰包来也爽快得很。
参加完游神祭典神清气爽的子衿也和其他海平府百姓一样,打算彻夜不眠,来个通宵游玩。
她专往人多的地方凑,短短一夜过去,就买了许多丰收节上特有的小玩意儿。价格都不贵,但却胜在意头好,还新奇有趣。
直到满城的庆祝活动都落下了帷幕,丰收节结束后,子衿才意犹未尽的踏上了往国都去的路。
虽然已经有了乘坐飞舟的经验,也有了身份卡,但接下来的路途子衿仍旧选择了步行。
不为别的,只为了多看看路上的人和事。
左右大梁全境都已经通了飞舟,从边境到国都最晚也不过一日的路途,所以子衿根本不必担心自己赶不上奉天的渡劫。
她打算再慢悠悠的走两个月,然后再乘坐飞舟去国都找奉天。
元婴到化神之间的壁垒没那么容易突破,说不定她到了国都还得再等等才能用上师尊给的封神谕令呢。
于是子衿走走停停,并不急于赶路,有时候遇到当地的活动还会像在海平府这样参加一番,还因此结识了许多有趣的人,记录了许多不同的小风俗。
也正因为这样,子衿发现,在梁国境内,奉天神使俨然已经成了大梁百姓心里的另一个信仰。
梁国百姓感念奉天神使为她们带来了神尊的恩泽,也给她们带来了丰收,以及各种日新月异的新作物,于是许多地方都将她的雕像立在了师尊坐像的侧下方或者座下。
还有各地的农学分院里也立着她手持禾穗的雕像,据说现在梁陈境内修五谷丰登之道的修士,都已经把奉天神使当做了祖师。
每逢农学院大考小考,都会有许多学子朝她祈愿求自己逢考必过
子衿路过好几家农学院,都看见奉天的雕像附近摆满了农学学子们的供品
第124章
子衿在路上又花了两个月的时间, 才一路走到了梁国国都。
她是照着游览地图,从国都东门口进的城, 一进入梁国国都, 她就直奔蓬莱神殿而去。
在子衿手上的游览地图上,蓬莱神殿附近还有一座非常出名的学府:梁国天女学堂农学分院。
那里是无数将来想从事农业的学子心中的圣地,听说奉天也时常会去那里授课, 还兼任了农学院的名誉院长。
子衿打算先去神殿看看, 如果奉天不在那里,她再想办法去农学院。
仔细看了看地图上的路线后, 子衿便抬脚往蓬莱神殿走。
她一边走,一边好奇的抬头看国都街上鳞次栉比的数层高楼, 和街边各种闻所未闻的新奇物事。
梁国的蓬莱神殿位于王宫十里外,是一个非常繁华的位置。子衿一路走过去,看到不少男女老少都在说说笑笑的往神殿走。
子衿顺着路线,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前方有一座极其华美的殿宇, 那殿宇上还有丝丝缕缕的神力萦绕, 一看便知是蓬莱神殿。
神殿附近很热闹, 来往的人非常多,往里走的人有许多手上都捧着供品, 而有些从里往外走的人手上则捧着一尊小小的神牌。
子衿在神殿门口整理了一下仪容, 才迈进神殿里。
一进神殿,就是一座广阔无边的广场, 广场上还有许多可供歇脚的石桌石凳, 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石桌石凳上或交谈或休息。
广场上还有些虔诚的信徒, 一步一拜的朝着前面的大殿去。
子衿跟着这些信徒, 进入到了大殿中。
这座大殿比外面看上去要宽敞得多, 殿中空间广阔得像是另一番天地一般,内中少说也有千百个信徒,但却半点不显得拥挤。
大殿最中央矗立着一尊数人高的蓬莱神像,有无数信徒正在大殿的蒲团上跪拜祈愿。
子衿也找了一个蒲团,在师尊的神像下汇报行程。
这一路上,她每经过一座蓬莱神庙,都会像这样恭恭敬敬的进去拜一拜,跟师尊汇报汇报自己的情况。
大部分时候她都能收到师尊的回复,偶尔没有得到回复子衿也不心急,因为她知道,师尊话少,但她一定在看着她。
拜完师尊,子衿才起身去办正事。
她拉住了一个站在香炉旁清理香灰的小童子,问道:“小神童,请问奉天神使在么?若我想求见奉天神使,我该怎么做?”
那个小童子答道:“神使大人如今事务繁忙,又常常在两国之间来回,因此不常接见信徒了,您若是有心愿未了,可以直接向神尊祈愿哦。”
“而且,现在神使大人也不在梁国神殿啦!”
子衿一愣,那小童子又解释道:“前些日子神使大人带着农学院的学子们又培育出一种抗风抗旱的灵气作物,但那作物不适宜大梁的气候,所以神使大人带着新作物去陈国试点了,归期未定呢。”
子衿挠了挠头。
没想到她居然扑了个空。
但既然已经知道了奉天在陈国,那她现在赶过去也来得及。
于是子衿跟这个小童子道谢后,便走出了神殿,想改道去陈国。
梁国国都内有好几条可以直达陈国国都的飞舟路线,还有不同价位的飞舟票可以选择,最慢的飞舟也仅需半日即可抵达陈国国都。
子衿买了一张中等时速的飞舟票,只需两个时辰就能到陈国国都。
但这种长途飞舟票不能像普通飞舟那样买了票立刻就能走,而是要等待发舟时刻到了,买了票的乘客们才能依次检票上飞舟。
因为这个缘故,舟车行里建了个等候大厅,还未到时辰的乘客们就可以在这里暂且等候。
子衿根据舟车行里张贴着的指引,在等候大厅里等待了大概两炷香之后,才等到她的票上写着的飞舟启航时间。
等候大厅里的人很多,每一趟飞舟启航前都会在等候大厅播报三遍,听到播报的乘客们就会有序的去往不同的飞舟停靠站点,再陆续登上飞舟。
“持梁陈五号线午时一刻启航的飞舟票的乘客们请注意,梁陈五号线即将启航,请购买了此次飞舟票的乘客提前到达站点有序登舟。”
等候大厅上方的花朵形状的法器里响起了播报声,那声音明明不大,但整个等候大厅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子衿核对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飞舟票,她买的就是梁陈五号线午时一刻启航的票。
于是她跟随播报指引,与同乘的乘客们上了飞舟。
这飞舟也设置了检票法器,这法器外形看上去是一只莹白的小玉麒麟,它挡在飞舟入口,乘客们需要把自己的飞舟票递给它,让它在上面按一个爪印后,它才会侧身让出上飞舟的路让检票完的乘客上去。
子衿看那小玉麒麟活灵活现的,有些好奇,而且好奇的也不止她一人。
前方有两个结伴的天女正在检票,其中一个还伸手摸了摸小玉麒麟的爪子,笑道:“哎呀,这就是咱们炼器分院最新研究出的拟物法器么?还怪可爱的!比之前的人工检票也省事些!”
另一个天女也连连点头,“可不是么,咱们的炼器分院出品,必是精品!听说这‘拟物’系列的法器还是奉云大人亲自领头研究出来的,去年还只是个课题,今年就已经能推广了!”
她俩说说笑笑的检票完毕后,小玉麒麟就往旁边让了一步,待她们登上飞舟后,它才继续兢兢业业的守在飞舟门口。
子衿检票时也忍不住摸了摸小玉麒麟凉凉的的爪子,那小玉麒麟也没什么反应,而是认认真真的在她的飞舟票上按了个梅花形状的爪印,再放她通行。
它的两个前爪和头顶似乎更加莹润些,颜色都比其他部分略深一点,一看就知道没少被好奇的乘客们上手摸摸。
但这小玉麒麟虽然外形可爱,实际上却并没有灵智,它只是被炼器师们设定好了固定的行为程序,所以它即便快要被乘客们盘包浆了,也没有别的反应,只一板一眼的按照流程检票。
子衿登上飞舟后,还听到好些乘客都在谈论检票的小玉麒麟,顺便也说起了天女学堂的炼器分院。
还有些乘客在拿着纸鹤跟家人报行程或是跟同伴商量去陈国后要做的正事,整个飞舟上都热闹得很。
子衿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捧着下巴听他们的话题。
她从银线滩到国都,已经听了一路,她也不腻。
因为梁国人们谈论的话题都很有趣,很新奇,跟子衿记忆里的梁国大相径庭。
她很喜欢这样的变化,所以她像是参观大观园一样,好奇的看着如今犹如翻天覆地的大梁。
这样的人间,可比之前的好太多太多了。
两个时辰后,飞舟停靠,陈国到了。
乘客们陆陆续续的走下飞舟,小玉麒麟就蹲在飞舟门口,向每一个乘客挥爪告别。
许多乘客明知道小玉麒麟没有灵智,但还是忍不住也跟它挥手道别,因为小玉麒麟蹲得端端正正挥爪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子衿也跟小玉麒麟挥了挥手才走下飞舟。
下了飞舟后走出舟车行,就已经在陈国国都里了,这里的建筑装饰风格跟梁国国都略有些差别。
跟梁国国都多爱用蓝色海水纹波纹做装饰的建筑风格不同,陈国国都里的楼台大多都是天青色,在建筑外形上也偏向追求“凭栏望风”,整体比梁国的楼台修得更高些。
但在差异背后,两国国都又有着许多如出一辙的东西。
比如同样的高楼林立,同样的飞舟来往,同样的满目繁华,以及行走在其中的百姓们脸上的笑意也大差不差。
子衿好奇的打量着这些与梁国不同风格的建筑,看得目不暇接。
好一会后她才一拍脑袋,想起了正事。
有了在梁国国都扑空的经历后,子衿学聪明了,这次她先找路人们打听了一下奉天的行踪。
跟大梁子民一样,陈国百姓也很热情好客,面对子衿的问路,她们都很热心,并且由于奉天兼任了两国大国师,因此陈国的百姓们也对她非常敬仰,且时时关注。
如今两国都有汇集各种新闻的小报和时令本子,许多梁陈子民都爱顺手买一本,关注一下本国或是邻国的最新新闻与动向。
像奉天这样在两国都深受爱戴的大人物,基本上就属于是两国的新闻小报和时令本子上的常驻人物了,其关注度完全不亚于两国女帝。
所以当子衿问及神使大人的近况时,大多陈国百姓都能说得滔滔不绝。
“神使大人近来都在陈国呢!她带着农学院新培育出了几种灵植,据说要在特定环境中才能生长,恰好咱们陈国的崇山峻岭里就有那样的环境,所以神使大人现在正在边境!”
“虽然不知道那些灵植都是什么,但能让神使大人这么重视的,肯定是好东西!说不定很快就能推广开了呢!希望神使大人那边一切顺利啊”
那位给子衿指路的天女一说起这个就忍不住与有荣焉,“因为我女儿今年考上了农学院,以后说不定还能跟神使大人一起培育更多好灵植呢!”
她说得神采飞扬,子衿也听得津津有味。
好一会之后,那位天女才收起了话头,子衿也跟她道谢后作别。
这样的场景,在梁陈之中时有发生。
面对邻国的旅人,梁陈子民都很热情,彼此之间相处得宛如同胞一般。
子衿有些感慨的拿着那位天女塞给她的陈国游览地图,又踏上了往陈国边境去的路。
第125章
从陈国国都到陈国边境的路途, 少说也有几百里,若是放在从前, 没个大半年是到不了的, 但现在,只需要一张长途飞舟票,一天就可以走个来回。
子衿在陈国国都的舟车行直接换乘, 只需要半天就能到达目的地。
她还在登上飞舟之前, 买了一份小报。
这小报上有各种梁陈最新的各种公开消息,还有各种人们喜闻乐见的话本故事, 既可以打发时间,又可以当成了解国事风向的渠道。
小报上最醒目的位置, 写的消息就是关于奉天的。
一般情况下,奉天的行程都不会保密,所以这次她去陈国边境试点新作物的事就被小报加大加粗的写在了首页。
子衿认真的把这一则公开消息仔细的看了一遍,尤其对于这上面说的“灵气作物”,她非常感兴趣。
根据小报上的消息和子衿自己这一路的所见所闻, 她大概了解了一些关于“灵气作物”的事情。
自从梁陈结盟后, 两国的天女就互通有无, 很快便携手发展了起来。
天女越来越多,她们的修为也越来越高, 对于修炼的心得也越来越深入, 渐渐地,她们摸索到了“灵气”。
最初的时候, 她们修行所用的灵气都是由天女诀转化而来, 但等到筑基以后, 她们就发现了, 原来这天地间本身就含有灵气。
只不过以前她们都是肉体凡胎, 感知不到罢了。
第一批发现了此事的天女开始了研究。
她们尝试着以自身灵气引动天地灵气,并将它们化为己用。
在这个过程中,她们陆陆续续的得到了一些修炼之外的产物,比如灵石,又比如灵植。
天女们又开始研究灵石和灵植。
她们发现,修炼器之道的修士可以通过冶炼,将特定的矿石熔铸成可以保存或者释放灵气的灵石,木属性的修士则有可能会在培育新作物的过程中偶然得到一些含有灵气的全新植物。
灵石可以储存灵气,天女们力竭或是灵力不足时,只需要吸收一颗灵石里的灵气,就能及时的补充体力和灵力。
灵植也差不多,它可以炼制成补充灵气的丹药,效果跟灵石差不多,但不同的灵植所含的灵气各不相同,不像灵石那样稳定。
有了灵石和灵植后,天女们继续钻研,并取得了新的成果。
她们给灵石制定了一套标准,然后开始大规模的冶炼灵石,再将其推广开来。
灵植则被根据它们所含的灵气含量,分成了上中下三个品阶。
下品灵植含有的灵气最稀少,经过医修或者药修炮制后凡人也可以服用。
中品灵植灵气中规中矩,修士可以直接服用,上品灵植含有的灵气最充足,只有筑基以上的修士才能服用,若是低境界修士或者凡人强行服用,就容易爆体,稍不注意就会断送掉小命。
把灵石和灵植的各种特性摸清后,两国官府就开始了动作。
灵石被定为修士间的货币,与普通金银铜钱分为两个互不相干的体系,灵植则分品阶培育,下品灵植和中品灵植都可以私人申领土地用以种植,上品灵植则只能由官府把控,以免出现意外。
下品灵植没有规定凡人不能种植,所以有些善于种植的凡人也会种些下品灵植,种出来的灵植要么拿给天女帮忙炮制成凡人可用的丹药,要么卖给其他修士,再要么留给自家的天女服用。
因为现在梁陈两国天女极多,自两国女帝登基后的新生代女孩儿几乎全都能在学堂觉醒成天女,老一辈也觉醒了大半,还陆陆续续有更多的“娇女”觉醒,所以如今梁陈两国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天女。
有她们在,私人种些灵植完全不成问题。
因此灵石和灵植推广开来后,很快就在梁陈两国里全面普及了。
当初子衿在海平府购买的“无相灵花”就是一种私人也可以种植买卖的下品灵植。
而现在奉天带去陈国边境试点的则是一种最新培育出的上品灵植。
小报上对这个最新试点的上品灵植的功效进行了一番猜测,猜测它或许能对修士们的修炼大有裨益,又或许有别的什么玄妙之处,总之一定是个好东西。
否则神使大人完全没必要亲自带人去边境试点培育。
子衿看完这小报,也对那种新的灵植好奇了起来。
等到了边境,她也想去看看那种新灵植。
当子衿正在赶往陈国边境时,奉天正在边境的某处带着一群修士忙碌。
这个新灵植很是娇弱,水土灵气有一点不合适它都长不好,奉天她们换了好几个地方,才在边境线上的某处平原上找到了适合它扎根的地方。
但这个地方有点敏感。
它位于陈国与燕国的交界处。
这片适合新灵植生长的平原横跨了陈国与燕国的边境线。
所以陈国驻守边境的天女军一直奉命警戒在四周,随时堤防着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意外。
然而奇怪的是,往日都在按部就班的巡查的燕国边境驻军,近来两个月不知受到了什么指令,竟陆续撤走了大半。
只留下了一小部分,有一搭没一搭的进行着例行巡查。而且他们似乎一直有意无意的在往陈国边境张望着什么,脸上还挂着满怀恶意的笑容。
陈国驻边天女军将此事汇报了上去,神佑帝十分重视,派出了镇国大将军夏至亲自率领十万天女军前来镇守。
奉天等人就在边境线上的重兵把守下做着试点培育工作。
她们对面的燕国士兵有时候还会轻佻的对她们和驻边天女吹一两声口哨,但她们都没有搭理对方。
毕竟燕国又不是她们的国土,她们没工夫花心思给燕国支教。
她们只需要各司其职就行了,至于蝼蚁的挑衅,她们可以防备,但没必要与他们多费口舌。
平原上,正在埋头忙碌的奉天忽然站起身,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身边的天女立刻跟着站起来问道:“神使大人,可是有什么不适?”
这些天她们几乎一直不眠不休的在边境各处寻找合适的环境,好不容易找到这片平原,神使大人又马不停蹄的开始种植试点,因为这个新灵植非常有用,如果能尽快大批量的种植,它将会带动梁陈两国许多方面的发展。
所以这些天神使大人一直没怎么休息过,别的天女都轮休了好几班了,她还在忙碌。
每次她们想请她去休息,她总说自己修为高精力好,还能继续坚持。
可就算是元婴修士,也不是铁打的啊。
现在看到奉天皱了皱眉,天女们立刻以为她累了,又想劝她去休息。
奉天却摇摇头:“不,不是累了,不知为何,我好似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她自己的身体她再清楚不过,并不是因为疲累,这些天女后辈们没有达到元婴期,根本不知道元婴修士的体力有多可怕,所以奉天这些天并没有众人所想的那样劳累,反而她乐在其中。
因为她修的是五谷丰登之道,培育新作物对她来说就是一种修炼方式,跟其他修士打坐调息没什么区别。
但现在她却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一丝丝心神不宁。
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让奉天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奉天仔细感受了一下,这股感觉又不甚强烈,连危机感都算不上,就是有一种微微的烦躁,似乎还有些想扶额叹气?
这莫名其妙的感觉实在是古怪得很,想忽略都不行。
奉天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到了元婴期后,修士对于天地和自身都会有些感应,这股突如其来的心神不宁或许预兆着什么。
她这样一解释,众人也面面相觑。
她们都没到元婴期,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种微妙的感受啊。
天女们有些不解,只能劝说奉天先停一停手上的事情,养养神再说。
这次奉天想了想,点了点头,没再拒绝。
奉天席地而坐,当场打坐入定起来,想内观一下自己的识海,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跟着她的天女们和驻边的天女军都围过来,守在她身边。
就在奉天入定后不久,有些金丹后期的天女也齐刷刷的感觉到了那股难以言喻的感受。
这下她们可算是知道奉天刚刚的感觉了。
众天女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决定先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全副披挂的夏至打马而来。
她原本是在边境线上的哨塔上通观全局的,但就在刚刚,她似乎也心有所感。
与其余天女不同,夏至是个粗神经的性子,在这种时候,她这性子反而让她更利落果决。
夏至翻身下马,问众人:“我刚刚感觉有些预兆————神使大人可还好么?”
众天女便将刚刚的事情告知她。
夏至纳闷了一会,然后忽然觉得脚下好像有点不对。
地面在微微的震颤。
这震颤一开始非常轻微,但却逐渐明显,简直就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从远处缓缓走来一样。
这时,一个天女忽然惊呼道:“神使大人要渡劫了!”
众人一看头顶渐渐聚集起来的雷云,又看了看盘膝闭眼,浑身气息节节攀升的奉天。
所以说,她们刚刚感知到的,就是这个吗?神使大人马上就要突破成化神期大能了吗?
她们都有些雀跃起来。
然而,她们还来不及退开,夏至身上的一个玉符又同时亮了起来。
玉符中,传来了哨塔上的消息。
“大将军!燕国边境二百里外,有大军赶来!似乎是冲着咱们来的!”
夏至“嘶”了一声:“这些鳖孙憋了两个月就是想搞这出?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上神使大人要渡劫的时候来?!”
第126章
列国联盟的百万大军还不知道, 自己早在二百里开外时就已经被陈国驻边守军发现了,他们还在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前进。
并还做着“打陈国一个措手不及”的黄粱美梦。
陈国边境, 夏至得知有敌来袭后, 便立刻安排人手警戒起来。
她们自是不惧凡人大军的,但现在神使大人突破在即,她们需要稍稍挪一挪位置, 否则届时就有可能被雷劫波及。
而且如果她们要与凡人交战, 还得避开平原上这一片刚成活的灵植,不然神使大人这些天的心血就要化为乌有了。
夏至估摸了一下时间。
两百里, 恰好在鹰目纸鹤的观测范围内,这种被用于远程观测的新型符法产品可以代替人眼, 看到更远的地方。
只需要把神识附着一缕在鹰目纸鹤上,纸鹤所过之处的场景就会被人收入眼中。
陈国边境用来巡边的鹰目纸鹤是最新的版本,上面还附带了测量距离的计数符文,所以它能给出的消息都是非常精准,不会有错漏的。
鹰目纸鹤的观测路线一般是直线, 这就说明在陈国边境线外直线两百里之外, 有敌军来袭。
凡人如果想急行军两百里, 全速赶路的情况下,最快可以五到六天到达。
但前提是道路平坦没有任何地势阻碍, 不需要绕路或者转道, 且还有大量的粮草物资支持。
假设来犯敌军在直线两百里外,那么按照大军开拨的速度向来比正常走路更慢一些来估算, 他们可能会在十天后抵达陈国边境。
十天, 这个时间卡得很是微妙。
因为金丹修士渡劫前都需要冲关数日不等, 元婴修士想来需要的冲关时间只会更长。
如果两百里外的敌军在神使大人渡劫之前赶到, 那两军交战的动静极有可能会影响到神使大人的冲关, 夏至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么现在就有两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要么请神使大人去别处冲关,要么她们趁现在主动出击,赶在神使大人的化神雷劫降下之前,把敌军解决掉。
但这只是理论上可行,并不能打包票。
因为修士入定冲关时能不能提前清醒是没有定数的,渡劫的雷劫什么时候降下来也是没有定数的。
如果她们请神使大人去别处冲关,不一定能叫醒她,而如果她们选择主动出击,那就有可能她们前脚刚走,神使大人就要渡雷劫了,或者她们都打完回来了,神使大人还没出关破劫。
夏至犹豫了半晌。
她决定先试试看能不能叫醒奉天。
因为不管她们是否去主动出击,神使大人都还是先清醒过来转移个地方比较好,否则灵植们如果被雷劫波及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夏至思忖一番后,便准备入定去虚界试着唤醒奉天。
但巧的是,奉天自己从入定中醒来了。
她也感知到自己即将渡劫,不忍心叫雷劫劈坏了好不容易才成活的灵植,因此也想起身换个地方冲关去。
奉天一起身,夏至连忙迎上去,“神使大人,您换个地方冲关吧,我们这边过几日可能会有些不大安静,您另择个僻静些的地方可好?”
“可,不过,不大安静是怎么回事?”
夏至一顿,老实回答道:“鹰目纸鹤观测到两百里外有敌军来袭,目的尚未可知,十天左右后我们或许会与之有一战。”
奉天微微皱眉:“有敌军来袭?战场能否偏移一些?灵植娇贵,若是被践踏坏了就不好了。”
她对天女军的战力十分清楚,因此并不担心别的,只忧心两军交战会不慎毁了灵植。
就算天女们心里有数会避开灵植,但敌军可不一定有数。
夏至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我们准备主动出击,将他们截在半路解决掉,这样灵植们便不会受到波及。”
闻言奉天便颔首,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
两人稍作讨论后,便分头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奉天自去边境线上寻个安静的所在冲关,夏至则去准备整军出击。
夏至先下令留一部分驻军在原地守卫灵植,自己再去哨塔上用鹰目纸鹤再探探情况。
首先得摸清楚这敌军是哪国的,有多少人,又意欲何为?
天女军中也有斥候,皆由擅长隐匿自身,且专修身法的女修担任。她们的战斗力不一定高,但要是论起查探消息,金丹修士都不一定比得上她们。
夏至派出了十位斥候,分别去往不同敌军所在处探听消息。
斥候们给自己拍上一道隐息符,再将自己的气息压制得与山石草木无异后,才运起功法飞速潜行而去。
她们身上都带着留影符阵,与鹰目纸鹤互相配合,便可以全方位无死角的摸清敌军的各项情况。
斥候们出发后,夏至又下令全边境戒严,暂时封锁附近百里范围内的所有边境出入口,天女军则随时待命,准备出击。
对面的燕国士兵似乎也接到了新的命令,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全数撤走了,走之前还用半是怜悯半是轻佻的眼神看了看驻边的天女军。
夏至派出的斥候很快就发回了消息。
列国集结百万大军,欲踏平梁陈。
接到这消息的夏至直接气乐了。
果真,全天下的男人们的秉性都如出一辙。
不知自己耕耘,反而只知抢掠。
见到别国发展得好了,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学习别国的经验发展自身,而是直接派兵攻打,掳掠别人的成果。
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没有半分改变。
列国的混乱征战从古至今就没停息过,要不是梁陈曾经贫弱,攻打她们不划算,恐怕她们也早就被抢了好几番了。
而如今梁陈富裕了,列国的男人们就坐不住了。
夏至还记得曾听某国行商说起过他们国家的一句谚语,叫“别人囤粮,我铸枪,别人便是我粮仓。”
这种将劣根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作态,简直叫人不齿。
夏至冷笑了一声,今日她便教一教这些男人们一个道理吧。
自以为是,可是要跌个大跟斗的!
“天女军听令!全体整装!”
天女军们立刻听令整装,随后一半留守边境,一半跟随夏至,横跨过燕国边境线,前去截杀敌军。
无数修士御剑而起,在空中组成了一道道井然有序的剑阵。
剑阵的流光划过天际,朝着列国联军而去。
另一边,下了飞舟的子衿有点懵。
边境封锁,任何人不得通行,解除封锁时间未定。
她不清楚缘由,但她得快些去边境。
因为听了一路关于奉天的事迹,子衿能猜到,奉天恐怕马上就要渡劫了。
子衿必须赶在奉天渡劫之前找到她,这样她才能及时在奉天渡劫后给她送上封神谕令。
师尊的天宫都修缮好了,奉天入主第一座天宫宜早不宜迟。
然而陈国边境却不知为何封锁了。
无奈之下,子衿只能稍稍随机应变一下:她自己悄悄地摸进封锁线里去。
以她的修为,目前凡间的一切封锁手段都拦不住她。
子衿思考完毕,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御剑飞起,擦着禁飞结界上空,扎进了封锁线内。
她还谨慎的给自己身上拍了好几道师尊给的隐匿符,免得自己因为大意而马失前蹄。
进入封锁线后,子衿就发现了陈国边境似乎在警戒什么。
边境线上,几乎是三步一人五步一岗,每一个哨塔上都打着警戒的令旗,气氛十分肃然。
子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的绕开她们,在边境线上寻找奉天的踪迹。
有修为和隐匿符的双重保障,下方的天女军并没有发现子衿,还在兢兢业业的戒备。
飞到一个平原上空时,子衿眼尖的发现了一片新生的灵植。
她立刻停下了飞剑,将自己隐匿在云层中,然后从空中往下寻找奉天的身影。
灵植就在这里,那么奉天应该也在不远处。
以新生的灵植为圆心,子衿在云层中寻了好一会,才在距离灵植百里外的一处山谷中发现了奉天。
她果然已经在入定冲关了。
看着下方的奉天身上的气息渐渐凝实,子衿将封神谕令握在手中,随时等着她出关渡劫。
她这一等,就等了三天。
并且在这三天里,子衿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陈国边境会封锁起来了。
化神期修士的神识浩瀚无边,千里之内皆可收放自如,因此子衿看见了距离陈国边境线约摸两百里左右处的交战。
在云层中看过去,下方的交战双方似乎与寻常征战有所不同。
御剑的天女军悍勇无匹,人数却不足对方的十分之一,可按照常理该落在下风的她们却在百万大军的包围下大杀特杀,竟杀得好些敌军屁滚尿流!
反观那些与天女军交战的百万大军,明明占据了绝对的人数上风,但他们的防线却一退再退,眼看着军心都开始乱了。
子衿不知道交战双方是为何故,但她本能的偏向天女军。
因为她知道,在凡间能成为修士的,无一不是心性坚定且无恶因的女子,她们绝非是滥杀之人,也就是说,这场战斗并非她们挑起。
而那些与天女军交战的敌军,却个个身影晦暗无比,一看便知没少沾染杀孽与恶因。
这样鲜明的对比,无需多言就能让人知道孰是孰非。
天女军斩杀恶徒,是为除恶,而除恶与行善一样,都是有功德的好事。
子衿稍稍看了一会交战双方后就收回了目光,天女军虽然人少,但修士与凡人之间有云泥之别,百万大军败局已定。
她还是继续等着奉天出关吧。
三天后,天女军们都已经开始陆续押送俘虏们回营了,奉天那边才开始有了动静。
奉天头顶,子衿藏身的云层越来越浓厚,新的雷云正在成型。
第127章
奉天的化神雷劫, 在她入定三天后如期而至。
子衿见四周有雷云聚集,便立刻飞身远离雷云, 免得干扰了奉天渡劫。
此时正在陆续押送俘虏的天女军们也看见了声势浩大的滚滚雷云, 这浓黑的乌云是如此的骇人,竟将方圆几百里的范围都笼罩得如同黑夜!
天女军知道这是奉天神使的化神雷劫,可百万俘虏却不知道, 他们惊恐的看着头顶的异象, 哆哆嗦嗦的喊着“天谴!是天谴!”
被捆成粽子的鲁国国君一边挣扎一边大叫:“你们这些悍妇罔顾人伦纲常!已然招来了天谴!还不速速放了我们,好求得上天宽恕!!”
齐国国君也跟着喊道:“女子从军天理不容!!你们牝鸡司晨, 倒行逆施,连上天都看不过眼了!!”
其余俘虏闻言也疯狂辱骂天女军, 字字句句都说是她们骑在男人头上,违反了天地纲常伦理,所以才招来了天谴。
他们恐惧又无知的样子把天女军都气笑了。
刚开战时他们还趾高气扬的喊“替天行道”,现在看见神使大人的雷劫又开始胡言乱语的造谣。
无知,贪婪, 傲慢, 嫉妒, 暴力,种种劣根性似乎都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扯着上天的大旗造谣这种事, 他们也做的熟门熟路, 信手拈来。
古往今来,他们就这样编造了种种自己臆想出的“真理”, 不仅诓骗天下女子, 更是连自己都骗了过去。
夏至提起剑鞘, 猛地将鲁国国君的脸扇歪了过去:“无知劣种!连雷劫都没见过!好叫你们知道, 这雷云不仅不是给我们的天谴, 反倒是给你们敲的丧钟!”
“待我们神使大人渡劫后,我们再好好跟你们这些劣种讲讲什么才叫天地纲常!”
鲁国国君被扇得牙齿都掉了两颗,呜呜咽咽的肿着脸,话都说不出囫囵的了。
其余天女也纷纷出手,让这些满口胡言的俘虏们闭了嘴。
“轰隆——————!!!!”
一道恐怖的雷电猛地炸响!!
天女们早有准备,而且她们押送俘虏的路线是避开了雷劫范围的,因此并不慌张,而是继续有条不紊的将百万俘虏押送回营。
俘虏们却震惊的看着那道直面雷云的渺小身影,个个惊得合不拢嘴!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雷劫,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看见了神仙!
有些俘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爆发出一股极强的力气,竟挣脱了把他们捆成一串的绳子,从天女军身旁跑开,直直的往雷云底下跑去了!
天女军猝不及防,加上又顾及雷云不好去追,竟真叫他们跑了几个。
只见那几个俘虏冲到雷云下方就开始哭天抢地的跪拜:“求上苍开眼!!如今这世道,竟叫一群悍妇得了势,天理不容!!老天有眼,请为我等做主啊!!”
他们谎话说得多了,连自己都信了。
于是他们现在坚信这雷云就是上天要对这些“违背天理的悍妇”降下的“天谴”。
所以他们满怀希望的跪求上天劈死这些悍妇,好让世界“重回秩序”。
他们这一出“恳求上苍”的苦情大戏,把天女军都逗乐了。
夏至嗤笑一声:“真是无知者无畏!天女军听令!若再有俘虏去雷劫下找死,不必阻拦!”
她冷笑道:“既然他们这么想看天谴,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天谴吧!”
天女军得令,纷纷松开手中的绳子,霎时间,乌央乌央的一群俘虏都奔去了雷云下“祈求上苍”。
正在渡劫的奉天也注意到了雷劫边缘的动静。
但她现在全身心都得用在对抗雷劫上,没工夫搭理他们。
第二道雷劫悍然劈下时,奉天祭出宝光湛湛的禾穗,毫不畏惧的迎上了雷劫!
“轰——————!!!”
又是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这道雷劫比上一道更粗更骇人,仅仅是被奉天禾穗撕开的些许雷电残光,就将雷云边缘处的俘虏们劈成了碳棍!
那些侥幸没被雷电残光劈中的俘虏们也没能逃脱。
雷劫之下,众生平等。
奉天自有足以对抗雷劫的修为,因此这雷劫反而能叫她淬炼自身,悟得无上大道,可那些俘虏就不一样了,他们区区肉体凡胎,又怎么可能扛得过天地之威?
又一批俘虏在雷光中被劈得面目全非的倒地而亡。
后面的俘虏们都被吓坏了。
怎么这天谴不去劈那些悍妇,反倒劈起他们来了呢?!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容不得他们多想,他们只能惊恐的掉头逃命。
然而他们这一乱,前方和后方的人就挤作了一团,片刻之间就弄得人仰马翻,无数俘虏们没死在雷劫下,却死在了同伴的推搡踩踏中。
黑压压的天穹下,震耳欲聋的雷电声与俘虏们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若只看俘虏们所在的范围,那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的场景,真有了几分人间炼狱的味道。
这一幕,倒真有些“天谴”的样子了。
天女军只在旁冷眼旁观,并未出手相助。
因为这些俘虏都是自己上赶着去找死的。
而且,今日若不是她们修为高绝,那这些俘虏们也会跟她们拼个你死我活,若她们落在了他们手中,他们可不会像她们这样宽宏大度。
所以天女军不仅不阻拦俘虏们,反而任由他们在一片混乱中自取灭亡。
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们咎由自取。
自第二道雷劫后,那些还未来得及奔去雷云下的俘虏们就老实了。
他们嘴里不干不净的辱骂齐刷刷的收了声,活像是猛地被人掐住了脖子。
天女军早就松了捆他们的绳子,可他们却一个个缩着脑袋,鹌鹑似的,没有一个敢再试图逃跑了。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那雷光中的惨叫声和满地的焦尸断臂,让他们彻底知道怕了。
俘虏们在无尽的惶恐中,看着雷电越发恐怖,同伴的惨叫声也渐渐听不见了。
四十九道雷劫后,奉天在尚未散尽的雷光中成功晋级化神。
她在半空中凝神调息,天女们在下方仰望着她,个个喜笑颜开。
还有人掏出了留影石,准备记录下稍后她们欢庆的一幕,传回王都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然而不等天女们上前道贺,就见头顶黑云尽褪,有万丈霞光冲破天幕,直直的笼罩住了奉天。
在所有人的惊愕之中,天边响起了一道无悲无喜的声音。
“有奉天女所修五谷丰登之道济世救民,今功德圆满,可授神位。”
“故令奉天女掌天下五谷,是为农神。”
语毕,天穹上渐渐有一座恢弘天宫显现,天宫门前,有一道登天阶自上而下的蔓延到奉天脚下。
奉天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抬脚踏上登天阶。
当她的脚踏上第一级登天阶时,天门大开,天宫中响起了一阵悦耳的仙音,又有许多仙鹤飞到奉天脚下,簇拥着她一起踏进天门。
奉天每往上踏一层台阶,她的身上就会散出一片白蒙蒙的灵光,那些灵光仿佛鸿羽,一片片似雪花般飘落。
那些雪花状的灵光落在地上,地上便忽地生出大片大片的庄稼,那金灿灿沉甸甸的穗子看得人欢喜不已。
更多的灵光自奉天身上剥落,有些飘到了天女身上,给她们注入了一股温和又强大的灵力,使得好些天女竟临场突破了一层小境界!
天女们惊喜万分,一边顶礼膜拜新封的农神大人,一边接住了新神赐予的灵光,让自己的修为更加圆融。
登天阶一共有九十九阶,奉天走了九十九步,随着身上灵光的剥落,她的身影也显得越发的飘忽。
待走到天门前时,她已经羽化完毕,一身凡骨尽数被转化为神骨,成为了这世间的第二任神明。
奉天低头看着下方的天女们,眼中有不舍,也有感慨,她感受了一下身体里比灵力更为浓厚的神力,抬手将一道神力拂下。
天女们受到神力加持,道心越发的稳固,修为也越发的凝实。
她们狂热的合十跪拜,看着站在天门前的农神大人,满心的喜悦简直难以言表。
奉天走进天门后,天门便缓缓合上,登天阶也渐渐消失,但灿烂的云霞和仙乐的余音仍在。
天宫也依旧高悬在天穹之上,地上的所有人一抬头就能望见。
俘虏们全都傻了,一个个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表情都空白了
怎么可能呢?上苍怎么会允许女子成神呢?
可不管他们怎么不服,怎么嫉恨也无济于事,陈国有新神出世,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跟俘虏们相反,天女们却高兴极了,她们在天门关闭后又拜了好几拜才站起身,并且一站起来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旁边姐妹的手忍不住欢呼起来。
新神出世!
还是她们一向敬爱的神使大人!
她们清楚的记得,神使大人被封为了农神。
那么日后,她们的田地庄稼,就都有农神庇佑啦!!
天女们欢天喜地的商量着要给农神大人盖个什么样的庙宇,有人还拿着留影石一遍又一遍的重播新神羽化登天的场景,一时间欢呼声四起。
夏至喜滋滋的把记录了封神全过程的留影石传回王都,又下令把俘虏们先抓回去关押起来,等她们庆贺完毕再来处理!
天空云层中,及时祭出了封神谕令的子衿呼出一口气。
第一位新神入住天宫,她的任务进度也往前拉了一格。
子衿趴在云层里,歪着头思考了一会,自己要不要去拜访一下新神呢?
她在思考的时候,另一边,奉天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整理了一下仪容,往这座属于她的天宫中走去。
第128章
奉天走进这座天宫后, 才发现其中别有洞天。
当时她从下往上看时,只能瞧见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 分不清天宫究竟有几层。
但现在置身于天宫之中从上往下看, 她才发现原来共有九重天阙。
且在九重天之上,另有一株参天巨木盘亘于顶端,其势恍若能通天彻地一般。
奉天不知为何, 见到那巨木就感觉亲切不已, 还总有些熟悉之感————莫非,那九重天上, 就是神尊所在之处么?
她深吸一口气,试着往她的天宫之上, 巨木之下飞去。
若是神尊在上,那她合该去拜见于祂。
因为她很清晰得记得,将她封为农神的那一道声音,正是神尊。
奉天飞及天宫顶端,发现似乎有一层结界, 但那结界却避开了她, 像是在刻意放她往上飞一样。
很快她就飞到了巨木的树根下。
然后她就看见了震撼无比的一幕————这巨木的树根犹如虬龙一般盘结, 每一根树根都大得像山脉一般!
而且这树根上是真的有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脉!
无数条灵山脉络顺着树根盘旋而上,像是给树根和底部的树干绕上了一圈山河画卷般的装饰。
奉天正惊叹不已时, 只见巨木上空飞下两位女子朝她而来。
一位身穿黑白相间的广袖长袍, 一位则是个看上去不太大的小女娃娃,粉雕玉琢的甚是可爱。
受墨卿所托, 特意来接引奉天的殷灵与春和停在她跟前。
殷灵:“卿卿托我来接你, 新任农神, 请跟我们来吧。”
奉天连忙回道:“有劳神女了。”
殷灵看着奉天, 笑了起来:“我不是神女, 我是殷灵,哎呀,以后你就知道了,总之,你不必跟我太拘礼什么的,这里不是人间,不需要那些乱七八糟的虚礼,卿卿不喜欢那些东西。”
奉天虽然不太懂,但还是一一记下。
“是我着相了,多谢殷姑娘提点。”
春和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奉天,然后蹦蹦跳跳的过去拉着她的手,将她往蓬莱岛上带。
奉天身上的神力十分温和,还有着浓郁的生机,让有着一半紫竹本体的春和很是喜欢。
“我叫春和,是师尊的记名弟子,新农神,我带你去找师尊,还有,你以后可以来找我玩,唔,或者我去找你玩。”
奉天被春和拉着手往前走,她看到春和就倍感亲切,加上春和的外形与稚儿无异,奉天就忍不住把她当做了需要照顾的小后辈。
她温和笑道:“好的,那就多谢春和了。”
春和更高兴了,拉着奉天蹦蹦跶跶的飞上了蓬莱岛,殷灵就一脸纵容的跟着她俩,三人一起飞上了蓬莱岛。
蓬莱岛。
墨卿在桃都木的第三层树枝上的行宫里,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很快春和就拉着奉天进来了,殷灵也紧随其后。
把奉天带到后,殷灵就跟墨卿打了个招呼,然后抱着春和出去了,只留奉天和墨卿在屋内。
奉天第一次这样正式的面见神尊,整个人都有些难以自抑的紧张,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摆。
墨卿轻笑了一声:“不必拘谨,先坐吧。”
奉天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后才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墨卿对面。
墨卿拿起手边的茶壶,给奉天倒了一杯灵茶。
奉天连连摆手:“神尊,使不得!!”她怎么能让神尊亲自为她斟茶呢?!这也太不敬了!
墨卿:“没什么使不得的,我不喜欢那些虚礼,你以后在神界也不要弄那些凡间的规矩。”
奉天只好点头称是。
墨卿又道:“如今你初封农神,以后便住在九重天了,将来神界有了更多的新神,也得劳你多照顾照顾。”
奉天捧着茶杯继续点头。
墨卿又跟她讲了些受了神职后需要履行的义务,比如该如何回应信徒,又该如何掌管自己的神域,神职范围有哪些等等等等。
奉天受封的是农神,她的神职范围便是一切与农务相关的事比如土地丰饶,年景收成,天下禾谷等等等等。
现在神界只有她一个农神,但以后新神多了,奉天就可以给自己寻些副手,例如土地神,四季神,各草木花神,都可以由她统管。
而目前,奉天需要做的,就是管辖凡间五谷,使信徒们不受饥馁困苦。
墨卿将一缕转化神力赐予奉天,有了这一缕神力,奉天就可以将信徒的信仰转化为己身神力,从而借此继续修炼。
奉天接下这神力后,墨卿又折了一段桃都木枝,叫她拿回去栽种在九重天里,这样她就可以通过桃都木分支加持信徒,也可以随时与墨卿联系。
墨卿道:“九重天内有三层结界,神界之下还有天界与仙界,三界之间并不互通,所以你日后有事要报,只管用桃都木分支便是,不必亲自破界而来了。”
奉天接过那一截手臂长的桃都木分支,恭恭敬敬的告退了。
她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奉天走之前,墨卿还随手点化了一批草木精灵,让她们跟随奉天去神界,给她分担些杂务。
于是奉天就带着桃都木分支和草木精灵们回到了神界,开始了兢兢业业的神明生涯。
她走后,墨卿站起身,伸手凭空一握,手中便出现了一团小光团。
墨卿微微一笑,她的系统,在她为奉天封神之后,终于彻底的为她所控了。
早在成为真神之时,墨卿就感知到了系统的气息分明与她自己如出一辙。
但那时世间只有她一个神明,需要以一己之力平衡阴阳的墨卿没有足够的心力来破解系统的奥妙,现在,有了新的农神分担,她终于可以好好的来看看这系统的真相了。
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墨卿还是有不解之处,系统也许就是她需要的答案。
墨卿把系统化成的小光团捏在手中,发动神力,将系统里的虚拟的“信息”转化为一段投放在自己脑海中的画面。
神力加持下,小光团渐渐消失。
神明阖上双目,静静地“看”着如同走马灯一般的过往画面。
*
混沌之初,天地初开。
一切都处在模糊不清的混沌里,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虚而轻的东西漂浮起来,成为了“天”与“法则”,那些实而沉的东西凝聚起来,成为了“地”与“生灵”。
天和法则看不见摸不着,它们既是“虚”的,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
地和生灵有形体有躯壳,它们是“实”的,但它们的身体里又有着“思想”与“感情”这种缥缈不定的“虚”的东西。
天与地,虚与实,似乎分开了,又似乎没分开。
作为“实”的载体,生灵们需要繁衍下去,因为“虚”的法则里,最首要的一条,就是生命与死亡。
要想不再归于混沌,生灵们就需要在死亡前,将自己的一部分延续下去。
要么是躯壳,要么是思想,要么去情感。
而延续的方法,就是繁衍。
新的生灵会继承上一辈的某一部分“虚”或者“实”,成为上一辈的延续。
因为繁衍的需求,虚实法则里又渐渐地分出了阴阳的法则。
要阴阳相合,才能延续新的生命。
生灵们分成了两拨。
一拨强大的足以承担绝大部分新生命的生灵,成了“阴”,成了“女”,成了“雌”。她们生来就继承了上一辈的延续之力,有着孕育新生命的强大能力。
还有一拨不那么强大,还有所残缺的,就成了“阳”,成了“男”,成了“雄”。他们生来就缺失了大部分的延续之力,只能配合着强大的同伴才能继续繁衍下去。
但他们也并不是完全无用。
他们作为对“阴”的补充,能补齐最后一个缺口,使阴阳成为一个完完整整的圆。他们承载的,是阴阳之力里的“阳”面。
然而与温和的“阴”不同,“阳”生来暴烈。
他们的生命犹如一场灿烂的烟花,轰轰烈烈,但又昙花一现。如果没有“阴”的配合,只需要一代,他们就会彻底消失在世间。
因此,阳唯有与阴结合,才能延续下去。
平衡世间的法则为了不使“阳”早早消亡,便让他们成为了阴阳之力里那十分之一的小半圆。
这样一来,只要“阴”不消亡,“阳”就能跟着存续下去。
承载了阳之力的生灵们遵循本能,寻求着能将自己延续下去的“阴”。雄鸟筑巢寻觅佳偶,男人婚配女人结成良缘。
这就是最初的阴阳相合。
这种阴为主阳为辅的结构非常圆融,阴阳之间缺一不可,自此世间阴阳二气得以代代繁衍。
但“阳”暴烈和残缺的特性注定了他们的生命不如“阴”那样长久,也不能像“阴”那样平和中正,一旦“阴”无法主导他们,他们就会无法自控的将整个族群燃烧殆尽。
缺失了大部分延续之力的空洞感使得他们生来好战,暴力,冲动,狂躁,与“阴”截然相反。他们热爱挑起纷争,推崇暴力,并疯狂的热衷于延续自己的基因。
有“阴”制衡的时候,他们还能安分守己,至多不过为了争夺配偶而厮杀发泄,但某一天,某个种族的“阳”失控了。
失控的阳火轰轰烈烈的燃烧起来,使他们短暂的站在了世界之巅。
这些燃烧着的阳火们无一不欢喜鼓舞,为自己,为族群的壮大而感到骄傲无比。
他们沉浸在眼前的花团锦簇里,自诩无敌的他们洋洋得意,甚至反过来将“阴”踩在了脚下,踏在她们的尸骨上,尽情的享受着这一场前所未有的狂欢。
由于生命的短暂,他们看不见即将来临的灭亡的危机。
第129章
失控的阳火最终将整个族群都带向了覆灭。
而由于他们覆灭前爬上了世界之巅, 占据了世界最多的资源,最好的位置, 所以他们的覆灭不仅仅影响到了自身, 还影响到了许多别的族群。
早在他们覆灭前夕,最是烈火烹油的时候,就已经有许多族群被他们征伐而亡。
这一场短暂的繁华只持续了区区数千年。
对于生灵而言, 这样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久, 可对于世界而言,这只不过是短短一瞬。
但这短短的一瞬繁华, 却让整个世界都遭受了重创。
阴阳颠倒,五行失衡。
世界运行着时间法则, 缓缓的修复着创伤。又过了数千年,失控的阳火所导致的毁灭伤痕还未散尽时,又有一个新族群的阳火失控了。
因为在生死法则下,一切皆有定数。
所有的族群最终都会死。
世界不会干涉他们的生死,但生灵从诞生起, 就有着自毁的倾向。阴主生, 阳主死。
需要阴阳相合的族群遵循着法则, 一个接一个的从“阴”诞生,再由“阳”而自戕。
如果只是单纯的生死交替, 是对世界没什么影响的。
可问题就在于, 那些濒临消亡的种族里,每隔一段时间, 就会出现一个由阳火促成的巅峰种族。
巅峰种族与其他平和延续的族群不一样, 他们的毁灭往往都声势浩大, 连带着世界都会跟着受创。
因为他们处在巅峰, 他们可以肆意扭曲阴阳, 将温和主生的“阴”死死踩在脚下,再也没有什么能引导牵制他们。
因为他们处在巅峰,他们的征伐欲被放到了最大。
也因为他们处在巅峰,本族群内的厮杀已经无法满足他们“辽阔”的视野和“宏大”的志向。
一场又一场如同烟花般炸开的短暂繁华出现又消失。
这样的覆灭积攒得多了,世界也来不及修复他们带来的创伤。
失去了承载躯壳的“阴”和世界一起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主生主繁育的“阴”在世界崩溃的前夕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阴”诞生出了一股自救的意识。
这股朦胧模糊的意识,上承法则,下通天地,祂便是最初的“神”。
神为了阻止失控的阳火,做出了许多努力。祂一遍又一遍的修复天地,扭转阴阳,让那些失控的阳火不至于葬送整个世界。
但神的力量,却赶不上阳火失控的速度。
神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失控,没有躯壳无处可去无法再平衡的“阴”之力也越攒越多。
天平已经快要触底了。
神痛心疾首。
祂不明白,为什么阳火会屡屡失控。
于是神用尽神力,勉强堵住了世界的缺口,然后将自身投注到各个失控或是即将失控的族群里。
祂想亲眼看看阳火失控的症结在哪。
于是这些族群里,一部分带着神明注视的“阴”睁开了眼睛。
她们诞生了,她们又死去了。
神的第一次投注,刚出生就被扼杀了。
“怎么又是个女孩?呸!真晦气!掐死她!再把她剁碎扔在大道上让人践踏!看下次还有哪个女孩敢投生在我家!”
“又是个赔钱货!拿溺桶来!老子家里不养赔钱货!”
“儿啊,你为什么要投成女身呢?你让娘该如何自处?罢罢罢,这世道不容女子,娘带你走罢,到了阴曹地府,咱们来世再做母子!”
投注了神识在其中的神亲自体会到了种种残忍的死法。
活生生被扼杀,被溺毙,被烧死的痛苦让神都无法忍受,不由自主的哀嚎了起来。
神流下血泪。
祂投注出去的意识,刚睁眼便死去了一半。
而幸存下来的那一半,更让神痛彻心扉。
她们被束了胸,裹了脚,锁进了腐朽的牌楼里,她们当中的许多都活不到寿终正寝。
因为她们的脊梁被打断,她们的翅膀被绞烂,她们成了深闺里难产而亡的母亲,成了花街柳巷里的妓子,成了后宅里蹉跎死去的妻妾,成了贞节牌坊下的一缕冤魂。
神投注出去的意识,只有十分之一活了下来。
可这十分之一的存活,是用她们的尊严与自由换来的。
神终于看清了缘由。
神开始尝试调节失衡的天平。
祂让“阴”拥有更多的力量,试图使她们站起来自救。但神却忘了,她们早就被驯化得失去了求生的本能。
即便是拥有了力量,她们仍旧会为了一个虚无的美名而自戕自证。
在她们的心里,她们的生命低贱得还不如旁人口中的一句“好女子”的随口夸赞。
神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覆灭了。
神只能重新尝试调整下一个即将失控的族群。
但神的努力,换来的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似乎无论祂怎么做,阴阳都无法归位。
世间的阴阳二气越来越扭曲。
神不得不另寻法子。
这一次,祂将自己的意识削去了记忆和神力,分成了无数股,再将其投入时间长河中,让自己以一个凡人的目光去看那些已经消亡的族群,试图身体力行的寻求出一个可行的平衡之法。
某个时间段里,一个名叫“墨卿”的孤女睁开了双眼。
*
墨卿脑海里的画面,定格在了她幼时彷徨的双眼上。
原来如此。
她是墨卿,但又不完全是墨卿。
她是凡女墨卿,是阴阳颠倒而催育出的垂死的神明,也是积压千年无处可存愤而生灵的阴之力,更是这方世界万万年来含冤而死的女子冤魂,是世间所有女子,雌性,与阴之力的化身。
她是世间千千万万的女子,她也是亲眼见证了无数凡女从生到死的神明。
自从她以为“穿越”的那一刻起,凡女“墨卿”就已经死了。
而她以为的“现代”其实也只是时间长河里早就覆灭的某一个时代。
她亲身体会了一个本该耀眼的女子是如何被世道磋磨得失去了所有光彩,变得胆小,麻木,怯懦,自卑。
“墨卿”醒来了。
蓬莱岛和系统,都是她给自己留下的路标。
这路标可以在适当的机会将她从时间长河里接引回“现世”,也就是这个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循环往复,即将覆灭的“古代”。
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但眼下却仍有希望。
墨卿手中的最后一丝“系统”光芒散尽,重新融入到了她的体内。
蓬莱岛感知到主人的回归,所有结界应声而碎。
巍峨的天宫彻底展现在天穹之上,所有凡间生灵抬头即可看见。
神明归位。
蓬莱岛,出世。
胸中所有不解与愁结散去,墨卿飞到桃都木树冠上,看着下方生机勃勃的世界。
这一次,她找对方法了。
墨卿有些莞尔,难怪当初她为子衿创造“无名小城”时如此娴熟,原来是本能。这世界,便是她的“无名小城”。
而她也像子衿一样,在失败了无数次之后,终于找到了延续的方法。
墨卿看着她亲自创造的蓬莱岛,感慨万分。
现在一切她都想起来了。
殷灵与春和一样,也是她在某次失败后“创造”出的生灵。那时她想着既然“阳”如此暴烈,便干脆抹杀了“阳”,让“阴”拥有独自繁育的力量。
她成功了。
殷灵独自生出了殷萌萌。
“孤阴”延续,可行。
墨卿想到凡间的天女们已经研究出的女子与女子婚配也能诞育后代的丹药,便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这等巧合究竟是她的意识投注在世间女子之中,还是世间女子的意识组成了她,已经分不清了。
但可以知道的是,殷灵顺利产女,天女们也自然而然的研究起了双女和合丹。
这个世界的阴阳正在缓缓归于平衡。
原本扭曲的1/9,现在已经变成3/7了,虽然距离真正该有的平衡还差很远,但也算进步了不少。
待梁陈两位女帝横扫天下后,这个世界的阴阳二气就可以回到原本该有的位置。
男人们也不会因此消亡。
因为总会有女子取向是异性,且主生主繁育的“阴”在没有失衡的情况下也犯不着像男人溺杀女婴那样转而去溺杀男婴。
世界赋予她们的天性让她们珍视每一个新生命,也更乐于发展和创造,而不是掠夺与厮杀。
比如,看现在梁陈两国出嫁的男子,哪个不是过得舒心顺意的?
男人们曾经以己度人,觉得只要女人占据了高位,就一定会像他们一样,把他们踩在脚下敲骨吸髓。
可事实上,天女们忙着修炼自身都来不及,哪里会像他们那样,闲得以欺压同胞为乐呢?
“现代”时也一样,男人们总爱揣测女人拜金,其实是他们自己想傍富婆而不得,他们造谣女人“放荡”,其实是他们自己私下里什么都来,他们的种种臆测,其实都来源于他们自身的经验。
就像蛆虫看见粪便就忍不住大快朵颐一样,它们就理所当然的以为,路过的鸿鹄一定也是来和它们抢食粪便的。
它们看着鸿鹄洁白的羽毛,便以为自己的白胖身躯也可以插上翅膀,当它们羽化成蝇后,更是骄傲自满起来————看,我们和你们一样能飞呢!
不,我们比你们更厉害,因为你们居然不抢食粪便!哪有蛆虫不吃粪便的呢?!所以你们必然不如我们!
而且你们看着对粪便不屑一顾,但谁知道你们私下里有没有偷偷进食粪便呢?!
以己度人,不外如是。
苍蝇洋洋得意,对着鸿鹄指指点点,自觉快意无比。因为当真有鸿鹄被它们的谎言所欺,将自己当做了蛆虫。
苍蝇抨击鸿鹄无用,连小小的粪坑都无法征服,它们大骂鸿鹄不热衷于粪便肯定是假作清高,它们一边揣测鸿鹄,又一边偷偷的把鸿鹄的羽毛安插在自己身上。
久而久之,苍蝇便觉得自己才是鸿鹄了。
第130章
墨卿彻底掌控蓬莱岛后, 整个蓬莱岛就在天穹之上显现了出来。
不仅是下方的九重天能看到,连凡间也能看到那巍峨的天宫与高居其上的通天巨木。
凡人们惊愕震撼的看着忽然出现在云彩之上的九重天阙, 除了梁陈之外的国家里, 流言四起。
但他们的猜测都与事实背道而驰。
唯有梁陈两国,在得到了夏至的及时传讯后,神佑帝与兴元帝立刻发布了诏书, 并将边境传回的留影石复制了许多份, 发往治下各处。
于是很快,梁陈子民们便知道了, 她们敬爱的神使大人功德圆满,被神尊亲封为新任农神了!
而天上的九重天宫, 便是神明的居所!
梁陈子民们仰头望着高悬天穹之上的九重天,既崇敬,又向往。
她们争相观看奉天封神的留影石,看得心潮澎湃不已。
神佑帝与兴元帝还下令在各州府郡县内另起农神庙,梁陈百姓们纷纷响应, 不出几日, 两国境内的农神庙就遍地开花。
凡间的信仰被反馈到神界, 奉天上任第一天,几乎忙了个倒仰。
要不是有草木精灵们帮忙, 她真就要手忙脚乱了。
奉天谨记神尊的神谕, 先将桃都木种在了神界中央。
桃都木的分支一接触到神界的土壤,立刻开枝散叶, 长成了一颗足以贯通神界的大树。
种好桃都木后, 奉天便可以效仿神尊, 将信仰线悬在桃都木上, 再由桃都木协助着将信仰线分批分类处理掉。
好不容易把信徒们传递来的信仰捋顺, 奉天又赶紧分出一缕神识赶往凡间显灵。
因为作为新任农神,她也需要一位神使,而她原本的蓬莱神使的位置也需要一个接班人。好在这个接班人神尊早已指定,她只需要自己再挑个农神神使即可。
奉天分神下凡,在梁国与陈国的王都上空显灵,让两国子民欢欣不已。
梁陈子民们虔诚的合十双手,静静地听着农神大人的神谕。
“自我之后,蓬莱神使之位由蓬莱神殿神侍苏巧贞接任,而我之神使,则由奉珍奉云暂代。”
“今后神祭,需将蓬莱神尊之位列于众神之上,是为众神之神,万不可轻忽怠慢。”
“此外,尔等切记,一切神祭不可靡费铺张,更不可使信徒互相攀比供品,凡有祭典,只论诚心,而不论供品贵贱。”
神佑帝与兴元帝带头跪在最前方,恭恭敬敬的记下神谕。
奉天交待完这些,又勉励两国天女勤加修炼,告知她们九重天上还有仙界与天界暂且无主,鼓励她们努力破境,将来好羽化飞升。
两国天女们听得热血沸腾,有这样一条坦荡的通天大道就在眼前,梁陈天女们个个都立下雄心壮志,势要修得个功德圆满。
奉天语毕,便散去分神,回到了自己的农神神宫继续忙碌。
而凡间的人们也忙了起来。
梁陈两国的天女们摩拳擦掌,对各自的道途越发坚定,还有些天女发下宏愿,立下了或飞升或成神的志向。
神佑帝与兴元帝重新加封苏巧贞为两国大国师,又将奉珍奉云这两位农神使者封为两国农学院的总院长,再为众神之神蓬莱神尊加诸了一长串凡俗的尊号,忙了好一阵才消停。
而农神成神之前未完成的课题,也将由奉珍奉云带领农学院的学子们继续钻研,直到拿出成果为止。
神佑帝下令让镇国大将军夏至继续镇守边境,将那一片生长着新灵植的平原牢牢守住。
有天女军的重重保卫,农学院的学子们就可以放心的埋头耕耘,不必再担心别的问题。
兴元帝也派出了一支兵马,前去协助夏至押送处理列国的百万俘虏。
因为列国的目标不仅是陈国,还有梁国,加上这几年梁陈几乎同进共退,两国子民都相处成了一体,所以这列国的百万俘虏虽是在陈国被俘,但梁国也责无旁贷。
梁陈两国携手,花费了好些时间,才将百万俘虏和战利品一一处理完毕。
她们将各国国君与大将军等重臣扣押下来,遣使者去告知他们派人来赎,而那些普通兵丁,则一人给一道除恶咒,中咒后依然无事的就派去做苦力,而那些作恶多端,中咒而亡的,就直接烧掉了事。
列国百万俘虏身上的战利品也清理出一堆,但梁陈两军都看不上这些粗劣的装备,只统计入库,做了个名录后,就将其发给各个炼器分院,让她们拿着给新学子们当练手的原材料就罢了。
跟装备精良的天女军不同,炼器分院的学子们并不嫌弃这一批白来的原材料,她们勤勤恳恳的拆分熔炼,还真因此收获良多。
除了刀枪盔甲这类战利品之外,梁陈还缴获了一大批战马,可惜这些战马质量也很一般,只能以极低的价钱挂牌出来,让各个养殖场或是私人买去胡乱做些什么。
有些养殖场买了战马回去想培育出更优良的品种,有些脑子活泛的私人也趁着这个低价买了一大批战马,拿回去做游乐场的游览马儿,还有些人零星的买了几匹马儿,拿回去哄家里的孩子高兴。
但她们买的数量都不多,俘获的战马还剩了十之八九,让梁陈两国都头痛了好一会,最后两国一商量,干脆把这些战马也列了清单,让战败的国家自己来赎。
其余金银珠宝类的战利品也有一些,这些就全部收入国库。
忙活了好一通之后,才把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处理完。
这时,奉珍奉云带领的农学院学子们在边境传回了好消息,那种新灵植可以批量产出了!
不过它们对环境依然很挑剔,只有在那片平原上生长得最好。
于是神佑帝打开地图一看,笑了。
正好,她和兴元帝都打算下令反攻呢,到时候直接把这片平原从燕国打下来便是!
奉珍奉云接到消息后很是开怀,转头又去琢磨怎么把这种可以为凡人强身延寿的灵植配成丹方,炮制成可以批量推广的丹药了。
若她们的药方研究成功,梁陈两国的凡人寿数也将大大提升。
届时,哪怕是无法修炼的男人,也有机会延寿一二百,不至于早早老死了。
让奉珍奉云和农学院学子们更高兴的是,自从农神封神,天宫现世后,天地间的灵气就浓郁了许多,越来越多的新灵植出现,她们可以尝试调整的丹方也越来越多。
她们在这边忙活,神佑帝和兴元帝也没闲着。她们一边等待列国带着求和礼物上门赎人赎马,一边商量着横扫列国的计划。
现在有了可以实时传讯的双向水镜,两国朝堂之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远程商量,两国的朝堂上如今都竖着一面几人高的水镜,若有什么需要联合商议的事情,便开启水镜,两边就能实现同步朝会。
例如今日,神佑帝这边激发了水镜机关,兴元帝那边就收到了通讯请求,她立刻让负责水镜的天女接通,顿时,水镜中就显现出陈国朝堂上的场景,而梁国朝堂的场景,也被同步传到了陈国的水镜上。
两国的朝臣们都已经很习惯这种“远程朝会”了,但今日被押上朝堂受审的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却目瞪口呆。
齐国国君被水镜中忽然出现的画面吓得一哆嗦,“妖术这是什么妖术?!!”
押送他的天女一脚将他踢得跪倒在地:“放肆!!”
鲁国国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但却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双手止不住的发抖,双腿也软得直颤。
这样匪夷所思的手段,让他们不由得想起了天女军御剑从天而降的恐怖场景。
他们可是有百万大军啊!!可却在这些悍妇的剑下溃不成军,竟全数被俘获至此!此等屈辱之事,让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羞愤不已的同时,又被骇得噩梦连连。
他们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鬼神之事他们虽然笃信,但却从未见过女子成神,更没见过女子能有这般的神通,竟好似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一般!
被俘虏的国君们都吓成了这样,那些普通俘虏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瑟瑟发抖的供出了联军的领头者:齐国国君与鲁国国君,希望自己的识相能让自己少受些皮肉之苦。
因为这两国的悍妇全然不管他们尊贵的身份,竟将他们与那些兵士关在一处,牢狱里的拥挤和混乱叫他们这些日子过得叫苦不迭。
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被提审的时候,其余俘虏都瑟缩成一团,要不是守卫不许他们出声,他们简直恨不得跪下来痛哭求饶。
天女军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只提了两个首恶国君去受审。
她们并不担心俘虏们能逃走,因为天牢有重重阵法和封印,连大半天女都奈何不得,更不要说他们这些凡人了。
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像死狗一样被拎上了陈国朝堂。
水镜里,梁国朝臣们也将他们的丑态看得一清二楚。
神佑帝端坐在王位上,挥手让众人安静。
“来人,把战败赔偿协议拿上来,给两位国君过过目,再摁个手印!”
这段日子,神佑帝与兴元帝终于把俘虏和战利品们安排完毕,现在才有工夫腾出手来谈谈赔偿的事。
齐国国君哆哆嗦嗦:“不不!你们,你们不是已经向我们要了一大笔赎金了吗?!这赔偿又是何意?!”
鲁国国君说不出话,但也挣扎着不肯按手印。
神佑帝冷笑一声:“赎金是赎买你们回国的,与赔偿是两码事,怎么,你们当我们两国好欺,是你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么?”
第131章
虽然这闻所未闻的“战败赔偿”让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都倍感侮辱, 他们心中有万分不愿,可现在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他们被迫捧着战败赔偿协议, 屈辱的看了一眼。他们心想,若是这赔偿不过分,那他们胡乱凑些钱财送过来便是。
左右他们齐鲁之地富庶无比, 料想是不至于付不起一点赔偿的。
但这一看, 就使得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又惊又怒。
“战败国各割地十五城,还要钱粮马匹布帛若干, 俘虏战马另交赎金,你们怎么不去抢?!”
水镜中, 兴元帝饶有兴味的反问一句:“哦?你的意思的是,你们不愿交赔偿金,反倒愿意让我们去你们国家随意抢掠?”
梁国兵部尚书和陈国镇国大将军当即透过水镜对视一眼,随后森冷一笑:“若两位国君真有此心,那还真是却之不恭了。”
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上套了, 连忙摆手想要讨价还价。
但神佑帝并不给他们机会, 而是令羽林卫堵了他俩的嘴, 又爽快的撕掉了赔偿协议,“既如此, 我们便顺了两位国君的意, 自己去拿赔偿罢!”
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唔唔唔”的挣扎着,后悔不迭!
他们哪里知道这群悍妇竟是故意激他们的!她们压根就没想过要好好跟他们和谈什么, 只不过是想趁机羞辱他们一顿罢了!
然而这时无论他俩怎么挣扎都无用了, 神佑帝与兴元帝今日本就是来走个过场, 反攻列国的计划也早已定好, 提审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 只是想让他们也体会体会“弱者就该挨打”而已。
毕竟,这话可是这两国国君在战场上自己说的呢。
虽然他们这话还没说完就被生擒了,但不妨碍天女军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并特意在今日让他们亲自体验了一下这个中滋味。
将齐国国君与鲁国国君拖下去后,梁陈朝臣们又彼此完善了一下反攻计划的细节,随后再下朝各自去安排。
这一次的反攻列国计划,与之前的战役有所不同。
因为这一次,天女军并不会担任主力。
前番擒获列国俘虏时,天女军就已经摸清楚了列国的战斗力,或许对于其他国家来说,这百万大军足以荡平天下,但他们在天女军面前却犹如土鸡瓦狗一般。
而且他们的主力都已被俘,现在列国内所剩的战力都不多。
所以,神佑帝与兴元帝商量后,决定让天女军的预备役,也就是军校的小天女们出战。天女军只会派出一部分随行护卫,但不到危急时刻她们并不会出手。
这样既可以叫小天女们通过实战锻炼自身,又省得天女军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
很快,梁陈两国的征讨计划就颁布了下去,还特意扩招了一部分军校生。
这诏书一发布,两国的小天女们就沸腾了!
因为此次征兵,不限年级,只要年满十六,修为在筑基以上就可报名!且之后论功行赏,她们也可以有战功可领!
表现优异者,甚至可以提前进入天女军编制内!
两国的小天女们正是最容易热血上头的年纪,此时如何能把持得住,几乎个个都报了名。
那些年纪不够或者修为不够的低年级小天女们还眼巴巴的问,真的不能通融扩招一下吗?她们也想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啊!
但通融是不可能通融的,神佑帝和兴元帝虽然有意历练自家小天女,但并不会让这些还未长成的未来花朵去拼杀。
于是那些还差一点点的小天女就垂头丧气的去努力修炼了,都想争取在报名截止前达到要求!
因为现在距离报名截止还有半个月,差临门一脚的小天女还有机会冲一把。
而那些报名成功的小天女们,则已经开始分批进行编队演练了。
这一次的反攻列国,纯粹是为了锻炼小天女们而制定的计划,所以战前的演练准备都很充分。
时间也定得很宽裕。
来赎人的列国使臣们都还在路上,远一些的甚至还不知道自家已经战败了,还在做着瓜分梁陈的春秋大梦呢。
趁他们车马慢通讯不及时,梁陈有很充足的时间去安排大大小小的事务。
除了即将出战的小天女们,神佑帝与兴元帝还在国中来了一通前所未有的统考选拔。
目的是为了提前选拔出未来将要去列国镇守的执政官。
因为神佑帝和兴元帝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统天下!
所以待打下列国后,驻守当地的官兵都要提前选拔好,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没个章程。
常言道,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加上列国蒙昧,子民尚未开智,梁陈届时少不得需要多多派人去扫盲教化,才能真正的收服民心。
因此,后续的执政官,镇守士兵,各行教师,各衙门的能吏,都多多益善。
梁陈两国内,各种扩招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
梁国。
子衿在奉天封神后,并未贸然去拜访。
左右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
因此,她在激发出封神谕令后,就回到了梁国。
因为她在奉天封神当日也看见了列国来袭的一幕,猜到后续梁陈或许会集结反攻。
于是她便想,若是她也参与到反攻的队伍里,跟随大军去往列国,说不定会有些意料之外的收获。
不管是见识更多的人和事,还是跟着大军学些新知识,都于她的历练大有益处。
所以子衿回到了梁国,在梁国,她有正式的身份卡,足以让她参与到各种活动中去。
但子衿站在街边军校扩招的告示牌前,沉默了。
她一不是军校生,二没满十六岁,她想报名都报不了。
子衿身边还站着许多和她一样垂头丧气的小天女,一张张皱着的小脸看得周围的大人们忍俊不禁。
这告示牌张贴在京兆府附近,京兆府衙门里出入的大人们忍着笑走过,有的还会安慰这群小天女几句。
“嗳,小家伙们,年纪都还没满十六吧?你们也别灰心,等你们长大以后,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是啊,等列国平定下来后,各处肯定都缺人,到时候你们新生代的天下可广阔着呢!”
这些都是实话,别看这些小天女现在报不了名上不了战场,但她们未来能大展拳脚的地方可多得很,偌大的天下,将来都会是她们施展抱负的地方。
站在告示牌前长吁短叹的小天女们精神一振,不过还有人眼巴巴的看着这些穿着官袍的大人们,“大人,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横竖都是未成年,十五十六也没什么区别呀!”
说话的小天女努力昂首挺胸,让大人们看见她的斗志,“我已经筑基一重境了!也可以上战场了!”
子衿站在一群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天女当中,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跟着看向了旁边的大人们,眼中尽是希冀。
那个开口安慰她们的京兆府女官笑了起来。
“好姑娘!有能耐!小小年纪就筑基了,日后必能成大事!”她毫不吝啬的夸赞着她们,但却绝口不提“通融通融”的事。
小天女们只能唉声叹气的各回各家去。
子衿也只能回到她下榻的客栈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二代身份证上清清楚楚的写了她的年纪,她简直想谎报年龄混进去。
但如今梁陈的户籍政令完善得很,一点空子都钻不了的。
子衿坐在客栈窗边,琢磨自己要不干脆暗中尾随大军算了。
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管多么早熟稳重,心中的热血总是要格外的沸腾一些,因此她现在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如同其他小天女一般,想做点什么,好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
毕竟师尊让她来人间历练一通,她总得做出些成绩才像样啊!不拘是凡俗功业,还是修行感悟,总比无所得要好。
因为她一直记得临行前师尊的话,叫她去顺心而为,在人间脚踏实地的走一遭,去看去听,去体验众生百态。
子衿托腮在窗边思虑了良久,随后蹬蹬蹬的下楼去了。
趁现在报名还未截止,她先去军校报个名再说!
等她成了军校生,说不定就能寻到别的机会呢?
梁国军校入学的学费很低,若是考核成绩优异,不仅不收学费,反而还有奖学金。而且此时正值扩招,还有个临时的招考制度,可以让错过了入学时间的学子加考两场。
只要子衿能通过两场加考,她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军校生,这样一来,她除了年龄以外,别的条件就都符合了,也许还能赶在大军开拨之前找到机会随军去。
子衿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报名入学,并在一众考官的监考下,以相当优秀的成绩通过了文考与武考。
甚至在武考时,她差点没收住力,把给她考核修为的教官都掀飞出去。
那位金丹期的教官啧啧称奇。
“子衿同学,你如今修为几何?”
子衿犹豫了一下,瞒报了一重境界:“元婴期。”
监考的教官们都惊了!
十四岁的元婴期!
这可比她们这些教官的修为还高了!现在梁陈里,元婴期可以算得上是顶尖战力了!没想到这小学子竟有如此修为!
教官们立刻围过来,问子衿可有师承?是哪位大能高足?
子衿只能说自家师尊是隐世高人,不许她在外透露名号,教官们这才作罢。
武考的主考官摸了摸下巴,“子衿同学,你这个修为连我们也得叫一声小前辈————若是让你与其他小学子一同上学倒是埋没了,你容我上报一番,说不定会有更适合你的去处。”
第132章
武考的主考官果真上报去了。
她将军校里新来了个十四岁的小前辈的消息一层一层报上去后, 负责扩招的总考官也惊了。
元婴期的修为,在学校里也只能学些理论文化课程了, 在修为上已经无人能指导这位小前辈了。
可她的理论文化课考核的成绩也相当优异, 看得出文化基础也很扎实,已经到了可以提前择业的程度了。
所以,让这位小前辈做学子就不大合适了。
她们临时开了个小会, 商量了好一会, 才讨论出一个还算合适的法子来。
本次扩招的总考官亲自带人来到了子衿所在的考场。
她们在商议的时候,子衿就老老实实的等着消息。
总考官大步来到考场, 在武考考官的介绍下跟子衿打了个照面,随后她便直奔主题:“子衿小前辈, 我们经过商议,一致认为让您入读学子不大合适————不知您对随军可有想法?”
她这也不是无的放矢。
因为这次随着小天女们出征,兴元帝特设了一个全新的职位:执笔者。
执笔者随军出行,不一定上前线,主要职责是用留影石将随行一路值得记录的的场景录下来, 再编纂成影册。
而这些珍贵的影册资料, 将会成为未来大一统史书的一部分。
这将会是一个开天辟地的新史册。
大一统前的天下百姓如何, 大一统后的天下百姓又如何,而梁陈大军是如何横扫列国, 教化列国, 这些,都是值得记录的史书工笔。
这样的史书全部采用实地留影, 无法用文字掩盖任何史实, 是最公平公正的记录方法。
而担任这个职责的执笔者, 则需要拥有足够的修为, 才能保证在交战时或是其他紧急情况时还能从容的执笔记录而不至于被波及到自身和影册。
除了记录征战之外, 执笔者还需要赶在大军之前,去记录下列国百姓的真实生活,以及战后的百姓生活等等等等。
原本主考官是决意在天女军中选择元婴期修士来担任这个职责,但看着年纪小小却沉稳老成的子衿,主考官觉得,在执笔者的队伍里再添一个见习名额也未尝不可。
子衿一听完这解释,眼睛就亮了。
“我愿意做见习执笔者!”
这跟她出来历练的目的不谋而合,简直是最最适合她的职位了!
主考官笑了起来,将一个执笔者的胸章交给子衿,又让她准备一下参加上任前的培训课。
子衿小心翼翼的捧着执笔者的胸章,将它扣在了衣襟上。
随后主考官就带着她,来到了执笔者们暂住的院中。
这里是一个临时的宿舍,紧挨着天女学堂和京兆府衙,里面暂时住着的都是即将上任的第一批执笔者。
子衿进去后,就受到了里面的前辈们的热烈欢迎。
大家都对这个小见习生很热情,带着她一同去上课,给她讲解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执笔者。
在这里,子衿认识了好些前辈姐姐,也学到了许多新的知识。
她们说,执笔者最重要的就是要做到公开公正,她们的影册,以后会是流传后世的第一手史实记录资料,所以她们一定要尽可能全面完备的将接下来天下会发生的种种变化记录在册。
子衿认真的记下了。
她从前辈们的教导中,明白了执笔者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她也很荣幸,自己可以与天下苍生一起见证历史,并将自己的记录传于后世。
子衿还将自己成为见习执笔者的消息告知了墨卿。
墨卿其实一直在关注着小徒弟,对她这一路行来的见闻也有所了解,所以对于子衿成为见习执笔者的事情,墨卿是很鼓励的。
她本意就是想让子衿走入凡间,增长见闻的同时以红尘炼心,好让她自己真真切切的悟出自己的道途。
因为子衿所走的执法之道是需要深入民间的,否则,一位高高在上,脱离了普罗大众的执法者,是不可能做出公平公正的决断的。
于是墨卿不仅鼓励子衿去做好见习执笔者,还嘱咐她要多将目光注视在那些普通百姓的身上。
子衿自是应下不提。
这次随军出行,执笔者们会分头去往不同的方向,正式执笔者们大多都是正经史官,她们将要记录的王朝更替和大军征伐将会是未来的恢弘正史,而子衿这个小见习生将记录下更细微的民生百态,这些将作为对正史的补充。
所以子衿这次的行程会跟其他执笔者有所不同,她将会去往那些更微末的地方,将芸芸众生相都录入影册之中。
半月后,执笔者的培训课程告一段落,军校扩招结束,已经编队整装的小天女们也准备好要出发了。
神佑帝和兴元帝亲自前来,为这一支尚未开刃的利剑之军践行。
小天女们在两位女帝的鼓励下热血沸腾的出发了。
两国天女军也派出了一部分,分别护送两支预备军前去征讨列国,还顺势带上了那些没来得及被赎走的各国君主重臣。
这次反攻列国,梁陈将分头行事。
梁国预备军借道陈国,目标是陈国的另一个邻国:越国,而陈国预备军则直接从边境出发,从燕国开始往中原推进。
两支预备军约定在中原汇合,且她们都在临行前立下了豪言壮语,要跟友邻的姐妹们比个高下,看看谁先打入中原。
神佑帝和兴元帝笑眯眯的给自家小预备军们加油,并不阻拦她们的互相竞争。因为这样的良性竞争对两国的发展都有好处,正所谓是有竞争才有动力。
吃完践行宴后,两支规模不到十万的小预备军们就意气风发的跨上了飞剑,开启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道征途。
子衿跟随梁国的预备军,朝着越国去了。
*
越国王都。
群龙无首的朝臣们焦灼的在朝堂上翘首以盼。
他们不清楚为什么自家君主出征后,在上个月忽然失去了联系。
但他们谁都没往战败的方向思考过。
因为那可是百万联军啊!
即便越国不算列国里最厉害的,但跟随百万大军一同进军,用脚指头想也不可能战败。
越国群臣只担忧自家君主久久未传回消息,不知是不是在瓜分战利品时与其余国君起了冲突?
他们都认为,打下梁陈易,瓜分梁陈难。
毕竟梁陈再富庶,也才两份国土与资源,而参与瓜分的她们的,却足足有数十支联军。
越国留守监国的太子已经派出了快马和飞鸽去前线打听消息,可不知为何,快马和飞鸽也迟迟不见回转。
接连派去的人马都陆续失联让越国朝臣们有些慌张。
越王亲征,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他们越国出战的十万儿郎又如何了?
朝臣们焦头烂额,几乎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越王的消息。
在他们的期盼下,一个狼狈不堪的小将回到了越国。
越国太子立刻令这个小将入朝汇报消息。
满身风尘仆仆的小将来到朝堂后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几乎泣不成声:“联军战败,王上和大将军都被俘了!!”
“什么?!!”
越国太子惊得猛地站起来,朝臣们也炸了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联军如何会战败?!王上和大将军被俘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齐国鲁国言而无信,借刀杀人不成?!”
“此消息是从何而来?!你有何证据证明自己所言属实?!”
“莫非是齐国国君和鲁国国君想独吞梁陈,才使下奸计扣留了王上?!”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着。
但那小将却连连摇头,他从怀中摸出了一组玉珏,递给宦官。
“不,不是的!梁陈的悍妇,她们,她们会妖术!!她们把百万联军都击破了!各国的国君与将帅都被俘了!!”
“她们还让我们回来,说,说要备好赎金,才能将王上和大将军他们赎回来!”
顿时整个朝堂哗然。
越国太子看着那组玉珏,猛地跌坐回王座中。
玉珏是真的,是他父王出征前佩戴的爱物,这玉珏他父王极其喜爱,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是绝不可能落在一个小将手中的。
这小将又泪流满面的从怀中摸出了盖着越王血手印和私印的文书。
这是一份陈国女帝草拟的赎金单子,上面写着一长串的银钱物资等“赎金”,还说若是不能按时交齐赎金,那她们就只能把越王和越国大将军都拿去祭旗了。
越国太子拿着那张薄薄的文书,双手发抖,他两眼泛红的喘着粗气,似乎要将这赎金单子看出个洞来才罢休的样子。
“太子殿下!!!”
忽然,宦官一声惊呼,随即猛的冲上前扶住了越国太子,因为他竟一时怒急攻心,晕了过去!
这下越国朝堂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朝臣们七手八脚的扶起越国太子,又是掐人中又是喊太医,好半晌后才把昏迷的越国太子抬进了偏殿中。
那个特意被神佑帝放回来报信的小将也被朝臣们以“扰乱朝堂”的罪名扣押进了天牢。
他们在这边惊慌失措,却不知还有更大的灾祸将要临头。
神佑帝与兴元帝拟定赎金单子的时候,还是刚俘获了百万俘虏时,那会她们的反攻计划还未定下。
就在这个报信的小将日夜兼程的拍马往越国国都中去的过程中,梁陈两国已经赶在他抵达之前,将反攻列国的各项事宜都安排妥当了。
报信小将前脚才踏进国都,备战了大半个月的梁陈预备军后脚就开拨抵达了越国边境。
而此时的越国众人还一无所知。
第133章
越国边境。
梁国预备军整整齐齐的从越国边境上空掠过时, 下方越国戍边的守卫们吓得在地上连滚带爬的逃命!
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黑压压的剑阵划过头顶,简直如同一片风雨欲来的罩顶乌云!
戍边的越国兵丁们想要爬起来点燃烽烟报信, 但他们手脚都软得像面条, 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都爬不起来。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梁国预备军从自己头顶飞过。
直到梁国预备军飞出了一段距离,他们才哆哆嗦嗦的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守边大将头晕目眩了好一会, 才声音干哑的命快马往国中报信去。
然而他们的速度又如何赶得上御剑的天女们呢。
梁国预备军的小将领, 都是军校内高年级的尖子生,她们自主编队整合, 指挥着整支队伍的行动。
领头的小将领带着预备军飞过了越国的边境哨塔城墙后,又一个急转, 她们直接站在越国防线内的空中发动了攻击,三下五除二就将整个越国边境拿下了!
越国的守边军本就不甚强大,又被梁国小天女们吓破了胆,短短半盏茶时间,越国边境就被破了。
她们第一次把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用于实战, 许多小天女都既激动又怔然。
攻下越国边境后, 领头小将领又带着预备军们落地, 捆俘虏的捆俘虏,清理战场的清理战场。
在空中护卫她们的正规天女军们只静静地停在飞剑上, 并不干涉她们的一举一动。
而子衿则打开了留影石, 远远地飞到的预备军最边缘的地方,把下方的一幕幕都录进留影石里。
忙碌的小天女们, 挣扎不休的俘虏们, 倒塌的哨塔, 被破开的城墙, 兵荒马乱的战场, 所有的场景,都分毫不差的被记录了下来。
几个小将领们攻防时重点都只在越国边境的防线上,并没有大肆杀伐,因此越国的戍边守卫基本上都还是活口,小将领们甚至故意放走了去报信的兵丁。
此时她们就忙着把俘虏们一一捆起来,免得他们多生事端。
预备军的行军储物袋里装着许多实用的物资,比如现在她们用来捆俘虏的子母绳,只需要一根,就可以子母相扣,将数百个俘虏牢牢的捆做一团,任凭俘虏们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忙活了半晌后,越国数千个边军俘虏都被捆好了。
小将领们又聚在一起商议该如何处理他们。
全部杀了是不行的,她们都是修道之人,有好生之德,都不愿意多造杀孽,且日后待她们攻下越国,这些俘虏们也算是她们大梁子民,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折了。
小将领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了好一会,最后把越国戍边军的将领提溜了出来。
那个五大三粗的越国将领看上去虎背熊腰的,比小天女们高大得多,可他却被一个御剑的小天女像拎鸡仔一样拎着外甲,砰的一声扔到了梁国小将领的面前。
越国将领双手都被反绑着,他双眼充血的从地上挣扎起来,“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这些小妖女不要欺人太甚!!”
将他拎过来的小天女一剑鞘抽在他后脑上,抽得他一个趔趄。
“少废话!我们小将军要问你话呢,你老老实实的回答就是了,你要是再叽叽歪歪,小心我们把你们全部宰了!”
越国将领一僵。
那个小天女见自己成功吓唬到他,才悠悠的跳下飞剑,像个真正的卫兵那样仗剑肃立在自家小将军身后。
梁国预备军的见习小将军拍拍战甲站起来,“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越国与列国勾结,欲染指我梁陈,如今我们也只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
“现在你们败了,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越国将领屈辱的垂着头,他捏紧了拳头,拼命在心里给自己念“大丈夫能屈能伸”,半晌后,才嘶哑的问道:“想死是如何,想活又是如何?”
梁国小将军笑道:“很简单,你们若是想死,我们就成全你们,直接屠了你们全军再继续往前攻打便是。”
“但你们若是想活呢,也不是不行。”
“只要你肯写下降书,带着你的手下们解甲归田去,我们就饶你们不死。将来我们攻下了越国,你们也能继续过你们的田园生活。”
“你想选哪个呢?”
越国将领沉默了许久。
他在犹豫。
按理来说,败军之将,要么被俘,要么被杀,古往今来都没有别的选择。
他们在被征来戍边时,也曾被越王灌输了一大通“马革裹尸”的想法。
若是按越王的要求,他们现在就该拼尽最后一口力气,跟敌人血战到底。纵然是不敌,也该血洒疆场,用生命换一个“青山忠骨还”的美名,替家人多留些抚恤金。
可现在他们面对这群邪门的小妖女却半分还手之力都没有,别说是血战了,他们这会全都被捆成了粽子,想来个为国捐躯都做不到。
而且解甲归田,这是他从未有过,也从未敢想过的选择。
如果是越国将领得胜,他扪心自问绝不会做出如此“妇人之仁”的事情来,列国征战之军,往往不屠城就已经算得上是宅心仁厚了。
可如今他们全数被俘,他又十分庆幸眼前的这支小女军的“妇人之仁”。
越国将领沉默了良久,子衿拿着留影石,把他的挣扎神情一一记录下来。
“你们说得可能当真?”越国将领深吸了一口气,“果真我写下降书,你们就放我们解甲归田去?”
梁国小将军道:“自然,你以为我们跟你们这些男人一样惯会出尔反尔不成?我梁陈天女个个一言九鼎,断不会食言!”
那越国将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问了一句:“你们不怕放走我们后,我们又卷土重来?”
梁国小将军嗤笑了一声。
她什么都没说,但越国将领却懂了。
以她们的战力,他们再卷土重来百次千次也毫无意义,她们肯放他们一条生路,纯属是她们年幼心软而已。
越国将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跪了下去。
“末将愿降。”
他不怕死,但他手下的数千兵丁,大多都是越王强征来的壮丁。他们的家中多有父母妻儿,若不是越国想跟列国分一杯羹,他们原本都该是平淡度日的百姓,而不是随时可能捐躯的边军。
越国将领选择了投降后,便自去跟被俘的手下们解释缘由了。
小半日后,梁国小将军接受了他们的降书。
子衿拿着留影石,把战败的越国戍边军们沉默的脱下战甲,放下长枪的场景录入影册。
梁国小将军没有没收他们的战马粮草,只将他们的战甲武器收走,又下令给每一个俘虏来了一道除恶咒后,才放他们离去。
除恶咒之下,竟意外的存活了大半俘虏。
看来那越国将领没有说谎,他们这一群留守的戍边军还真大多都是百姓,否则,他们不可能在除恶咒下活下来。
因为越国的正规军被俘后,中咒而亡的比例可不止一星半点。他们才是手上沾满了血的掳掠之军,也是越王洋洋自得的“强军”。
梁国小将军凑到子衿跟前,看着留影石中被释放的俘虏们沉默离去的背影,感慨了一句。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幸好咱们梁陈不搞他们男人好战屠城这一套,否则今日又该有一场血流漂杵的惨状了。”
子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把整场战役从头录到尾之后,子衿又转头录起了预备军们。
预备军的小天女们首战告捷,面对子衿的留影石,她们都大大方方的摆出了欢庆的姿势,把一张张犹带稚气的笑脸都录了进去。
梁国小将军还拉着几个小副将,领着所有预备军站在倒塌的哨塔上留影。
她们中气十足的排好阵势,齐声喊道:“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子衿御剑飞到半空,把所有的预备军和她们中二又热血的欢呼声全部录进留影石里,再编纂成影册。
拍完留影,她们又该继续启程了。
梁国小将军把第一场交战得胜的消息传回国都,又马不停蹄的跨上飞剑,继续往越国推进。
她们可都还记得跟陈国友军的弋?竞争呢!哪边先打入中原,哪边就能先吃第一顿庆功宴!那才是真风光呢!
梁国预备军的剑阵再次起飞,她们还遇到了脚下正在赶路的被释放的越国戍边俘虏们。
但这一次,没有人再大喊大叫的说她们是“小妖女”,反而还有人怔怔的仰头望着她们呼啸而去的背影,忽地跪下,沉默的朝着远去的剑阵磕了个头。
子衿飞在队伍最后面,想了想,掏出留影石,把这一幕也录了进去。
梁国的预备军剑阵飞行速度很快,不多时,就从越国边境赶到了越国境内的某个边陲重镇上。
这里也有守军,但比起边境线上的守卫要少很多。
梁国小将军只派了两个小副将和两支小纵队,就将这座边陲重镇拿下了,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时天色将晚,行军了一个白天的几个小将领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城外暂歇一晚。
至于这里的俘虏们,先晾他们一个晚上,明日进城再做处理也不迟。
平均修为都在筑基期的小天女们四散开,三三两两的在临时营地里或打坐休息,或掏出些水和食物与同伴分享。
俘虏们都已经被她们关押在了这镇子外的边防营里,由于预备军攻入的动作极快,现在这镇子里还有好些人都还不知道自己城门已经失守了。
子衿在临时营地里转悠了一圈,然后就跟小将军打了个招呼,拿着留影石,走进了这座夜色中的边镇里。
第134章
越国这座边陲镇子似乎就是专为戍边而建的。
其中住着的寻常百姓不多, 大多数都是驻守在此的边军,以及供边军取乐的红楼。
子衿走在月色笼罩下的街道上, 远远地就听见了一些不堪入耳的动静。
此时街巷中黑漆漆的, 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四周一片寂静,于是那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就尤为刺耳。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或凄厉或虚弱的惨叫声哭喊声。
子衿虽然年纪还小, 但她在游历这小半年增长了不少的见识, 知道有一种地方叫做烟花之地,也从别人口中听过些只言片语, 知道曾经的“楼子”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男人倚在街边与自家小孩说过的话。
那位父亲似乎是特意来教导自家小孩的, 他吓唬那小男孩说:“好端端的不学好,想要做什么花魁,你可知那花魁是个什么东西吗?那都是馆子里的!”
小孩有些懵懂的问什么是馆子。
那不甚年轻的父亲看着不大像个正经人,竟当街跟小孩说起了些有的没的。其中有些话,就提及了“从前的小馆馆和红楼”是什么样子的, 用来吓唬自家小孩。
他说, “年成不好时就把小孩子卖进去, 日日接客”,他又说, “你以为从前的馆子像现在的馆子这么规矩么?从前可没有清倌, 被卖去的没有一个能逃出来的!”
他似乎有些怀念的说从前的男人最爱去楼子里,那时候的楼里基本上都还是年轻温顺的女孩。还说从前的花魁是如何如何供人赏玩, 年老色衰后又是何等的惨状。
他说了从前种种狎昵悲惨的案子, 把那小孩吓得一叠声的说自己再也不想做花魁了, 那父亲才满意的作罢, 牵着小孩走远了。
子衿当时只觉好笑, 但如今她听着远处的动静,再回想起那个男人说的话,她一股无名火腾的就起来了。
逼良为娼,在男人们的国家里似乎是很寻常的事。
子衿怒气冲冲的一手留影石,一手召出灵剑,转瞬之间就来到了那栋亮着红灯笼的两层小楼前。
梁国预备军攻下城门的消息,似乎还没传进镇子里,楼里的“兵爷”们还在肆意的寻欢作乐。
“哟~还真是个小烈货,罗妈妈果真没骗我们,是个上等的好货!”
“啧啧啧,这水灵的,跟咱们这边的黄脸婆完全不一样呢!今天爷爷们也享享福,尝尝卫国官家女的滋味!哈哈哈哈!”
几个笑容猥琐可憎的男人脱下外甲,朝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年轻女孩儿走去。
但他们还未走近,就听得砰的一声巨响!
整座花楼都猛地晃了晃,楼下的的招牌更是应声而碎!!
烟尘滚滚中,似乎还站着一道提着剑的朦胧影子。
楼子里其他正在作乐的客人们都吓得一个激灵,楼里的妈妈也连忙大呼小叫的喊人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一剑削飞了红楼招牌的子衿冷着脸,在人群里一路杀到了二楼的虚弱哭声的源头。
她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楼里的打手都不敢上前,那些惊慌失措的姑娘们更是吓得躲的躲逃的逃,一时间整个红楼就乱了起来。
子衿一脚踢开二楼角落里的一个小房间。
红楼的妈妈似乎想上来拦她,但又不敢,只能在旁边哭天抢地的喊着要找人去报官。
“天杀的!!哪里来的小蹄子敢来老娘这里闹事哟!!”
那位“罗妈妈”跟在子衿后头急得直跺脚又不敢拦:“小杀才!!你要钱还是要人,说一声,有话好好商量便是,这闹得人仰马翻的,等官爷来了你也没好果子吃!!”
子衿充耳不闻,走进这间漆黑的小屋中。
屋里微弱的哭声都已经停下了,不知是吓得还是怎么的。
修士的目力极佳,夜晚也能照样视物。于是子衿清晰的看见了这屋里捆着七八个面容年轻的女孩儿,个个都伤痕累累,唯有脸庞毫发无损。
先前她听到的微弱哭声和惨叫声似乎就是她们发出的。
这些女孩儿不知外间发生了什么,此时一个个都吓得浑身发抖,呜咽着想蜷缩起来。
子衿极力压抑着怒火,把她们身上的绳索挑断。这时挤到门口的罗妈妈提着的灯笼照亮了这小房间,那七八个女孩看见她就吓得直哆嗦。
“小杀才!!你要做什么!!这都是老娘的货!!这可是上头指名派下来要好好‘照顾’的!你若是劫走她们,你也没个好下场!!”
子衿转身一剑抵在罗妈妈的喉咙上。
“你管这些活生生的人,叫‘货’?!”子衿拼命克制着想要一剑给她个痛快的冲动,“我不爱杀人,但你若是再出言不逊,小心我现在就送你回老家!”
罗妈妈被剑抵着脖子,那冰冷的寒意激得她一颤,顿时举起双手不敢吱声了。
子衿从身份卡里摸出一根子母绳,把罗妈妈和她身后跟着的打手全部捆了个结结实实,才转身去扶那些战战兢兢的女孩。
“你们别怕,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女孩们听子衿这样说,又见她捆了罗妈妈和打手,似乎稍稍放松了一点,但还是缩在角落里不敢出来。
这时,又有些男客咋咋呼呼的结伴上来了,他们被打断了“好兴致”,正想来找人出出气。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什么人敢在怡红楼闹事?活腻歪了?!罗妈妈,你的护院们今日是没吃饭还是怎的?!要咱们帮忙么!”
罗妈妈连忙高喊道:“兵爷救命!!有个小杀才要劫我们的新货!!”
有人怒道:“什么?!是那批上头拨下来的卫国小娘子么?爷爷们还没受用到,就有人想劫她们走?!想找死么?!”
罗妈妈还想说什么,但子衿回身一剑鞘打晕了她。
子衿看着那些膀大腰圆的男客,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恶心。
走在前面的男人看到被捆成一团的罗妈妈和打手,又看到提着剑的子衿,“嘶”了一声。
“这又是哪里来的小辣货?快快放下剑,爷爷们可以既往不咎,还是会好~好~疼~你的!”他们猥琐的笑容简直看得人火冒三丈。
子衿懒得跟他们废话,提剑将他们全部放倒。
那些男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当头一击敲昏了过去,只眨眼之间就七歪八扭的倒了一地。
这下楼下的客人们好像反应过来了,纷纷一哄而散。
子衿反手掏出了传讯纸鹤,简短的告知了梁国小将军镇子里发生的事,再请她派人来帮忙善后。
梁国小将军一听就怒了,当即点了一队预备军御剑杀进了镇子里。
原本她们无意扰民,才歇在了城外,可既然这镇子上都是些污糟人污糟事,那她们就没必要跟他们讲什么道理了!
预备军们火速赶到,半盏茶后,整座怡红楼都被她们控制住了,那些试图逃窜从男客也尽数被抓回。
罗妈妈和打手,以及男客们全部被打晕捆在了一处,楼里的姑娘们都被吓坏了,但预备军们并没有伤害她们,而是让她们都去大厅里先待着。
子衿和其他小天女又一同把二楼捆着的姑娘们救了下来,给她们上了药。
一切消停后,梁国小将军才找人问起话来。
她点了一个看上去还算冷静的姑娘,问道:“你们这楼子是怎么回事?从实招来!”
那个姑娘定了定神,朝梁国小将军行了个万福礼后才说道:“这位贵人?我们这怡红楼,乃是官府教坊,楼里的女子,多是获罪的官奴家眷。”
在这位姑娘的解释下,梁国众人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怡红楼,是越国的“劳军”楼子。据说在越国各个驻军所在的地方,都有这样的地方。
越国的法令有“连坐”的规矩,凡一人犯事,亲族都要受累。主犯伏诛后,亲族家眷还要被发配为奴,流放到各处。
这些家眷可能跟主犯一辈子都没见过一次面,但却要因为亲族关系而被连坐流放。
运气好的,被买去为奴为婢,运气不好的,就会像怡红楼里的姑娘一样,被送来“劳军”。
而那些被罗妈妈叫做“新货”的姑娘,则是越王前番攻打卫国得胜后,掳掠来的卫国女。
列国结盟攻打梁陈之前,本就是各自为政且时有征战的,越国跟卫国,此前一直就有些过节摩擦。
此次在列国联军出发前,越王派兵去卫国抢了好一通“资源”用作军费,之后才行囊鼓鼓的跟着齐国鲁国去攻打梁陈。
怡红楼里正在被“调|教”的“新货”姑娘们,就是从卫国抢来的“资源”之一。
她们和楼里的其他姑娘一样,都是无辜受害的可怜女子。
梁国的小天女们听得怒发冲冠,当即劈碎了怡红楼,把楼子里的女孩儿们全部放走。
可有些已经在怡红楼接了许多客的姑娘们却凄惶了起来,她们早已无家可归,此时就算被烧了奴契,得了自由身,这世上也没有她们的去处了。
梁国小将军气得提剑将一张桌子砍成两半:“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女子难道就不是天下人了么?!我倒不知道这世界竟是只容得下男人的!”
她当即下令,将这些女子带回营,待她们明日推平这边镇后,就彻底放她们自由。
有几个卫国女孩便膝行上前,说自己愿跟随预备军,哪怕是做个厨娘杂役也可。
左右她们也已经没有家了,自由身对举目无亲的她们而言毫无意义,甚至还会引来有心之人的觊觎。
还不如跟着这支年幼却又强大的小女军走,就算是跟着去做些粗使活计,也总比流落在此继续被越国人践踏要好得多。
第135章
子衿跟梁国小将军商量了一番, 便将这些女子带回了临时营地,交给其他同伴暂且照拂。
而她们这一队人马, 则回头去将整个镇子拿下。
她们的速度很快, 加上镇守这城池的守军早就被她们活捉了,所以后半夜时,这座边镇就已经被梁国预备军接管了。
梁国小将军和几个小副将开始清点镇上人口, 子衿一边拿着新的留影石录下新俘虏们被点名的场景, 一边又将记录了前半夜花楼发生的事情的留影石取出来,单独的编纂成影册。
子衿现在手上有两份影册。
一份是记录了梁国预备军的攻伐征战之类的大事记, 一份记录的是些比起大事记显得更加微末一些的小事。比如,怡红楼。
待这边梁国小将军将镇上人口清点完毕后, 天边已经微微的亮了。
天亮后,临时营地里的预备军也整装前来,与子衿她们汇合了,还带上了守城的俘虏们。
这些俘虏被扔在边防营里晾了一晚上,还有人的嘴里在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
梁国小将军和几个小副将将这些俘虏全部给了一道除恶咒, 在除恶咒下存活下来的, 再命他们写下降书归田去。
把他们处理完, 剩下的就是些无辜的百姓和被卷进来的花楼女子们。
子衿的留影石,将花楼的妈妈们惊慌求饶的样子记录了下来, 也将她们在除恶咒下暴毙身亡的样子记录了下来。
镇中为数不多的百姓都被这样的阵势给吓到了。
原本有些看预备军年幼, 想耍些滑头的人也都老实了,再不敢起什么旁的心思。
当预备军们核实了他们的身份, 将他们放走时, 他们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回了家, 一句话都没敢多说。
这时, 原地就只剩下那些无处可去的花楼女子们了。
花楼女子们也被预备军们批量处理俘虏的样子吓到了, 她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无数金色的符文在这些穿着战甲的小姑娘们的手下成型,再将恶人们一一斩除,眨眼之间,就倒下了大片大片的人。
花楼女子们不知道什么是除恶咒,但当她们看见那些欺压过她们,还逼死过自己认识的姐妹的恶棍们都在符咒下暴毙而亡,而那些她们往日认识的好人却无事发生时,她们又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当梁国小将军告诉她们,她们自由了之后,大多数花楼女子都跪了下来,求梁国小将军收留她们。
一个似乎在花楼里有些身份的女子跪在最前面垂泪道:“若将军不嫌我们身子腌臜,我们情愿留下,任凭将军发落!”
她们说得恳切,让梁国的小天女们都心软了。
于是梁国预备军暂时将她们安排在了营地里,做些粗使活计,稍后再安排她们的去处。还将天女诀的传法金光交给了她们。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些风尘女子接下传法金光后,居然有大半都成功成了新晋天女。
连她们自己都不敢相信。
因为在所有人眼里,她们都是轻贱又低微的,是这个世上最卑贱的妓子,连乞丐都能对她们指指点点,吐上两口唾沫。
这年头的人们把女子名节看得比生命还重,于是那些男人们和“好女子”们就时常辱骂她们,说她们自甘下|贱,是猪狗不如的娼|妓,是千人骑万人枕的荡|妇,可她们这些女子,哪个不是被迫流落到这里呢?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她们要么是被牵连的罪奴家眷,要么是被掳来的“战利品”,可所有人都说她们肮脏,说她们下|贱,说她们放荡不堪。
好像只要把她们踩进泥里,他们就能获得无上的优越感一样。
她们的一切苦痛挣扎,在世人眼里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他们甚至嫌她们的惨叫声太大,扰了他们的雅兴。
于是她们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默默地承受着自己悲惨的命运,直到死去。
然而现在,她们却幸运的被神明眷顾了。
花楼女子们怔怔的,有些不可置信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有些却捂脸痛哭了起来。
尤其是当小天女们安慰她们,说脏的不是她们,而是那些心怀不轨的男人们的时候,她们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隐忍都失控了,她们的哭声听得人心酸不已。
子衿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
预备军拿下这个镇子后,就准备重新启程了。
花楼的女子们成了天女后,也有了自保之力,预备军便把她们留在了这个镇子上,她们现在是真的自由了。
等预备军把越国打下来后,她们还可以去申请新的身份户籍,开始新的生活。
梁国的预备军继续往越国国都攻去了,子衿跟着队伍一同出发,她一边赶路,一边在思考。
思考花楼的女子们悲惨命运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也思考为什么“世人皆苦”。
在梁国和陈国游历时,和在越国的所见所闻,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梁陈的女子,哪怕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极小一部分“娇女”,也过得比越国卫国的高门贵女要舒坦得多。
她们要么自行嫁人,要么靠天女家人照拂,既不需要操心生存果腹,又不必担心被人掳掠,沦落到种种悲惨的境遇里。
可越国和卫国的女子,哪怕是官家女,也随时都有被族人牵连,被敌国掳走的风险。
而且,即便她们幸运的没有被牵连或是掳走,她们也只能被锁在深闺里,过着不见天日,只能跟其他女子互相争宠度日的雀鸟生活。
她们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是什么导致了她们不得不活在这样的囚笼里呢?
是男人们吗?好像也不全是,因为“女人为难女人”似乎也是常态。是她们自己造成的吗?似乎也不是。
子衿默默地思考着,她记得师尊教导过她,说这世间万物都是错综复杂的,往往一个简单的现象,背后都是无数条交织的因果。
如果她想要在游历中把律令法典真正的完善起来,她就需要弄明白,这些现象的背后都有些什么。
否则,她制定的律令就会像当初在无名小城里一样,治标不治本,反而会加速和激化矛盾。
而且,外间的世界何其广阔,其中的情况可比无名小城里复杂多了。
子衿的律令法典如今已经成为了她的本命法器,可她却无法在上面落下任何笔迹。
她原本想在律令法典上写下“阴阳平衡”,但这样的写法太过笼统,也没有可执行的章程和可依据的标准,所以这一笔她始终无法写在律令法典上。
只有她真正深刻的理解了这条律令的意义和本质,再将它拆分成可行的细化的准则后,她才能成功落笔。
这次越国的红楼事件,让她有了些模糊又朦胧的想法,但一时半刻又无法捋清。
子衿只能暂且放下这一丝不甚清晰的灵感,继续看,继续听。
*
梁国预备军的行军速度和攻城速度都极快,她们摧枯拉朽的一路攻下了大半个越国后,越国朝堂才迟钝的反应了过来。
他们终于接到了迟来的战报。
梁国女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越国太子前段时间还在为赎金的事情头痛,可他还没凑齐赎金,梁国预备军就已经快要打到越国国都了。
而且,让越国太子和朝臣们都恐慌的是,他们留守在各地的驻军,不仅败了,还全数被瓦解了!
因为梁国女军这一路打来,她们竟没遇到过卷土重来的大军!甚至连她们打入越国的消息,都没人上报!
越国太子在朝堂上大发雷霆。
“那些驻军呢?!全跑了?!还是被杀了?!怎么没人阻拦她们?!连上报的人也死光了吗?!!”
朝臣们个个低头不语,谁都没敢吱声。
他们是真的觉得见了鬼了。因为要不是越国国都外围有烽火哨塔传信,他们恐怕都不知道越国女军已经打到国都附近来了!
越国太子的怒吼,也是他们心里的疑问。
他们的驻军呢?为何没有消息传来?即便是战败了,也不该连个求援消息都递不出来啊?!
他们不知道的是,梁国预备军打了一路,就把他们的驻军瓦解了一路。
越国真正的大军都已经被越王带去亲征了,现在越国留守的,多半都是后头征来的壮丁和新兵。
梁国预备军跟他们交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而且,梁国小将军的“解甲归田”简直是在往这些被强征的兵丁的心坎上戳。于是他们在将领被处决,群龙无首后,自然而然的就收拾收拾回乡了。
而那些有战斗力的真正沙场老兵老将们,则统统被就地处理了。
这样一来,有心报信和有能力报信的人没了,剩下的都是些不情不愿被征来的百姓,他们能千里迢迢的来给越国太子报信就有鬼了。
他们懵里懵懂的被派来守城,连王宫的门朝着哪边开都不知道呢。
于是梁国预备军打了一路,越国的守军就溃败了一路,梁国小将军此前特意放走的报信的人赶路的速度还不如她们攻城的速度快,所以越国太子和朝臣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越国国都百里外。
子衿仍旧拿着留影石,录下梁国小将军和小副将们围着越国地图商议正事的画面。
她手上的影册里,已经存下了好些记录了。有大军征战的大事记,也有救风尘,扶百姓,除豪强悍匪的零碎日常。
她还特意多添了一份新的影册,在其中记录越国这一路行来新觉醒的天女们。
今天子衿拿出的留影石是专记大事的那一册,因为梁国小将军议事时,将一直关押在芥子囚牢里的越王也放了出来。
一个小副将道:“将军,咱们马上就能攻进越国国都了,这越王老儿咱们什么时候拿去换赎金来?”
第136章
梁国预备军出征时, 顺手将那些列国的君主重臣们都捎上了。
他们被关押在可以随身携带的芥子囚笼里,连天日都看不见。
之前打入越国时, 越王和越国大将军都一直被关押着, 丝毫不知自己的国家已经快要匍匐在梁国预备军的剑下了。
现在小天女们马上就要打进越国国都了,她们才把关了许久的越王放了出来。
蓬头垢面的越王刚被放出来时还有些晕头转向,他在芥子囚笼里呆久了, 重新踩在大地上时竟觉得恍如隔世。
梁国的小副将那剑柄戳了戳他:“喂!越王老儿, 你的继承人好像不怎么想来赎你啊,我们都快打到国都了, 也没看见他们交出来的赎金呢。”
“你该不会被他们放弃了吧?”
越王猛地一僵。“不可能!绝不可能!我王儿绝不会置君父于不顾!!”
他被俘虏了这么久,做梦都想快点被赎回去, 可越国太子却迟迟没有交出赎金,叫他只能继续呆在暗无天日的芥子囚笼里,过得简直是生不如死。
所以现在一听到梁国小副将的话,越王瞬间就炸了。
“我王儿必定已经派人来送赎金了,肯定是你们错漏了!”他看上去既癫狂又歇斯底里, “你们再查查, 再查查!”
他这魔怔样俨然是快要被关疯了, 他神经质的念叨着“不可能”,又颠三倒四的念叨着肯定是梁国漏了他们越国的赎金, 整个人都状若疯癫, 哪里还有昔日趾高气扬的样子。
梁国小将军跟小副将们对视了一眼,看来这越王已经疯求了。
“算啦, 越王老儿已经没什么用了, 还是咱们自己去讨赎金吧!”梁国小将军拍了拍战甲, 起身下令把越王捆在旗杆上。
“走!攻进越国国都去!把越王悬在旗上!再往越国王宫里丢个传讯纸鹤去, 告诉他们, 如果三天内交不出赎金我们可就要撕票啦!”
她们还是很讲道理的,还愿意再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但如果越国人不识相,那她们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啦!
越王闻言吓得疯狂挣扎,嘴里“唔唔唔”的叫个不停,却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梁国小将军扯过越王的手,扎破他的手指,将一滴血滴在传讯纸鹤上,这样传讯纸鹤就会自动飞到与他血脉最近的人附近。
传讯纸鹤带着一滴殷红的血迹和梁国小将军的话,拍拍翅膀,往越国王宫里飞去。
此时,越国王宫里,越国太子还在和朝臣们焦头烂额。
一个胡子和头发都白了一半的小老头谏言道:“殿下,不若咱们先逃吧,否则等那梁国妖女们攻进来再跑就来不及了!”
立刻有人附和道:“是啊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如今情势危急,那梁国妖女实在是邪门,咱们留下来并非是明智之举啊!”
越国太子犹豫了起来。“可是,父王还在她们手里要是咱们跑了,父王该怎么办?”
有老臣立刻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殿下!那梁国妖女凶残,说不定陛下早就遭了她们的毒手了!”
他振振有词:“否则,她们怎么会提出如此高昂的赎金呢?她们就是想逼得咱们拿不出赎金,再装模作样的拿陛下来威胁咱们!”
“可陛下这些日子一点消息都没传来,肯定是早就遇害了!!”
他说得言之凿凿,越国太子更加犹豫了。
这时,一只纸鹤从外间飞了进来,落在了越国太子身上。
“什么妖物?!!”越国太子一惊,吓得连连后退,拼命挥袖想拂开这只诡异的纸鹤,因为这纸鹤上还有一小团血迹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朝臣们也被这纸鹤吓了一跳。
但还有更让他们害怕的事在后头呢!
只见那个古怪的纸鹤拍了拍翅膀,竟在空中重新展平,变回了一张纸的模样!
那张只漂浮在空中,纸上似乎还画着画。并且在纸张展开的同时,竟发出了一阵人的声音!
“越国人听好了!你们久不交赎金,故我们只好自己上门来拿啦!限你们三日内交齐赎金和战败赔偿,否则三日后我们就要把你们的王上拿去祭旗啦!”
而那张纸上,竟还有一副栩栩如生的画!那画上赫然是一个被捆在旗杆上拼命挣扎的人!
越国太子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了!
虽然那人看上去憔悴消瘦,又蓬头垢面,但越国太子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正是他的父王!!
那张纸似乎还嫌展示得不够,继续在越国的朝堂上飞了一圈,让在场的每一个朝臣都看见了纸上录下来的被俘的越王。
越国朝臣们既惊且怒,想伸手夺下这纸张撕碎,可这纸不知是什么做的,不仅撕不烂划不破,连火都烧不坏!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张纸在朝堂上飞来飞去,把威胁他们三日内交赎金的话重复了好几遍。
“众卿!!这可该如何是好?!”越国太子惶惶不安,可他的臣子们也都像是哑了火一般,半天都没人应他。
半晌后,才有人讷讷道:“可是她们要的赎金,是咱们越国的十五城和大半个国库啊”这如何交得起呢?
可不交似乎也不行。
因为那群梁国妖女极擅诛心,竟把越王被俘后的惨状大喇喇的带到了所有人面前,让他们想逃避都逃避不了。
“交吧,横竖她们都快打进国都了,若是割十五城就能换她们退兵,似乎也是个办法”
“不可!十五城和半个国库只是她们要的赎金,还不算后面追加的什么赔偿呢!若我们退一步,焉知她们不会得寸进尺?!”
“可咱们如今无兵无将,除了割地求和还能怎样呢?难道真要让她们打进国都,灭了咱们的社稷不成?”
朝臣们嗡嗡的小声争辩着,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小声道:“要不,咱们派人去和谈?咱们也循惯例,再派人去和亲?”
其他人立刻不吱声了。
越国太子沉默了半天,才道:“和谈可,和亲就免了吧。”和谈还好,可那梁陈两国之主都是女帝,若是派人和亲,那不得派王子去?万一她们指名让自己去和亲怎么办?
历来和亲的公主都没个好下场,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抓去和亲,越国太子就慌了。
虽然他们每次派公主去和亲时都拿家国大义压她们,说她们享受了荣华富贵,就该为母国做些贡献,可这事要是落在他们自己头上,他们就觉得受不了了。
他们丝毫不顾自己享受的是比公主更尊崇的地位,更实在的权势,当轮到他们“做贡献”时,他们就只记得和亲之苦,不记得自己从前是怎样逼迫公主们去和亲的了。
越国太子与朝臣们乱哄哄的商量了许久,才议定先使人去和谈。
他们派出了几个能说会道的官员,又带上了几大箱金银珠宝,惴惴不安的往国都外去了。
越国国都外一百里处。
梁国的预备军们又往前走了一百里,吓得这途径的城池里的百姓们全都关紧了门户不敢出来。
但梁国预备军并没有如他们担心的那样大肆掳掠,她们只是整整齐齐的从城池上空掠过,压根没下来惊扰百姓。
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天边后,战战兢兢的越国百姓们才既后怕又茫然的出来了。
她们就这样走了?越国百姓们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事,很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有些庆幸。
距离越国国都还有一百里时,梁国预备军停下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看到了脚下打着王室旗帜的车马队伍。
梁国小将军下令全军暂停赶路,她与几个小副将和子衿一同压下飞剑,站在了这队人马的前方。
那一队打着王室旗帜的人看上去已经快要吓傻了,表情空白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自己是来和谈的使臣。
和谈?这倒是有意思了。
子衿立刻摸出记录大事记的影册,准备录下这些越国人的举动,顺便看看他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个穿着缎面官袍的使臣咽了咽口水,一拱手:“见,见过将军,下官乃是越国使臣,奉太子殿下之命,特意来与将军议和的”
梁国小将军站在飞剑上居高临下的看了这使臣一眼。
那使臣又双手微微发抖的从袖中摸出一份地图:“这是我们愿割让给贵国的十五城,请将军过目。”
梁国小将军接过地图,气笑了,这越国还真是拿她们当傻子,划出来的十五城都是偏远小城不说,还都是些贫瘠的地方。
那使臣又磕磕巴巴的试探问道:“我等是真心求和,不知将军可否先将我们王上放下来,再,再议?”
梁国小将军嗤笑一声:“真心求和?是指用荒僻之地糊弄我们,还迟迟不肯交赎金的真心求和吗?”
那使臣一僵。
梁国小将军又道:“先不说你们割出来的十五城都是些什么穷乡僻壤,我们寄来的赎金单子上,恐怕也不止你身后这几箱子东西吧?”
她们的赎金单子上可是明明白白的写了各项物资,可不是区区几箱子就能装下的。
而且,这还只是赎回越王的赎金,战败赔偿的十五城和其余物资还不算在其内呢。
这越国还真是够无耻的。
梁国小将军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子衿,子衿立刻秒懂,拉近了留影石,把这使臣的嘴脸和他身后那可怜的几箱子物什录了下来,末了又掏出一张赎金单子来拍了个对比。
这样的反面教材,得好好录下来,让后世也看看列国的无耻行径!
第137章
子衿把越国使臣和他身后的箱子都录了一遍之后, 梁国小将军就下令撵走了越国使臣,叫他回去告诉越国太子和朝臣们洗干净脖子等着她们打进国都去吧!
那越国使臣见梁国小将军竟直接撕了和谈的地图和降书, 就知道此事无法善了了。
可他都亲眼看见了这些小女军神鬼莫测的手段, 心里也清楚越国这次恐怕真的要亡国了。
所以他吓得手脚都软了,梁国小将军叫他回去报信,可他却半天都迈不动步子。
最后梁国小将军嫌他磨叽, 干脆御剑带队往越国国都里杀去了, 把那个吓得瘫软如泥的越国使臣甩在了脑后。
小天女们御剑而行,速度比寻常车马快得多, 一百里的路程不到半个时辰她们就赶到了。
越国的国都城门口还站着些守卫,但他们看着头顶的剑阵掠过时, 无一不吓得丢盔弃甲而逃,竟一个有骨气的也没有!
梁国预备军看都没看这些土鸡瓦狗,直接在空中瞧了瞧越国国都的布局,然后直直的往城中心那座看上去最金碧辉煌的宫殿飞去了。
被捆着挂在旗杆上的越王早就晕过去了,不然现在他要是看见自家国都就这样不战而败, 他恐怕又要吐上三升老血以示悲愤。
越国王宫。
越国太子和朝臣们还在等着和谈的使臣回来呢, 可没过多久, 就有小内侍惊恐的跑进来传话了。
“不好了!不好了!梁国的人打进来了!!”
越国太子一惊,“什么?!怎会如此?!她们没跟使臣和谈么?!使臣呢?他人呢?!”
小内侍还没来得及回答, 越国太子和朝臣们就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动静。
他们跑出大殿, 然后就看到了王宫上空密密麻麻的剑阵!
越国太子手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他眼睁睁的看着梁国的预备军压下飞剑朝他飞来。越国太子吓得高声呼喊:“我们愿降!!请贵军明鉴, 我们愿降!!”
被挂在旗杆上的越王刚醒来, 就听到越国太子这一句, 他气得大喊了一声“逆子!”然后就两眼一翻, 又晕了过去。
这时越国的朝臣们才发现, 这剑阵的前方大旗下竟果真悬着他们的王上!
子衿啧啧啧了一声,围着越国王宫大殿飞了半圈,把越王和越国朝臣们惊恐不已的样子收录在大事记影册中。
梁国小将军压下飞剑,停在了越国太子身前。
“现在才想投降?晚了!”
说罢她就下令,把这些朝臣和越国太子全部捆起来,一网打尽。
越国王宫里的仆婢们吓得四下乱逃,霎时间整个王宫都乱哄了起来。梁国预备军只捆了越国太子和朝臣们,并没有对宫里的仆役们赶尽杀绝,而是任由他们四散逃开了。
捆完了前朝之人,几个小副将又带人把后宫也清理了一遍,将越王的后妃宫女们全部撵进了御花园里排排站好。
这些后妃宫女们个个花容失色,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在梁国的预备军与其余列国军队都不同,她们并没有在王宫里掳掠的打算,只告诉这些后妃宫女,越国已破,她们若是不想死,就老老实实的配合她们。
这些后妃和宫女们都已经吓傻了,一个个跟鹌鹑一样只点头,但却说话都说不明白。
梁国小副将无奈,只好问道:“你们谁是越国王后?出来说话!”
后妃们战战兢兢,纷纷后退,把一个浑身披金带玉的贵妇人孤零零的让在了最中间的空地上。
越国王后看上去也快吓傻了,哆哆嗦嗦的想退回后妃群里去,可她退一步,那些后妃宫女也跟着齐刷刷的退一步,生怕跟她挨着了边儿。
梁国小副将飞到越国王后跟前,“你便是越国王后?很好,你去把后宫众人名册整理一番再交上来,若是你配合得好,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但你们要是想耍花招,那我们可就要大开杀戒了!明白了吗?!”
越国王后努力让自己不要抖得那么厉害:“明,明白了。”
梁国小副将点点头,让越国王后把后宫一众人的名册都交上来后,才派人守着她们,自己去前殿复命。
前殿里,梁国小将军已经把越王,越国太子,越国朝臣都捆做了一团,正在商议该如何处置这些俘虏们。
“杀是不可能全杀了的,好歹也是这么多条人命,但除恶咒可以一人来一道,不过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梁国小将军大马金刀的坐在越王的王座上,命人把越王和越国太子提到前面来,又问了他们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
越王还晕着,但越国太子被剑指着喉咙,问他什么他都竹筒倒豆子一样答了。
“行,看在你如此配合的份上,暂且留你不死。”梁国小将军让人把他和越王都关进了芥子囚笼,又道:“人都拿下了,咱们该去统计一下他们的国库了!”
刚刚越国太子就老老实实的交待了国库所在,国库钥匙也交了出来,因此梁国预备军很快就进入了越国国库,清点了一番。
这不清点不知道,一清点吓一跳。
梁国小将军啧了一声:“难怪他们这么久都凑不齐赎金,原来他们的国库竟已空虚至此!”
原来这越国的国库里,竟空了大半!还堆积着许多世家重臣以各种名义支取国库银钱的账簿,粗略一看,这国库几乎快要被他们搬空了!
难怪越王要这么急切的跟着列国去攻打梁陈。可他也没想到,梁陈竟是如此难啃的骨头,他不仅一点战利品没捞着,自己反倒被俘了,还连带着把越国的基业也葬送了。
子衿拿着留影石,把越国国库里空荡荡的样子全部记录下来,还重点记录了那些世家重臣支取库银的账簿。
这些账簿上清清楚楚的记着越国王室和朝臣们奢靡的生活,其中有一条记录,是越王为自己修建王陵的支出,仅这一项,就花费了白银一百五十万两,以及黄金珠宝若干。
子衿看着这些动辄以十万百万计的天价账簿,又想起她们这一路看到的越国百姓们为生计发愁的样子,不由得感慨万分。
她把这些全都记录在影册中,让它们成为后世之鉴。
梁国预备军把越国国库清点完毕,又将后宫众人遣散后,才又聚在一起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处理越国?
留下来打理是不可能的,她们还要继续往中原前进,但直接走了也不行,越国总需要有人来接手治理。
小天女们商量了半晌,最后决定厚着脸皮发挥自己未成年人的优势:叫家长。
她们飞快给兴元帝传讯,告知战况,并请求自家陛下派人来接管越国。
接到传讯的兴元帝不由得发笑,“就你们机灵!行罢!朕这就派人去接手,你们的庆功宴就先记下,等打下中原后朕再亲自来为你们封赏!”
梁国预备军们欢呼一声,在越国王宫暂且休整。
等来接手的人来了,她们交接完毕后再启程。
梁国小将军高兴的一挥手:“走!咱们去布置传送阵了!”
她们的行囊里都带着许多双向的传送阵的子阵,都是提前与本国定好了母阵锚点的,她们只需将子阵布在越国王宫,兴元帝派来的人就可以随时通过传送阵来到越国。
小天女们的速度飞快,布置传送阵是她们在学校必修的科目,没多久,一座单次可容纳数千人通行的大型传送阵就布置好了。
另一边,兴元帝早就选拔好的外派官员们也接到了指令,她们陆陆续续的到齐,往越国去了。
梁国外派官员们一到越国,就以极快的速度掌握了越国的政务,她们在越国俘虏中挑选了一些愿降的人,让他们辅助着暂且打理国事,先渡过交接期。
当梁国预备军们重新踏上征途时,越国已经在全国境内发布了公文,告知百姓们越国已经被梁国接手,如今他们不再是越国子民,而是梁国越州人了。
越国百姓起初还惊诧不已,但梁国的各项新扶持政令一下来,他们就逐渐安心了。
梁国不仅没有搜刮他们的脂膏,反而还给他们带来了各种补贴,甚至还给他们带来了神明的恩赐。从此以后,他们就是有真神庇佑的梁国越州人了。
尤其后来蓬莱神尊屡屡显灵,让越州百姓们对天边那座巍峨的天宫更加崇敬向往了。
越州内,也渐渐地有越来越多的天女觉醒,她们在各种新政令的扶持下,逃离了曾经困住她们的囚笼,成为了越州的新主人。
越州境内,新的格局和气象逐渐成型。
她们的改变直接影响到了九重天上的蓬莱岛。
墨卿看着又归位了少许的阴阳二气,很是欣慰。
她站在桃都木上,轻抚着桃都木树干。
桃都木树干里的“虚界”中,有星星点点的细碎光芒正在闪烁,她们是越州的新晋天女,她们将虚界又照亮了几分。
虽然现在她们还如同萤火般微弱,但只需要假以时日,她们就能连成一片壮阔的星河。
墨卿将一缕神力注入到虚界里,她含笑轻声道:“开智。”
伴随着神谕,越州的新晋天女们好似醍醐灌顶,从前困扰她们的种种心结与迷茫都烟消云散,她们在神谕中,清晰的看见了自己未来的坦途。
而她们越发坚定的心志和信仰又反馈到墨卿身上,使她对阴阳虚实的掌控又凝实了几分。
九重天里的奉天也接到了许多新的信仰,她也照着墨卿的吩咐,将神力赐予信徒,再收下信徒的反馈。
在这样互相反哺的过程中,天女和神明的联系越发的紧密,原本失去了承载的阴之力也重新找到了归宿。
虽然距离平衡还很遥远,但墨卿知道,阴阳归位的趋势已无人可挡。
第138章
墨卿给新晋的天女们赐下了灌顶的神力后, 就又重新飞到了桃都木树冠上,俯瞰下方的九重天和人间。
自从奉天成神后, 她身上的担子就稍稍轻了一些, 但仍有一大部分至今无处可存的阴之力需要由她来一力承载。
因为人间的天女尚且还是少数,神界又只有奉天一位新晋神明。
所以墨卿如今除了回应信徒的祈愿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手动调节天平, 平衡阴阳。
天女们信仰神明, 她们的愿力反哺到墨卿身上,墨卿的神力就越发的壮大, 能调动的法则也越多。
而墨卿的神力越壮大,她能赐给天女们的庇佑就更多, 天女们的修为就越高,能承接的阴之力也越多,如此,就形成了一个逐渐趋于平衡的良性循环。
但天女们如今的数量相对于整个人间来说还是太少了,那些失去了躯壳, 被枉死女子的怨气所笼罩着的阴之力依然大部分都落在了墨卿的肩头。
只有让人间的天女更多, 阴之力有了容身之处, 那些古往今来含冤死去的亿万怨灵才能消弭怨气,重新回归初始的状态。
墨卿睁开真实之眼, 遥望着这一方世界的阴阳二气, 琢磨着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或许,她该重建一个轮回秩序了。
这世界由于多次的创伤, 如今的轮回秩序都是混乱不堪的。
没有报应, 也没有福德, 人间作恶者若是运气好, 不仅能在今生逍遥自在, 来世也能获得一个不错的命运,而积德者若运气不好,来世仍要受苦受难。
譬如那些枉死的女子,她们在随机无序的轮回中,很有可能会再次投生为备受欺凌羞辱的人族孤女或是更为艰难的其余种族。
这些就是凡间所谓的“善没善报”,和“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这都是因为世界轮回法则破败,无力维持的缘故。
要想重新修复轮回法则,就要重建秩序。
让阴之力可以通过轮回重新降世,也让世间的善恶都有一个应得的结果。
墨卿思忖了片刻,决定参照过往的历史,暂且先重定六道。
她沿用历史上曾出现过的六道,将天道划分为六道之首,从此天女们若功德圆满肉身成圣,便可入天宫,执天道。
天道之下是为人道,墨卿将“仙”划做人道之首。天女们若羽化登仙,便可入仙宫,执人道。而普通凡人,则在天女之下,按人道法则轮回修行。
人道往下,便是阿修罗道。此道专为除人族之外的种族而设,譬如怨气千年不散的女子怨灵,可化作鬼修入阿修罗道修行,功德圆满后便升入人道,成为天女。
又比如那些灵气充裕后逐渐现世的精怪灵妖一类,也划入阿修罗道,待它们修得人身,就可入人道。
阿修罗道下,又设立地狱道。此道专管“赏善罚恶”,一切死后的生灵,统一进入地狱道接受审判。
墨卿还在地狱道内设置了两条大道,一条通往阿修罗道,一条通往人道。
死后有善无恶者可入人道,善恶皆有的入阿修罗道,而那些罪行累累的,则沉沦地狱道,直到所受苦难与恶行两清后,才能重新进入审判,根据他们的因果判入轮回。
地狱道之下再设畜生道。此道专管未开灵智的各类动物,若有地狱道审判后恶业尚存的生灵,便投入畜生道,做些牛羊蚊蝇之类的牲畜虫豸之类。
而那些无知无觉的普通动物,便继续在畜生道内轮回,若它们之中有幸开智,又有机缘者,便可升入阿修罗道。
畜生道下再立恶鬼道,生前犯下累世罪业者,将入此道。入恶鬼道者,将受尽刑罚苦楚,直至魂飞魄散为止,永世不得超生轮回。
六道之间不设结界,方便众生升或降入其余五道。但也不能随意通行,墨卿设置了功德业力门槛,只有触碰到门槛的生灵,才能上升或是下降至其余五道。
划分六道后,还需寻执掌六道之人。
墨卿将六道分为上三道与下三道,上三道之首的天道暂且由她执掌,日后若有发愿此方,并功德圆满的新神,便把上三道交由新神手中。
下三道之首的地狱道,墨卿打算先培养小徒弟渐渐接手。
子衿修的执法之道,十分适合在地狱道内做为审判。但子衿现在年幼,还无法真正的承担起下三道的责任,所以墨卿只能先让小徒弟接手地狱道的律令修订这一小块。
将来她长大,若仍有此意,再将她提为地狱道执掌者也不迟,而且若是她在人间寻到了更合适的新神,让新神接手地狱道,子衿转去六道之外,统管六道审判也不错。
六道既定,便可重新立轮回。
墨卿给子衿传去了消息,让她在游历期间将六道轮回法则传播出去,并将暂且空置的地狱道律令的责任交托予她。
子衿十分认真的接下了新任务。
*
人间。
子衿接到了自家师尊的任务,便沉思着该如何为地狱道修订律令。
她想起这一路上看到的人和事,想起那些在除恶咒下暴毙的恶徒,想起那些一生飘零孤苦的女子,又想起还被关押着的越国王室们,有了些灵感。
子衿召出她的律令法典,再次尝试落笔。
“亡于除恶咒下者,入恶鬼道。”
律令法典闪过一道流光,这一行小字成功被记录在册。地狱道第一条律令生效。
随着无声的法则之轮的转动,许多人眼无法看见的恶魂在天光下扭曲尖叫着消失。天地间的法则如同当头劈下的巨斧,将它们全部打入恶鬼道中。
恶鬼道的齿轮咬合,霎时间便碾碎了无数尖啸哀嚎的恶魂,使他们彻底消散。恶魂们如同无形的飞灰一般,成为了其他生灵的养料。
而人间却因为少了这许多的污糟东西,变得天朗气清起来。
梁国预备军的临时营帐中,许多小天女深吸了一口气,莫名的觉得今日的空气格外的清新甘冽,连带着天地间的灵气似乎都浓郁了几分。
她们挠挠头面面相觑。
成功落笔第一条律令的子衿脱力的往后仰去,落在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中。
随行护卫的一位天女军伸手接住子衿:“子衿小道友?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需不需要休息一会?”
她担忧的看着子衿,不明白为什么她忽然召出本命法器,又为什么才刚写了一行小字就脱力了。
子衿浑身都软绵绵的,但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他小天女们也围过来,担心的询问子衿的身体状况,小医修们还一拥而上,想给她把脉。
子衿在她们的搀扶下坐起来挥了挥手,“我没事,大家不要担心。”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她笑得太放松,其余小天女也不由得跟着放松了心态:“啊?什么好消息?”
这些天她们同吃同住,早就建立起了坚固的友谊,此时听闻子衿说有好消息,她们都毫不犹豫的相信了她,并排排围坐,等着听小伙伴的好消息。
子衿清了清嗓子,“咳,大家知道六道轮回吗?”
小天女们还有些懵然,但有些天女军却接话道:“是传说中的‘人死后要下地狱’的那个六道轮回吗?”
在这个对鬼神都十分信奉的世界里,这样的传说她们也曾听过,而且当时的男人们信誓旦旦的说,因为她们上辈子做了恶,所以这辈子才会投生成女人。
子衿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
她坐在中间,按照自家师尊的传话,把新的六道轮回细细的给大家讲了一遍。
“并且现在六道之中主位空悬,大家如果有与此相关的意向的话,可以朝这方面努力努力哦!”
“不管是功德成圣执掌天道,飞升成仙执掌人道,还是在地狱道中专司审判,都可以考虑一下!”
大天女和小天女们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惊讶之余还有些好奇,纷纷问子衿是如何得知的?
子衿顿了顿,用自己的道途特殊和修为含糊的盖了过去。
天女们倒也没怀疑她的话,因为子衿年纪虽小,但修为却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而且她所修的执法之道目前确实也罕见得紧。
于是天女们都各自思索了起来。
梁国小将军一拍大腿:“我决定了!我以后也跟着子衿修执法之道!等我修成正果,就去地狱道审判那些恶徒,叫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一个小副将也附和道:“我也是!我还想让这辈子做了坏事的人下辈子就去做男人或者去畜生道!”
她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子衿灵光一闪。
子衿缓了缓神,心想,下一条律令,她就写“男人积德十世可投生为女人”,看看能不能落笔。
其他大天女小天女们还在热烈的讨论着新得知的六道轮回,许多刚刚筑基,道途未定的小天女们还齐刷刷的看向子衿,目光炯炯。
她们也想修执法之道!
子衿一下子成为了一众想修执法之道的小天女们眼里的香饽饽,她也没推脱,而是爽快的答应了给同伴们讲道。
前来听子衿讲道的,不仅有道途未定的小天女,还有许多大天女。她们虽然无意改修道途,但万千大道殊途同归,多多的触类旁通也是有好处的。
这一场关于“六道”与“审判”的讲道小会时间并不长,但却让许多小天女豁然开朗,也让许多大天女有了许多新的感悟。
在这六道之中,除畜生道与恶鬼道外,另外四道都各有人发愿前往。
而子衿在预备军中的这场讲道,也被录制进了影册,传回了梁陈国中。
第139章
由子衿传出的六道轮回的事情在预备军和梁陈国中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澜。
但这件事的影响注定是长久而深远的, 所以眼下暂时还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变化。一切都还需要通过时间去慢慢发酵改变。
梁国出征的预备军中,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预备军们刚拿下了越国, 使其成为了梁国的第五个大州, 接下来,按照行军地图,她们将要横穿越州, 前往卫国。
不过她们不是去攻打卫国的, 仅仅是借道而已。
因为卫国地处越国与楚国之间,预备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楚国。而且此次的列国联军名单里并没有卫国, 所以兴元帝也无意攻打卫国。
如果小天女们借道卫国时没什么意外的话,她们也没必要对卫国下手, 借个道去打楚国就是了。
因着这个缘故,预备军们就不便直接从人家上空御剑飞过去了,还是得发个文书跟人解释一番才好,免得与卫国造成什么误会。
梁国小将军修书一封,使人送去卫国王宫。
*
卫国王宫。
一封来自梁国的交涉文书被递进了后宫。
梁国使者被好言好语的带到了驿站休息, 请她稍候半日。
卫国后宫中, 一位鬓发有些花白的华服女人急匆匆的抱着一个带着冠冕的小男孩往前朝走去。
她一边走, 一边跟宫人们下令:“快去召大臣们来宣室殿,哀家有急事要议!”
宫人们匆忙去通知大臣。
不多时, 卫国的朝堂中就陆陆续续的来了些不明所以的大臣。
他们看着朝堂上垂下的纱帘, 小声的交头接耳,唉声叹气。
“唉!我大卫国祚危矣!自从幼帝登基, 国相一派就撺掇太后垂帘听政, 好好的朝堂, 竟沾上了阴气!这简直是成何体统!”
“谁说不是呢?太后垂帘听政后也没甚功绩, 今日又不知是扯哪门子的风, 把咱们又叫来做什么!唉!妇人懂什么治国?!”
“一惊一乍的,做了太后也仍是个妇人之态!”
“要不是让妇人沾了国祚,咱们何至于被越国攻打?要我说,哪怕是立个摄政王也比让太后垂帘听政好!”
他们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纱帘后的卫国太后默默地攥紧了手指。
而她怀里仅有三岁的幼帝还懵懵懂懂的,全然不知堂下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卫国国相姗姗来迟,那些大臣们才收了话头。有些还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前去恭维国相。
国相站在朝堂最前方,看似礼貌,实则以命令的口吻朝纱帘后的卫国太后问道:“不知太后今日召臣等有何要事?”
卫国太后道:“有梁国使臣遣了交涉文书来,说想借道,哀家不知是否该同意,才召众卿前来商议。”
说罢,她就让人把梁国发来的文书送至国相手中。
朝堂众人见她如此行事,既有些轻蔑,又有些满意。虽然这太后是个无用的傀儡,但一到正事上,不还得靠他们这些男人?
区区借道的小事都拿不定主意,若是他们男人来做主,都不需要考虑,直接把那梁国使臣打出去就是了!何至于这样大动干戈?一国之道是那么轻轻巧巧一封文书就能借出的吗?!
也就太后这个女人分不清轻重,竟拿着这样的小事来劳烦他们!
众臣暗中鄙夷时,卫国国相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文书,越看,他的眉头越是紧锁。
看完文书后,他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其余朝臣有些不解,不知这文书里究竟写了些什么,才让位高权重的国相都如此作态。
依附国相势力下的某个官员仗着身份,问道:“国相大人何故叹气?这事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把梁国使臣打出去不就了了吗?”
其他人也附和着问道:“是啊是啊,听闻列国联手攻打梁陈,想必这梁国是亡了国,想从咱们这里逃命去别处?”
“这还需要考虑吗?一群丧家之犬,叫他们借道,说不定还要得罪列国,反倒给咱们自己引火烧身呢!”
“还是打出去的好!”
还有人指桑骂槐道:“我听闻那梁陈两国皆是女帝,当时我说什么来着?牝鸡司晨,必有灾殃!这可不就应了吗?”
“正是呢!叫女人沾染朝政,不亡国才是稀奇了!可惜咱们陛下还小,否则咱们也能去分一杯羹呢!”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嘲讽着,脸上的不屑都快要溢出来了。
卫国国相脸色铁青:“够了!都住嘴!”
众臣被国相一声厉喝,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
国相沉声道:“列国联军已尽数被俘,梁陈正欲踏平列国,如今梁国借道,是因着越国已破,想从咱们这里去攻楚国!”
“什么?!!”
卫国众臣齐刷刷的惊呼出声。
纱帘后的卫国太后却终于扬起了一丝快意的轻微嗤笑。
卫国国相将梁国文书展开传给众臣:“若文书是真,那这借道一事,还真得好好商议商议才是。”
否则,若是得罪了梁国,他们也捞不着好果子吃。
毕竟梁国刚刚攻破的,可是才将卫国劫掠了一番的越国!
越国尚且能打得卫国败退连连,被掳了好些人口马匹,又派了和亲公主才勉强保住国祚,要是换成能把越国打得亡国的梁国,他们恐怕是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众臣看完了那封文书,刚刚出言讥讽的那些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这咱们怎知这文书上说的是真是假?梁陈那一群女人,怎么能大破列国联军呢?那可是百万联军啊!”
“是啊是啊,咱们要不还是从长计议吧,万一,万一这文书上写的不是真的呢?”
毕竟外交辞令都是要“润色润色”的,他们男人最懂这方面的语言艺术了,区区几行小字就能颠倒黑白这种事,他们哪个不是个中高手?
所以他们都对这文书表示了质疑。
但卫国国相却怒喝一声:“糊涂!文书辞令能作假,越国王印能作假?!若是梁国果真败了,她们如何跨得过越国的国境?!”
但凡越王没死,他也不至于连王印都落在了梁国人手里,还叫梁国大喇喇的横穿了国境线!
国相这一声怒喝,直接撕破了卫国众臣的遮羞布。
他们不是没看见越国王印,也不是看不破梁国这封文书能从越国递来意味着什么。他们只是不愿意承认女人能有如此能力而已。
可如今,不是他们嘴硬就能糊弄得过去的了。
因为这封文书虽然措辞正式礼貌,但上面加盖的越国王印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他们:上一个敢反抗她们的,已经亡国了。
卫国众臣立刻如丧考妣的沉下了脸。
刚刚他们还在大言不惭的辱骂牝鸡司晨,可现在好了,梁国的文书直接加盖了越王印递过来了。
众臣沉默了半晌,只讷讷道全凭太后处置。
这事他们拉不下脸来做,但太后也身为女人,让她顶在前头,他们还能勉强维持少许尊严————看,这决定不是我们做的,而是一个垂帘听政的女人做的,我们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这样就算是这事后来出了什么意外,导致后世要戳脊梁骨,也先戳的是太后那个女人。
他们有什么错呢?他们只是在太后垂帘听政下被迫同意借道的臣子罢了!
而若是此事做得好了,果真与梁国攀上了关系,那他们也有话说,因为他们都是朝中砥柱,没有他们许可,太后不过区区一个女人,她能有什么决断?!
就这样,一封卫国太后亲笔写下的回信传到了梁国小将军手中。
梁国小将军飞快的看完了这封盖着凤印的文书,有些惊讶。
她倒不是惊讶卫国同意借道,因为两个不熟的国家之间借道虽然会让借出道路那方很没面子,但只要卫国不傻,就不敢在这种时候跟她们硬犟,所以卫国同意借道这事完全不出意料之外。
她惊讶的是,卫国如今居然是由太后统领朝纲。
不知是担心梁国认为卫国派女人回信是不够尊重,还是想顺势借着同样是女人的太后之手与梁国女军攀攀关系,这份回信中言辞温婉的大略解释了一下情况。
卫国先帝病逝,而太子是他的老来子,也是卫王膝下的独苗苗,因此年幼的新卫王只能提前继位。
为了辅佐幼帝,也为了壮大家族势力,卫国国相一派便扶持了出身本家庶女的卫国太后垂帘听政。
卫国太后在信中寥寥几句,简略的解释了一下国中情况,言说己方先前因为先帝的国丧举国哀痛,所以才没能及时得知梁陈大胜的消息,也未能给得胜的梁国友人送上贺礼。
因此随信而来的,还有几车礼物,卫国太后说希望梁国不要推辞,他们愿与梁国交好,借道之事他们也自会安排云云。
梁国小将军看完这回信后,想了想,果真没有推辞卫国的“薄礼”,还给卫国太后再修书一封,与她约定了借道的时间。
子衿听闻卫国状况后,对这位垂帘听政的卫国太后很是好奇。
她被男人们推出来做挡箭牌,那她有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呢?她对卫国朝政如何看?她有没有生出自己做君主的心思?卫国国中又因此有什么变化没有?
种种问题浮现在子衿眼前,让她决定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去采访一下这位在男人堆里垂帘听政的卫国太后。
梁国小将军与卫国太后定下借道的章程后就率军出发了。
她们有了卫国太后的手书,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从卫国上空飞过去,并且还要应卫国太后的邀请,在卫国王宫暂歇一日,彼此之间稍作往来。
第140章
拿到卫国太后的手书之后, 梁国小将军就带着预备军出发,准备横穿卫国了。
她们齐齐御剑从卫国上空飞过, 留下了一大片惊呼。
卫国百姓们不知内情, 卫国太后宣布此事的诏书还来不及分发至治下,所以百姓们便把从空中飞过的剑阵当成了仙人。
由于剑阵离得远,看不清上头的人, 但梁国预备军的天女们身上的战甲很是显眼, 于是卫国百姓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头上飞过的仙人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战神爷爷”,或者“天兵天将”。
在先前天宫出世时, 他们就有过许多猜想,卫国各地的巫祝们也扯着天宫的大旗为自己信仰的神明拉拢人心。
才遭受过战乱掳掠的卫国百姓们急切的需要一个精神寄托, 因此他们对本国信奉的神明越发的虔诚起来。
如今梁国剑阵的路过,也只是让他们更加坚定了一些而已。
梁国小将军看见了下方俯首叩拜的百姓,但现在她们没空下去跟他们解释。卫国太后在手书中说了,她已发下诏书让各地官府准备接待梁国预备军,也会将她们的消息告知百姓。
所以梁国小将军知道卫国百姓们迟早会接到卫国太后的诏书, 她们现在去解释纯属是多此一举。
梁国的剑阵只急行军了半日, 就停在了卫国王都上空。
卫国王都中顿时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王都百姓还以为这是什么神迹或是天罚。
卫国太后听说了消息后大惊。“梁国女军果真已经到了王都?!可我的回信才转交给梁国使臣不过半日啊?!”
前来报信的宫人显然也很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她语无伦次道:“她们, 她们是飞过来的!”
卫国太后正想问是她们是怎么飞的时候, 王宫上空传来一阵呼啸而来的破空声。
密密麻麻的剑阵倏忽之间就已掠至卫国太后头顶!
卫国太后拼命掐着掌心,才勉强让自己没有失态。
她深吸一口气, 鼓起勇气扬声朝空中问道:“敢问贵军可是借道的梁军友邻?”
梁国小将军压下飞剑, 停在与卫国太后平视的位置一抱拳:“正是。我等来得有些急, 失礼了。”
卫国太后恍恍惚惚的摆摆手, 转头命人设宴去了。
梁国小将军带着几个小副将和子衿十分礼貌的接受了卫国太后的宴请。
子衿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位太后。
她看上去似乎只有三四十左右, 但鬓发却已经有些花白了。且她的行动语言都极为典雅,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女子该有”的矜持与礼貌。
很赏心悦目的同时,又很一板一眼,几乎不太看不出她个人的情绪与性格,倒像是一个温顺乖巧的玩偶。
这样的太后,当真能做到垂帘听政吗?
子衿在宴席上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在心里打出了一个问号。
在子衿暗中观察的时候,梁国小将军已经跟卫国太后寒暄上了。
这顿宴席虽然精美,看得出卫国太后是费了心的,但对于吃惯了灵食的梁国的小天女们来说不过尔尔。何况她们也不是真来吃席的,只是来跟卫国进行一些官方的往来而已。
卫国太后一边跟梁国小将军寒暄,说着些“年少有为”的恭维,一边又默默地记下她们似乎对食物不大热衷,看来若想与她们交好,用珍馐佳肴这条路是没什么用的。
卫国太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尽量与她们交好。
明明她只是个被推出来挡刀的傀儡太后,没有半分实权,这些国与国之间的大事也轮不到她费心,可她却仍旧想给她们留下些好印象。
不是为了卫国的将来而与梁国交好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她自己想要与这些年少又意气风发的小女军们多说说话。
也许是她们身上的生机太旺盛,能勾起人心底深藏的艳羡与渴望吧
若是她的女儿能投生在梁国,成为和这些小女军一样的女子该多好啊。
卫国太后眼中浮现出一丝痛色。
卫国太后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她很快就意识到了梁国小将军是个性格跳脱不喜拘束的人,于是她便自然而然改了之前公事公办的寒暄口吻,换上了另一幅更亲昵随和的态度。
她放弃了那些她自己也不爱说的官腔奉承,转而跟梁国小将军聊起了家常般的话题。
“我曾有个女儿,她当时也有你这般大小,所以我见着小将军便心生欢喜,忍不住想与你们多聊聊。”
梁国小将军果然对这样家常的话题更感兴趣,她好奇问道:“当时有我这般大小?如今呢?如今她多大了?把她叫上一同来吃饭呀。”
卫国太后痛色更甚。
“她,她已经走了五年了”卫国太后忍着泪意,轻声道:“六年前,楚越联手攻我卫国,先帝亲征落败后,便派人议和。”
她的女儿,也被送去越国和亲了。
可她却在和亲的第二年就香消玉殒,卫国太后连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只能求卫王,求他把女儿的骨骸接回故里落叶归根。
卫王原本是不同意的。
因为越国正是为了羞辱他们卫国,才故意将和亲的卫国公主折磨致死的。这样的越国,如何肯将已故公主的骨骸归还给他们呢?
而且,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卫王拒绝了卫国太后,当时的卫国王后。
那时的卫国王后悲痛欲绝,在卫王宫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差一点就要随着女儿去了。
最后卫王只能看在卫国王后身后的国相家族的面上,派人带了许多礼物,将卫国公主的棺椁接了回来。
但他却不许女儿进入王陵,只给她另修了一座小小的公主陵,就在卫国王宫不远处。
再后来,卫王去世,只留下了一个妾妃所生的小王子。
根据卫国后宫的规矩,这个母妃难产死去的小王子就养在了卫国太后的膝下。
卫国本就国力不□□王去世后王位空悬,更是引得周遭列国各个虎视眈眈。
无奈之下,卫国国相扶持太后垂帘听政,实则他们趁机独揽朝纲,将整个卫国握在了手中。
可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卫国太后是个被推出来的傀儡,他们还是骂她牝鸡司晨,骂她野心勃勃,骂她大逆不道,骂她玷污了卫国朝纲。
因为他们不敢骂握着实权的国相,所以他们只能去辱骂无辜的卫国太后,借此来宣泄自己的愤怒。
他们骂卫国太后辅政无为,不配母仪天下,可他们却象征性的忽略了他们从不允许女子读书干政。
在他们眼里,王后就该本本分分的养育王子,不沾染半分朝政,可当她被架上宣室殿后,他们又认为她应该做个贤后,不惜一切代价为年幼的新帝扫平一切障碍。
比如,把持了卫国朝政的国相家族。
这些话卫国太后并没有说出来,但梁国小天女们却听明白了。
她们自然是愤慨的,可她们也不好将手伸太长,去干涉别国的事务。所以梁国小将军沉默了一会,只说可以去祭拜一下亡故的卫国公主。
卫国太后捏着手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应了一声。
这些年她做梦都想去公主陵看看女儿,可她却出不了这重重深宫。
她甚至只能借着梁国女军的势,才能在五年之后,出宫去看一眼女儿的陵寝。
多讽刺啊。
卫国公主的陵墓距离卫国王宫不算远,马车只需半个时辰,御剑更是眨眼之间就能到。
可就是这样一段短短的路,困了卫国太后整整五年。
子衿带上记录“小事”的影册,把卫国太后在公主陵前无声落泪的样子录了进去。
她的悲痛是那么的明显,连抚摸墓碑的双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可她还需要顾及大家闺秀的礼仪,不能哭出声,不能弯下腰。
她只能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墓碑前,端庄得体的泪流满面。
卫国太后的无声痛哭让梁国的小天女们也心酸不已。
然而片刻后,梁国小将军忽然惊呼了一声:“那是什么?!”
众人齐刷刷的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卫国太后的身边,似乎有一抹朦朦胧胧的白影。
那半透明的影子很模糊,也很浅淡,一直围着卫国太后打转,似乎还在不停的往她手下凑。
子衿睁大了双眼。
她的修为是在场小天女里最高的,也是刚接下了新六道律令之责的半神,所以她能很清楚的看到那影子的脸。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眉眼与卫国太后有七分相似。
卫国太后看不见她,她好像也看不见其他人,但她却像雏鸟一般,不停的往卫国太后身边飘。
可她却穿过了卫国太后的身体,始终没法碰触到那双颤抖的手。
她如同飞蛾扑火一样,徒劳的一遍又一遍的试着把自己的“脑袋”伸到卫国太后手下,却又一遍又一遍的穿过了墓碑和太后的手。
子衿看到她的脸上流出血泪,凄惶的发出了一阵人耳听不见的尖啸声。
沉浸在悲伤中的卫国太后似有所感,双手在空中摸索了一会,惶惶然的问道:“静柔,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梁国小将军大步跨上前,把卫国太后的双手握住,虚虚的停在了残魂的头上。
那一抹残魂瞬间安静下来,乖巧的保持着小半截影子,让自己的脑袋悬在卫国太后的掌心下。
“你身边有一抹残魂,她一直在往你身上飘。”梁国小将军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就是你女儿。”
“她此刻就在你身边。”
卫国太后猛地抬起头,眼中全是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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