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裴瑾生怕她一口回绝, 不等她开口,忙又道:“你不必现在就回答我,等到了那一天, 再给我答案也不迟。”
温一心任由他搂抱着,一只手拧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放在大衣的口袋里,闭了眼,贪婪的嗅着他身上清冽的冷香味道, 嗓音寡淡而低沉:“裴瑾, 人一辈子只有那么长, 我怕你等那一天等的太久了。”
她语气温温淡淡, 透着一股看破红尘后的虚无:“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天会是多久以后。”
“你太好了, 我不配的”
她的声音一点一点的低了下去,“这世上的好女孩多得是”
“我早就说了,她们就算再好,也都不是你!”裴瑾环在她纤腰上的手臂用力, 快要勒断她的骨头。
他恨不得将她揉碎了, 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无论多久, 我都会等, 就跟我从前没有找到你一样”裴瑾嗓音发哑, “你配不配, 不是你说了算,是由我说了算。”
“一心,我不会去过多打扰你的生活,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可如果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一定要主动打电话告诉我。”
裴瑾如一个传道授业解惑的长者, 谆谆告诫她立足于世的道理:“我们存在于这个世界,并不是单独存在的,一些好的关系和人脉,本就是祖上付出了精力和财物以及人情积攒下来的,不能轻易丢弃了。
你想要开工作室,若是遇到了困难,一定要将这些关系都用上,它们会帮你解除很多不必要的困境,这和独立自主并不冲突。
希望将来的某一天,我能有这个荣幸,参与到你这段关系里,被你需要”
温一心沉默良久,低低的“嗯”了一声。
机场大厅的广播里,响起催促声。
温一心喉咙干涩:“裴瑾,放开我吧,我要走了。”
她和他,总是要分别的。
裴瑾依依不舍的松开她,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盒子塞进她的大衣口袋里:“这个给你在路上吃,一心,相逢一场,不要删了我的联系方式。”
听到是吃的,温一心也没拒绝,“谢谢。”
她退开一步,定定的看着他:“裴瑾,我走了。”
裴瑾站在原处,轻点了一下头。
温一心转过身,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进了检票口,快速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待看不到她的踪影后,裴瑾才转过身,一步步的走回车里,他默默等着,一直到飞机从上空飞过,眼眶突然就红了。
就仿佛身体里一根肋骨被抽掉,心口缺失了一部分,空空的,再也无法被填满。
他开车回了桐景苑。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如画卷一般徐徐展开,裴瑾上楼,经过客厅,进了卧房,到处都还残留着她存在过的气息。
她身上独特的味道和中药清苦的味道混在一起,尤其好闻。
除了一年前从宁城随他过来时那一箱的行李之外,她什么都没有带走,柜子里的衣服鞋子以及配套的珠宝首饰,甚至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和护肤品,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但凡是他送给她的东西,她都留了下来
那枚祖传的给当家主母的手镯,实在太过贵重,她才会郑重其事的放在盒子里,要还给他。
还有那枚他单膝跪地在结婚周年纪念日里向她求婚的钻戒,她原本也是不肯收的。
裴瑾倒在床上,蒙上被褥,就仿佛她还躺在身边,会经常半夜从睡梦里惊醒过来,往他怀里钻一样
飞机上。
温一心坐在头等舱内,从大衣口袋里摸出裴瑾送给自己的小盒子,小心翼翼的摆放在面前的台面上。
一个是熟悉的铁皮盒子,打开就看到一粒粒用彩虹糖纸包裹住的花花绿绿的话梅糖,温一心捡起一颗,拨开糖纸,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好吃的她想哭
她记得,刚结婚时,裴瑾送过很多名贵珠宝鲜花礼服给她,更衣室内的柜子被塞得满满的。
或许是看到她并不在意这些东西,也一次都没有怎么用过他赠送的东西,他问起她是不是不喜欢时,她只说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并没有合适的场合穿戴。
她是大学老师,首要任务是好好教书,而不是打扮的贵气逼人,用珠宝闪瞎学生上课时的眼。
再后来,他便不怎么送她这些东西了,每次出差时,都会到当地的各个地方,费尽心思给她带当地的特产和小吃零嘴。
回来后献宝一样摆放在梳妆台最显眼的位置。
他偶尔倚靠在门框上,偶尔坐在床榻或者沙发上,慵懒的看着她解开那些用红绸包扎好的礼盒,一样样的翻开里面的东西,放在嘴里慢慢品尝。
每当她说好吃的时候,他比签了十几亿的合同还要高兴。
那张向来冷峻的面孔便会浮出笑意,如春水融冰,春风拂面,灿烂极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漆黑的凤眸里越发深邃,专注着看人的时候,似乎能将人溺毙其中。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极力避开他的眼神,不敢同他对视。
她已经拥有了姜恒,老天为什么还要让她遇上裴瑾。
这场遇见,对他太不公平了。
温一心去看另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是沉香木的材质,并不大,盒面上还雕刻着精致繁复的花纹,最擅长于随身携带。
温一心打开盒盖,就见里面摆放着一尊复古的小鼎,揭开线条流畅的鼎盖,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固体香膏,淡淡的熟悉的清冽冷香味道袭来,充斥着她的鼻息。
温一心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顷刻间夺眶而出。
沉香木的盒子底端还放了一张小纸条,是裴瑾苍劲有力气势浑厚的钢笔字,“那个小香囊质量实在太差,你扔了它,这尊香鼎才是我在蜜月期间正式送给你的礼物。
晚上闻着这个气味,希望我不在身边的每个夜晚,你都能好好安睡,不再梦魇!”
盒子分成两格,一格用来放香鼎,另一格用来放胭脂色的片状固体香膏。
温一心数了数,正好三十片,每一片固体香膏,都能恰到好处的放进这尊香鼎里面。
温一心旋转了一下鼎盖,原本封闭的鼎身立即出现雕刻精美的镂空状,淡淡的气息从精美的花纹镂空处散发出来。
温一心原本以为这沉香木盒里面也装的是小零嘴,却没料到会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此时已经上了飞机,想要退回去是不可能了,更何况,就算她想还给他,裴瑾也不可能收回。
这本就是他特意为她准备的东西,或许在她挑了香囊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打电话给夏总助,开始准备这份礼物了吧。
嘴里的话梅糖融化完,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飞机总算在宁城降落。
温一心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正要打车回温家,却在出口处看到了姜恒的私人助理常总助。
温一心脚步略顿了一下,望向黑色的越野车,却看不清车后座究竟有没有坐别的人,更不清楚常总助来机场是来接重要客户的还是来接她的。
毕竟,从一个月前返回去宣城时,她就再也没有跟姜恒姜辞联系过。
姜恒应该并不清楚她的动向,更不知道她这个时候回宁城。
温一心低垂着脑袋,拖着行李箱继续匆匆往前走,打算先回温家一趟。
“温小姐,温小姐。”常总助看到温一心,忙小跑着朝温一心追过来,抢过温一心手上的行李箱:“老太太听说您回宁城了,特意让我过来接您回老宅聚一聚。”
温一心满脸讶异,听着起此彼伏的按喇叭的催促声响,却也并未追问,索性快步跟着常总助往停车的方向走。
常总助拉开后车座的门,温一心便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温一心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弯腰坐进后车座。
姜恒身姿清瘦,眉眼依然俊逸非凡,一如他从前的模样,甚至他躺在病床上昏睡了两年,时光格外优待他,看着依然是他们领证时年轻俊朗的面貌。
三年时光,拉开了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她在漫长的日子里蹉跎成长,他却仿佛永远定格在了过去的岁月,他从前还担心她会嫌弃他太老,如今他们之间的年龄差,又缩小了好几年。
姜恒侧过头,唇角一如既往的噙着温润的笑意,同她温声打着招呼:“坐了这么久的飞机,累了吧?”
“还好。”温一心抚平大衣上本不存在的皱褶,半侧了身子去看他:“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到宁城?”
她的目光刚要对上他的视线,姜恒便撇开了,他若无其事的样子,抬眸看着前面的挡风玻璃,“裴先生怕你贸然去温家受委屈,打电话告诉了我你的行程,祖母知道后,让我接你去老宅。”
她拿到了离婚证,恢复了单身,他亲自来接她,却并没打算直接带她回碧落园,而是回姜家老宅。
温一心不知道裴瑾跟姜恒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都能打电话告诉彼此关于她的行程了。
温一心低声道:“谢谢你来接我。”
姜恒低笑,“受人之托罢了。”
温一心鼻尖一酸,逼问道:“是不是没有人拜托你,你就不来接我了?”
姜恒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愣住了,忙否认道:“不是”
不等他说完,温一心便将大衣口袋里的离婚证书拿出来,摊开在他毫无知觉的腿上,嗓音很轻,犹如微风拂过波澜不惊的水面:“姜恒,我离婚了!”
作者有话说:
心机男主:老婆没了,好烦躁!我要让她每天晚上闻着我身上的味道入眠。
? 第62章
姜恒垂眸注视着膝盖上那份鲜红的离婚证书, 搭在轮椅扶手上的长指用力蜷起,他淡声开口:“一心”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温一心嗓音很淡,犹如涓涓淌过清泉石板的流水, “我现在恢复了自由身,成了单身一个人,你不要有心理压力,也不要害怕我过的不好,更不要躲着我赶我走。
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纠缠你, 死皮赖脸的一定要待在你身边了。
我们相识相爱一场, 就算做不成夫妻, 也有别的情分在。
从你带着我住进姜家的那一刻, 我就把姜家的人都当成自己的亲人了。
我”
她喉咙添了一丝哽塞, 顿了一下,语调很快恢复如初,继续道:“我很不喜欢被人避之不及的感觉,尽管我知道, 你是为了我好。
你担心我的状况, 就像我也担心你的状况一样, 你一走了之, 说是身体不好要去医治, 同我不告而别,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我们那么盼望着彼此能活的好一点,我不想我们两人走到连告别都要让别人帮忙转达的那一步,不能好好的同你告别,应该会成为我一辈子的遗憾。
姜恒, 我被你宠爱了太久, 早就不坚强了, 可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你放心,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逼着你一定要接受我了。
我也不会留在宁城,增添你的心理压力。
这次回宁城,我便是想要同你把这些话都说清楚,再回温家拿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
然后,会离开宁城,去我外婆的老宅住着,开个工作室,办画展,完成我从前的梦想
我希望,你不要再像从前那样躲着我,一走便杳无音信。
你能不能让我随时都能知晓你的动向,知道你在哪里,身体好不好,若是你生病了,告知我一声,我从苏城赶回来看你”
她澄澈的眸底一片潮湿,很快又将泪光眨下去,吸了吸鼻子,重新转过头来看向他,征询他的意见:“好不好?”
姜恒缓缓合上掌中的离婚证书,按在封面上的指骨因用力而泛着青白,良久,他低声应答:“好。”
他将离婚证书递给她:“收好。”
温一心接过离婚证书,放回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凑得近了,温一心闻到姜恒身上多了一丝不曾有过的清淡幽远的檀香味道,那种熟悉的清冽冷香味道被覆盖,很难闻到了。
温一心有一瞬间的恍然,问:“你身上”
姜恒早已察觉她的异样,温声回:“这种味道能平心静气,我从前就很喜欢”
温一心:“”
温一心心里滋味莫名:“这么多年,难为你了。”
跟她在一起后,连他身上的味道,都没有用他最喜欢的檀香。
她这副表情,似乎以为他那些年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恒淡然一笑,抬手去揉她的发顶,“傻丫头,我喜欢这种香,并不代表我就不喜欢另外一种香了,哪里就为难我了。”
他懂她的一语双关。
车子穿过姜家别墅的缠枝铁大门,姜老太太和姜母以及姜辞早已经巴巴的等在门口了。
温一心下车后,就被簇拥着进了客厅,才刚寒暄完,丰盛的饭菜已经摆上桌,一群人移步到了餐厅。
温一心看着满桌她爱吃的菜,心里涌上阵阵暖意。
这顿接风洗尘的家宴让她又一次有了家的归属感。
姜辞清了清嗓子,问温一心:“一心姐,你跟裴先生离了婚,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温一心抬眸看向姜恒,见他也朝着自己望过来,温声道:“想开个书画工作室。”
姜辞忙附和:“这可是一心姐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啊,早就应该开了,想好工作室开在哪里没?我和我哥手里正好有几套不错的商业楼盘”
温一心下意识的又去看姜恒。
桌上人的目光也都随着温一心的视线一同望向姜恒。
见姜恒迟迟没说话,只顾着低眉垂眸吃着饭菜,姜老太太急的一脚踹到他的小腿上,却突然想起,这个她最疼爱的大孙子齐腰以下早就没有知觉了,心里突然漫过一丝悲哀。
温一心用公筷夹了一块水晶虾仁放进姜恒的碗里,幽幽开口:“我打算去苏城,住到我外婆的老宅里,在我外婆曾经办展览的地方开工作室。”
姜母急了:“这是不打算在宁城了?”
温一心点点头,依然如从前一样,又给姜恒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菜,“现在交通发达,想要回来看你们也很方便。”
姜家长辈通情达理,见两人这副样子,只是暗自叹气,并未再多说什么。
毕竟,儿子放弃了,做长辈的再如何努力都只是徒劳。
吃完饭,温一心被姜家人留下来,住在了老宅。
姜恒也主动留下来:“我明天陪你去一趟温家。”
温一心想起裴瑾的话,没有拒绝,轻声道谢。
她依然住在姜家从前为她准备的公主房里,推开卧房的门,里面依旧是从前的摆设,虽然许久没有再住过,可却没有一丝灰尘,一看就是天天被仔细打扫过
洗完澡,温一心换了中式三件套睡衣在卧房里走来走去,佣人尊称她为大小姐,并未带上她的姓氏,她依然是姜家人疼爱的小公主。
温一心打开门,顺着长长的走廊往前走,看到书房门半掩着。
她轻轻推开,看到姜恒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指正如蝴蝶般上下翻飞的敲打着键盘。
听到动静,姜恒侧头朝着门口望过来,抬手合上电脑,唇角勾起一抹笑,温声道:“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呀。”
从前她进他的书房,从来就不会敲门,哪怕他正在开视频会议,她也大摇大摆的从他身后经过。
如今,再看到他处理工作,没有他的允许,她只能远远的望着,不敢发出一丝动静,生怕打扰到了他。
温一心听了他的话,踩着棉拖一步步的走过去,坐在不远处的木椅上,“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姜恒温和的笑着,眉眼里藏着极深的缱绻,“一定要去苏城吗,考虑好了?”
温一心低低的“嗯”了一声。
姜恒指腹摩挲着轮椅的扶手:“苏城不比宁城,你在那边也算是举目无亲了,若是留在宁城,有我和姜辞在”
“我总不能一辈子都活在你的羽翼之下。”温一心轻声打断他的话:“我也不能总是让你为我操心为我拿主意,我希望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活的好好的,而不是必须要依附谁”
顿了顿,温一心又道:“不过如果我那边有无法解决的事,我还是会求助你的”
姜恒俊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滚动着轮椅,到了她面前,抬手又去抚她的发顶,悠悠开口:“我们家一心,已经长大了!”
第一次察觉到她长大,是她收到裴瑾的表白花束和卡片之时,那个时候,他蓦然察觉,自己精心呵护等待的小女孩已经发育的亭亭玉立,如一朵摇曳在阳光下含苞待放的水莲花,开始被别的男孩子觊觎了。
这一次察觉到她彻底长大,是她恢复了自由身,想要一个人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去过想要的生活了。
同她一样年龄的女孩子,本该还在象牙塔里,准备着硕士论文,为了答辩和工作发愁,可她短短三年之内,却经历了差点同深爱之人生离死别的事故,还被迫嫁人又离婚
这些经历,快要耗尽她前半生所有的力气,她经不起那么多的大风大浪了,犹如千帆过尽后,她现在只想过的平静一些。
温一心抿着唇,微微笑着,眉眼弯成新月的形状,“人总是会长大的。”
最终,每个人都会在岁月的磋磨中,变成自己的守护神。
姜恒突然发现,他和温一心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平心静气的说过话了,他诚挚的向她道歉:“对不起,我从前的所作所为,太专横了,也违背了我曾经对你的承诺”
“你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我好,你从来就没有对不起过我,更不必对我感到抱歉。”温一心望着她,眉眼浮出浅淡的笑意,既温婉又妩媚动人。
当时她陷在绝望里,整个人处于崩溃之中,若不是姜恒强制将她推向另一种生活,她也不可能这么快调整恢复到如今的状态,只不过,她终究是牵连到了爱她的另一个无辜的男人。
想到裴瑾,温一心言语里透着一丝困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既然一开始就有心想要把我嫁给裴瑾,为什么还安排了那么多人同我相亲?
万一我相中了他们其中一个,想要随意找个人过日子,是不是就不可能嫁给裴瑾了?”
这么多年,她虽然不知道裴瑾的存在,可姜恒对裴瑾所做的一切,却了如指掌。
甚至,连裴瑾来参加姜家的那场相亲宴,都是姜恒故意透露了风声,引裴瑾过来的。
姜恒眉目清朗,望着温一心静静的笑,俏皮的眨了一下眼,“你猜猜看?”
? 第63章
温一心猜不出来:“你希望我能多一些选择?”
“不仅仅如此。”姜恒慢条斯理的解惑:“那些能坐在你面前同你相亲的男人, 家族利益都跟姜家的商业版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你看中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嫁过去后过的不好想要离婚, 姜家都能护你周全,让你从婚姻里全身而退”
“至于裴瑾,只不过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张底牌,你果然没有看上任何人,我也不得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只是有些担心你, 一旦你在这场婚姻里过的不好, 姜家的手伸的再长, 也无法同远在宣城又毫无交集的顶级豪门抗衡”
就好比这次要离婚, 但凡裴瑾不愿放手不肯主动放她自由,温一心一辈子都会被困在她和裴瑾的婚姻里,永远无法回归一个人的状态。
于情于理,姜家也只能无可奈何, 压根就无法动摇裴家的根本。
温一心默了默, 立即明白了。
姜恒替她考虑的太过周到, 连她的退路都想好了。
入夜。
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睁开眼, 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卧房, 才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回了宁城,住在姜家老宅。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壁灯散着幽幽的暖色的光芒。
温一心有些困,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时针已经指向了午夜十二点, 不知道裴瑾有没有回桐景苑, 有没有好好吃晚饭?
她翻出大衣口袋里装着的沉木香盒子,打开香鼎,摆放在床头,淡淡的清冽的冷香味道窜入鼻息里,如行走在冰天雪地里的寒梅暗香,闻着突然就踏实了。
温一心一觉睡到天亮,早晨起床整理好,打开门,姜恒已经等在楼下了。
“我带你去市区吃早餐,再送你去温家。”姜恒昨晚被姜老太太和姜母暗自数落了一个晚上,今天无论如何也没法在老宅继续待下去了。
温一心辞别了姜老太太和姜母,拧着行李箱跟着姜恒上了车。
姜辞亲自开车送两人。
到了温家,已经上午八点,孙悦柔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旗袍,长发盘起,正站在门口,踮着脚尖给正要出门的温文昊打领带,端着一副贤妻良母的贤惠模样。
温一心看到这一幕,眼睛仿佛被针刺了一样,生生的疼。
小的时候,母亲每日也是穿一身定制旗袍,站在门口送别温文昊,温文昊则是微微俯下身子,让母亲给他系领带。
如今母亲已成枯骨,温文昊的生活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新人代替了旧人的位置,仅此而已。
他毁了她的家,却依然拥有那么温馨的家庭。
温一心推开车门下车,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遥遥望着这一幕,一直到温文昊侧过身子看到她,才快步走过去。
孙悦柔眸光闪烁,率先迎上来,“一心怎么回来了?”
温一心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盯着温文昊:“这里不欢迎我吗?”
“怎么会?”孙悦柔装出一副因为她的到来快要激动哭了的模样:“你爸爸每天都盼着你能回来住,你能回来,你爸爸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他高兴了,你们该不高兴了。”温一心站在温文昊的面前,“我不是想不开要搬回来,我是来拿我母亲被你私自藏起来的画卷,东西给我,我就走!”
温文昊的笑意僵在脸上,“一心,你就这么恨爸爸?”
温一心蹙起眉:“还是真如我所想,你打算拿着我妈的画拍卖换钱?”
温文昊气的扬起手
温一心仰起脑袋,将瓷白的小脸伸到他的面前,抬手指了指:“我这张脸跟我母亲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她把相貌和遗产,全部都留给了我。
你要是不顾她在天之灵,你尽管打下去。”
话刚落音,就听到车内传出一道寒凉冰冷的嗓音:“温先生可真是个好父亲,这么多年对发妻唯一的女儿不闻不问,才刚见面就要行驶长辈的权威。
这一巴掌,你最好好生掂量一下,到底打不打得!”
越野车的后车窗只开了小小一段缝隙,看不清里头的人影,但清朗冷冽的声音,温文昊却极其熟悉。
孙悦柔忙按住温文昊的手,解围:“文昊,你跟孩子置什么气,你有多想她,只有我最清楚。”
姜辞看不下去了,下了驾驶座,懒洋洋的靠在引擎盖上:“温先生,你们夫妻情深的戏码就不要在一心姐面前演了,我看着都觉得瘆得慌,更何况是她。
东西快拿出来吧,别耽误了我一心姐赶飞机。”
温文昊装斯文装习惯了,还是第一次被几个小辈怼的不留情面。
孙悦柔暗自咬牙,劝解道:“既然一心要,你就给她吧,免得她多想。”
温文昊深深看了温一心一眼,眸底分辨不出对这个女儿究竟是何种情绪,便转身回了书房。
孙悦柔抬眸,遥遥的望着坐在车里没有下来的男人,视线落在温一心的身上,意味深长的开口:“一心,你已经嫁给裴先生了,再跟姜公子来往,被人看在眼里,有些不大好吧。”
温一心嗤笑:“怎么不好了?”
孙悦柔:“毕竟你已经嫁人了。”
温一心脸上的嘲弄越发明显了:“嫁人怎么了?当初你明知道我母亲对你有恩,你还不是抢走了她的男人?
现在小三上位了,倒是开始在意闲言碎语了,真好笑呢。”
孙悦柔脸色发白,摇摇欲坠:“一心,我跟你父亲是真心相爱的。”
“嗯。”温一心点点头:“真心相爱还是无媒苟合,反正都是你说了算,他要是真爱你,为什么死活不肯同我母亲离婚娶你?”
没等孙越柔开口,温文昊已经捧着画卷出来了,“一心,你可以恨爸爸,可爸爸那个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你母亲会想不开”
温一心懒得再跟温家的人多说一句话,拿了画卷转身往车里走,“我不想看到我母亲的画册再出现在温家任何人的手里,这是我最后一次过来拿她的遗物。”
她回了车里,抱着画卷,小心翼翼一卷卷的打开检查完好后又合拢,用红绸丝带系好,侧头看向注视着自己的姜恒:“温家的公司是我外公的。”
“几年前我就已经开始布局了。”姜恒见她面色消沉,轻声道:“本来该在你毕业的那年替你拿回来的,耽搁了几年,等你安顿好,我就动手了。”
姜辞送温一心去了几场,临别前,温一心转过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目送自己的姜辞,丢开行李箱,返身跑到他面前,用力抱了抱他,耳语:“姜恒,保重!”
“保重!”姜恒拍了拍她的后背:“苏城也有姜家的产业,我会去看你的。”
温一心很快松开他,转过身,快步走到登机口,拧起行李箱,迅速消失在姜恒的视线里。
风吹起她的衣摆,飘飘荡荡,曾经被姜恒护在羽翼下的女孩子,要去翱翔自己的蓝天了。
姜辞提醒姜恒:“哥,走吧。”
姜恒抬头望着从头顶掠过的飞机,低声喃喃:“我早就知道她会有万丈光芒的一天,只是没想到,陪在她身边的人,这么快就不是我了。”
姜辞推着姜恒上了车,“哥,你要是挽留一下,一心姐也是愿意留下来的,既然那么舍不得,为什么还要放她走?”
姜恒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你不懂!”
姜辞:“我确实不懂,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一心姐,一心姐对你也不离不弃,你却偏偏要推开她,她三番两次的明里暗里给你机会,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
姜辞叹气:“我这辈子都不想懂。”
姜恒:“”
从前,他是为她清扫一切障碍遮风挡雨的男朋友,往后,他是能为她人生的最低处托底的亲哥哥
一个月后。
苏城。
温一心住在外婆年轻时住的清雅苑,是一座花园式的园林别院,后院有花圃,庭院中间还有被搁置的戏曲楼台,小桥流水,假山亭台,美轮美奂。
管家年纪大了些,但身体还算康健,将清雅苑打理的井井有条。
温一心开始学着当家了,隔段时间便看一次管家送过来的账本,再从卡上支出一笔钱出去。
有时候她盯着账本发呆,想着姜恒和裴瑾要打理家族那么多的产业,是怎么忙得过来的。
姜恒从姜父手中接管姜家的时候,究竟有多忙,她是知道的,虽有长辈从旁协助,却依然忙得分身乏术,连睡觉的时间都掐着钟表计算。
她也听桐景苑的管家提过,没结婚时,裴瑾极少回去住,工作太晚,就直接睡在公司了,亦或者应酬太晚,干脆就在五星级酒店开一间总统套房。
结了婚后,他便极少在外面应酬了,能推的酒局一律推掉,保证十一点之前赶回桐景苑。
实在是来不及,也会在视频会议中途短暂的休息时间里提前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大致回来的时间,不让她担心。
其实那时候,她并没有多担心他,也并未想过要等他回来,只是经常陷在梦魇里醒不过来,她太害怕,想要身边躺着那么一个躯体温暖的人,帮她驱赶走梦境里的恐惧。
管家见她又发呆了,小声提醒:“大小姐,账目是对的吧?”
温一心回神,合上账本,递给管家:“是的。”
又道:“我在网上发了招聘,这几天可能会有人过来应聘助理之类的职务,到时候麻烦您先接待一下,再到画室内通知我。”
管家应下后,捧着账本出去了。
温一心走到桌前,继续埋头画画,她整个人仿佛沉浸在画纸里,无法自拔
飞机降落在苏城。
夏总助跟着裴瑾下了飞机,往定好的酒店走:“裴总,这酒店会不会离太太住的别院远了点?”
? 第64章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 系着胭脂色的领带,俊朗的侧颜清贵英挺,修长笔直的双腿包裹在裁剪得体的西装裤里, 整个人透着一股矜贵疏离之感。
他的嗓音低沉漠然,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我们这次来苏城,是出差的,正事要紧!”
夏总助:“”
夏总助疲惫的翻了个白眼。
总裁大人,您要不要再口是心非一点?
总裁从已婚人士变成单身的钻石王老五, 身为裴瑾唯一的心腹助理, 夏总助是知情的。
这一个月以来, 裴瑾化身工作狂, 天天泡在公司里加班, 害的他这个贴身总助也有半个月没有回家了,家里的亲亲老婆已经开始怀疑他对家庭的忠诚,好在加班费和奖金发的足够丰厚,勉强让他后宅暂时得以安宁。
裴氏在苏城, 原本是没有任何业务的, 可裴瑾硬是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 在苏城开了分公司, 且还有将苏城的分公司打造成仅次于总部的最大分部的计划, 便于往后经常往返宣城和苏城两地。
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此地无银三百两。
都这个时候了, 还在他面前死鸭子嘴硬呢。
夏总助好心累,不仅要努力工作,还要装作对总裁的心思一无所知的样子,偏偏要在关键时刻, 假装刻意提一下太太, 给总裁见太太寻一个合理又恰当的理由。
夏总助跟在裴瑾身后:“太太已经回苏城一个月了, 不知道在这里过得适应不适应,您忙完工作,还是去看看吧。”
裴瑾面色依然冷峻,他抬手扯了下领带,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夏总助硬是从这个“嗯”里听出了心花怒放,百转千回以及温柔缱绻一系列的内心波动。
入夜。
裴瑾站在酒店的阳台上,裹着浴袍,品着红酒,俯瞰整座灯火斑斓的陌生城市,视线定格在远处的别院上。
她赶回宁城,只在姜家老宅逗留了一宿,便匆匆忙忙的来了苏城。
不知道这些天,她过的怎么样?
睡得好不好,有没有继续做噩梦,吃东西有没有胃口。
闲下来的时候,有没有偶尔有那么一丁点的想起他!
裴瑾将杯盏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转身回了卧房,打开电脑,继续处理工作事宜。
她不愿回宁城也可以,她不想去宣城也没关系,只要她愿意,他可以把分公司开到有她的每一个城市里,制造同她见面的机会。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注】
她和姜恒,已经时过境迁,就算再复合,努力修复,也回不到过去的纯粹和浓烈了。
睿智如姜恒,自然比他更清楚这些
他给她时间,慢慢淡忘掉上一段感情里带给她的悸动和温暖,也给她时间,一点一滴的重新接纳自己。
只要她不再抗拒他,不再回避他,他跟她之间,一切皆有可能。
裴瑾从来就不是愿赌服输之后甘愿放弃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在杳无音信的时光里,一找她便是这么多年
清雅苑。
温一心再次从杂乱的梦境里醒过来,便再也睡不着了。
裴瑾送她的固体香膏已经用完了,屋子里再也寻不到半点那种令她安心的味道。
她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已经过世的亲人,原本以为她对年少时记忆里的惨景已经释然了,没想到又出现了。
温一心披着睡袍起来,在卧房里走来走去。
外公生前在酒窖里囤了许多的好酒,管家放了几瓶在她的房间里,可温一心知道自己酒量太浅,并不敢喝。
怕醉了后睡得太死,耽误了办画展的进展,更怕自己误了事。
从前她也醉过,都是有人在身边的时候,往后她一个人,再也不会这么任性妄为了。
既然睡不着,温一心索性去了画室,继续作画。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她才顶着眼窝下的乌青一脸疲惫的回到房间里,扑倒在床榻上。
两个小时后,佣人上楼敲门,说是有人过来面试了。
温一心连忙爬起来梳洗,整理好后下楼,去面试助理。
她挑助理,待遇给的好,综合要求也很高,过来应聘的人很多,温一心忙了三天,选中两个人:闻澜和江玥。
江玥的上一份工作是公关,笑容满面,八面玲珑,擅长处理突发事故,对宣传媒体的各种渠道一清二楚,特别适合对外接待这类事宜。
闻澜毕业于美术院校,专业功底扎实,安静踏实。
温一心面试完,立即拍板,录取了这两人,又带着两人去了一趟母亲和外婆生前办过画展的展馆熟悉环境。
合同签好后,温一心让管家帮两人在附近租了单室套的公寓给两人居住。
她站在一旁跟钟黎打电话的时候,闻澜看见她手机上有些旧的普通香囊挂件,好奇的问:“这香囊很贵吗?”
看温一心穿戴不俗,不仅有价值不菲的花园园林当住宅,还有自己的私人展馆,怎么看都是名副其实的隐形小富婆。
可她手机上的吊坠实在是有些破旧,大概是经常摸的缘故,大拇指般大小的香囊红绸布已经起了毛边,质量看着也不怎么样,同昂贵的玫瑰金手机搭配在一起,实在算不上和谐。
温一心葱白柔软的指腹轻轻捏了捏鼓起来的香囊肚,微微笑起来,温婉妩媚的眉眼舒展开,如幽昙绽放,瞬间活色生香。
她唇角扬起,嗓音温温柔柔,犹如陷在过往的甜蜜里,“不贵。”
温一心补充道:“十块钱。”
闻澜暗自咂舌:“想不到老板这种身价的人也会买这么便宜的小物件。”
温一心又捏了捏,继续道:“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的。”
这下就连江玥也不淡定了:“别人送的?”
谁抠门成这样,竟然送个十块钱随处可以买到的破烂小玩意儿给这种金尊玉贵的美人儿,放在拼夕夕上,五块钱团购就能买到,不能再贵了。
别说一个了,批量给她,她都不收。
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对,江玥赶紧补救:“一定是温老板心中很重要的人吧?”
礼轻情意重,也勉勉强强说的过去。
温一心用手搭在额前,抬头看了下耀眼的阳光。
五月份了,槐花肆意盛放,清风拂过,飘飘洒洒落下来,白的如过年时的鹅毛大雪。
这一片区有些古老,遗留下来的建筑被时光雕琢过,透着历史的痕迹,少了新城区高楼大厦的拥挤和喧闹,犹如遗忘在时间长河里的老人,踩着慢节奏,悠然过着有条不紊的生活
温一心的高跟鞋踩在铺着青石板的人行道上,似乎是思索了好一会,才缓慢而郑重的回:“他确实很重要!”
江玥整个人凌乱了!
白富美是被哪个空有外貌和甜言蜜语的抠搜逼给欺骗了吧,再穷也不能买个十块钱的地摊货当礼物送女生吧。
寒碜!!
清雅苑。
温一心才刚跨进门,就看到管家迎上来,将一捧鲜艳的蓝色妖姬递给她:“大小姐,霍公子又来了,见您不在家,就留了这一捧花,说改天再过来拜访。”
温一心盯着硕大的花束,只觉得头疼。
她没有接花束,抬脚往楼上走:“我知道了。”
管家抱着花,转头看向她的背影:“大小姐,这花怎么处理?”
“您觉得放哪里合适就放哪里吧。”温一心头也未回,很快消失在楼梯口,进了卧房。
管家想了想,转手便将花送给了擦地板的女佣:“拿回你房间放着吧,大小姐不喜欢。”
女佣欢天喜地的抱着蓝色妖姬去了客房。
温一心脱了外套,搭在衣架上,又去浴室放水。
拉开柜子找睡衣的时候,扔在床上的手机发出振动的声响。
闪烁的屏幕跳出来霍谨言三个字。
温一心无奈,只得拿起手机,长指划开接听键,男人见她接听了,悦耳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欢喜:“温小姐,你回家了吗?”
“才刚回来。”温一心顿了顿,“谢谢你送的花。”
“不客气,你若是喜欢”
霍谨言的话没说完,就被温一心打断:“霍公子,今天下午,我请你喝茶吧,顺便聊一聊展览馆安保系统的收尾工作。”
外婆遗留给她的私人展览馆一直是出租的,租赁合同到期后,温一心收回来,打算用来办画展。
又不想花费太多的人力去精力保证画卷的安全,便花高价在苏城最好的科技公司购买了一整套的监控安保系统。
她在销售人员的带领下,亲自去霍谨言的科技大楼实地考察过,整栋大楼的监控系统和报警系统很完善,也很令她震撼。
温一心在液晶显示屏前看销售人员演示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出差回来的霍谨言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事,展览馆安装这套系统时,竟然是霍谨言亲自过来。
再后来,打着沟通的旗号,霍谨言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待系统安装工作进入到调试收尾阶段时,霍谨言开始约她出门,送她鲜花了
温一心是谈过恋爱有过婚姻的人,霍谨言虽然没有明说,可追求她的意图却很明显,温一心不可能不清楚,也不可能装作不知情
作者有话说:
? 第 65 章
同霍谨言约好了喝下午茶的时间地点, 温一心放下手机,去浴室洗了澡,闭着眼小觑了片刻, 换了一身月牙白的旗袍,画了个淡妆,遮掩住眼底下的乌青。
末了,她拉开抽屉,打开其中一个首饰盒, 硕大的鸽子蛋钻戒静静的躺在黑色的天鹅绒上, 散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温一心拿起钻戒, 重新套上纤白细嫩的无名指。
她原本以为, 这枚戒指躺在首饰盒里, 再要戴上,大概是逢年过节期间去宣城看望裴老夫人之时,却没料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温一心满意的摩挲着戒指指环, 拧着包包出门了。
时间还早, 温一心去了对街商场的男士香水柜, 打开柜台上的香水瓶盖, 鼻尖凑过去, 一瓶一瓶的轻嗅, 却都没有找到想要的香水味道。
最后,她挑了一款香味有些类似混杂着雪松木的香水结了账,放进了包包里。
抵达茶楼的包间时,霍谨言已经到了, 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绸面衬衣, 西装长裤, 打着黑色条纹领带,装扮极其正式,俨然将这一场约会看的极其重要。
见温一心进来,霍谨言款款站起身,拉开紫檀色的木椅,绅士的请她入座。
男人身姿颀长,模样俊美,在商界历练多年,看着端庄成熟,又稳重自信,修养极好。
温一心放下包包,在霍谨言的对面坐下,“不好意思,本来是我约你,却让你久等。”
她拧起精致小巧的紫砂壶,给霍谨言倒茶。
那双纤纤玉手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动,无名指上硕大的鸽子蛋钻戒快要闪瞎了霍谨言深邃好看的桃花眼。
“我也才刚到。”霍谨言视线落在她纤细葱白的手指上,愣了一瞬,抬眸对上温一心温婉含笑的目光,心下了然。
都是体面人,霍谨言自然明白了她的心思。
他每次都打着商讨公事的借口约见她,没有对她说过越矩的话,她也不好明着拒绝他,这种方式既隐晦又直白。
可他终究是不甘心的,“温小姐,你看上去跟刚毕业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冒昧的问一下,你今年多大了?”
温一心露齿一笑,落落大方,“二十四岁。”
这么小的年纪就结婚的女孩子实在是太少了,霍谨言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温小姐无名指上的戒指是自己买的吗?”
温一心伸开五指,另一只手转动着钻戒上的指环,笑道:“结婚的时候太过匆忙,没来得及挑选钻戒,这枚戒指,是上半年的冬天一周年纪念日时老公特意补给我的。”
阳光从帘布缝隙里透射进来,在紫檀木的桌面洒下一束光,细小的尘埃在圆柱形的光斑里飞舞。
温一心抬起手指,将那枚钻戒置于光柱中,细细碎碎的光芒璀璨夺目,流光溢彩。
温一心自顾自的开口:“这戒指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过贵重了,我戴着工作也不太方便,便时常忘记佩戴。”
霍谨言苦笑:“温小姐,这些天,冒昧打扰您这么多次,这顿我请。”
温一心又给他倒了一盏茶:“怎么能算打扰呢,霍公子每次找我,都是为了展览馆里的安保监控系统更加完善呢”
她长指端起紫砂杯,吹去茶汤上的浮沫,抿了一口茶水,悠悠的问:“不知收尾工作要多久能完成?”
“很快。”霍谨言将面前杯盏里的茶水慢慢饮尽:“最后再调试一次,结完尾款就可以了,如果温小姐没时间,也可以派助理到场。”
大红袍苦涩的滋味在唇齿间萦绕,尝不到回甘。
这顿下午的茶点结束的比温一心想象的还要早。
下楼的时候,霍谨言虚浮了温一心一把,他寻了个理由去刷卡的时候,服务员告诉他包间里的单,一开始就已经按照最高规格结过账了。
霍谨言又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露出无奈的笑。
温一心站在茶楼门口,等着霍谨言出来,同他正式告别。
夕阳渐渐下沉,晚霞旖旎绚烂,如油画在碧蓝的天幕铺开,美不胜收。
夏总助看着茶楼前那抹熟悉纤瘦的身影,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温一心朝着门口侧了侧头,露出半张精致娇艳的面孔,夏总助才拍着大腿“嗨”了一声。
裴瑾抬眸,盯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稳重点:“合作商很快就到了。”
夏总助索性将帘布拉开,指着楼下的人影,“裴总你快看,是太太呀,太太就在下面”
裴瑾顿了一下,放在平板上的手指不自觉的蜷起,顺着夏总助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她穿一身月白色的旗袍,额前的长发编成两股小辫垂落在胸口两侧,身后锦缎般的乌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发梢随着她百无聊奈的走动,在她惊人比例的腰臀之间摆动着。
仿佛一个已婚少妇逃脱了婚姻的禁锢,离开他之后,她立即恢复了少女明媚娇艳的模样,看着跟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瓷白的肌肤嫩的能掐出水来,过往的经历在她眉宇间增添了一抹妩媚之态,气质越发清贵绝尘。
裴瑾手掌撑在桌面上,正打算站起身,却见茶楼里大步走出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男子身形修长,模样俊朗,有说有笑的带着温一心上了停在茶楼门口的宾利车
男人一双大长腿笔直完好,根本就不是温一心心心念念的姜恒。
夏总助:“”
这男人是谁?
太太这么快就有第二春了吗?
他不敢转头看裴瑾,只能用眼尾的余光悄咪咪的去打量面色黑如锅底的男人。
裴瑾身子僵硬如石头,眼睁睁的看着温一心随同男人上了副驾驶的位置,车尾灯迅速消失在视线里
他豁然站起身,身后的椅子被掀倒在地上,抬脚就要往外走。
夏总助忙跳起来,豁出了小命去拽裴瑾的手腕:“裴总,你冷静点,合作商很快就要到了,这次攒的局很重要,协调了一个月才聚齐苏城这几位大佬人物”
门口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夏总助急了:“我去打探一下太太身边的男人是谁,太太那么深情的人,连您都舍得离婚,绝对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接受另一个男人”
见裴瑾神色松动,夏总助再接再厉:“再说您现在已经跟太太分开了,事情没弄清楚,贸然去质问也没有立场,不如等我打听清楚了再说”
短暂的冲动过后,裴瑾迅速冷静下来。
是啊,他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放她自由了,他在她面前,啥都算不上,又有什么立场质问她跟谁在一起呢?
包间的门被推开,看到鱼贯而入的大佬们,夏总助脸上立即堆满了职业化的亲切笑容,迎了上去
温一心等着霍谨言出来后,礼貌的微笑着同他道别。
霍谨言却掏出车钥匙:“温小姐请我喝了茶,我送温小姐一程吧,正好顺路。”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显得刻意了,温一心欣然同意,跟随着霍谨言上了副驾驶
回到清雅苑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温一心让江玥明天上午去展览馆检查监控和安保系统,顺便跟过来的销售人员结算尾款。
一切准备妥当后,她打算将珍藏在储藏室的画卷全部搬到展览馆去,为几个月后的展览做准备
在画室忙到深夜,温一心拖着一身疲惫回了卧房,简单的冲洗后,便扑倒在床上闭了眼。
时间从她的眼底一分一秒的流淌而过,温一心困倦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却死活睡不着。
什么法子都想过了,脑袋越来越疼,却依然清醒着。
温一心无计可施,突然记起自己买了一款男士香水,她爬起来,从包里拿出香水,拧开瓶盖,朝着卧房空气里一顿狂喷。
雪松木的清冷香味在整个卧房弥漫开,温一心再次缩进被褥里,以为自己会睡着,可脑海里却不听使唤一般,浮出裴瑾那张好看到颠倒众生的绝俊面孔
他的眼睛很好看,注视人的时候,会有一种别样的深情。
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能安抚她躁动慌乱的心。
他的怀抱很温暖,能驱散她心底深处的恐惧。
温一心拧开床头灯,重新坐起来,拿出手机,去翻裴瑾的联系方式
微信界面停留在离婚以前,她问他保险箱密码是什么的时候
她一页页的翻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不知不觉,晨曦破晓,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
他们的微信聊天并不多,大多时候,他都喜欢打电话,偶尔打电话不方便的时候,才会在微信里向她报备一下行程,跟她说想她了。
她的回复又少又简洁,无非是“嗯”,“好”,“我知道了”这些毫无感情的废话。
她甚至没有对他说过一句亲昵的话,就连关心的话都极少,整整一年的婚姻里,他无论去到哪里,都不忘时时刻刻的对她表达关爱和喜欢,费尽心思给她带来他以为女孩子都会喜欢的惊喜。
出差回来后,试探般向她诉说甜言蜜语,小心翼翼的跟她索爱。
她若是温柔顺从,他便索求的格外大胆,她稍微蹙一下眉头,他便立即见好就收,生怕惹她厌烦。
他那么骄傲又自负的一个人,是怎么能容忍的了她长久的冷漠和忽视的?
晨光大盛,温一心眼角挂着一滴泪珠,歪在靠枕上,终于睡着了
? 第66章
再醒来时, 已经到了中午,温一心头痛欲裂的感觉有所减缓,手机从床沿滑落, 掉在柔软雪白的地毯上。
她捡起来,解锁后,发现界面依然停留在同裴瑾的对话框上。
温一心的指尖停留在裴瑾黑色的头像上,顿了顿,终究没舍得删除。
夜晚是人的情感最脆弱的时候, 她昨晚差点没忍住给他发消息, 所幸最后克制住了, 没有联系他。
他果然如他承诺的那样, 不会过多打扰到她的生活,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没有再同她联系过。
这一场短暂的相遇和婚姻,就仿佛彼此的人生偏离了轨道,如今被重新纠正走上正轨。
一别两宽, 各自安好。
才刚下楼, 管家便苦着一张脸走过来, “大小姐, 孙悦柔站在门外等了一上午, 说是想要见您, 我说您还在休息,她便一直站在门口。”
五月份了,正午的阳光太烈,这么站下去万一晒晕了, 管家也不好交代。
温一心语气很淡:“以后跟温文昊有关的任何人过来, 一律不见。”
管家点头:“这个孙悦柔, 我已经赶了好几次了,都没赶走。”
孙悦柔的脸皮向来是很厚的,温一心也清楚。
她没有硬闯进来,也没有大吵大闹,只是静静的站在清雅苑的门口,顶着烈日,满脸虔诚无辜又柔弱的模样,整个人摇摇欲坠。
行人路过,都忍不住看她一眼,有热心的人上前问她,也不知道她同对方说了什么。
温一心往监控屏幕里看了一眼,见有陌生行人递了矿泉水给孙悦柔,被她摇头拒绝了。
温一心看的心里头怒火升腾,她打开门,冷冷看着站在门口要晕不晕的孙悦柔,“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脸来我外婆的老宅。”
孙悦柔穿一身翡翠绿的薄绸旗袍,身段和皮肤保养的很好,在太阳下站了这么久,雪白的肌肤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液,看着越发我见犹怜。
见温一心出来,孙悦柔双膝一软,跪在了台阶前的青石板路面上,哭的哀婉凄凉:“一心,你给你爸爸留一条活路吧,不要赶尽杀绝。”
温一心面色冷漠,静静看着她表演,无动于衷。
这副悲苦凄惨的样子,当初欺骗的母亲好苦,对她生出过许多不该有的怜悯和同情。
孙悦柔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关你爸爸的事,他好歹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不能把他逼上绝路,我知道你恨我,我可以把命赔给你。”
说着,就从限量版的爱马仕包包里抽出一柄水果刀,对着手腕用力划下去
围观的人群一瞬间骚动了起来,管家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正要上前,却被温一心拉住了:“您老退后,报警。”
管家:“不叫救护车?”
“有人叫过了。”温一心看着青石板路上那一片殷红,想起母亲从高楼坠落时的画面,小脸惨白一片,指甲用力掐进了掌心里。
这一片古城区保存完好,风景优美,历史悠久,没有被现代建筑冲击和破坏,已经变成了观光旅游的景点,此时正值中午,游客并不少。
围观的热心游客打电话报警的报警,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甚至还有一些人拿出随身携带的简易药包,冲上来要给孙悦柔包扎。
这些不明真相的人看着跪在地上可怜兮兮被逼到自杀的孙悦柔,看向温一心的目光并不友善,甚至多了一丝谴责。
若不是温一心一脸坦然,面目如霜,冷眼看着这一切让管家报警,那些义愤填膺路见不平的人说不定要冲过来教训她。
温一心的嗓音越发冰凉,冷冷泠泠如利器敲打在冰锥上,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围观着的人群听见:“你当初,就是用这一招以退为进,逼的我母亲深度抑郁,抢走她的丈夫,破坏她的家庭,害得她最后坠楼自杀的。
这些年,她躺在地下成了尸骨,你掠夺了她的一切,从一个贫民窟的可怜孤女变成豪门太太,过的风生水起。
我长大了,只不过是拿回我母亲遗留给我的东西,那本就是我应得的,你就上门以死相逼,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以为我也会像我单纯天真的母亲一样屈服吗?
我母亲是我外公外婆的独女,掌上明珠,她从小被当成大家闺秀培养,保护的太好,没见过人世险恶,不知道刻意接近她的人能坏成什么样,也不知道一个有心机的人能无下限到什么程度,才会被你们活生生的逼死
我都已经从宁城逃到苏城来了,你们竟然还不放过我,要用这种手段在大庭广众之下道德绑架我”
孙悦柔手腕上的伤口疼的厉害,她本以为附近的救护车很快就会到,却没料到这里的古巷狭小,救护车想要快速开进来并不容易。
她更没想到,跟慕晚晴几乎长了一张一模一样标致容貌的温一心,并没有被她的举止吓到,反倒冷静如斯。
比温一心那个不中用的妈厉害多了。
孙悦柔想要反驳,可阳光太烈,本就晒的她头昏眼花,鲜血一点点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她娇气了许多,此时想要反驳,却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的发晕,倒在了青石板上。
周边围观的人听到温一心说的话,怕被碰瓷,不敢上前搀扶,见救护车来了,远远围观着。
医生将孙悦柔抬上救护车后离开。
跟随在救护车后随后到来的,还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待救护车离开,那辆车才缓缓靠边停下。
温一心并不是喜欢被围观的人,她看着白晃晃太阳下的青石板上那一摊鲜红的血,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头有些晕,她扶着站在身侧的管家,缓缓转过身。
“一心。”清冽熟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喊住她。
温一心顿住脚步,模糊的视线从声音来源处望去,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
裴瑾身姿颀长,容貌俊美,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从迈巴赫的后车座出来,扫了一眼地上的血迹,迈开被挺括西裤包裹着的笔直长腿,快步朝着温一心走去。
温一心的视线逐渐分辨出男人的轮廓。
是裴瑾!
昨晚夜深人静她思念愧疚了半夜的男人。
裴瑾搂着她的腰,见她神情恍惚,眼神里一片空茫,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目光没有焦点,索性俯身,打横将她抱起来,跨进古朴的大门内。
管家懵了许久,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召来了佣人,将门口血迹打扫干净。
大门口见血,真是晦气啊!
围观着的年轻女游客看到裴瑾从豪车里出来,径直抱起温一心的那一刻,便沸腾了,手机对准车子和门口的两人猛地一通拍摄。
这是什么言情小说照进现实的画面?
大多有钱男人都大腹便便秃顶长得跟猪头一样,难得活捉一个这么帅还年轻的男人,且这个男人还男友力爆棚,轻轻松松就抱起了这座宅院的女主人
温一心被裴瑾抱进屋里才回过神来,她揪着他薄绸光滑的衬衣,喊他的名字:“裴瑾!”
裴瑾见她望着自己,漆黑的眼神里暗自藏着又惊又喜的情绪,心里熨帖些许,沉声问:“你卧房在哪里,我抱你过去。”
温一心指了指楼梯口:“楼上。”
又觉得这样不好,忙道:“我没事了,你放我下来。”
裴瑾犹豫一瞬,轻轻放下她,长臂却依然揽着她的肩膀,“我扶着你。”
温一心也没拒绝,她任由裴瑾扶着,手臂搭着木质栏杆,一步步往楼上走,进了自己的卧房。
推开门,便闻到一股混杂着冰冷的雪松木味的男士香水味道。
跟他今早见到霍谨言时,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水味道极其相似。
裴瑾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环顾了一圈,在这间卧房里并未看到属于男人留宿过的痕迹。
窗户紧闭着,留在卧房里浓郁的男士香水味道久久不散。
裴瑾扶她在沙发上坐好,走过去开窗:“卧房里味道这么重,你晚上怎么睡得着,我记得你并不喜欢太过浓烈的味道。”
温暖的风夹杂着阳光的气息从打开的窗户里涌进来,顷刻间将里面的气味吹散的一干二净。
温一心没做声,目光躲躲闪闪追随着他的背影。
她问:“你怎么过来了?”
是特意过来看她的吗?还是来这里有什么事?
裴瑾转过身,闲庭信步般走到她的面前,见屋子里没有多余的椅子,便闲散的坐到了床尾正对着她的位置,仔仔细细的打量她。
这卧房虽然是她的,可此刻看来,裴瑾似乎更像是这间卧房的主人,没有半点局促不适之感。
同离婚时相比,她依然很清瘦,只是小脸上多了一丝从前未曾见过的神采,仿佛看到了生活的曙光。
眼睑下的乌青实在太过明显,眼白上密布着红血丝,一看便知道没有睡好。
“过来出差,顺便来看看你。”裴瑾温热的指腹落在她的眼睑处:“我送你的香膏,没有助眠效果吗?”
作者有话说:
? 第67章
温一心望进裴瑾的眼睛里, 他眸瞳深邃,漆黑如墨,隐隐涌动着心疼和探究, 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
温一心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她忙转开眼,低声道:“有的。”
裴瑾收回手,幽暗的眸底满是猜测:“不喜欢那个味道了?”
喜欢上了别的男人送的香水味道?
跟他相处的一年多时间里,她只买过两次男士用品, 一次是为姜恒准备生日礼物, 一次是为他准备生日礼物。
裴瑾实在猜不到, 她会主动去买一瓶没多大用处的男士香水。
唯二的可能, 便是她买来送人的, 送给苏城的科技新贵霍谨言。
亦或者是喜欢上了另外的味道。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蠢到送爱慕的女生男士的香水。
裴瑾想到这两个可能,一个都无法接受,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揪扯着,隐隐作痛。
她的人生这么快就要重新开始了吗?
那他该怎么办?
温一心坐的端正, 后背挺得笔直, 双手交握落在膝盖上, 低声道:“喜欢的, 只是前几天就用完了。”
裴瑾:“”
裴瑾收起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唇角不经意的勾了一下:“所以是没有那些香膏了, 才没睡好的吗?”
温一心低眉垂眸,“嗯。”
她又道:“我逛了好多香膏香水店,都没有买到气味一模一样的”
“怎么不打电话跟我要?”误会消除,裴瑾心情瞬间由阴转晴, 他身子微微往前倾, 离她更近了一些, 身上的气息一个劲的往她鼻息里钻,“我没想到你会用的这么快。”
若不是每晚都用,也不至于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用完了。
温一心指尖抠着旗袍柔软的布料,“不好意思打扰你。”
裴瑾站起身,坐到她的身侧,“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怕麻烦我,我们好歹相遇一场,做不成夫妻,也有别的情分在的。”
这话太过耳熟,温一心抬眸看向他,想了想,她似乎对姜恒也说过类似的话。
裴瑾又问:“刚才大门外,究竟出了什么事?”
温一心便一五一十的将孙悦柔说的话转述给裴瑾听了,又道:“公司的股份,母亲都交给姜恒了,我离开宁城后,他大概对温文昊掌控的公司动手了”
姜恒布局那么多年,若不是发生意外,三年前就应该收网了。
裴瑾眸底暗潮翻涌,却并未多言,只是转移了话题:“我会在苏城逗留一段时间,温大小姐要不要尽一下地主之谊,带着我四处逛逛?”
温一心掩唇而笑:“裴先生日理万机,也有闲情逸致游山玩水?”
她笑起来的样子犹如一缕阳光照射进了裴瑾阴霾了许多天的心情里,他薄唇微翘,也跟着笑起来。
裴瑾清了清嗓子,语气打趣,又带着一丝不正经的调侃:“你知道的,我在你这里,永远都有时间,更有闲情逸致。”
温一心笑弯了眉眼,正要回答,听到有节奏的敲门声。
管家推开半掩的门,“大小姐,警察来了。”
裴瑾已经站起身,顺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你坐着休息一会,我去处理。”
说着,便跟着管家下楼了。
温一心歪在沙发上,垫着靠枕,仰头望着天花板,心口的躁郁被抚平,似乎只要有他在,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空气里还残留着他身上独特的淡淡的冷香味道,温一心沉重的眼皮有些睁不开,渐渐阖上了。
裴瑾再上楼时,就看到温一心蜷缩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她睡颜恬静,眼睑下一片暗影,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额前,裴瑾想要拿薄毯给她盖上,想了想,走到窗边拉上帘布,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她的身上,悄无声息的下了楼。
他向管家了解温一心平日里的衣食住行,管家只认识姜恒,还是第一次看到裴瑾,可眼前俊朗的男人气场实在太过强大,管家也不敢怠慢,将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大小姐要办画展,每天在画室里待好久,经常忘记吃饭。”
“大小姐极少出门,就算出门大多时候也只是去展馆。”
“大小姐也极少同外人接触,前几天招聘了两个助理,很多琐事都交给助理处理了。”
裴瑾默默的听着,修长好看的眉始终紧锁,突兀的插了一句:“那个叫霍谨言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晚上的时候,他打听不出来太多,只调查到了霍谨言的背景。
温一心是个慢热的人,关系没有好到一定的程度,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答应男人的约会。
可满打满算,她跟霍谨言也只相识了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管家擅长察言观色,在裴瑾抱着温一心进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男人对大小姐而言,非同一般。
否则,大小姐那么讲究礼俗的人,不可能直接带着人进了二楼的私人领地。
比起霍谨言来,裴瑾的待遇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管家如实相告,没有半点遮掩:“大小姐是为了展馆的安全才跟霍公子认识的,霍公子大概是想要追求大小姐,昨天还给大小姐送了一大捧蓝色的玫瑰花,不过大小姐让我转送给家里的佣人了。”
他生怕裴瑾误会了,解释道:“大小姐待霍公子,似乎只是生意上的普通朋友。”
连私人的交情都算不上。
裴瑾沉默,既然她整天那么忙,同霍谨言的关系也一般成这样,为什么还要特意抽出时间,跑那么远,在那么高档的茶楼陪他品茶?”
管家不清楚裴瑾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只当解释清楚了。
末了,裴瑾又问:“一心睡眠质量很差吗?”
管家住在楼下,并不太清楚这些,“大小姐平时起来很早,只是这几天似乎没休息好,下楼的晚了些。”
裴瑾了然,没了那些香膏,她难以入眠了。
裴瑾摆摆手,如主人一般吩咐管家准备几道特色菜,管家听到他报出来的菜名,都是温一心平日里爱吃的,连葱姜蒜等调料放不放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越发坚定了内心里的想法。
裴瑾自己一个人在这座宅院里悠然闲逛,很快就熟悉了宅院内外的环境。
期间,还拨了好几个电话出去,有打给夏总助的,还有打给姜恒的。
一直到夜幕降临,温一心才醒过来,睁开眼,发现身上搭着裴瑾的西装外套,外套上残留着清冽的幽幽暗香。
她眼睑下的乌青褪去,睡饱了的肌肤仿佛喝饱了水,瓷白润泽水润光滑,眉眼间的疲惫憔悴也消失无踪,整个人神采奕奕。
她抱着外套起身,打开门就看到裴瑾正立在门口的墙壁上,双手放在西裤口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一心将西装外套还给他,有些不好意思:“我睡了这么久,你怎么不喊醒我?”
裴瑾接过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看你睡得熟,没舍得叫醒你。”
他手臂虚扶在她的后腰处,“饿了吧,饭菜已经做好了,下楼吃点吧。”
温一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座宅院的客人,裴瑾才是东道主。
吃饭的时候,裴瑾又提出要求:“我还没有看过你的展馆,想今晚去看看,可以吗?”
温一心欣然同意:“当然可以。”
吃完饭,两人穿过青石板的小巷子,抄小路走过去,站在展馆前。
隔着时光的长河,这座展馆在温一心的布置下,竟然将复古设计和现代科技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雕琢精美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块巨大的液晶显示屏,滚动播放着几幅价值不菲的国画,末尾还有开馆日期以及这些国画画卷的价值,吸引着游客频频驻足。
还没开始售票,小小的名气已经传播出去了。
尽管她不太懂生意场上的事,可跟在姜恒身边那么多年,商场上一些吸引人的手段她多少还是学了些。
展出的画卷收藏价值高,门票售价贵,定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温一心带着裴瑾在空空的展馆内逛了一圈,笑道:“等我开馆那一天,裴先生一定要赏脸过来捧场呀。”
她没有说普通话,一口地道的吴侬软语,听在裴瑾耳朵里,宛如撒娇。
裴瑾只觉得骨头都酥了。
他看着四面八方的摄像头,心底升腾起一丝醋意:“温小姐展出的是慕家老爷子老夫人的镇家之宝,但凡知道慕老夫人名号的,都会慕名而来。
凭着温小姐的才华和模样,说不定还有一批爱慕者也会前来撑场面,到时候,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了。”
温一心痴痴的笑,秀美的眉眼里藏着缱绻的温情:“可那些人都不是裴先生呀,更没有裴先生的大手笔。”
裴瑾挑眉:“大手笔?”
温一心笑的越发明媚动人了:“裴先生当初为了捧才貌双全的新人画家,一出手便是两个亿,生生让阮小姐在书画圈里一夜成名。
我不希望我画的画卷一副都卖不出去呢,若是没人购买,还请裴先生花点钱给我撑个场面呢。”
裴瑾:“”
裴瑾哑然失笑!
? 第68章
外婆和母亲作的画展览出来, 是不对外出售的,只出售她的画,温一心怕那些人冲着外婆和母亲的名气过来, 却买不到两人生前的画作,索性连她的画也不买了。
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哪怕裴瑾不来,姜恒姜辞也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捧场机会。
更何况,她的画功如何, 他早就知道了。
不过难得温一心会对他提出这点要求, 裴瑾温热的指腹摩挲着掌心, 慢悠悠的开口:“只要温大小姐标的价不超过裴某的全部身价, 裴某绝对不会让那种尴尬的场面发生。”
温一心眨了眨眼, 满眼狡黠:“放心,绝对不会让裴先生破产。”
她抬脚往外走,“很晚了,回吧。”
裴瑾只觉得时光如流水, 过的太快了些, 他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清朗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温大小姐刚才是在调侃我吗?”
温一心驻足, 回头看他:“嗯?”
裴瑾三两步走到她的面前, 站定, 声音又低了些:“我砸重金从别人手里买回来的那几幅画,别人不知道缘由,温大小姐心里难道也没数?”
温一心对上他深邃专注的眸瞳,耳尖一点点的红了, 她忙转开眼, 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直接转移话题:“你还要在这里待几天?”
裴瑾见她依然回避着,没有继续追问,“不出意外的话,一个礼拜左右。”
裴瑾陪着她穿过青石板的小巷,在两排红色灯笼散发的幽幽光芒下,闲庭信步的往前:“姜恒过来看过你吗?”
“嗯。”温一心道:“姜家有业务在苏城,他和姜辞来出差时,顺便过来看过我。”
裴瑾心知肚明,“顺便”这个词的水分有多大。
只不过姜恒并未过多逗留,同她吃了一顿饭,见她一切安好,就和姜辞离开了。
身后猛地亮起一束强光,摩托车快速的朝着两人冲过来。
温一心高跟鞋的鞋跟有点高,侧过身子想要避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人似乎没长眼睛,对着温一心就直直的撞过来。
裴瑾回头,刺眼的光芒直射他的眼睛,看不清戴着头盔的车主究竟长什么模样。
耳边是轰隆隆的摩托车声响,裴瑾察觉到了危险,几乎是本能的伸出长臂用力搂住温一心,将人往后拖,身子一旋,挡在了她的面前。
摩托车一晃而过,从温一心站着的位置直冲过去,撞到了裴瑾躲闪不及的手臂。
温一心后背抵在被修复的斑驳古墙壁上,身子被裴瑾圈在怀里,他将她整个人保护的密不透风。
车子一晃而过时,她听到裴瑾低低的闷哼身。
灯光暗淡,温一心看到裴瑾脸上一闪而逝的痛色,她忙扶住他,急着问:“你被撞到哪里了?”
裴瑾一只手撑着墙壁,缓缓站直了身子,低声道:“撞到胳膊了,没多大事。”
温一心想要看他被撞的位置,裴瑾却只是避开她伸过来的手指,缓声开口,“回去再看吧,这里路灯太暗淡,也看不清。”
说完,他牵住她的手,让她走在靠墙壁的内侧位置。
温一心心急如焚,只顾着惦记他的伤,也忘了将手指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
回了清雅苑,温一心忙将裴瑾带到了楼上的客厅里,翻箱倒柜的去找药箱。
裴瑾坐在沙发上,长腿曲着,看着她为了自己来来回回的忙碌着,只觉得这一次受的伤太值得了。
温一心拧着医药箱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的去卷裴瑾的衬衣袖口,入目便可见长长的一道青紫痕迹,整条手臂已经肿的老高,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看着更像是被钝器所伤。
衣袖紧紧缠绑在手臂上,无法再往上卷起,温一心秀气的细眉紧蹙着,咬着唇道:“要不,你把衬衣脱了吧。”
裴瑾眸底含笑,手指很是顺从的去解颈脖处的纽扣,语调极轻的道:“这样不太好吧。”
温一心来气:“你又不是没这样过?”
从前两人住一起,每次回了卧房,他都要在她面前显摆一下他的好身材,连睡袍都松松垮垮,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肉,生怕她看不到他紧实的八块腹肌。
现在受了伤,让他脱一下上衣,反倒开始扭捏了。
矫情!
裴瑾唇角噙着笑,“那个时候,我可是有名分的,就算脱光了,也不算冒犯”
温一心:“”
温一心一双含情目带着嗔怒,水汪汪的瞪着他。
裴瑾乖乖扯掉胭脂色的领带,将衬衣脱下来,露出线条优美纹理紧实的上半身。
温一心一手拿着药瓶,另一只手拿着棉签,看到他手臂上长长的伤痕,以及后腰处的青紫。
她用棉签沾了药水,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他的后腰处,轻声问:“疼吗?”
裴瑾本想说不疼,看她蹙起的眉心,又改变了主意:“你吹一吹,就不疼了。”
温一心又沾了药水,一点一点的涂抹在他的手臂上,身子凑近了些,鼓着小嘴,轻轻的往火辣辣的伤口上吹着气。
冰冰凉凉的清凉感压制住了伤口处灼烧的疼痛感,裴瑾垂眸看着靠近的女人,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着。
她澄澈的眸底蓄着心疼,细长的眉微微蹙起,樱粉色的唇嘟起来,唇瓣水润,如散发着清甜香味的果冻,正对着他的伤口吹气。
裴瑾的视线顺着她小巧高挺的鼻梁下移,落在她的唇上,登时有些口干舌燥。
他想要亲她!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裴瑾喉咙发紧,他赶紧移开了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口吻问:“这里的古巷经常有骑摩托车的人横冲直撞吗?”
温一心上好了药,“应该只是偶尔吧,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裴瑾若有所思。
温一心看着他的手臂:“你洗澡的时候会不会不太方便?”
没等他回答,又问:“夏总助什么时候过来接你?”
回来的时候,温一心并未看到停在门口的迈巴赫,也没遇见夏总助。
裴瑾眸光微闪:“他回宣城了。”
温一心:“那你今晚住在哪里?”
裴瑾支支吾吾:“我本来打算打车回我住的酒店的,只是从你这里到新城有点远,算上堵车的时间大概要两个多小时”
人家才刚为了自己受伤,不能那么不近人情把人赶走。
更何况,天色太晚了。
温一心斟酌片刻,温声道:“你明天上班要是来得及,就在这将就着住一晚吧,你看行不行?”
当然行!
裴瑾求之不得,他站起身:“也好。”
温一心将棉签扔进垃圾桶:“我去收拾客房。”
客房就在主卧的对面,温一心知道他是个讲究人,洁癖又重,不敢让佣人打扫,只能自己亲自整理,床单被套都更换一新。
裴瑾闲散的倚在沙发上,看着为他铺床叠被的温一心:“这客房是不是一直空着没人住?”
温一心以为他嫌弃灰尘多,忙道:“虽然一直空着,佣人也每天都会打扫的。”
裴瑾抿紧的唇角微微上扬,“这么说,我是第一个留宿在这座别院的人了?”
温一心:“不是你。”
裴瑾警觉:“还有谁?”
“钟黎呀。”温一心道:“我才刚来苏城,她就飞过来看我了,陪我在这里住了两天呢。”
裴瑾:“”
如他所料,他是留宿在这里的第一个男人了!
温一心铺好床,又找出一条新的浴巾搭在椅背上:“我这里没有你能穿的衣服”
裴瑾也不介意:“没关系。”
他睡觉也可以不穿衣服的。
温一心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瓷白的小脸染上一抹淡淡的海棠色。
温一心去客房的浴室放了水:“你洗澡的时候注意点,涂抹了药膏的地方不要碰到了水。”
裴瑾颔首,拿着浴巾进了浴室。
温一心听着里头潺潺的流水声,确定该准备的东西都备齐了,忙不迭的回了自己的卧房。
她睡了一下午,并不困,可躺在床上,没多久却依然很快睡着了。
一夜无梦。
睁开眼时,天色才蒙蒙亮,温一心拥着薄被坐起身,卧房里分明没有裴瑾身上的气味,可昨晚她却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整理好打开门时,客房的门也正好打开,裴瑾依然穿着昨日的衬衣西裤,眉宇间拢着淡淡的疲惫,似乎一个晚上没有睡好。
温一心关切的问:“是不是伤口疼的没睡好?”
她就睡在他对面的主卧里,叫他怎么能轻易睡得着。
裴瑾怕她担心,云淡风轻的开口:“一点皮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温一心想要看他受伤的胳膊,裴瑾避开她的手,掌心揉了下她的发顶:“大男人受点伤没什么,我有点急事,要立即离开苏城,司机已经等在楼下了。”
温一心送他到门口,把打包好的早餐递给他:“路上吃,不要饿着了。”
裴瑾满腔的思念堵在喉咙里,面对她时,却说不出口,只能默默的看着她,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我下次出差再过来看你。”
车子行驶到机场,夏总助等在入口处,看到裴瑾过来,问:“裴总,我们现在回宣城吗?”
“不。”裴瑾往取票口的方向走,“去宁城,姜家!”
作者有话说:
男主:关键时刻,夏总助必须隐形,派不上用场。
? 第 69 章
碧落园。
姜恒看着摊开在面前的协议书, 凤眸微挑,直直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你特意跑一趟宁城, 就是为了这个?”
裴瑾漆黑的眸底仿若凝着寒霜,语气森冷:“我不希望温家任何一个人再跑到一心面前闹自杀,以死威胁逼迫她。
有了裴氏大笔的资金注入,你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架空温文昊,将他踢出董事局, 你在明面上牵制他, 我在暗处动手, 所得利益, 均归你所有。”
姜恒伸出长指, 捏着薄薄的协议书,随手翻了翻:“裴先生,你我都是生意人,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 你把所有利益让给我, 你能落到什么好处?”
他俊脸上温润的神情增添了一抹探究:“亦或者说,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从苏城来, 去看过一心了。”裴瑾嗓音寡淡, 提到温一心时, 凤眸里的光芒不经意间变得柔和,连周身凌厉的气息都收敛了许多,“她现在过的很平静,性子也比从前开朗了许多。”
她能用俏皮的言语回应他说的每一句话, 甚至能同他开适当的玩笑了, 谁也不知道, 温一心这一点点的改变,对于裴瑾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见过她的阴郁她的忧伤她的崩溃她的绝望,她哪怕冲着他多笑一笑,在裴瑾眼里,都是那么的难能可贵。
裴瑾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如汩汩流动的温泉水:“她应该没有告诉过你,在她嫁给我的大半年时间里,每次做梦,梦到的人都是你,她常常会陷在梦魇里醒不过来,生病也叫着你的名字。
姜恒,从知道你的存在以来,我一直都很嫉妒你。
我什么也不想要,只希望她能过的好一点,不让任何她不愿见到的人去打扰她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生活。
如果硬要说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我上次发到你邮箱的那笔交易,希望你能答应!
你给的了的,我能给她,你给不了的,我也能给她。”
裴瑾站起身,抬脚往外走:“姜公子,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还有一件事,一直没舍得告诉你。”裴瑾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他俊朗的侧颜隐在阴影里,神情讳莫如深,分辨不清他暗藏的情绪:“一心和钟黎两人合买了一套公寓,里面藏着你和她的所有过往,你若是有兴趣,可以亲自去一趟宣城”
脚步声渐远,昏暗的书房里只剩姜恒一个人,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响着裴瑾说过的话。
他静静的坐了许久,直到窗外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才回过神来,颤抖着指尖握住钢笔,在协议书的末尾签上自己的大名
傍晚时分,裴瑾又从宁城赶往苏城。
监控安保报警系统已经投入使用,温一心将放在画室里的画卷往展馆搬,等到搬进去的画卷全部分门别类的整理好,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夜风沁凉,吹散了白日里的燥热,温一心站在宽大的液晶显示屏前,看着滚动播放的画卷和字迹,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如暗夜里悄悄绽放的优昙花,惊起刹那间的芳华。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铁皮盒,打开盒盖,取出一粒话梅糖,剥开玻璃糖纸,小心的放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从唇齿间弥漫开,温一心惬意的眯起眼,看着铁皮盒子里仅剩下的两粒话梅糖,自言自语:“要省着点吃了,就快没有了。”
筹备一切顺利,接下来便是设计请柬,在开馆那一天邀请书画界佚?的前辈前来观展了。
温一心拧着包包,穿过青石板铺成的小巷口,抄近路回清雅苑。
她走的很急,脚步轻快,高跟鞋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幽静无人的巷口里回荡,在红色的灯笼微弱的光照下,莫名添了一抹阴森。
从前这条巷子灯光还算明亮,人也不少,今晚却空无一人,巷口的灯笼也熄灭了好几盏,环境越发幽暗。
温一心心跳加速,听着身后细微的声响,猛地顿住脚步,回头望了望,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后跟顺着脊椎骨往头顶窜去。
平时这条小巷也不至于这般诡异,今夜或许是太晚了,温一心的心口无端端的慌乱起来。
她加快脚步,小跑着往清雅苑赶,转过拐角,后背突然被人狠狠击了一下,温一心扑倒在地上,忙忍着疼痛就地一滚,避开了男人手中落下的第二棍。
温一心顾不得疼痛,乱滚带爬的跑到放置着一长排竹竿的墙壁前,将那些竹竿纷纷朝着身后掀去,口中大声呼喊着:“救命,救命!”
男人并不高,穿着一身黑色的机车服,戴着头盔,面容隐藏在黑暗中,喉咙里仿佛混着浓痰,嘴里咒骂着温一心:“贱人,上次没有撞死你,这次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温一心自问从未得罪过谁,且她来了苏城才短短一个多月,极少出门,更是连左邻右舍都不太熟悉,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招惹上了这种亡命之徒。
温一心连高跟鞋都跑掉了,嗓音因惊恐而变得尖利:“你是谁,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才刚来苏城”
“裴太太。”男人狞笑:“老子找的就是你,裴瑾为了你把我们一群人逼上绝路,老子就毁了他最心爱的女人。”
男人跑的飞快,很快就追上了温一心,他用力揪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抵在墙壁上,另一只手掐住她的喉咙:“要不是你,老子也不会落的这么惨,老婆孩子都变成了仇人,实名举报我”
温一心被掐的无法呼吸,连声音都无法发出来,挣扎着:“你是谁?”
男人手上的力道逐渐加大,面目越发狰狞:“你们这种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害的老子家破人亡,还不当一回事。
要不是有人告诉我,你来了苏城,老子还找不到你”
温一心一张脸涨成青紫的颜色,指甲在男人的手臂上抓出一道道的血痕,可男人似乎压根就不在乎,她揪住温一心的长发,按住她的脑袋,用力往墙上撞
温一心视线模糊,胸腔里的氧气一点点的减少,窒闷的难受。
她觉得自己要死在这条小巷子里了,身子顺着墙壁一点一点的往下滑落。
男人似乎不解气,又扇了她几巴掌,将她拧起来,脏污的手指抓住旗袍的领口,正要撕扯开
“嘭”的一声,男人的身子如落叶般飞了出去。
裴瑾一脚踹在男人的腰上,将人踹出去老远。
温一心身子往前栽倒,被裴瑾抱在了怀里,他一手揽着温一心,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拨打了几个电话。
见躺在地上的男人一动不动了,他打横抱起晕过去的温一心,走到男人面前,皮鞋用力碾过男人刚才掐温一心脖子的手指
保镖来的很快,裴瑾抱着温一心,快步出了巷口,上了等候在巷口的越野车,直奔最近的私人医院
温一心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跟被拆卸下来一般,哪哪都疼,特别是后背的位置,火辣辣的难受极了。
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入耳朵:“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脚踝扭伤,后背”
温一心迷迷糊糊,只觉得头痛欲裂,头皮仿佛都被剥离了,动一下脑袋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失去意识之前的记忆涌入脑海,温一心清楚的记得,她似乎看到了裴瑾,还倒在了他的怀里。
她动了动手指,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裴瑾。”
病房里静默了一瞬,护士的脚步声一点点的远去,轻微的关门声响起。
身侧的位置陷下去一块,男人嘶哑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后怕和自责,在她耳边响起:“一心,你醒了?”
温一心费力的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一张脸肿的老高,眼皮都难以撑开,她眼珠转了转,看向俯在身侧双目通红的男人,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失败了,反倒牵扯的脸伤越发疼
裴瑾手指颤抖着,轻轻抚摸她的脸:“很疼?”
明明分别时还活色生香的人,再相见却被凌虐成了这幅样子,裴瑾心如刀绞。
温一心呼出的气息很热,整个人难受的厉害,却道:“不怎么疼。”
裴瑾的薄唇落在她的额前,灼烧着她的肌肤:“对不起,怪我!”
“不怪你。”温一心嘴巴嗫喏着,声音很小:“幸亏你来的及时。”
她怕他多想,从被褥里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指:“裴瑾,陪我躺一会,好不好。”
“好!”他在她身侧躺下。
鼻息里涌入他身上独特的清冽冷香味道,温一心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我想吃糖。”
话梅糖。
话刚落音,唇齿间就被塞进一颗酸酸甜甜的话梅糖。
温一心舔了舔嘴唇,“就剩一颗了,很快我就吃完了。”
“我这里还有很多,你这辈子都吃不完的。”裴瑾握着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整个糖果厂都是你的。”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姜辞推着轮椅上的姜恒走进来
? 第 70 章
入目便是裴瑾侧躺在病床边, 连人带被搂抱着温一心的画面,温一心整张脸都肿起来了,面目全非, 快要分辨不清原本清丽的容貌。
听到动静,温一心睁开眼,眼珠迟钝的转了转,待看清来人后,挣扎着想要起来:“姜恒”
裴瑾坐起身, 大掌落在她的肩膀上:“不要乱动, 免得牵扯到受伤的位置”
姜恒滚动着轮椅, 快速来到病床边, 隔着被褥轻轻按住她:“好好躺着, 我就在这里,不要怕。”
三言两语的安抚,温一心便重新安静下来。
药水里有安眠的成分,温一心眼皮沉重:“我好困。”
“睡吧。”姜恒嗓音很轻, “我守着你, 等你再醒来就看到我了。”
温一心乖顺的闭上眼, 重新昏睡过去。
裴瑾站在床沿边, 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心口犹如针扎一般, 疼的厉害。
似乎只有看到姜恒,她心底的恐惧才会完全消散,哪怕他躺在她的身侧抱着她,都填补不了她内心里的荒芜, 驱赶不走她内心里的害怕。
待温一心睡着了, 姜恒才抬眸望向裴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裴瑾抬脚往外走, 到了门口的走廊,抽出一根烟,没有点燃,夹在指尖无意识般转动着:“那人叫李开福,人品恶劣,贪财好色,曾经在会所对一心动手动脚过,被我送进去了
最近不知道被什么人弄出来了,还知道了一心的住址,想要毁了她来报复我”
姜恒幽暗的眸瞳宛若琉璃,抬眸看着身姿挺拔的男人,心里也不好受,这是他逼着一心离开自己后,在宣城发生的事,是属于她和裴瑾的过往,他毫不知情。
从他把一心嫁出去的那一刻,他便退回到了亲人的位置,再也不能如从前那般光明正大的抱着她了。
他被礼俗克制着,彬彬有礼的对待温一心。
躺在她的身侧抱着她同塌而眠的亲昵举止,只属于眼前的男人了,她和裴瑾曾经是亲密无间的夫妻,就算离了婚,从前的情分和恩情依然存在。
温一心是依赖裴瑾的,否则也不会允许他躺在窄小的病床上抱着她。
姜恒和裴瑾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内心所想,却又默契的羡慕嫉妒着对方,偏偏两人都是城府极深之人,并未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真实情绪。
看着仿佛一对齐心协力的兄弟,气氛和谐的有些怪异。
姜恒羡慕嫉妒裴瑾能以曾经的丈夫的身份陪伴在温一心的身侧,裴瑾却羡慕嫉妒姜恒能被温一心心无旁骛的深爱着。
裴瑾将香烟揉碎了,“这事因我而起,我会负责到底。”
姜恒微微颔首:“谢谢你打电话告知我。”
几乎是接到裴瑾电话的那一刻起,姜恒就动身赶往苏城了。
裴瑾自嘲一笑,温一心醒来最想见到的人应该是姜恒吧,否则,他也不会给姜恒打这通电话了。
姜恒又问:“你跟一心离婚的事,似乎并未公开,还有谁知道吗?”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有心想要打听的,自然能打听的到。”裴瑾脑海里闪过什么,眉心突然皱出一道折痕,问姜恒:“一心若是出事,她名下的所有资产会归谁所有?”
姜恒温润清透的眸底瞬间聚起风暴,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一点点的蜷缩起来,指骨处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紧抿着薄唇,没吭声。
答案不言而喻。
温一心年纪轻轻,自然想不到立生前遗嘱。
可她又同裴瑾离了婚,于姜家而言,虽情同亲人,可在律法上却并无半点血缘关系。
唯一能名正言顺继承她遗产的,也只有温家的温文昊了。
裴瑾赞助了一大笔钱,想要联手同姜恒吞了温文昊手中的公司,原本要耗费半年时间的收购方案被压缩到短短半个月
一定是把温家那几个人逼急了。
狗急跳墙!
温文昊那一大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温一心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浑身的疼痛稍微好了些,睁开眼,便看到静静坐在窗口的姜恒。
男人俊朗的半张侧颜被窗外洒落的阳光照射着,轮廓越发优越立体,冷白的肌肤犹如羊脂玉一般清透,精致的五官仿佛精雕细琢。
似乎是感受到了病床上温一心的注视,姜恒侧过身子,眸瞳朝着床榻望去,见温一心已经醒了,滚动着轮椅来到她面前:“一心,好些了吗?”
“好多了。”温一心清醒了一些,问:“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裴先生打电话告诉我的。”姜恒摸了摸她的额头,“这件事已经去调查了,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温一心突然道:“姜恒,我想立遗嘱。”
姜恒:“”
温一心仿佛知道他内心所想,满是期待的望着他,轻声道:“我出事的那一刻,心里想着,一旦我死了,我名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温文昊和孙悦柔的了,我不能便宜了他们”
姜恒顿了顿,掏出手机拨了电话:“我让公司的法务团过来一趟。”
裴瑾拧着食盒推开门,就看到温一心和姜恒相互对望的这一幕,他眸底发涩,压下胸口涌起的酸意,转开眼,将食盒放在桌上:“先吃饭吧。”
姜恒打完电话,回过身,就看到裴瑾已经端了粥碗,坐到床沿边,一勺一勺喂温一心了。
男人西装笔挺,垂下的眼眸里满是柔情,修长的指骨捏着精致的银匙,小心搅动着粥碗,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喂到温一心的唇边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似乎早已经做过千百次,并无半点拘谨。
温一心并未察觉到半点异常,很是自然的张开嘴,将喂来的稀粥抿到嘴里,小口小口的吞咽下去。
偶尔有粥汁沾到唇边,不等温一心提醒,裴瑾便已经用纸巾擦拭干净了。
这是只有长久的亲密相处,才培养出来的默契。
吃了大半碗,温一心一偏头,裴瑾便收了手,用湿巾擦拭干净她的唇,拿吸管放在杯盏里喂了她几口温水漱口,便将粥碗随手放置在了桌上,扶着她重新躺下,顺手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话梅糖。
温一心含着话梅糖,全程没有说话,暗沉的眸子却晶莹起来,透着些微的光亮。
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时间并不太长的婚姻里,每当她脆弱时,早就已经习惯裴瑾无微不至的照顾了。
而精心照顾她的男人,也甘之如饴。
姜恒收回视线,万分庆幸自己替她挑对了人,心口却又止不住的酸涩起来。
裴瑾坐回桌旁,同姜恒用完午餐,姜恒找来的律师便到了,温一心打起精神开始立遗嘱。
裴瑾眉心拢着,虽不赞同此事,可事关温一心,也只得由着她了,反正只要人活着,遗嘱便随时都能更改。
他收拾了桌面,将食盒拧出病房,扔进楼下的垃圾桶里。
阳光正盛,白晃晃的,照的他眼睛都睁不开。
裴瑾立在医院僻静的后花园里,抽了一根烟,估摸着律师大概处理完了,才慢悠悠的进了电梯,往病房走
才刚跨进病房,姜恒便递给他一份文件,“你也是一心的遗产继承人之一,这份文件你好好收着。”
裴瑾:“”
他压根就没料到温一心会把自己也列为遗产的继承人。
裴瑾翻了翻文件上遗嘱的内容,发现温一心在宁城的所有产业全部都留给姜恒了,包括她母亲生前的画作。
至于苏城的住宅和展览馆,祖上收藏的画卷以及她自己画的所有画作,全部都留给了裴瑾。
裴瑾眼眶发热,一时之间心里涌出百般滋味。
调查昨晚事情的人第二次上医院,找温一心做笔录,顺便将现场拾到的包包也还了回来。
第一次上医院找裴瑾做笔录的时候,温一心还昏迷着,并未醒过来。
“包里的东西全部都在里面,你们检查一下,看看缺少了什么没有。”办案人员将温一心包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摆放在桌面上。
裴瑾一眼便看到了温一心手机上那个破旧又劣质的香囊挂件,他唇角忍不住抽了一下,转眸去看温一心。
温一心脸颊微红,避开他直视过来的眼神,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姜恒也注意到同包里的东西格格不入的香囊挂件,侧头去看裴瑾,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停留片刻,便了然了。
姜恒还注意到,包里还有一个铁皮盒子,铁皮盒子里面装着两粒话梅糖。
待东西一样一样的摆放好,温一心低声道:“就这些,不缺什么了。”
裴瑾拿起手机,塞到她手里,坐在一旁静静地听她回答办案人员的问话,脑海里想象着那晚惊险的画面。
若他赶到的再晚一点点,后果不堪设想
姜恒和姜辞在苏城逗留了三天,待温一心一点一点的好起来,脸上的肿胀彻底消失,能勉强下床走动了,才赶回宁城。
收购案正到了关键时刻,这里有裴瑾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姜恒很放心。
温一心看着依然守在病床前的裴瑾:“我已经没事了,你不回宣城吗?”
裴瑾将她挂在手机上的香囊取下来,重新挂了个能开合的古铜小香炉上去,香炉里装着一颗圆溜溜的香珠,闻着有一股淡淡的清冽香味。
他漫不经心的回答她的话:“你不出院,我不放心。”
说着,掀起眼皮,开口道:“等你好些了,跟着我回宣城住几天吧。”
? 第 71 章
温一心靠躺在病床上看着他:“祖母她老人家还好吗?”
“还好, 只是年纪越大脾气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我请来了医疗团队想要给她做全身检查,她死活不同意, 还搬到度假山庄去住了。”提到老太太,裴瑾扶额:“祖母最听你的话,你同我回去一趟,把她老人家哄回老宅住吧。”
温一心点点头:“我好久没有见到她老人家了,当初离开宣城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去看看她, 等我出院了, 就随你回宣城。”
裴瑾没料到她答应的这么干脆, 眸瞳里闪过一抹光亮, 顺手将取下来的香囊扔进了垃圾篓里。
温一心见状, 急了:“你干嘛扔我东西?”
“挂着它,你不嫌碍眼,我还怕别人骂我抠搜。”裴瑾将换了新挂件的手机还给温一心:“这个好看,跟你手机的颜色也般配。”
温一心:“”
温一心握着手机, 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小香炉挂件, 凑到鼻尖嗅了嗅, 一股清幽的淡香飘过, 沁人心脾。
她又问:“你不是离开苏城了吗, 那晚为什么又回来了?”
“怕你晚上又睡不好, 赶着回苏城给你送香片,到了清雅苑,管家说你还未回来,我便急急忙忙的抄近路穿小巷子去接你”想到那晚发生的一切, 裴瑾依然心有余悸:“我安排了四个保镖, 在展览馆轮班值守, 往后你要是忙的太晚,就让他们送你回去,我也放心一些。”
温一心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
跟生死比起来,拒绝裴瑾提供的恩惠显得太过不知好歹。
温一心用手机的摄像头当镜子照了照自己消肿的小脸,掀起眼睫去看裴瑾:“我前几天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裴瑾:“”
裴瑾停顿一瞬,才回:“不丑。”
温一心抬手沮丧的捂着脸:“一定很丑,否则你不会想了一下才回答我,我听护士说我的脸肿的跟猪头一样。”
裴瑾闷声笑起来,坐到床头,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掌心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无论你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
他哄小孩一样,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糖递到她的手上:“给你。”
温一心打开,又是满满一盒,她眉开眼笑,“你真的把这家糖果厂收购了?”
“嗯。”裴瑾松开她:“你生日就快到了,送给你当生日礼物,往后这个糖果厂,就是你的了。”
温一心:“”
五天后,裴瑾帮着温一心办理了出院手续,回了清雅苑一趟后,提着行李箱一道飞回宣城。
夏总助等在机场,将两人送到了桐景苑。
管家以为两人旅游回来了,忙热情的迎上来,命佣人将行李箱搬到二楼的主卧
温一心本想要阻止,又怕管家看出端倪,只能忍着没吭声。
反观裴瑾,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不妥,且他忙得厉害,只来得及喝了两口水,便随同夏总助一起匆匆赶去公司了。
临走之前,当着管家的面,裴瑾如以往一样抱了她一下,凑近她的耳边低语:“今晚你一个人睡主卧,我可能会晚点回来。”
没等温一心回答,他便知趣的松开了她,抬脚往外走,背影匆匆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管家看在眼里,并未听到两人说了什么,只以为是小夫妻之间的悄悄话,喜道:“先生跟太太旅游一趟回来,感情越发好了。”
温一心:“”
温一心有些囧,逃一般的上楼去了。
推开主卧的门,却发现里面摆放的东西跟她离开之时一模一样,并没有丝毫的变动。
就连她临走之时,随手扔在沙发上没来得及挂到更衣室的丝巾都还放在原来的地方。
窗户紧闭,窗帘拉上,将外头的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
看着似乎许久没有人住过了。
温一心纳闷,难道她离开之后,裴瑾便没有回桐景苑住了吗?
否则,不可能里面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温一心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温热的风灌进来,吹散了里面潮湿沉闷的味道,她用指腹摸了下桌面,却并没有摸到半点灰尘。
看来这间卧房每天还是有人打扫的。
她满是好奇,晚饭的时候,状似随口问管家:“我不在桐景苑的时候,先生极少回来住吗?”
管家不疑有他,如实开口:“您离开的那天,先生回来住了一晚,后来偶尔应酬喝多了,会回来住一晚,平时基本没有回来住了。”
温一心用筷子戳着饭粒,抿着唇不吭声了。
管家却叹了口气,“太太,您能不能也搬回来住?”
温一心抬眸,不解的看着管家:“嗯?”
“这些话本来不该我一个外人说的。”管家斟酌着开口:“您不在桐景苑的时候,先生每次回来都很晚,要么是醉醺醺的满身酒味,要么就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回房
也只有这次,您陪着先生一起回来,先生才跟从前一样,话也多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温一心:“”
管家见温一心脸色变了,又问:“太太,您这次去哪儿旅游了呀,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
温一心垂下眼帘,遮掩着眸底变幻的神色:“也不算旅游,我去了一趟苏城,要在那边办画展,就逗留的久了些。”
停顿片刻,温一心又道:“前期准备确实有些忙,没能抽得出时间回来一趟,等画展办完了,我会尽量多抽时间回来的。”
原来太太是去出差了。
管家觉得自己越矩了,只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先生,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温一心笑了笑:“以后我不在桐景苑,劳烦您替我好好照顾他,若是有了什么事,您也可以直接打电话告诉我。”
吃过晚饭,温一心上楼去了书房,在里面找了一圈,并未看到她从前在学校的那些半成品画稿,以为是裴瑾扔掉了,便没有在意。
回了卧房,温一心打算洗个澡早点休息,打开行李箱,发现里面空空的。
佣人已经把她所有的衣物都整理好,挂进了衣柜里。
温一心打开柜门,发现衣柜里增添了许多夏季的衣衫,一看标签,全部都是她的尺码。
温一心眼眸闪了闪,只拿了自己带过来的衣衫,进了浴室。
梳洗完毕,她站在窗口吹干长发,看着外面的夜灯亮起,星火斑斓,夜色璀璨,脑海里突然跳入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她和裴瑾相处到后来,从一开始的抗拒到最后离开前的百依百顺,两人在这间卧房里也荒唐过一段时间。
这间卧房的阳台,沙发,浴室,梳妆台,各个角落,都见证过裴瑾对她的索求,沉浸在情爱的欲念中的裴瑾,如午夜里盛开的罂一粟花,凤眸里弥漫着勾魂夺魄的靡丽,引诱她不由自主的沉沦。
如今回想起来,她对他的情分里究竟藏有几分真几分假,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越回想便越觉是靡乱不堪,温一心只觉得脸颊烧得慌。
她忙回到浴室,捧着冷水洗了把脸,才将脑海里那些过往的记忆清除出去。
温一心看了一会书,见裴瑾迟迟未回,便睡下了。
屋子内燃了熏香,清浅的冷香味道,安神效果极好,她睡得踏实而沉稳。
裴瑾坐在车里,不知道等了多久,看到楼上主卧的灯灭了,才按熄了手中的烟,推开车门下车。
站在玄关处换鞋时,管家捡起裴瑾随手扔在地上的外套,笑着劝道:“太太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先生往后还是早点回家吧,工作是做不完的。”
裴瑾低声“嗯”随口问道:“太太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管家跟在裴瑾身后:“看得出来,太太虽然很久没回来了,心里还是很关心先生的。”
裴瑾扯领带的手指顿住,回过身看向管家,“太太跟你说了什么?”
管家喜滋滋的开口:“太太说等她的画展办完了,以后会经常抽时间跟先生一起回桐景苑住。”
裴瑾:“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管家笑眯眯的开口:“好歹这里是先生和太太的婚房,别的地方,可没有这里住着舒服。”
裴瑾轻撇了一下唇角,不置可否,将取下来的领带扔在楼梯栏杆上,三步并做两步上楼进了卧房。
悄无声息的推开门,就见温一心已经睡着了,窗帘只关了一半,外头夜灯的光芒照射进来,室内影影幢幢。
裴瑾握着门把手,盯着大床上隆起的那一团,不知道看了多久。
一直到温一心翻了个身,他才慌忙将门带上,急匆匆去了客房梳洗。
温一心口渴,夜半醒过来时,推开卧房的门,就看到裴瑾歪在外面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沙发有些小,他得长腿无处安放,搁在沙发的扶手上。
离得近了,温一心看到他绝俊的面孔满是疲惫,眼窝下透着淡淡的青,眉心微蹙着,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去抚他俊秀的眉
? 第 72 章
柔软温暖的指腹如丝绸一般滑过眉骨的位置, 鼻息里满满都是熟悉好闻的女人香,裴瑾蹙起的眉心舒展开,睁开眼, 便看到近在咫尺的温一心。
她纤细葱白的手指指腹落在他的眉骨上,离的很近,能看到她耳廓上那一枚小小的红痣。
他抬起大掌,握住她纤细的手指,“一心”
男人嗓音里透着初醒后的沙哑和慵懒, 低低沉沉, 缱绻柔情, 好听极了。
温一心没想到他会突然醒过来, 整个人仿佛被烫到了一般, 有一种做了坏事后被现场抓包的尴尬,她急促的站起身,身子往后退去,撞上了身后的茶几, 站立不稳, 堪堪往一侧倒去
裴瑾赶紧站起身, 长臂一伸, 将她捞到怀里, 放在身侧的沙发上坐着。
他重新在她身侧坐下, 温声问:“怎么还没睡?”
温一心低垂着脑袋,搓着手指:“有点渴,想出来倒水喝。”
她问:“你怎么睡在沙发上,为什么不去客房睡?”
裴瑾站起身, 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递到她的手里, 淡声回答:“管家就住在楼下,你走之后,一直没有回来,他老人家问过你好几次,本来就有些生疑,我再出去睡客房,他老人家就什么都知道了”
管家是老太太安排的,关注着他的饮食起居,如老人家的一只眼睛。
温一心了然,看了眼沙发,轻声道:“这上面睡着不舒服,要不你回卧房睡吧。”
裴瑾低笑,眉眼藏着暗涌的情绪:“那你呢?”
“我睡这里。”安心拍了拍沙发:“我比你矮,躺着刚好。”
裴瑾指腹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从前你我是自己人,我都舍不得你受半点委屈,如今我们分开了,你好不容易才来我这里一趟,我更不可能让你连睡都睡不安稳。”
温一心喝了几口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裴瑾又道:“主卧那张床足够大,你要是不介意,我们一人睡一边,井水不犯河水,我再抱一床被子进去。”
温一心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点头同意了。
毕竟裴瑾在医院里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她好多天,也该让他睡得安稳一点。
裴瑾唇角勾起一抹笑,抱着被褥跟着温一心回了主卧,两人各自躺在自己的被褥里,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反倒没有了睡意。
裴瑾很珍惜跟她独自待在一起的时刻,手指从被褥里钻到另一边,握住她的手:“睡不着吗?”
温一心不吭声,想要收回手,却被裴瑾握的很紧,她挣不开,只得赶紧闭上眼:“很晚了,睡吧。”
裴瑾再没有过份的举动,松开她的手指,轻声开口:“晚安。”
他这些天在医院照顾温一心,还要远程处理公司的事,密切关注李开福的处理情况,忙得分身乏术,确实有些累了。
此刻温一心就躺在他的身侧,鼻息萦绕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紧绷的神经顷刻间松懈下来,好似一直想要奢求的愿望得到了满足,他很快沉沉睡去
温一心听着身侧均匀的呼吸声,悄悄转过头去看男人俊朗的侧颜。
脑海里回想起从前,她总是喜欢将后背对着他,尽管如此,他也总会从后面搂抱着她的腰
画面太靡丽,温一心忙闭了眼,不敢再想下去
第二天,她等到轻微的关门声响起,裴瑾离开了卧房,才匆匆忙忙起床,去浴室梳洗。
裴瑾已经等在楼下的客厅里,见她进来,随同她一道去了餐厅。
他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眉宇间的疲惫消散,又恢复了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的样子,本就好看的面孔越发俊逸逼人。
吃完早饭,裴瑾便开车带她接裴老夫人。
一路上,裴瑾会问起苏城的一些事,还有办展览可能出现的状况,两人如一个分别多年重逢的老朋友一样闲聊,气氛还算和睦。
到了度假山庄,车子穿过栅栏的围栏,在一处小洋楼的门前停下。
两人下车,裴瑾走在温一心的身侧,对着她曲起胳膊,温一心见状,很自然又默契的挽住,两人跟从前一样,如一对恩爱的夫妻般往里走。
短短两个月不见,裴老夫人清瘦了许多,整个人看着似乎苍老了不少。
见裴瑾带着温一心过来了,喜的眉开眼笑:“你小子总算舍得带一心来见我了。”
说着,就拉住了温一心的手,见她手腕上戴着自己送的羊脂玉手镯,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鸽子蛋,心里踏实了许多,“这次离开宣城的时间似乎有些长,听裴瑾说你要在苏城办画展?”
温一心点点头,扶着老太太进了厅堂在沙发上坐下,轻声细语的开口:“再过几个月我的展览馆就要开馆了,前期筹备工作比较繁琐,还要把远在宁城的画卷都搬到苏城去,实在忙得抽不开身
等我的画展办起来,奶奶您一定要去一趟苏城,给我撑撑场面呀。”
她语气里透着撒娇的成分,哄得老太太问长问短问东问西,两人聊得不亦乐乎。
她这样的女子,似乎天生就特别讨老人家的喜欢,不仅自家祖母特别喜欢她,姜老太太更是将她当成了亲孙女一样看待。
裴瑾无端端被冷落了,他在对面的藤椅上坐下,捧着茶盏,看着双膝挨在一起,聊得忘乎所以的两人,好看的唇勾起轻微的弧度。
这是他生命中仅存的唯二的两个最重要的人了。
他心爱的女人虽然跟他分开了,却并没有排斥他,依然愿意陪着他回来看他唯一存在于世的血亲,他也该满足了。
这种和睦的关系如果一直这么维持下去,也挺好!
夏日阳光从窗棂外照射进来,洒在纯净洁白的大理石地砖上,尘埃在光芒里飞舞,清脆的鸟叫声叽叽喳喳,一切都显得静谧而美好。
裴瑾痴痴的望着温一心,漆黑的眸底缱绻深情,却藏的太深,眸光只剩一片幽暗,犹如深不见底的古井。
温一心跟老太太聊得正欢,笑容温婉动人,几缕发丝垂落在瓷白的脸颊边,唇边漾出一个浅浅的小梨涡
老太太抽空睨他一眼,见裴瑾这副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正好到中午了,在这里吃完午饭,我就跟你们回老宅。”
裴瑾被老太太看穿了心思,耳尖微红,忙起身去了厨房。
温一心扶着老人家站起身,低声问:“裴瑾担心您的身体,特意请了国外的医疗团过来给您做体检,您为什么要同他赌气呢?”
老太太哼哼两声:“他一天不肯跟你生孩子,我就一天不做检查。”
温一心:“”
温一心压根就没料到老太太拒绝做检查竟然是这个理由,裴瑾根本就没有同她提过,她有些招架不住,不知说什么好。
老太太叹了口气,又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心,你就是性子太软了,不能什么都由着他。
我现在还能管管他,以后万一我管不住他了,你被欺负了可怎么办?
我这个孙子我清楚,他看着冷情冷性的样子,可责任心是够够的,孩子生下来,他肯定也会很喜欢的。
我们裴家也请得起最好的育儿师育婴师月嫂产后修复师这些跟生产带娃有关的所有团队,不会影响你以后的事业和生活
一心啊,你要是不打算一辈子不生孩子,这种事早做打算比晚做打算要好得多,年轻恢复的也快”
温一心垂下眸子,昧着良心哄骗道:“奶奶,等画展办完了,我再跟裴瑾说说”
裴老夫人叹了口气:“你们若是想要丁克不愿意生,我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我听说你很喜欢小孩子,应该是不排斥要小孩的,我只是怕”
怕她一闭眼,这世上就只剩裴瑾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他身边再也没有可以寄托亲情的血亲了。
想到传入到耳边的风言风语,裴老太太害怕自己死不瞑目。
她看着温一心,摸了摸她的小脸,又叹了一口气。
温一心心口无端端的慌了起来,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却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老夫人向来不太关注她和裴瑾的婚后生活,只要她和裴瑾过得好,老太太向来是不插手的。
管家虽然偶尔会汇报一些信息给老夫人,也仅限于她偷偷吃了避孕药,裴瑾回了桐景苑大发雷霆,砸了浴室的镜子的那一次。
老夫人以为她被欺负了,才将裴瑾叫回老宅,打了一顿动用家法在祠堂里罚跪了裴瑾一个晚上。
这次再过来,老太太虽然没有明着催她快些怀上孩子,可言语里却透着一种少见的微妙的急切。
温一心轻声问:“您怕什么?”
“哎!”老太太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人老了就喜欢胡思乱想,又喜欢管的太宽。”
她紧了紧温一心的手,“一心,裴瑾的孩子,以后会继承我们裴家的一切,生出来不会受委屈的,你认真考虑考虑我的话吧。”
温一心:“”
温一心温顺的点了点头,再一次违背良心安抚面前的老人:“我记住了,我会跟裴瑾好好商量的。”
吃饭时,裴瑾依然像从前那样,给老太太和温一心夹菜。
他本来话就不多,此时见老太太不搭理自己,话更少了,但给老人家剥虾挑鱼刺却一点都不含糊,做的熟练又利索,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还抽空给温一心夹菜,叮嘱她多吃点。
温一心咀嚼着嘴里的饭粒,突然就想到两人度蜜月时,裴瑾那一手好厨艺,不知道生来尊贵的他究竟是如何打磨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 第 73 章
裴瑾见温一心静静的看着自己, 思绪似乎游离天外了,瞄了她一眼:“怎么了?”
他垂眸看着她碗里的菜,伸了筷子将里头的葱姜蒜都挑出来放到小碟子里, 柔声问:“不合胃口吗?”
“不是。”温一心脸颊突然有些发烫,还是问出了声:“你那么会做菜,是什么时候学的?”
裴瑾那张冷峻的面孔突然变得柔和起来,眸光灼灼的看着她,仿佛看进了她的心里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 从出生起, 裴瑾就被那么多人伺候着, 分明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是怎么学会那么精细的照顾身边的人的?
无论是照顾老人也好, 照顾她也好,几乎无微不至。
裴瑾轻描淡写:“十一二岁的时候出国留学,对着菜谱做过几次,就学会了。”
温一心越发诧异了:“没有保姆照顾你吗?”
老太太插话:“那个时候, 他父母车祸刚过世, 裴家又是大家族, 没有了主心骨, 那些旁支一个个争夺的太厉害, 老爷子跟我怕那些人打他的主意, 就送他去了国外
只安排了几个信得过的保镖跟在他身边,那些照顾他的人都没敢送过去,怕被那些有心的人收买透露了他的行踪”
温一心:“”
温一心捧着饭碗,顿觉满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失去了味道。
她不敢想象, 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突缝那么大的变故, 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还学会了所有生活技能。
老太太似乎越来越多愁善感了,叹息道:“那段时间倒不是最难熬的,毕竟还有老爷子硬撑着,最难熬的是”
“奶奶。”裴瑾打断老人家的话,将一碟子挑好了刺的鱼肉放在老太太的面前,语气淡淡的开口:“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不得不止住了话题。
吃完饭,裴瑾开车载着两人回老宅,温一心陪着老人家坐后排,老太太体力不支靠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到了老宅,老夫人便赶两人离开:“好了好了,你们回去吧,难得聚在一起,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我一个老人家身上。”
老太太看向裴瑾,语气里多了一丝埋怨,”你要是真孝顺,就赶紧跟一心生个孩子,等我有了重孙或者重孙女,每天做梦都是开心的
也不要多,无论男孩女孩一个就够了。”
老太太见他不应,推了他一把:“你听到了没有?”
裴瑾扯着唇笑了下,转眸瞟向温一心,看的温一心的心脏没由来的拼命跳动,他用调笑的口吻道:“您老要是真那么喜欢孩子,我收养个十个八个,全部当您的重孙重孙女放在名下,您觉得怎么样?”
老太太快被他一席话气死了,抓起鸡毛掸子抽在他的身上,让他快滚。
裴瑾笑了笑,避开老太太,拉着温一心走了。
车子沿着山路缓缓往下,开的很慢,温一心还记得他曾在这条路上飚过车,忍不住提醒道:“往后,你不要再同那些人飙车了。”
裴瑾侧头看她一眼:“嗯?”
温一心斟酌着开口:“飙车太危险了,老太太年纪又大了,你万一有个什么事,老人家肯定承受不住的。”
裴瑾冰封的心仿佛被热流一点一点的融化,虽然关心来的太晚了些,可依然很受用。
他一口答应,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掩盖着心底的暗潮翻涌:“好,在给她老人家养老送终之前,我一定活的好好的。”
温一心:“”
温一心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可又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侧头看向窗外,风景一点点的往后退,温一心又道:“老太太希望你能尽快生个孩子。”
裴瑾脸上的淡笑一点点的消失:“我跟谁生?”
温一心:“”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总不能让他跟别的女人生吧,可一直这么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裴家肯定是需要继承人的。
且老太太只是想要个孩子,男孩女孩都无所谓,要求并不过分。
温一心低声道歉:“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裴瑾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点,“老太太不是想要孩子,她只想要你替我生个孩子。”
温一心低垂着脑袋,更不敢吭声了。
车厢陷入静谧之中。
裴瑾沉默半响,突然道:“一心,你要是哪天改变了主意,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了,可以来找我”
温一心震惊了。
她眨了眨眼,不解的看着他,心里更慌了。
裴瑾的视线透过挡风玻璃,定定的望着前方,冷峻的侧颜一片肃穆,他语气里满是认真和郑重,似乎深思熟虑了许久,继续道:“你不要误会,我说的是试管婴儿。”
温一心暗自松了一口气,却被他突然间大胆的想法吓到,依然不敢吭声。
裴瑾语气淡然,透着徐徐的诱导:“人是情感的动物,若是哪天你觉得生活没有了奋斗的意义,觉得孤单了,想要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作伴,又希望那个孩子拥有父爱,你尽管来找我
我会尽到我作为父亲的责任,教养他,爱他,在他人生道路上指引他,不会让他缺失父亲该扮演的角色
你要是太忙了,也可以把他交给我照顾”
温一心听得整个人都快要石化了。
从前她觉得,孩子应该是父母相爱的结晶,可这世上多少为人父母,生孩子的那一刻都是不相爱的,就算相爱,随着时间的流逝,爱也会逐渐变质甚至消失
可听裴瑾如此分析,孩子只要拥有父爱和母爱就足够了,父母不一定要相爱。
温一心忐忑的问:“若是以后你娶了妻子,有了新的孩子,还会始终如一的对他吗?”
车子开进桐景苑,裴瑾停好车,熄了火,一张俊脸转过来,视线如一张千丝网,牢牢的锁在她的身上,一字一顿的保证:“这辈子,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有了孩子后,我也不可能再给孩子娶个后妈。”
温一心明显不信。
岁月那么漫长,一切变故皆有可能发生。
就好像她一开始爱姜恒爱的死去活来,觉得这辈子没有了姜恒她一定活不下去了,可现在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裴瑾见她面上的神情变幻不定,忽而一笑:“又没有人逼着你这么做,干嘛这副模样?”
他抬手刮了下她小巧精致的鼻梁:“下车吧,你回房休息一会,公司有点事,我要赶过去一趟。”
温一心下了车,回到卧房,站在窗前,看到裴瑾的车离开了桐景苑,才回过神来。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温一心一看,是钟黎打过来的,连忙接听:“钟黎,我刚从老宅回桐景苑,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一面吧。”
“现在就有空。”钟黎拧着手提袋下楼,“我现在去接你,陪我去一趟养生馆。”
温一心赶紧换了衣服下楼,不一会,钟黎就风风火火的赶到了,载着温一心去了附近高档私密的养生馆。
两人敷着黑漆漆的面膜,裹着浴巾,泡在香汤池里小声说着话,门被推开,又走进来两个人。
两人齐齐抬眸望去,见进来的是两副熟面孔,对视一眼,不吭声了。
阮晴和洛娟踩着石阶一前一后的下了温一心后面的香汤池,从温一心和钟黎面前经过时,顺便看了眼她们,钟黎和温一心脸上涂着厚重的泥膜,两人并未认出她们的身份。
两人下了汤池后,说话声一阵阵的传过来,阮晴嗓音里透一丝施舍的傲慢:“今晚又有个投资商,指明了让我做女主角,你跟我去应酬一下,女三的角色我帮你争取到。”
洛娟道了谢,又有些犹豫:“阮晴姐,我不太会喝酒,上次那个投资商一个劲的灌我酒,我”
“酒量都是练出来的,你这种没钱没背景的人,要不是有我带着,一点点的给你介绍资源,你会这么快又这么顺利的踏入这个圈子?”阮晴语气里多了一丝不耐:“你不想去我就带别的人去,这种机会多得是人排队争取。”
“我去。”洛娟唯唯诺诺,“我都听阮晴姐的。”
两人才泡半小时,就急着上岸了,阮晴坐在躺椅上,使唤着洛娟忙前忙后给她涂抹精油和护肤乳液,一会拿水一会拿衣服
待两人离开后,钟黎看着她们的背影,侧头问温一心:“那个女孩子,长得有点像跟着你勤工俭学的学生。”
温一心已经洗干净了泥膜,又厚涂了一层补水膜,靠躺在石壁上,小声道:“就是她呀。”
钟黎愣住了:“变化可真大啊。”
温一心淡声道:“可惜了。”
钟黎冷哼:“有什么好可惜的,都是成年人,想要追求纸醉金迷就要付出旁的代价,名利圈本来就不是那么好混的,她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难道还没弄明白这个道理?”
温一心淡淡摇头:“我是可惜她的才华被埋没了,这孩子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的。”
搁在岸上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温一心见电话是裴瑾打过来的,划开接听键,柔声道:“不用接我,钟黎送我回桐景苑,你忙你的就好。”
“你们大概什么时候结束?”裴瑾站在窗边:“我晚上有个应酬,正好离你那边不远,如果散场的早,就顺道跟晏殊一起过去接你们。”
刚挂断电话,腰上就被钟黎掐了一把:“裴少恨不得把你栓在裤腰带上,生怕你在外头待久了,跟我在一起他都不放心。”
温一心也伸手过去,在水下掐她:“你还好意思说我,上次是谁不肯跟晏少领证,逃到苏城在我那里躲了好几天?”
两人在水中嬉戏,笑闹成一团。
晚上九点,裴瑾还未应酬完,便起身告辞,包间里其余几个人也跟着裴瑾出来,站在长廊里送他离开。
裴瑾才刚往前走了几步,前面的包间门猛地从里面拉开,跑出来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女孩子,尖叫着一头撞进了裴瑾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
男主:“跟我生个孩子吧!我一定是个好父亲。”
? 第 74 章
裴瑾往后退了几步, 推开死死揪着自己衣衫的女人,皱起眉头。
洛娟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裴瑾, 仿佛看到了一株救命稻草,她死死的拽着裴瑾的衣袖不肯松手,泣不成声:“裴先生,我是洛娟,我是洛娟啊。”
裴瑾眉心拧成一团, 对上这张哭的妆容都毁了的脸毫无印象, 正要扯回自己的衣袖, 洛娟又道:“我是温老师的学生, 你看在温老师的份上, 救救我吧,求你救救我吧!”
她哭的一包鼻涕一包眼泪,上衣被撕扯的乱七八糟,袖子少了一截, 领口处的纽扣掉了三颗, 衣领大敞着, 露出大片的肌肤
那间包厢里追出来两个人, 是两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 满脸凶神恶煞的表情, 正骂骂咧咧着。
突然看到洛娟扑进了裴瑾的怀里,两人愣了一下,止住了脚步。
裴瑾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久经这种场合, 虽从不涉足这种事情, 但也从不插手别人做什么。
两人看好戏一般等着裴瑾推开怀里的洛娟, 谁不知道大佬洁癖严重,极其厌恶这种送上门的女人,只从摸清楚裴瑾这方面的喜好,再也没有人敢自以为是的往他身边塞女人了。
洛娟见裴瑾迟迟没反应,害怕他丢开自己,哭的更凄惨了,她苦苦哀求:“裴先生,我是温老师的学生,温老师辞职的时候,我去桐景苑给温老师送过私人物品,温老师在学校晕倒的时候我跟您通过电话,我还送过温老师去医院,给温老师取过药”
裴瑾脸上的神情总算有了一丝波动,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洛娟的身上,扶着她的肩膀往外走:“跟我出去。”
洛娟裹着裴瑾的西装外套,瑟缩着贴在裴瑾身侧,踉跄着往外走,从那两个想要轻薄他的老头面前经过。
裴瑾盯了那两人一眼,眸底满是警告,就这么扶着洛娟径直进了长廊尽头的电梯。
走廊上的人登时惊呆了,窃窃私语起来:
“这女的跟裴少说了什么,裴少竟然把人带走了。”
“裴少向来不管闲事,这女的肯定是哪里入了裴少的眼吧。”
“上次不知道听谁说,裴少好像离婚了,男人嘛,身边是不能缺少女人的,特别是长得漂亮身段好嫩的掐出水来的女人”
电梯门才刚合上,裴瑾便松开了手,面色冷酷的看着跳跃的楼层数字。
抵达负一楼,裴瑾快步出了电梯。
洛娟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裴先生,谢谢你。”
裴瑾脚步不停:“不用谢,你一个学生,来这里做什么?”
洛娟摇头:“我不是学生了,我已经毕业了。”
她吸了吸鼻子:“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我不知道那些人他们他们”
说着,眼泪又从红肿的眼眶里涌出来。
裴瑾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要是想往后不遇到这种事,在没有能力买单的时候,就不要再来这种场合。”
洛娟的嗓音里透着惊惶未定的恐慌:“裴先生,您能不能送我一程,我怕”
裴瑾弯身坐到驾驶位上,嗓音寡淡:“上车。”
洛娟心里一喜,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裴瑾:“坐后面。”
洛娟尴尬一瞬,拉开后车座的门,裹紧了身上的西装外套,坐进里面。
裴瑾开车出了地下车库,到了人潮拥挤的公交车站台附近,靠边停了车,从钱夹里抽出几百块钱递给她:“这里应该安全了,下车吧。”
洛娟接过钱,小声道谢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豪华的宾利车很快混入车流中,车尾灯消失在洛娟的视线里。
她呆呆看着远去的车辆,回过神来,发现裴瑾的西装外套还穿在自己身上,外套的袖口被自己的眼泪鼻涕弄脏了,却依然散着男人身上独特的好闻的清冽味道
温一心和钟黎挽着手从养生会所出来时,透过大厅的玻璃门,就看到裴瑾半蹲在门前的广场上,拿着糖果哄一个正哭闹的小孩子。
那个小孩子似乎对晏殊有敌意,将手中瘪了的皮球对着晏殊扔过去,拼命跺着脚,哭的不依不饶。
钟黎在前台退了电子卡,正好看到这一幕,嘀咕道:“我家那个还真是人憎狗厌,连小孩子都讨厌他。”
温一心将电子卡放在台面上,“晏少应该是不小心踩瘪了小孩子的皮球吧。”
裴瑾将哭的正凶的小孩子抱起来,掏出帕子给孩子擦拭着眼泪,轻声说着什么,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塞进小孩的手掌和口袋里
他脸上堆着少见的笑意,眉心舒展开,眸底含笑,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孩子很快就不哭了,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后,咧着嘴对着裴瑾笑了起来。
温一心看着这副画面,有些痴了,她默默的想,若是哪一天裴瑾有了自己的骨肉,他一定会对自己的孩子更有耐心和爱心的吧。
他一定会如他说的一样,是一个特别好特别爱孩子又有责任的父亲。
不知道将来谁会那么命好,喊裴瑾一声“爸爸”!
站在一旁的小孩父母见孩子总算不哭闹了,松了一口气,忙伸出手想要从裴瑾手中接过小孩。
温一心和钟黎慢慢走到几人跟前。
哪知小孩并不肯要父母抱,反倒用手臂箍着裴瑾的脖子,脑袋靠着裴瑾的额头,“我要叔叔抱我。”
父母一脸无奈:“裴先生,对不起,我这孩子平时带的太娇惯了,任性了些”
说着,便去拉小孩的手臂:“叔叔很忙的,快放开叔叔。”
裴瑾见温一心过来了,轻抚了下小孩的后背,“叔叔要回去了,再抱你一分钟好不好?”
“好。”小孩奶声奶气的回答,回头看到温一心,甜甜的叫了一声:“姐姐。”
温一心正要答应,裴瑾忙纠正:“叫阿姨。”
小孩立即改口,软软糯糯的喊了一声:“漂亮阿姨。”
这一声叫的温一心心都快要融化了,她抿着唇直笑,握了下小孩软绵绵肉乎乎的小手指头:“真可爱。”
裴瑾又给了几颗糖小孩拿着,将小孩子还给他的父母。
小孩捧着裴瑾的脸,亲了一口,才依依不舍的松开裴瑾,同他和温一心挥手告别,跟着父母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钟黎看的目瞪口呆,“想不到裴少魅力这么大,上能迷倒九十九,下能迷倒刚会走。”
她瞪了眼身侧的晏殊:“不像你,只会弄哭人家。”
晏殊脸上挂不住:“我只是不小心踩坏了他的皮球,又没有带糖”
他凑近钟黎耳边,小小声:“除了你,我还弄哭过谁?”
钟黎咬牙,抬脚,高跟鞋尖尖的鞋跟重重的落在晏殊的皮鞋上,疼的晏殊龇牙咧嘴。
裴瑾用帕子擦拭着被小孩亲过的地方,嗓音淡淡:“魅力再大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留不住人。”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温一心,又怕她多想,漫不经心的调笑道:“开玩笑的。”
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对着温一心道:“上车吧。”
温一心同钟黎道别,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她嗅觉一向敏锐,立即闻到了里面淡淡的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道。
裴瑾上了驾驶座,见她眉心拢着,问:“怎么了?”
温一心如实道:“好像有一股橘子的甜香味。”
裴瑾闻言,开了窗户,发动车子,沁凉潮湿的夜风从窗户里灌进来,吹散了车厢里浅淡的女人香。
裴瑾握着方向盘,“应酬结束时,遇到一个你从前的学生,差点被人轻薄了,看在你的份上,顺便带了她一程。”
温一心凝眉:“叫洛娟吗?”
裴瑾摇摇头:“不记得名字了。”
温一心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视线落到他的西裤口袋上:“你出门怎么还带了糖?”
裴瑾从口袋里掏出精致小巧的铁皮盒子,递给温一心:“你爱吃啊。”
他的嗓音温温润润,透着理所当然的溺宠。
温一心接过小盒子,打开看还剩半盒子的话梅糖,唇角忍不住翘起,想到酸酸甜甜的味道,她的牙根开始冒酸水。
温一心吞了吞口水,最终还是忍住了,她合上盒盖,娇嗔:“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在我面前,可以把自己当成小孩子。”裴瑾稳稳开着车,试探的挽留:“你跟钟黎好久未见,要不要在宣城多待几天?”
温一心摇摇头:“不了,展馆事情太多,等画展办完了,我再过来看你们。”
裴瑾点点头:“也好。”
回了桐景苑。
裴瑾如昨晚一样,洗完澡,换了睡衣,抱着被子进了卧房。
温一心才刚从浴室出来,就看到裴瑾已经靠躺在床头了,他穿着灰色的薄绸睡衣,开了床头灯,手中翻着一本大部头的外文书,似乎正看得聚精会神,又仿佛正等着她。
她走到床的另一边,钻进被褥里躺下,睁着眼看着裴瑾。
裴瑾垂眸盯她一眼,将书合上,放到床头柜,抬手关了灯,缩进被褥里:“睡吧。”
温一心阖上眼,“晚安。”
裴瑾轻笑了一声,身子朝着她凑近了些,还想说些什么,见她闭了眼,只得作罢,规规矩矩的躺在她的身侧。
窗户半掩着,风越来越大,夹着细小的雨丝从外面灌进来,树影被灯光照耀,投入在窗帘上,如舞动的鬼影。
裴瑾睡不着,听着身侧清浅香甜的呼吸声,睁着眼到了半夜。
是不是他表现的太过君子了,她才对他丝毫不设防?
她当初,也是这么安安心心的躺在姜恒身边的吗?
她就这么信任他?
信任一个对她有企图,跟她有过亲密负距离接触的男人?
裴瑾见外头的风雨声越来越大,怕温一心被吵醒,起床关了门窗后,转身进了浴室冲凉水澡。
待身体里的燥动归于平静后,裴瑾从浴室出来,才刚躺回原处,就听到身边人急促的呼吸声
? 第 75 章
裴瑾忙开了灯, 还没来得及靠过去抱着她,温一心已经尖叫着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了,她浑身冷汗淋漓, 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打湿,黏在瓷白的肌肤上,单薄的肩膀瑟瑟发抖。
裴瑾用被子裹住她,连人带被子将她抱在怀里,修长的指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温声问:“怎么了?”
温一心摇摇头,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良久, 才低声回:“我梦到一辆卡车朝着我撞过来”
在没有被撞死之前, 她吓得醒过来了。
裴瑾修长的眉一点点的蹙起,轻拍着她的后背:“只是一个梦,并不是真的,别怕。”
温一心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太真实了, 真实的就好像我经历过一次”
裴瑾顺着她的后背, 温声哄着她:“外头风大雨大, 你睡的一直不安稳, 才会做这样的梦, 别怕, 我陪着你呢。”
男人温柔的低语声犹如情人的呢喃,温一心惊惶紧绷的神经一点点的松懈下来,她重新缩进被褥里,任由裴瑾隔着一层薄薄的被褥将她抱在怀里, 再次闭上眼。
第二天, 起床的时候晚了些, 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风雨依然没有停,只是小了些,气温凉爽了许多。
温一心穿着一件黛绿色的旗袍,披着云锦,袅袅婷婷的下楼。
管家迎上来:“太太,您的机票已经定好了,下午三点的,先生说天气不好,上午航班延误,还不如下午走,他忙完公司的事,送您去机场。”
温一心昨晚没睡好,头有些晕,她点点头,进了餐厅。
早餐吃到一半,就听到有娇俏的女声在客厅里响起:“裴先生呢,在家吗?”
温一心放下碗筷,出了餐厅,就看到洛娟拧着大大的手袋,环顾着四周,满是娇羞的问管家裴瑾的下落。
管家有些懵,这小姑娘来过好几次,每次来都是找太太的,这次怎么一来就直接问先生的下落?
管家皱了皱眉:“先生很忙,去公司了。”
洛晴眸底掩饰不住的失落:“今天周末,他也去加班了吗?”
管家有点不耐烦了:“我们太太在家,你有什么事?”
洛晴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一抬头,便看到了从餐厅出来的温一心,她似乎压根就没料到温一心会在这里,讷讷开口:“温,温老师也在?!”
温一心身形顿了顿,继续往前走,吩咐管家:“我吃饱了,您去忙您的吧。”
管家离开大厅去后面吩咐佣人收拾餐厅
温一心定定的盯着洛晴看了片刻,才刚毕业不久,眼前的女孩子身上再也找不到从前青涩踏实的影子了。
她穿着公主粉的蛋糕裙,化了恰到好处清纯妩媚的妆容,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从前未曾有过的张扬,偏偏在看到温一心的那一瞬突然少了一份底气。
温一心在她面前站定,语气轻柔:“我在学校的私人物品听说是你帮忙送过来的,我还没当面谢谢你呢。”
洛娟脸色微红:“不客气,我来过这里,正好知道地址。”
她精心打扮了一通,仗着自己年纪轻,青春无敌的模样,驾驭的了娇嫩的粉色,本以为会一雪昨晚在裴瑾面前狼狈的耻辱。
却没料到温一心竟然也在这里,面前的女人穿着旗袍,披着云锦,手腕上戴着水种极好的羊脂玉手镯,气定神闲,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便如一幅水墨仕女图,通身上下透着大家闺秀才有的矜持和尊贵。
衬的她发小家子气,连手腕上价值上万的手链都显得寒酸了。
“请坐。”温一心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布袋子上,问:“你找裴瑾有什么事吗?”
洛娟没有落座,她默了片刻,上前一步,从袋子里取出叠的整整齐齐的西装外套,摆放在沙发上:“温老师,昨晚在会所,裴先生帮了我一次,还把西装外套脱了给我穿,下车的时候,我忘了还给他。”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温一心的神色:“我已经送干洗店洗干净了,送过来还给裴先生。”
温一心神色无波,并未追问具体细节,淡声道:“等他回来了,我跟他说一声。”
洛娟不肯走,踌躇着再次开口:“温老师,能冒昧问您一个问题吗?”
温一心微微笑着,“你问。”
“我听阮晴小姐说,您您跟裴先生早就离婚了。”洛娟双手的手指绞在一起:“是真的吗?”
温一心眸底的光芒冷了三分,她静静的打量了洛娟片刻,将无名指上的鸽子蛋举到洛娟面前,反问:“你觉得呢?”
硕大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芒,刺痛了洛娟的双眼,她咬了咬唇,盯着温一心白皙纤细的手指看了半响,垂下了头。
温一心收回手,“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洛娟见温一心似乎生气了,嗫喏道:“温老师,我一直都很敬重您”
“你并不敬重我。”温一心紧了紧身上的披肩,缓声开口:“你若是真的敬重我,就会把我从前教导你们的话放在心上”
洛娟哭了,泪眼汪汪的看着温一心,哽咽道:“温老师,我知道我穷,我家里负担重,我父母供我读书已经耗尽了所有,我也知道您对我们说的话是正确的是为了我好。
可我们这样出生的女孩子,难道天生就要矮人一等吗,就一定要在贫穷中苦苦挣扎十几年吗?
我们也有追求爱的权利,也有追求梦想的权利,追求财富的权利,我赚的钱能给我父母买大房子,能供我弟弟妹妹上好的学校,能让我家里的人以我为荣,我所做的这一切,难道也错了吗?”
温一心觉得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所有突破道德和底线获得的一切,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是成年人了,只要你承担得起后果就好。”
追求爱没有错,但不能爱错了人。
追求梦想也没有错,但不能突破底线。
追求财富更没有错,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如果不能踏踏实实的努力上进,想要走捷径,短时间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却会失去更多东西。
混得好,无非是变成下一个孙悦柔,混得不好,一生就毁了。
温一心抽了纸巾递给她:“别哭了,以后不要再来桐景苑,你就当没我这个老师,我也当没你这个学生。”
洛娟抓起温一心递过来的纸巾,胡乱的抹了一把脸,扭头便跑出了大门
管家听到动静,从后院过来,见洛娟跑走了,沙发上多了一套男士的西装外套,心里直打鼓,忙道:“太太,这女孩子上次给您送私人物品的时候,也问过先生在不在。
先生当时在楼上睡觉,并未下楼见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温一心摇摇头:“没事,以后她再过来,就不要让她进门了。”
说完,温一心便上了楼。
管家琢磨了半响,突然乐了,太太极少在意这些事,难不成是吃醋了?
太太还是很在意先生的嘛。
温一心坐在阳台上,捧着一本书,静不下心来,看到洛娟,她便仿佛看到了孙悦柔,当初的孙悦柔,也是这副柔弱坚强的样子,打动了母亲吧。
但凡她放松点戒备,这个女孩便会跟孙悦柔一样明目张胆的登堂入室了。
张老师都已经帮她打包好了她放在学校的私人物品,打算帮她快递到桐景苑了,洛娟却巴巴的送过来,温一心当时在勤工俭学的那个群里,分明已经说了自己并不在桐景苑。
中午时分,裴瑾匆匆赶回来,站在玄关处换鞋,问管家:“太太呢?”
“太太上楼去了。”管家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上午有个女孩子拧着您的西装外套来找您,太太好像生气了,上楼去了一直没下来。”
裴瑾换鞋的动作顿住:“谁?谁找我?”
管家抬手一指沙发上没人动过的西装外套:“那件衣服是您的吧?”
裴瑾扫了眼叠的整整齐齐的西装,好看的眉皱起,总算知道管家口中的女孩子是谁了,他抬脚就往楼上走,声音冷下来:“留着干嘛,扔垃圾桶去。”
管家:“”
管家看着裴瑾大步上楼的背影,总算反应过来,忙拿起沙发上的西装,扔到了院子外头的垃圾桶里
裴瑾推开门,见温一心安安静静的坐在阳台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却并没有看,双眼凝视着远方。
她一动不动,就连裴瑾靠近,都没有察觉到。
裴瑾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温一心才回神,坐直了身子,“你回来了?”
“嗯。”裴瑾拖了把椅子到她跟前坐下,犀利的眸光审视着她的神情,低声道:“管家说你被人气着了,不会是因为那件西装外套吧?”
温一心摇摇头:“我只是想起了我母亲,她心地善良,又没有防人之心,才会被孙悦柔抢走一切吧”
裴瑾终于明白她言语里暗藏的意思,“一心,这不是你母亲的错,错的是温文昊,世界上不是每个男人都跟温文昊一样愚蠢又贪心,世界上也不是只有姜恒一个男人坚定专一对感情至死不渝的”
温一心面无表情,语调淡漠:“我知道,可我已经不敢再相信了。”
裴瑾眼眶发涩,哑了声音,他想要握一下她的手指,却见她合上了书,按着封面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他不敢碰她了,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再相信?”
裴瑾见她不语,锲而不舍的追问:“一心,你说,要怎么样你才会生出再次相信的勇气?”
温一心见他一副要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眸底黯然一片,她垂下眼睑,用嘲弄的口吻轻声道:“除非炎炎夏日,烈日当空,天上下蓝雨;大雪纷飞,白雪皑皑,丛林桃花一夜间盛开!”
? 第 76 章
温一心说完, 便站起身,捧着书本去了画室,徒留下裴瑾一个人坐在阳台上, 长长久久的沉默着。
她想起了母亲的结局,想起了自己的经历,老太太催生催的紧,她不愿意给他生出一个无辜的孩子
她是连遗嘱都已经立好了的人,对于未来, 繁华浮于表面, 薄凉和灰暗才是她人生里真正的底色。
她在劝他放弃, 用一种暗示又委婉的方式, 近乎残忍的在劝退他。
她想要把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不敢交给幸运,更不敢交给别的男人了。
温文昊曾经是她心目中的天神,真面目揭开,不仅薄情寡义还害的她母亲惨死, 她家破人亡。
姜恒曾经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却在发生变故后, 决绝的逼着她离开, 虽然是为了她好, 可也算得上亲手抛弃了她, 她依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相濡以沫的爱情。
来自于最亲近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沉重打击,令她内心坚定的信仰彻底坍塌了,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给的感情,也不敢再爱任何人了。
尽管她觉得裴瑾很好, 好到她无法拒绝, 可她更害怕失去, 只有成为普通朋友,维持着淡淡的并不浓烈的友情,或许才能更长久。
她早就丧失了再爱一个人的勇气了。
这世上,她不愿再相信,有人爱她如生命了!
炎炎夏日,烈日当空,不可能下雨,更不可能下蓝色的雨,那是忧郁的颜色,是母亲临死前,眼底的泪水。
大雪纷飞,白雪皑皑,桃花不可能一夜盛放,违背自然规律,就好像违背人应该遵从的本能和本性。
温一心在画室里待了许久,久到裴瑾过来找她。
男人身姿修长,倚着门框,臂弯里搭着一件崭新的西装外套,早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眉眼含笑的凝着她,语调温润,嗓音缱绻,却又透着一□□哄,“一心,时间到了,我送你去机场。”
温一心沉浸在画作里,差点忘了时间,她急急忙忙的放下画笔,“你等我一会,我去收拾东西。”
她如一阵香风,从裴瑾的身侧刮过去。
裴瑾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带上画室的门,一步步的走到她未完成的画作前,长长的画卷已经勾勒出了山水的轮廓,画卷右下方的角落里,有小半座宫廷屋檐,临窗的女子只露出半张娇俏的侧颜,用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泪滴,望着广袤的天空,空中飘荡着蓝色的花瓣,如下了一场蓝色的雨。
画卷的下方,已经盖上了温一心的私人印章,题好了画卷的名:《蓝眼泪》!
裴瑾看着画卷里女子熟悉的轮廓,跟温一心有几分相似,却并不是她,她并没有如此忧郁的眼神。
若他猜的没错,画卷里的女子,是温一心的母亲,已经过世的慕晚晴。
裴瑾待墨迹干涸后,将画卷卷起,放在长长的红木盒子里,抬脚往外走。
温一心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从卧房里出来,正好在走廊上遇到裴瑾,她伸着脑袋往画室里头看,却被裴瑾拦住了,他将手中的红木盒递给她:“画卷在里头。”
温一心忙接过红木盒子,揭开上面精致的铜锁扣,看到画卷被红绸系着,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裴瑾拧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快步下了楼。
两人一同往外走,管家拧着一个小箱子追出来:“太太,这是老夫人特意嘱咐我给您带过去的,都是熬好的补品,您要记得每天吃。”
温一心:“”
温一心看到那一箱子的补品,眼眶发热,心里五味陈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能含糊的“嗯”了一声,坐进了副驾驶里。
裴瑾带上车门,看着她内疚的模样,开解道:“你要是心里不好受,往后逢年过节你多往宣城跑几趟来看她老人家就可以了。”
温一心吸了吸鼻子:“奶奶想要的是重孙。”
裴瑾打转了方向盘,车子慢慢驶出桐景苑,笑的满是无奈:“我说了要收养几个,她老人家不乐意呀,但凡我自己能亲自生一个出来,我也不至于挨了她老人家好几下鸡毛掸子。”
天又聊死了。
裴瑾不能亲自生,她也不会替裴瑾生,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小生命,她不能贸然将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
老人家的愿望算是要落空了,就是不知道万一老人家哪天知道了自己一直都在欺骗她,会不会被气的一病不起。
老人家对她越好,她心里就越发惶惶然,内疚的更厉害了。
一路沉默。
裴瑾眼角的余光时不时落到她的身上,眸底一片黯淡之色。
到了机场,夏总助已经等在候机室里,见到两人过来,挥着机票朝着两人小跑过来,接过了裴瑾手中的行李箱:“我来拧我来拧,时间刚刚好,再过一会就要登机了。”
裴瑾将行李箱交给夏总助,“你们先过去,我去买点东西。”
夏总助没来得及问裴瑾要买什么,裴瑾已经转身大步离开了。
温一心没有继续往前走,停留在原地等着裴瑾返回来,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夏总助:“你们以前去苏城出差,一次差不多去几天?”
夏总助心思百转千回,斟酌了片刻后,决定实话实说:“从前公司在苏城压根就没有业务往来,也就最近两个多月才在苏城成立了分公司。
万事开头难嘛,等这几个月业务谈的顺畅了,就不用跑的这么频繁了。”
温一心了然。
她来苏城两个多月,裴瑾在这两个多月里在苏城开了一间分公司。
难怪姜恒也就偶尔过来一趟,裴瑾却几乎从见到她的那天起就一直待在苏城,确切的说,是待在她的身边。
分开后的一个月,她把自己关在画室里没日没夜的忙碌,裴瑾根本就没有联系过他,恐怕他也忙得分身乏术,抽不出半点时间吧。
想到这些,温一心抿着唇不吭声了。
裴瑾已经大步走过来,递给温一心一杯温热的水,还买了一袋子的小零食:“飞机餐不好吃,你先吃点小零食垫垫肚子,等回了清雅苑再吃晚饭。”
说着,便拧起行李箱,抬脚往前走,低声道:“登机了,走吧。”
温一心不肯动,看着他的后背,“不是说只送我来机场吗?”
裴瑾:“”
裴瑾意识到了什么,看了夏总助一眼,看的夏总助毛骨悚然,他抬起腕表看了下时间,语调淡淡,平静的说着谎言:“公司出了点事,必须临时赶过去一趟,等处理好了,我再飞回来。”
这番话太过欲盖弥彰了,夏总助手里分明捏着三张机票,从一开始,他就打算跟着她一道去苏城的。
温一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跟在裴瑾身后上了飞机。
夏总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下了飞机,裴瑾开车一路送她回了清雅苑,连晚饭都没有留下来吃,便调转车头急匆匆的离开了,似乎真的有急事。
温一心也没有挽留,只是站在门口目送裴瑾的迈巴赫远去。
管家从屋里出来,站在台阶上,望着离开的男人,不解的问:“大小姐,怎么不留裴先生一块吃顿饭?”
温一心转身往屋里走:“他公司有急事要处理。”
他总是那么进退得体,察觉到她不开心了,他便离她远一点,给她保留足够的个人空间。
她需要他了,他就默默陪伴在她身边。
就仿佛刚结婚那一阵,时时处处都会小心翼翼照顾她暗藏的小情绪。
温一心酸涩的想,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本不应该如此的。
时间如流水,一晃而过。
很快两个多月又过去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安置在宁城银行保险柜里的画卷全部搬到了展览馆。
温一心画好了那副三米长的《蓝眼泪》,悬挂在展览馆三楼最醒目的位置。
闻澜盯着这副画作,眼里闪过惊艳的光芒:“这幅画作真漂亮,太有收藏价值了。”
但凡名画,都是弥久珍贵,特别是作画的人过世后,说不定那些画就成了人人争抢的瑰宝了。
只是温一心初出茅庐,并没有名气,假以时日,凭借着如此了得的画功,一定能成为书画界的泰斗人物。
网络售票已经开始了,开馆时间也已经定下来了,在一个月之后。
请柬已经手写好,全部寄出去了。
温一心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在展馆待到很晚才回去,她依然如往常一样,穿着高跟鞋踩着青石板,抄近路穿过小巷子回清雅苑。
只是她再也不害怕了。
沿途的路灯亮堂堂的,身后三步远的距离,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安全的送她抵达家门口才转身离开。
这段时间里,裴瑾一次都没有再出现过,也没有再主动联系她。
就连她快用完的香膏,也是夏总助开车过来送给她的。
温一心问起裴瑾:“裴先生最近在忙什么呢?”
夏总助堆着满脸的笑,礼貌而恭敬的回复:“裴总很忙,不在苏城呢,温小姐的画展快要开馆了吧?”
温一心点点头:“嗯,快了。”
夏总助笑的更欢了:“裴总说了,等忙完这段时间,到了那天,他一定准时过来捧场。”
温一心笑了笑,并未多言。
夏总助手一伸:“温小姐,我帮裴总把您为他准备的请柬带回去吧?”
温一心:“”
她没有特意准备请柬给裴瑾,温一心支支吾吾:“没有”
夏总助愣了一下,误解了她言语里的意思,一拍自己的脑袋:“也对,凭着我们裴总跟温小姐的关系和情谊,哪用得着请柬这种东西。”
他上了驾驶座,系好安全带,“温小姐,我就这么转告裴总了。”
温一心:“”
温一心拧着沉甸甸的纸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夏总助已经调转方向盘,迅速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元旦快乐呀!!
? 第 77 章
温一心回了卧房, 打开纸袋,看到里面两个盒子,一盒是每晚助她入眠的香片, 另一盒是她每天都会吃一粒的话梅糖。
温一心捧着手机,看着裴瑾的头像,忐忑又不安。
踌躇了许久,她决定还是给他发一条信息,她反反复复的编辑了很多, 最后删删减减, 斟酌了好长时间, 只剩下两个字, 点击了发送:【谢谢】。
她盯着手机界面等了好半响, 也没等到裴瑾的回复,温一心心里一阵失落,却又夹杂着一丝庆幸。
裴瑾这么好的男人,不应该陪着自己白白蹉跎了光阴, 应该要配更好的人拥有更美好的人生。
她收好手机, 继续让自己忙碌起来, 不去想除工作之外的事情。
等到累的精疲力尽了, 她才回到房间, 洗了澡之后, 闻着熟悉清冽的冷香味道,倒头便睡。
时光如流水,不舍昼夜。
很快便到了展馆正式的开馆日。
因为门票定价比较高,卖出去门票的张数只有原本预售门票张数的四分之一。
她寄出去的请柬, 邀请的都是苏城书画界的知名人物, 从前都受到过外婆的照拂, 如今外婆过世多年,虽然名气依然存在,却早已经人走茶凉。
且母亲远嫁,一家人搬到了宁城,这么多年,一代后浪推前浪,早就不是外婆那个年代的天下了。
母亲在书画界崭露头角,却生性低调,从未公开在大型场合露面过,且用的是艺名,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她的身份,也谈不上传承了外婆的衣钵。
温一心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看到开馆当日并没有几个人拿着请柬过来,也没失望。
炎炎夏日,烈日当空。
温一心穿着一身黛蓝色的丝绣旗袍,锦缎般的墨发用一根碧玉簪挽起,耳垂和脖子上佩戴着成套的碧玉首饰,化了淡妆。
她袅袅婷婷的站在门口,低眉浅笑着,宛如一幅生动的古画,又仿佛江南水乡的古巷走出来撑着油纸伞的温婉女子,令人一抬眼,便挪不开视线,暗自惊艳。
温一心同江玥一起,认真接待了那些握着请柬过来的书画家,虚心听取了他们对画卷的指导和建议,整整两个小时后,又恭送他们离开。
闻澜心里头来气,“这些人画的画很好吗,参观了一趟,全是挑剔,仗着自己年纪大辈分高,自以为德高望重,随意批评你。
难怪别人都说文人相轻,承认晚辈画功超越了他们,很丢脸吗?”
温一心好脾气的笑着,反倒安抚闻澜:“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嘛,这可是古代圣人孔夫子说的。
对的意见和建议,我们认真听取,吹毛求疵的地方,不理会就是了,他们能来一趟,也算是看在我过世的外婆的情面上了。”
江玥心里也不舒服:“他们真想要指点你,避开参观的客人小声点说出来也好,凭什么那副趾高气昂的语气和态度,害的有些想要买你画卷的客人听了他们的评价都犹豫了。”
温一心见两人气的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拿着帕子给两人擦了擦,让她们轮流去吃饭休息,自己回了三楼的办公室里。
从学校毕业,这是她第一次凭着自己的本事和慕家在苏城的人脉踏入社会,却没料到会是这个样子。
那些人看她势单力薄年纪小瞧不起她,却忌惮她扎实的画功和隐形富贵的资产,又见她不卑不亢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对她既排斥又想要在这个圈子里压她一头,让她永远都越不过他们去,便有了今天这一幕。
她本就是个玲珑通透又聪明的人,当场便想明白了他们那些人此番来的真正目的。
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向来少。
人情冷暖,世情凉薄。
他们以为她只是一个在外面混不下去,不得不重新回到苏城老宅里想要凭借一手画功在书画界立足却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温一心甚至开始后悔给这些人寄了请柬。
她坐在办公室吹着冷气,手肘搁在金丝楠木桌面,手背抵着眉心,闭了眼。
楼下响起一阵阵的惊叹声:“下雨了,天啦,下雨了。”
“蓝色的雨,竟然是蓝色的雨,好漂亮!”
“又是哪位大佬在哄小情人欢心?”
“为什么下的是蓝雨,为什么不下珍珠和钞票,弄这一场蓝雨该花费多少钱啊,果然浪漫是有钱人的啊啊啊!”
楼下叽叽喳喳的喧哗声一阵阵传来,一声盖过一声,门窗紧闭着,温一心听得并不真切。
她侧头往外看了一眼,正值中午时分,耀眼的光芒从落地白纱照射进来,白的有些晃眼。
天气一片晴好!
温一心收回视线,正打算靠在椅子上小憩片刻,搁在桌面的手机拼命震动起来。
温一心看了眼来电显示,竟然是裴瑾打过来的。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指颤巍巍的去握不停震动的手机。
夏总助给她送香片和话梅糖,那晚她给裴瑾发了【谢谢】两个字后犹如石沉大海,一直到今天,裴瑾都没有给她半个字的回复。
甚至可以说,从他把她送回了苏城,她没有留他吃晚饭,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理过她。
虽然依然每个月定期给她送香片和话梅糖,却都交给夏总助代劳了。
她也不好向夏总助探听裴瑾的下落。
姜恒上午被重要的事情耽搁了,要晚些才会过来,裴瑾分明说过,等到开馆之日,他一定会过来捧场的,却久久没有出现。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不守时的人。
他向来一诺千金!
如果来的了,他也不会给她打电话,能给她打这通电话,他应该是来不了了吧。
她既期盼他出现,又不想他出现,他真的不来了,她突然觉得好遗憾,就连温一心自己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么矛盾复杂的心理。
心思百转千回后,温一心浮躁的心突然平静下来。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划开接听键,冷静的“喂”了一声,便静静的等着手机另一端的人说话。
裴瑾清浅的呼吸声顺着听筒传入到温一心的耳朵里,犹如轻柔的羽毛从她的心尖上轻轻拂过。
“一心。”裴瑾清朗低沉的嗓音响起,透着低低沉沉的笑意,仿佛从胸腔里发出来一般,他问:“你现在在哪里?”
温一心抿了抿唇,“展馆里头。”
裴瑾又问:“具体位置?”
“三楼的办公室里。”温一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问这个干嘛?”
裴瑾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握着望远镜,“把窗帘拉开,走到阳台上来,往外看!”
温一心定了定神,依照他的吩咐,乖乖的拉开窗帘,走到阳台上,入目便看到从天而降的蓝色的雨
雨中夹杂着蓝色的玫瑰花瓣,飘飘洒洒的从半空中落下来
像极了她画卷中的情景。
温一心惊的捂住了嘴!
突然失了声音。
透过明亮的落地窗,她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眸底涌起的热泪突然夺眶而出,在脸上肆意泛滥
她想要看烟花,他在他生日的那晚,带她乘坐私人邮轮,在江面上看了一场绚丽璀璨的烟花。
她想要婚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堆两个雪人,他陪着她在雪地里玩到夜半时分,堆了两个惟妙惟肖的小雪人。
她想要自由,他就这么轻易的同她离了婚,放她自由
她从前跟姜恒在一起时,所有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和浪漫瞬间,裴瑾全部都替她实现了。
她想要的一切,他倾其全部,他忍痛割爱,他都成全了她!
就连她看到洛娟的所作所为回忆起了过往,触景生情,撕开了心底最深处的伤疤,丧失了再去爱人的勇气和能力,故意刁难他时,他却真的为她下了一场雨。
一场混杂着蓝色玫瑰花瓣的蓝雨。
在炎炎夏日,烈日当空的正中午,蓝色的雨滴和蓝色的玫瑰花瓣漫天飞舞着,美的如梦似幻,无法用言语描述。
裴瑾见手机的另一端好半响没有了动静,问了一句:“一心,看到了吗?”
温一心拼命点头,尽力不让他听到自己的抽泣声,“看到了。”
裴瑾忽而一笑:“喜欢吗?”
温一心再也忍不住,哽咽着回答:“喜欢!”
很喜欢!
太喜欢了!
这场雨是特意为她而下的!
听到她声音里透着哭腔,裴瑾低沉清朗的嗓音里多了一丝担忧:“哭什么,既然喜欢,不是应该开心点吗?”
“太开心了”温一心哭的更厉害了:“裴瑾,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也不知道要对你说什么。”
好像只有哭才能排遣心底翻涌的浓烈的情绪。
“别哭,等着我过来找你!”
通话并没有挂断,温一心听着手机另一端轻微的呼吸声,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黑色的宾利停在展览馆的门口,裴瑾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从车里出来,站在展馆空旷的广场上,抬头仰望着三楼处温一心站着的方向,眉眼含笑,薄唇勾起轻微的弧度,嗓音里透着缱绻的温情:“我早就跟你说过,无论我为你做任何事,都不用感谢我,我也不需要你对我说什么。
你只需要相信你从前相信的东西,我不希望你曾经的信仰就这么坍塌了。
一心,你一定要相信,这世上,一直都有人爱你如生命!”
? 第 78 章
隔着蓝色的花瓣和雨幕, 温一心看着站在宾利车前撑着黑色雨伞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心底深处汹涌的暗潮。
她扔了手机,踩着高跟鞋, 跌跌撞撞的往楼下跑,穿过屋檐台阶上拥挤的水泄不通的人群,温一心钻进雨幕里,扑进了裴瑾的怀里。
她黛蓝色的旗袍被雨水打湿,浓墨般乌黑的发髻上落了几片蓝色的玫瑰花瓣, 哭的梨花带雨, 我见犹怜, 纤薄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裴瑾没料到她会从楼上下来, 更没有料到她会不管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踩着一地的雨水扑过来紧紧抱住自己。
她绣着醉玲珑兰花的鞋面被雨水打湿, 裴瑾将雨伞递到她的手里,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踏过石阶,径直上了三楼的办公室, 反手关上了门。
一切发生的太快, 仿佛电光火石之间, 一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人群里才爆发出一阵接着一阵的惊呼:
“卧槽, 这是有钱人专属的浪漫吗, 妈妈呀我又相信爱情了!”
“那么有钱那么帅还那么浪漫的男人,我竟然见到活的了。”
“为什么会是有花瓣的蓝色雨,为什么不是有珍珠的红色粉色雨,我不懂!我要买票进展馆看美人儿画的画寻找答案!”
“我也要买票进去, 我要在这座展馆里见证我这辈子永远都得不到的爱情呜呜呜。”
裴瑾放下温一心, 将收起来的雨伞搁在一旁, 扶着温一心在沙发上坐下,蹲在她面前,脱了她脚上湿透了的高跟鞋,“有备用的鞋子吗?”
温一心点点头,抬手指了指门口的矮柜:“在那里面。”
裴瑾走过去,打开矮柜,从里面挑出一双丝绣的布艺高跟鞋放在她的面前,温一心正打算穿上,裴瑾已经握住了她的脚踝,替她穿好了。
男人掌心的温度炙热,隔着一层薄薄的绸面,将温度一点一滴的传入她冰凉的玉足,冲动过后的温一心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只觉得连耳尖都在发烫。
她微微用了点力气,挣脱裴瑾的手掌,收回自己的脚。
裴瑾站起身,在她身侧坐下,从怀里掏出帕子,一点点的擦拭干净她脸上和头上沾染到的蓝色雨水。
夏日炎炎,不到片刻,发丝和衣衫便干了。
裴瑾上下打量她,轻声问:“上午的接待还顺利吗?”
温一心抿唇不语,一扫在江玥和闻澜面前的豁达和大度,面上多了一丝委屈。
裴瑾抚了抚她的后背,似乎早已经猜到了,“你那副《蓝眼泪》,就挂在三楼最醒目的地方,一上楼便看得到。
就连画卷里面的石青石绿朱砂这些颜色都是矿物里头提取极为难得的,古人用这些颜料作画,哪怕流传千年,依然色彩艳丽,璀璨夺目,且你画功精湛,外行人看着,都知道价值不菲,更何况跟你一样的内行人,一眼便看出这幅画潜在的收藏价值
如果你不如他们,他们或许会真心真意的帮你,可你超越他们太多,年纪又太小,天赋出众,又不懂伏低做小,也学不来圆滑世故,自然会遭受到这些同行的排挤”
任何行业,在众多的争夺之中,资源都是极其匮乏的。
慕老夫人在这个圈子里,曾经也未必没有无意中得罪一些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没有了慕家的保驾护航,温一心就仿佛一个带着满身财富从闹市里招摇过市的小孩子。
“只不过。”裴瑾话锋一转:“那些最后能在行业里做出一番成就的人,全部都是有真才实学,专业精湛的人,路遥知马力,十年二十年后时间一定会给你一份满意的答案。”
温一心坐的笔直端正,手指绞着裴瑾给她擦脸的帕子,小小声嘟囔:“那些颜料,都是我外婆留给我的。”
裴瑾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她,不做声。
算起来,这是她正式踏入社会后,第一次受到的小小打击,第一天就能卖出预售票张数的四分之一,已经算很不错了,证明前期的宣传很到位。
没见到裴瑾时,她分明觉得没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裴瑾之后,她就想要将内心里那一点点的不爽快说给他听。
可又怕他觉得自己太矫情,不好意思说出来。
总之,那种欲说还休的感觉连她自己都觉得别扭极了。
温一心抚了抚旗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站起身,打算回避片刻。
裴瑾也跟着站起来,“一心,你心里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我听着呢。”
他会当一个认真倾听的好听众,如果她想要解答疑惑,他也会如长者一般同她分析那些人的心理。
温一心见他没有半点不耐烦,心里是有些欢喜的,她将帕子塞回他的手里,温声道:“我先去补妆。”
裴瑾:“”
裴瑾握着手帕,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视线里,忍不住勾了勾唇,俊美的面孔也跟着泛起一丝愉悦。
温一心站在镜子前细致的补好了妆,任由那几片蓝色花瓣落在发髻上,整理好衣衫后,拉开洗手间的门,回了办公室。
裴瑾站在阳台上,蓝色的雨落了大半个小时,又下了一阵普通的雨水,将蓝色的痕迹冲刷的干干净净,一个小时后,大雨终于停了。
阳光依然很烈,照射在地面上,晃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空气里却多了一丝沁凉,驱赶走了夏日正午的燥热。
敲门声响起。
温一心打开门,就看到江玥站在门口。
江玥脸上满是喜色:“馆长,到现在为止,今天的票已经卖出去大半了,来展馆的人也多了好多”
不等温一心回答,江玥便双眼冒光的跟悄无声息站在温一心身后的裴瑾打招呼:“裴先生好。”
江玥是认识裴瑾的,温一心出事住院的那段时间,江玥和闻澜去医院看她,回回都看到裴瑾在病房守着温一心。
江玥此刻看裴瑾的眼神,让温一心想起了虔诚的香客看财神爷时的眼神。
毕竟那一场蓝雨,耗资无法估量,估计能买下温一心的整个展馆了,财力不容小觑。
江玥高兴的合不拢嘴,有了裴先生的造势和大手笔,酒香再也不怕巷子深,她们展馆的门票不愁没有人买了,里面的画卷也不愁卖不出去了。
裴瑾看了江玥一眼,淡淡点头,“一心还没吃午饭,我先带她去吃点,这里就交给你了。”
江玥顿觉自己的事业会前程似锦,再迈上几个高台阶都有可能,忙不迭的答应了。
裴瑾扶着温一心下楼的时候,就看到闻澜正穿梭在来参观的买家中间,忙得脚不沾地,解答那些买家提出的各种问题。
看到温一心和裴瑾两人沿着旋转的木质楼梯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两人身上,眸底腾起惊艳又八卦的光芒。
女子一身黛蓝色的旗袍,身段婀娜,容貌绝艳,却偏偏自带一股清冷绝尘的气质,冲淡了那张面孔的艳丽,身上佩戴着成套的翡翠首饰,更添了通身的贵气,令人不敢逼近,只能远远欣赏着,就仿佛欣赏一幅久远的名画。
男人容貌绝俊,身姿颀长,穿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手工西装,眉宇间透着三分矜贵的冷淡和疏离,只是看向身侧的女人时,那双漆黑深邃的凤眸里才多了一丝缱绻温柔。
他似乎并不在意周边看过来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一双眼恨不得长在女人的身上,压根就挪不开视线
温一心小声同他说着什么,他认真听着,微微点头,嗓音很轻:“你决定就好,我都可以。”
温一心嗔他:“我是东道主,请你吃顿饭,定要依照你的要求来。”
裴瑾眸底浮出丝丝缕缕的笑,“真要随我的意?”
温一心认真点头,“说罢,想吃什么?”
两人旁若无人一般,出了展馆,往停在门口广场上的黑色宾利走去
展馆不能拍照,可展馆外能拍照啊。
几个拜倒在温一心和裴瑾美色下的女孩子跟随着两人冲到展馆门口,握着手机“咔嚓咔嚓”一连拍了好多张,存储在手机照片里相互欣赏着,时不时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声
裴瑾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扶着温一心上了车,自己绕过车头,坐进了驾驶座的位置,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向她:“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请我到哪里吃?”
一顿饭而已,温一心还是请得起的,她很是豪气的开口:“你就算想要到苏城最豪华的空中酒楼吃满汉全席,我都能满足你的要求。”
裴瑾轻笑,好看的凤眸一片温润,他淡淡开口:“倒也不必这么麻烦。”
他踩了油门,打转方向盘,“回清雅苑吃吧。”
温一心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裴瑾嗓音温淡,低笑着道:“清雅苑离得近,管家肯定也安排厨房准备了饭菜,干净卫生,环境清幽,比那开车需要两个小时的空中酒楼方便多了。”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你家的厨师做出来的饭菜也很合我的胃口。”
温一心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得由着他了:“既然你喜欢,那就回清雅苑吃吧。”
等红绿灯时,裴瑾侧头盯她一眼,嗓音里多了一丝落寞:“其实,我等这顿饭,已经等了三个多月了。”
温一心闻言,心脏不受控制般拼命跳动起来。
三个多月前,正是裴瑾亲自从宣城送她回苏城的那一天!
抵达清雅苑的时候,天色已晚,她并未留他一同用晚餐
作者有话说:
作者:为啥要下蓝色花瓣雨,为啥不是下珍珠雨,我想要蹲在地上围观大佬的爱情,顺便捡几颗珍珠
男主:怕砸伤人,一心也没你这么俗气。
作者:
? 第 79 章
裴瑾这样的人, 缺的从来就不是一顿饭,而是他希望陪着他一同吃饭的人。
温一心本就良心不安了许久,她支支吾吾的辩解:“那天太晚了, 你又那么忙,我怕你赶到酒店耽误了工作,就就没留你吃饭。”
这个谎言胡乱编造出来,可信度简直为零。
她向来是不善于撒谎的,找的借口连她自己都不信。
她泄气了一般, 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上, 转头去看他, 对着他眨巴着水雾朦胧的澄澈眸子, 一副躺平了任他责骂的模样。
裴瑾却并未继续说什么, 绿灯亮起之前,他伸手,想要如从前一样去揉她的脑袋,指腹触碰到高高的发髻时, 伸出去的手指只得收回来, 重新落到方向盘上。
他轻轻浅浅的笑, 语气极好, 并无丝毫的指责, 清朗的嗓音里全是包容和调笑:“原来你还记得我说的是哪一天, 都这么多天了,你竟然没有忘记,看来也曾后悔过当日的决定。”
他意味深长的开口:“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他对她, 从不敢奢求过多。
似乎只要一点点的在意, 便满足了。
最后一句话落在温一心耳朵里, 她心里却无端端的酸涩起来,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难受。
这个时候的温一心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意味这什么,也不知道她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心疼裴瑾了。
心疼偏偏是心动的开始。
喜欢一个人,或许是源于欣赏,可爱上一个人,却是从心疼那个人开始的。
他为她在炎炎夏日烈日当空时,下了一场浪漫的蓝雨,让她重建内心深处已经坍塌的信仰,重新拥有豁出一切去爱一个人的勇气。
回了清雅苑,温一心让厨娘依照裴瑾的喜好又多加了两道菜端上餐桌。
管家再次看到裴瑾,欢喜的差点合不拢嘴。
裴先生上次送大小姐回来时,两人之间的气氛透着凝滞,似乎吵架了,这么多天,大小姐一刻不停的工作着,不是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就是去展馆,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太不正常了。
年轻人就该是现在这样,眼波流转,顾盼生辉,你来我往,其乐融融
管家自作主张,从酒窖里拿了一瓶上好的红酒,放在了餐桌上后,知趣的退出了餐厅,顺手带上了餐厅的玻璃门,给两人空出足够的私人空间。
裴瑾看着管家消失的背影,扬了扬眉,唇齿含笑,握着红酒瓶,征求着温一心的意见:“来点?”
温一心摇头:“不行,下午还要去展馆,姜家人和钟黎都是下午到,我要好好接待他们。”
裴瑾只得将红酒瓶放回原处。
温一心怕扫了他的兴致,连忙道:“要不,等从展馆回来,我再陪你喝一杯,就当弥补这顿?”
裴瑾似乎想到了什么,漆黑的眸瞳里仿佛有璀璨的流星划过,光芒乍现,一闪而过,快的压根就没有被温一心捕捉到。
裴瑾薄唇微翘,定定的看着她:“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忘记了。”
温一心摆摆手:“不会忘记的,万一忘记了,你提醒我就好。”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吃完后,裴瑾开车,两人一起返回展馆。
蓝色的雨滴混着蓝色的玫瑰花瓣冲天而落时,姜恒正坐在车里,开着手提电脑,争分夺秒的处理工作上的事宜。
姜辞开着车,看到这一幕,忙将车子停稳在展馆的广场上,“谁这么大手笔,费尽心思哄女朋友开心呢?”
迈巴赫堪堪挺稳,姜辞一抬头,便看到站在雨幕中,撑着伞的裴瑾。
姜辞“卧槽”了一声,惊得爆出口:“竟然是裴先生!”
闻言,姜恒缓缓抬起头,透过挡风玻璃,视线穿过蓝色雨雾,便看到温一心从展馆跑出来,扑进了裴瑾的怀里。
姜辞的手放在门把上,正要推开车门,却被姜恒制止了。
姜辞不明所以,转头看向姜恒:“哥,怎么了?不是特意紧赶慢赶的赶过来给一心姐捧场的吗?”
姜恒淡淡“嗯”了一声,“等处理好手里头的文件再下车。”
说着,便将手提电脑拧起来塞给了驾驶座上的姜辞。
姜辞:“”
也不用急于一时吧。
姜恒将视线撇向窗外,蓝色的花瓣飘落在温一心乌黑的发髻上,好看极了。
他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细致看护着长大的女孩,离开他之后,那一颗冰封起来的心,终于被人用炙热和温暖捂融化了。
他静静的看着温一心趴在裴瑾怀里哭,静静看着裴瑾抱着她进了展馆,再静静的看着两人一同从展馆出来,含笑交谈着一同驱车离开
这一场蓝色的雨,一定落进了她的心坎里。
姜恒心里满是欢喜和欣慰,分明应该很高兴的,可偏偏夹杂着一丝空荡荡的寂寥,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握紧了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旁边又多出一辆车,钟黎和晏殊打打闹闹的从车里出来,视线一转,看到坐在迈巴赫里头的姜辞,往后车座上看了一眼,诧异道:“姜恒,你们也过来了?”
姜恒不得不推开车门下车。
姜辞总算也脱离了在车上批阅文件的苦海,将笔记本放置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随同姜恒一道下了车。
裴瑾和温一心才刚返回展馆,就看到正从不远处朝着展馆走过来的四人,温一心忙快步小跑的迎上去,欢喜道:“不是同你们说了明天周末再过来的嘛,怎么今天赶过来了?”
姜辞抢先回答:“要不是公司临时出了点紧急状况,我哥昨天就安排私人飞机飞过来了。”
姜恒将搁在膝盖上的礼盒递给温一心,好看的唇角噙着淡笑,嗓音温润:“恭喜!”
又道:“生辰快乐!”
万语千言都在舌尖打转,可更多的话,他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温一心接过礼盒,有些好奇里面的东西,却并不急于在人前打开,牢牢抱在怀里,笑的明朗灿烂:“一定又是很贵重的东西。“
姜恒却只是看着她微微笑着,笑意里掺杂了些不能言说的复杂情绪。
钟黎也将准备好的礼盒塞给温一心:“挑在生日这天开馆,这是你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吗?”
不等温一心回答,钟黎又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的车快要开到这里,竟然遇到了一场蓝雨,也不知道是哪位财大气粗的大老板为了女人在撒钱。”
温一心瞟了眼身侧的裴瑾。
钟黎立即明白了,一手肘撞在身后晏殊的胸口处,“你们一块玩儿长大的,你怎么就没学到裴少十分之一的浪漫呢?”
晏殊按着胸口,气笑了:“上次给你准备的惊喜差点变成了惊吓,你骂我浪费钱,说还不如把红艳艳的钞票直接打到你的卡上来的令你开心。”
钟黎一听,立即改变了注意:“也对,以后你还是直接给我转钱吧,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就算了,比起浪漫,我更喜欢足够的金钱傍身。”
温一心被钟黎一席话逗笑了,拉住她的手,又问姜恒:“老太太还好吗?”
“天气太热,老人家旧疾犯了,本来还想过来一趟,实在颠簸不得,就没过来,等下次有机会,我再带老人家过来。”姜恒解释道。
温一心忙问:“严重吗?”
“不严重,只是头有些发晕,只能躺着。”
温一心松了一口气,“这症状跟裴老太太倒是一样,也是起不来,医生说等到天气凉爽些大概就好了。”
一行人进了展馆,温一心替代了姜辞的位置,推着姜恒从一幅幅的画卷前走过:“这些画是我从前还在姜家的时候画的,那些画是我母亲生前画的,只有三楼挂了外公外婆的收藏品,还有一副我的画作。”
一二楼欣赏完,温一心推着姜恒去了三楼,电梯门打开,入目便看到一张三米长的宽大画卷:山水秀丽壮美,雄浑壮阔,构图周密,画面跌宕起伏,意境独特,形神皆备。
右下角伸出来宫廷廊檐一角,窗口的女子正在拭泪,片片蓝色的花瓣从空中飘落,仿佛下了一场蓝色的花雨。
女子的容貌是慕晚晴,温一心早已经过世的母亲,也是从小便将他当成了未来女婿一样疼爱的人。
画卷题名为:《蓝眼泪》
这幅画是温一心为了祭奠慕晚晴而作,非卖品!
姜恒脑海里立即浮出那一阵混着蓝色花瓣飘落下来的雨滴,难怪温一心会那么激动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管不顾的扑进裴瑾的怀里
不仅是姜恒,但凡遇到那一场蓝雨的参展人员,上了三楼,看到温一心这副画作时,都会暗自揣测一通,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填补一出惊世骇俗的霸道总裁浪漫爱的小甜文
在这个网络传播极其迅猛的自媒体时代,那一场蓝雨以及俊男美女在雨中相拥抱在一起的画面,早就被围观的人以照片和视频的方式传到了网上,拼命发酵
温一心对网络上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裴瑾和姜恒虽然知道,但也没有想要刻意压制网友的转发和评论,只当是做宣传。
江玥立即将网友拍摄下来的完整视频转发到了工作室的官方微博上,并未多说什么,只配了【开馆第一天】寥寥几个字,顺带附上门票的购买链接
只有几千粉丝的工作室官方微博短短一夜之间涨粉百万
晚上九点闭馆之前,温一心提前将姜恒钟黎几个人安顿在清雅苑住下了。
她还要留在展馆同闻澜和江玥复盘今日发生的事以及营收情况,等到一切弄完,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
走出展馆时,天幕星光璀璨,群星闪耀,道路两旁灯火明亮,宽阔的道路上车水马龙,一片生机勃勃的繁盛之景。
忙碌了一整天,她却并不觉得有多累,只是穿着高跟鞋的脚有些酸。
她站在台阶上,朝着不远处望去,就见裴瑾正随意靠在黑色的宾利车窗旁,正等着她
? 第 80 章
男人姿态闲散, 修长的身形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手指间星火一闪一闪,夹着一根香烟, 正百无聊奈的等着她从展馆出来
夜色寂寥,灯火阑珊。
他却跟空旷的广场和夜色融为一体,形单影只的侧影更添落寞与孤寂。
仿佛被繁华和喧闹抛弃了,只与孤独和寂寞为伴。
大概是怕打扰她工作,他没有进展馆, 也没有在一楼等她, 只是静静的在展馆外僻静的一处默默的抽着烟。
温一心不知道他究竟来了多久, 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她分明叮嘱过他不用来接, 因为今晚会回去的比较晚。
升腾的烟雾模糊了他俊美的面孔,温一心记得,他从前极少抽烟的。
她一步一步迈下台阶,朝着浸在阴影里的男人走去, 脚步越来越快。
裴瑾抬头, 就看到正朝着自己小跑过来的温一心, 忙站直了身子, 掐灭指尖只抽了一半的烟, 看了眼她脚上的高跟鞋, 急急的朝着她走过去,伸出手去扶她,“小心些,慢些走, 免得崴了脚。”
温一心在他跟前站定, 便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她伸手掸了掸他肩膀上原本就不存在的灰尘,仰起小脸,问:“不是说好了,不用来接我的吗?”
她指了指守在门口的保镖,“他们送我回去就好了。”
裴瑾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扶着她坐进去:“心里惦记着,就过来了,怕你忙到太晚。”
温一心坐进车里,抬脚踢掉了高跟鞋。
裴瑾关上驾驶座的车门,看着这一幕,正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住,男人唇角浮出一抹笑,温声问:“忙了一整天,是不是很累。”
温一心摇头:“累倒是不累,就是站的时间有点长,脚有点疼。”
裴瑾俯身,温热的大掌握住她的脚踝,将她曲起的修长的腿拉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指腹不轻不重的按揉起来
她出生书香世家,家教极严,坐立行走从小便是依照名门闺秀的礼仪严格教导的,在人前的行为举止从不出半点差错,更不论是当着外人的面随意脱掉鞋子了
这种行为是很不雅观的,若不是将他当成了自己人,哪怕这双脚累出血泡,也不可能做出这番举动。
温一心倒是没料到他会给自己揉脚,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不太妥当。
她又羞又窘,满脸通红,想要收回脚,奈何裴瑾捏住了她的小腿,钳制的她动弹不得。
裴瑾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窘迫,手中动作不停,低声问她:“这个力道怎么样?”
温一心:“”
温一心紧紧揪着怀里的包包,语无伦次:“我我我自己来,已经不疼了。”
裴瑾抬眸看她,眼神幽暗,犹如深不见底的漩涡,吸引着她往下沉沦:“你在紧张什么?”
温一心吸了一口气,“我没有紧张,我只是觉得不太好意思。”
裴瑾轻笑了一声,“那你在害羞什么?”
温一心:“我没有”
她想要收回腿,又重复说道:“我脚已经不疼了。”
她的玉足从他的掌心里抽不出来,索性抬起另一只脚去踢他的膝盖:“你快放开呀。”
裴瑾将她另一只脚也按住,掌心落在她细白嫩滑触感如羊脂玉的脚背上,大拇指的指腹抚着她脚掌上的穴位,轻轻一按,温一心低叫起来:“疼!”
裴瑾薄唇轻勾:“既然疼,我就再替你按摩一会,省得回了清雅苑去你房间弄,被他们看到了误会我们。”
温一心:“”
温一心竟然无言以对,不知道说什么。
似乎她从前顺着他顺习惯了,但凡他语气里强势一点,她便不会拒绝,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她的旗袍滑到膝盖上,露出一截光滑白嫩的笔直小腿,裴瑾一边按一边问她:“力道怎么样?”
温一心:“还好。”
裴瑾便加大了些力道,温一心蹙起秀美,叫起来:“轻点。”
裴瑾便轻了些,片刻后,指腹落在她的小腿肚上,又问:“舒服吗?”
温一心:“还好。”
裴瑾漆黑的眸瞳幽幽的凝着她:“还好是什么意思?有点舒服还是不太舒服?”
温一心面红耳赤:“就就这样就好。”
这一问一答,像极了某些不可描述场合里的对话,令她浮想联翩,莫名觉得羞耻,她总不能跟他说“嗯,很舒服,用点力,轻一点”之类的话吧。
裴瑾唇角的弧度越发大了,笑意从眉梢眼角弥漫出来,他声音压低了些,透着一股沉沉的蛊惑:“温大小姐,我记得我从前给你揉脚的时候,你也没这么羞涩呀。”
温一心突然记起来,有次她陪着心情烦闷的钟黎逛了一整天街,晚上十一点才回到桐景苑,上了二楼就瘫在床上,抱着柔软的被褥一动不肯动了。
裴瑾才刚下班回来,推开门看到她趴在被褥上的样子,问她怎么了。
她说逛了一天,脚都快要走断了。
裴瑾便坐在床沿边,将她的腿搁在自己的膝盖上,不轻不重的替她揉捏,力道把控的极好
她已经不记得他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只记得太舒服了,困倦袭来,眼皮沉重的睁不开,含糊的回答了他的话便睡着了。
睡到半夜,总觉得脚有点痒,温一心从睡梦中醒过来时,发现裴瑾的手指正在抚她的脚底板,她的脚底板长了两个水泡。
从那以后,裴瑾就开始关注她的脚了,近乎是恋上她的脚,夸她的脚长得好看,小巧玲珑,指甲跟贝壳一样,脚指头粉粉嫩嫩
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只要他的手握住她的脚踝,她就知道他要对她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往事被封存在记忆里,突然浮现在脑海,温一心的心脏不受控制般乱跳起来。
她忙坐直了身子,将膝盖上的旗袍往下扯了扯,拉住了裴瑾的手,低声道:“真的不疼了,不用揉了,谢谢你。”
她突然客气疏离起来,脸色也郑重了些。
裴瑾惯常懂得察言观色,见她如此,也知趣的松开她,俯身替她扣好安全带后,才坐直了身子,踩了油门。
车子开得很慢,温一心有心想要打破刚才的尴尬,转移话题同他说话:“今天卖出去了十多幅画,比我想象的好一点,今天来观展的人很多都是冲着我外婆的名气来的,可我并未打算卖我外婆留给我的这些画。”
裴瑾打趣道:“温大小姐这么能干,都没有裴某的用武之地了,裴某原本打算购买几幅珍藏在家里的。”
温一心瞅他一眼:“我抽个空,专门替你画一幅,山水,花鸟和人物,你喜欢什么样的?”
裴瑾神情愉悦:“有美人的美人图。”
温一心一时没反应过来,裴瑾又道:“你那幅《蓝眼泪》右下方的古风美人图,我喜欢那种风格的。”
温一心低声笑起来:“那幅画里的人虽然跟我长得像,却不是我,那张脸谱是我母亲。”
“我知道那幅画里的人不是你。”裴瑾侧头看她一眼:“我想要美人图里的美人是你!”
温一心:“”
她没想到裴瑾找她要画要的这么直白,又不好意思直截了当的拒绝,毕竟人家才刚为她下了一场蓝雨。
温一心支支吾吾的道:“最近可能没时间。”
裴瑾打断她的话:“不急,明年生日那天送我就可以了,你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提到生日,裴瑾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送你的生辰礼物。”
温一心愣了愣,接过来抱在怀里:“什么东西?”
“糖果厂。”
温一心讶异:“你真收购了那间糖果厂?”
裴瑾满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我跟你承诺过的事,哪一件是没有做到的?”
温一心犯难了:“可我不懂管理呀。”
“这个不需要你超心。”裴瑾长指伸过去,捏了下她的小脸:“你只需要抽空陪着我去看一眼就可以了。”
温一心翻着盒子里的转让协议,“你送我这么贵重的生辰礼,我不知道今年该送什么回报你。”
裴瑾不假思索的开口:“宝石袖扣。”
温一心:“”
裴瑾继续补充道:“宝蓝色的。”
温一心有些懵。
似乎生怕温一心忘记了,裴瑾提醒道:“同你送姜恒那一款一模一样的。”
温一心总算明白了。
敢情她去年给姜恒买袖扣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一切了,只是从来就没有拆穿她而已。
温一心心里越发内疚了,她想要弥补一点自己从前的过失:“那,除了宝石袖扣,你还要皮带吗?”
裴瑾心里越发舒畅,趁机得寸进尺:“当然要。”
他好看的唇角扬起优美的弧度:“只要是你送的,我都要。”
“这可是你说的。”温一心手肘搁在车窗口,侧头看着他,幽幽道:“反正你生日还早,说不定到时候我又改变主意了送你别的。”
裴瑾眼眸闪了闪:“你若是再送我一条领带,我也会很喜欢的。”
温一心恨恨咬牙:“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送你领带了。”
见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似乎那条领带送的极其不甘不愿,裴瑾满是诧异:“为什么?”
温一心脱口而出:“我才不会让你再用我送你的领带绑我!”
话一出口,两人便意识到了什么,车厢里突然陷入死一般的静谧
作者有话说:
裴少,加油!冬天已经过去了,你的春天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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