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仿佛过往靡丽的画面在两人眼前徐徐展开, 谁也没有再开口说半个字了,裴瑾俊脸绷着笑,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生怕惹的温一心突然发脾气。
他知道她脸皮薄,也知道她不能涉入的雷区。
温一心囧的面红耳赤,双手捂着脸,满是羞愤欲绝,恨不得在车底刨个洞, 把自己给埋了。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温一心甚至能听到裴瑾清浅的呼吸声。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那句话。
他们现在已经离婚了, 她那句话对一个单身的男人说出来, 是极为不恰当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经过大脑思考, 就跟他说了那么令人浮想联翩的暧昧的话。
一直到车子停在清雅苑门口, 裴瑾才淡声开口:“温大小姐,到家了!”
他嗓音清朗,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连对她的称呼都正经了许多, 似乎早已经将刚才的话抛之脑后了。
温一心也只能假装刚才的尴尬并不存在, 她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推开车门, 下了车, 拧着包包径直上了二楼卧房。
裴瑾看着她逃一般离开的纤瘦背影, 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跨进门,终于忍不住低低的闷笑出声。
桌上堆放着姜恒姜辞和钟黎送的生辰礼,温一心将裴瑾送的礼盒放进柜子里,又去拆桌上堆放着的礼盒。
钟黎送给她的果然又是首饰, 一条很漂亮的珍珠项链。
姜辞送的是宝石胸针。
姜恒的礼盒里面装的是厚厚一叠文件, 温一心翻了翻, 发现是股权转让协议,大吃一惊,忙抱着礼盒打开门,急匆匆的去找姜恒。
到了房间门口,见姜恒卧房里还亮着灯,抬手敲了两下门,便直接推门而入了。
裴瑾取了红酒,上楼正要去找温一心喝一杯时,就看到她急匆匆的从主卧里出来,一路小跑着进了姜恒的卧房。
他在走廊里站了片刻,眼睁睁的看着温一心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转过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没有开灯,径直去了阳台,站在黑暗里,看着远处璀璨的灯火,今晚在车上积攒起来的那点欢喜一点点的消失殆尽。
他端着酒盏自斟自饮起来,一杯接着一杯。
苦酒入喉,辨不清滋味。
温一心将文件摊开在还在处理工作的姜恒面前:“这些股份,我不能要!”
姜恒合上笔记本,温热的指腹抚过封面上黑色的大字,笑的温润雅致:“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你外公若是在世,这些东西一定会交给你。”
温一心摇头:“你替我从温文昊手中把外公的公司拿回来,我已经很感激了,我又不懂管理一个公司,这些东西交到你手里比交给我会更好。
我不能要的,这么大一个上市公司,万一在我的手里破产了,我会恼恨我自己的。”
姜恒见她死活不肯接受,思索半响:“这样吧,我依照你的出资给你一部分的分成股,你往后就是公司的股东,直接拿分红就可以了。”
温一心依然摇头:“我既没出力,又没出一分钱,更不懂管理,这些分红都给你吧,我不要,我不缺这个钱。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温家那些人若是知道股份大多都到了我手里,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还不如都给你。”
姜恒审视般打量着她的神色,问:“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温一心被姜恒用那样的眼神盯着,有些莫名其妙。
“裴瑾难道没告诉你,姜氏收购温文昊手中的公司时,温文昊使了点手段,收购流程出了点小问题,项目被暂时耽搁了,需要一大笔的资金填补漏洞,才能扭转局面”
姜恒见她一无所知,索性全部坦白了:“裴瑾知道后,便出了这笔钱,使的收购在最短时间顺利完成了。”
温一心咬着唇,彻底懵了,她木然的摇头:“他没跟我提过这些。”
连姜恒都觉得那是一大笔钱,具体数额是多少,温一心根本就不敢问,她怕这辈子都还不起。
姜恒将文件重新放回木盒子里,淡声道:“我以为你知道这回事,想着既然他没打算要这笔回报,还不如直接给你”
他手指轻轻叩着轮椅的扶手:“既然是这样,我再考虑考虑,同他商量一下”
他抬手,将温一心脸颊边垂落下来的发丝拢到耳后,笑了笑:“就当我欠你一份生辰礼,下次来看你的时候再补上。”
他看了眼腕表,“很晚了,早些去睡吧,你今天忙碌了一整天,应该很累了。”
温一心同他道了晚安,转身出了房间,沿着走廊往回走,停在卧房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她还欠裴瑾一杯红酒,脚步悄悄挪到对面的客房,见里头灯已经熄了,贴着耳朵听了一会里头的动静,没有任何声音。
想着这么晚了,裴瑾应该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不想又吵醒他,回了自己的卧房。
洗完澡,躺在床上,温一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响着姜恒对她说过的话。
她从来就不知道,裴瑾还在暗中默默的为她做了那么多,而裴瑾在帮她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她貌似正在疏远他,想要同他保持距离。
温一心悔不当初,一直到天色蒙蒙亮,才多了一丝困意。
第二天,温一心下楼时,除了钟黎还在睡觉,其余几个人都已经等在客厅了。
见温一心下楼,原本还在商讨事情的几个男人极其默契的停止了小声交谈,一起往餐厅走。
裴瑾坐在温一心的身侧,给她倒了一杯牛奶,抬眸看到她眼窝下的淡青,问:“怎么不多睡一会?”
温一心接过裴瑾递过来的杯盏喝了口牛奶,“睡不着了,江玥给我打电话,说今天的线上预售票已经卖完了,吃了早餐,我要赶过去一趟。”
裴瑾声音低沉温暖:“不急,我送你过去。”
温一心抬眸看了眼坐在正对面的姜恒,默默垂下眼眸,待会去展馆的路上,她正好找裴瑾问清楚资金的事。
哪知这一幕落在裴瑾眼里,却有了别样的意味,裴瑾以为她整晚没睡好是因为姜恒
临出门时,钟黎急急忙忙从楼上跑下来,要跟着温一心一同去展馆,不顾晏殊的阻拦,拉着温一心上了裴瑾的后车座。
车厢里多了钟黎,温一心不太好开口问,只能跟钟黎聊些别的。
裴瑾一路无话,将两人送到展馆后,才驱车离开。
温一心站在原处,同裴瑾挥手告别,目送宾利车尾灯消失在视线里。
“原来温小姐的丈夫是裴先生。”霍谨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温一心身后,俊朗的面孔上露出一丝挫败:“也难怪温小姐会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钟黎转头看过去,瞧见是个大帅哥,正打算说实情,却听温一心默认道:“霍先生过奖了。”
温一心恰当的转移话题:“霍先生也是来我的展馆看画的吗?”
霍谨言眉眼含笑:“今天周末,正好有时间,特意过来欣赏一下温小姐的佳作,我怕再晚一天,连入场票都买不到了。”
一席话逗得温一心忍不住笑起来。
陪着霍谨言逛完展馆,已经到了中午时分,温一心才有时间回办公室里喝口水,钟黎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玩游戏,见她总算回来了,一脸八卦的凑过来:“那个霍先生是谁呀,长得蛮不错的,是你的追求者吗?”
温一心摇头否认:“算不上,展馆里的监控安保设备,就是找他买的,原则上,我只能算是他的客户之一而已。”
钟黎翻了个白眼:“你也太小瞧我的观察力了,我又不瞎。”
她长叹了一口气,犹如一个深闺怨妇:“话说为什么你的追求者看上去都是那种温文尔雅又稳重的男人,为什么我就遇不到?”
温一心一连喝了几口水,才缓解喉咙的干渴,“晏少又惹你生气了?”
“我们今天不提他。”钟黎坐直了身子,看向温一心,语气郑重的问:“一心,你实话告诉我,你跟裴少还有复合的可能吗?”
温一心怔愣片刻,才慢吞吞的开口:“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更无法保证什么。
她并非铁石心肠的人,裴瑾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多多少少都有些动容,可要说她和裴瑾往后一定会复合,她也不敢保证。
她和裴瑾之间,似乎还缺了点什么,有什么东西横亘在她的面前,仿佛无形的阻力,拉扯着她的心。
钟黎秀气的眉微微蹙起:“既然这样,那个洛娟又是怎么一回事?”
温一心疑惑:“洛娟怎么了?”
“她现在资源好到爆,我上次去剧组跟剧本,听那些人传八卦,说洛娟是裴少罩着的女人,整个片场没人敢得罪她。”钟黎冷哼了两声:“人家现在从十八线小明星短短三个多月已经红成了二线大明星,风头力压阮晴。
阮晴跟袁慎的公司解约后,成立了独立的工作室,阮晴从前公司的所有资源,都被袁慎安排给洛娟了。”
温一心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圈子里为什么会这样传,但是以我对裴瑾的了解,他对洛娟这个人根本就没什么印象。”
钟黎挑眉,托腮笑嘻嘻的看着她:“你就这么相信裴少?”
“我信他。”温一心语气里透着一丝坚定:“在感情的忠贞方面,我相信裴瑾就跟我信任和我在一起时的姜恒一样。”
钟黎:“”
? 第 82 章
钟黎听着温一心的话, 久久回不过神来,一个女人在感情的忠贞方面,哪怕同那个男人分开了, 都能无条件的相信前夫的清白。
在温一心和裴瑾仅存的一年的婚姻生活里,裴瑾一定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安全感,才能让温一心在听到这些捕风捉影的绯闻时,丝毫不为所动,笃定又铿锵, 底气十足的说裴瑾压根就对别的女人没有多大印象?
这是生来就缺乏安全感的钟黎永远都无法体会到了。
她第一段恋情, 永远夹杂着一个生命垂危的小青梅, 在关键时刻能让顾明渊抛下她。
她跟晏殊在一起, 始于他对她的强取豪夺, 从一开始的厌恶,到如今的和睦相处,却总是伴随着患得患失以及来自双方家族的干预。
钟黎趴在沙发上,满是羡慕开口:“一心, 这世上, 但凡被裴少爱过还能狠心离开他的女人, 这辈子仅此你一个吧。”
温一心沉默半响, 又喝了一口水, 才幽幽开口:“如果可以, 我宁愿他这辈子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我”
若是没有遇到过她,此时的裴瑾一定拥有美满的婚姻和家庭,过得比现在幸福许多吧。
因为那一场令人艳羡的浪漫蓝雨,被网友在网络上解读出了各种版本的爱情故事, 又因为展馆三楼挂着的那幅《蓝眼泪》被见过的网友传的神乎其神, 温一心的画作更是被沉迷传统文化的博主在网上大肆赞扬, 粉丝如自来水一样,纷纷转发,一时间声名大噪
第三天就卖完了一星期的预售票。
来参展的人越来越多,温一心和团队压根就没料到她的展馆人流会火爆到了这种程度,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温一心甚至还要同江玥一起应付慕名而来的媒体的采访
下班开会的时候,江玥提议将预售票的时间延长到一个月之后,来缓解那些买不到票的网友的焦躁情绪。
温一心思来想去,否决了:“还是依照原先的售票方式,最多只能提前七天购票吧,我们的票价有些高,目的是吸引真正对画作有兴趣的人过来欣赏购买,而不是成为红极一时的网红打卡地,我们的展馆是要长长久久的开下去的。
就算万一有什么事临时关闭展馆,只预售了七日的票,也能及时退款到账,不给更多的客户造成不好的影响。
网络上的焦躁情绪只是一时的,你在工作室的官方账号上写清楚我们对展馆的定位和要求,再感谢网友,安抚一番,等热度过去,就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了。”
闻澜也觉得有道理:“展馆的很多画作只供欣赏,卖的画卷都是馆长亲手画出来的,这么卖下去,很快我们馆内的画就要卖空一大半了,到时候来不及补上也不好,还是应该控制每天的参展人数”
等到商讨完合理的方案,又到了午夜时分,温一心从展馆出来,依然看到裴瑾站在阴影处等着自己。
钟黎早就被晏殊接回清雅苑了,温一心此时正好跟裴瑾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
裴瑾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你是创作者,应该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创作上,而不是管理上。
每天忙到这么晚,时间一长,身体也吃不消。”
他好看的眉微微拢成一团,眼神里暗藏着些微的心疼,如果温一心的展馆开在宣城,他一定不会让她操心这些事,她只要呆在画室里,画她想要画的作品就足够了。
温一心也觉得不能继续这么下去:“网友对展馆的关注度实在是太超出我的意料了,忙完这些天,等事情都理顺了,我就把展馆的事都交给江玥和闻澜,往后只专注创作了。”
裴瑾斟酌道:“我可以借你一个人,暂时帮你处理这些琐事,等一切上了正轨,你再把人还给我”
温一心歪着脑袋,冲着他笑,娇俏的嗓音清脆悦耳:“裴先生,这算不算是借用你的人脉?”
裴瑾盯她一眼:“温大小姐愿意接受我的人脉吗?”
温一心手掌托着下巴,故作沉思状:“这么大的人情,我要怎么还呢,裴先生不会趁机逼我以身相许吧?”
她指尖戳了戳裴瑾的胳膊,“事先说好,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裴瑾:“”
裴瑾快要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手指一抖,差点就打错了方向盘。
索性将车子停靠在僻静的马路边,侧过身子看向她,俊脸上满是哭笑不得的神情:“这点人脉,压根就不值一提,温大小姐愿意赏脸接受,乃裴某的荣幸。”
他恨恨磨牙:“不要你还!”
温一心抿了抿唇,身子也侧过一半,后背靠上车门,抬眸对上裴瑾幽暗的眸瞳,又道:“这点人脉在裴先生的眼里属于小恩小惠不值一提,那大的恩惠呢,我要怎么还?”
裴瑾:“”
裴瑾意识到了什么。
温一心突然垂下眸子,避开他的视线,幽幽开口:“裴瑾,你替我出了一大笔钱,为什么提都没有跟我提一句?
如果不是姜恒昨天将全部股份当做生辰礼送给我,我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他以为你早就跟我说过了。”
裴瑾脑海里深藏的阴翳突然散开,豁然开朗:“你昨晚回来,就是因为这件事去找姜恒的?”
温一心点点头:“嗯。”
她鼓起勇气问:“那笔钱,到底是多少?”
裴瑾好看的凤眸里一片晶亮:“没多少,你不肯要那些股份,姜恒今早还跟我提了这事,想要把那些股份依照出资比例分给我,算得上一笔投资了,同你没关系”
温一心小声嘀咕:“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出这笔钱”
裴瑾见她一副“欠了他好多人情这辈子都还不清了”的复杂神情,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嗓音低缓,清了清嗓子,悠悠打趣道:“怎么办呢,温大小姐似乎欠我太多,这辈子除了以身相许,怕是真的还不清了。”
他半认真半玩笑的试探道:“要不,温大小姐考虑考虑,拿你自己来还算了。”
温一心被他不正经的语气逗笑,嗔他一眼,“一开始就说好了,我只卖艺的。”
裴瑾修长冷白的指尖抚了抚下巴:“温大小姐除了琴棋书画,还有什么别的才艺?”
温一心认真的想了好久,实在想不出除此之外会做的事情了,“会煮粥算不算?”
“不算。”裴瑾毫不留情的开口:“那只能算简单的生活技能。”
温一心:“”
好吧,这点生活技能在裴瑾面前也算是班门弄斧了。
裴瑾见她想不出来,悠悠叹了口气:“看来除了暖床,温大小姐真的不会别的才艺了。”
温一心伸手掐他的胳膊,奶凶奶凶的威胁:“你再取笑我,我就不理你了。”
裴瑾止住笑,顺势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柔声道:“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以后我想到了,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温一心眨巴着水润澄澈的眸子:“我可是有原则的,万一你”
“放心。”裴瑾松开她的手,重新发动车子:“绝对不会违背温大小姐的原则,也不会突破道德和底线”
车子快要抵达清雅苑时,温一心突然道:“我昨晚准备去找你喝酒的,等我从姜恒的卧房里出来,发现你卧房的灯已经熄灭了,就没打扰你休息。
你今晚有时间吗,我陪你喝一杯!”
裴瑾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昨晚过来找过我?”
“是啊。”温一心理所当然的道:“说好了晚上陪你喝一杯的嘛,当然不能食言。”
裴瑾听到了自己疯狂的心跳声,亏他昨晚吃了整晚的陈年老醋,早知道她来找过自己,也不至于一个人喝一晚上的闷酒了
回了清雅苑,温一心洗完澡,穿着三件套的中式睡衣推开了对面客房的门。
裴瑾早已倒好了满满两杯红酒,温一心坐在阳台的竹椅上,端起其中一杯,同裴瑾碰了碰,一边欣赏着苏城灯火阑珊的夜景,一边小口小口的抿着杯子里的红酒。
待一整瓶红酒喝完,温一心放下杯盏,定定的看着慢慢仰头喝完最后一滴红酒的裴瑾,冲着他笑了笑。
酒意逐渐上头,她一双眼亮晶晶雾蒙蒙的,在璀璨的灯光下,双眸里仿佛落满了星光,她说:“裴瑾,你对我真好。”
“除了姜恒,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我明明不应该跟你有牵扯的,可我偏偏又控制不住我自己,我越来越离不开你对我的好了,我这样是不是很自私?”
她酒量太浅,多了几分醉意,说话时唇齿有些含糊不清了,似乎要将这几个月内心里暗藏的情绪一股脑的朝着他宣泄出来:
“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起你曾经对我的那些好。”
“我在巷子里被李开福差点掐死的时候,我想着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在你自己身上,我不能死,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我不能让我的遗产落到温文昊的手里,我也不能让你背负内疚过一辈子。”
她说着,摇摇晃晃的朝着裴瑾走过去,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腰,如从前一样,将脑袋靠上他的肩膀:“裴瑾,我好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我也好爱吃你送我的话梅糖。”
裴瑾:“”
裴瑾手中的红酒杯掉落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开始了开始了,酒后吐真言!喝酒误事,酒醉心明,酒
? 第 83 章
她喝醉了!
这是裴瑾的第一反应。
他太清楚她的酒量了, 也太清楚她喝完酒后一定会遵从本心了。
他们婚内期间,温一心唯二的两次大醉,裴瑾都印象深刻。
第一次是领证后好长一段时间, 两人一直都没有圆房,他试探过好几次想要跟她履行夫妻生活,可她似乎对这种事有一种本能的害怕和排斥。
他以为她还没有准备好,便一直克制着自己没有碰她。
再后来,可能处于内疚补偿的心理, 她主动穿了一身薄绸的吊带睡裙, 喝了大半瓶的红酒, 将自己灌醉了, 在他靠近时, 光着的脚指头顺着他被西裤包裹着的小腿缓缓往上滑去,带着几分不经意的风情,主动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抱她进了卧房,意乱情迷的时候哑声问她:“你知道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知道呀。”她睁着一双水雾迷蒙的澄澈眸子, 娇软的嗓音里透着不自知的迷离和一本正经, “我在勾一引你呀!”
裴瑾还记得自己当时的狼狈, 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不受控制一般的往某一处汹涌而去, 很快便溃不成军
温一心第二次醉酒, 是在他筹备的结婚周年纪念日那一晚, 他半跪在地上,给她戴上了戒指,向她求婚。
她喝光了一整杯的红酒,扑进他的怀里, 后来发生的一切, 犹如水到渠成, 顺理成章。
如果她没有在他的怀里哭着颤声喊出姜恒的名字,或许他们根本就不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他和温一心的婚姻,犹如撕开了华丽的遮羞布,她千疮百孔的心被摆放在他的面前,她羞愧难当,无法面对他。
那种看似岁月静好的画面如阳光下的肥皂泡一样炸裂开,露出贫瘠的本质的东西。
他知道了,她根本就不爱他!
她对他,只不过是在兢兢业业的履行身为裴太太的责任和义务。
如今,是她第三次在他面前醉酒了。
她似乎有些情不自禁,如前两次一样,吐露着心底最真实的感受。
她说她在睡不着的夜晚会想他。
她说她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
她说她控制不住她自己,拒绝不了他对她的好
裴瑾面上波澜不惊,可暗沉的眸瞳里,却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
他被她的双臂主动抱着,她的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他心里仿佛正经历着一场席卷一切的海啸。
温一心却恍然未觉,依然絮絮叨叨自顾自的说着话,她醉的越来越厉害,红酒的后劲上涌,她双腿发软,有些站不住了。
只能用手死命的楼抱住他的腰,“裴瑾,钟黎说这世上的女人,但凡被你爱过,除了我,便没有女人能离得开你了。
其实她说错了,我被你爱过,我好像也快要离不开你了。
我分明应该跟你断绝联系,分开的干净彻底,不应该再同你有更多的瓜葛的。
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你可以更快的忘记我,开始新的生活,我也能更快的忘记你,就这么一个人守着我的画室过完下半生,在漫长的岁月里,再结交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时不时去宁城看看姜恒,守望着他一起到皱纹丛生到白发苍苍
可是我太贪心了,我心里惦记着裴老夫人,我无法抗拒你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内心也很矛盾,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裴瑾,我这样是不对的,我不可以这样”
她的嗓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语气里竟多了一丝哭腔,裴瑾默默听着,长臂揽着她的后腰,将她抱在怀里。
他能情真意切的感受到她内心里因为他的靠近而经历的那些无畏的挣扎和煎熬,一如他从前同她离婚时的心情。
温香软玉在怀,裴瑾呼吸间全部都是她的味道,她是他暗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时的慰藉,是他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温软。
此刻的温一心醉的神志不清,又主动靠在他的怀里抱着他,他想要同她做点什么,一解相思之苦,哪怕明天醒过来四目相对,凭着温一心的性子,应该也不会迁怒于他。
只是,她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在他面前沾一滴酒了,也不会跟着他回了宣城的桐景苑后同他共处一室入眠了。
她一定会对他竖起一道防备的心墙。
他不敢碰她,也不能碰她。
他舍不得趁人之危,在她醉酒后放任自己的欲念疯狂增长,也舍不得让她承受点半不该承受的委屈和失望。
裴瑾后背僵硬着,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将她环在他后腰上的手臂扯下来,轻声道:“一心,你醉了!”
温一心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又仿佛没听清,额头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含糊道:“裴瑾,我们不应该再联系的,我也不该再贪恋你的好,我心里好不安啊!”
她握拳捶着自己的胸口:“上次在桐景苑的时候,我说那些难听的话故意想要你疏远我,我这里也好难受,我不想伤害你的”
裴瑾温热的大掌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用力拥在怀里:“你没有伤害我,你不用难受,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胸口的衬衣沁出湿痕,裴瑾一看,她竟然哭了。
他心里越发不忍:“我们男未婚女未嫁,都是单身,无论你是愿意给我机会,还是不愿我过度侵入你的生活,都是你的自由,也都是我心甘情愿。”
他抚着她的后背,:“一心,你不必这么自责,我是个男人,这点事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他的声音缱绻温柔,“你就当我是在追求你,好不好?”
半响没等到她的回答,裴瑾垂眸看她的时候,发现温一心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却已经趴在他的怀里阖上了双眸。
裴瑾苦笑一声,今天说的这些话,她怕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了,再想要找个恰当的机会同她说这些话,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裴瑾俯身,打横将她抱起,路过床榻时,脚步顿了顿,垂眸看了眼已经醉的昏睡过去的女人,暗自叹了一口气,打开门,送她进了对面的主卧。
他倒了温水放在温一心的床头,替她脱了鞋子盖上被褥,撇了眼床头柜上的香鼎,揭开鼎盖,取了一块香片放进去。
幽幽的清冽的冷香味道从鼎身的镂空处散发出来,温一心在被褥里翻了个身,一把抓住了他搭在被褥上的手。
裴瑾的心也跟着跳了下,想要将手指从她的手心里抽出来,奈何温一心却抓的太紧,不肯松手。
裴瑾暗沉的眸瞳凝着她安静的睡颜,情不自禁般一点一点的朝她靠近。
薄唇快要落在她被红酒润泽过的唇上时,他整个人突然清醒过来,撑着手臂坐直了身子。
他不能继续同她待下去了,一旦肢体接触突破了禁忌,他对她的情感便如同寻找到了疏散的闸口,会奔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在他尚存最后一丝理智,能克制自己的行为时,不能让自己对她喷薄而出的欲念毁了一切。
裴瑾抬起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
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她的指尖,温一心不由自主的松开了他。
裴瑾忙抽出手,长舒了一口气,慌忙出了卧房,反手带上门,逃一般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看着阳台上空空的红酒瓶,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红酒杯,重新放在桌面上,愣愣的出了好一会神。
被她额头蹭过的肩膀火烧一般的炙热,他抬手解开脖子处三颗纽扣,呼吸顺畅了一些,却依然口干舌燥。
裴瑾抬手揉着额角爆出的青筋,烦躁的将领带扯下来,扔在地上,转身去了浴室,打开水龙头,任由冰凉的水兜头冲下来
时间过得真快啊,他和她离婚已经大半年了,从前没跟她在一起时,他未曾沾染过女人,并不知道那种滋味。
结婚一年内,他食髓知味,对她简直欲罢不能。
再后来协议离婚,度完蜜月后,两人回了桐景苑,她清理好了自己的东西,拖着行李箱便毫不留恋的离开了,扔他一个人在宣城
他让自己日渐忙碌,想要通过充实的工作来麻痹自己的心。
酒局和应酬,他都参与过。
那种场合,多得是逢场作戏的人,也不缺主动投怀送抱的漂亮女人。
可他看到那些女人脸上的笑,脑海里便无端端的浮出她眉宇间的清冷,她在他身边时,一开始的那段时间,是极少笑的。
可每次笑起来,明媚的却能晃花他的眼。
他从前压根就不理解烽火戏诸侯里的王究竟是有多昏庸,只为博得美人一笑,便能倾其一切,不惜赔上整个江山。
如今他总算能理解了,若是温一心愿意对着他笑一笑,别说那些身外之物,便是要他的命,他也会拱手送到她的手里。
可惜,就算他愿意奉上她的命,她也未必肯要。
他好久没有过女人了,年轻的身体血气方刚,正是需求旺盛的时候,可他闻到别的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和香水味,便难以忍受。
越是夜深人静,他一个人躺在床上,便越是想念她,想念她温软的身子,想念她身上好闻的味道,想念她大汗淋漓娇软无力的样子、
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得到她,快要想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里的水声才停,裴瑾围着浴巾走出来,接到了夏总助的电话:
“裴总,捞李开福出来的幕后势力有眉目了”
? 第 84 章
这一觉睡得很沉, 温一心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八点了。
展馆十点才开门,她没必要去太早。
温一心撑着手臂坐起来, 双手捧着脑袋,努力回想,压根就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房间的了。
她只记得昨晚回来的太晚,陪着裴瑾喝了一杯后,醉意上头, 说了些什么, 再然后, 便没什么印象了。
梳洗后, 温一心换了一身天青色的手绣旗袍, 戴上钟黎送的珍珠项链,搭配了整套的珍珠耳饰,打开门。
入目便看到对面的客房门大敞开着,裴瑾穿戴整齐, 倚在门口, 似乎正等着她。
见温一心出来了, 他立即站直了身子, 大步走到她跟前, 仔细打量她的神色, 眸底闪过一丝掩藏不住的惊艳,轻声问:“头疼不疼?”
温一心摇摇头:“不疼。”
她问:“我昨晚好像喝多了,有没有说错什么话?”
裴瑾眉眼含笑,漆黑的眸底仿佛沉醉着一杯烈酒, 醇香浓郁, 引人沉沦:“没有。”
温一心暗自松了一口气, 又问:“那我昨晚是怎么回房的?”
“我扶你回房的。”裴瑾修长的指想要抚一抚她瓷白的小脸,见她抬眸望过来,又不由自主的收回了手:“回房后,你倒在床上,连睡衣最外层的长袍都没来得及脱,就睡着了。”
温一心虽然记不起昨晚发生过什么,可她记得她昨晚洗澡后换的三件套中式睡衣,一直到今早起床,都还完完整整的穿在身上。
“昨晚有劳你了。”温一心冲着裴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下去吃早餐吧。”
“嗯。”裴瑾跟在她的身侧:“吃完早餐,我就要走了,有些事需要我回宣城亲自处理。”
温一心以为是公司的事:“正事要紧,你忙你的。”
裴瑾唇角勾起一抹笑:“陪着你,在我眼里,也是正事。”
温一心:“”
楼下已经坐满了人,姜恒他们早已经吃完早饭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天南海北的闲聊着。
温一心没有理会裴瑾的话,加快了脚步,扔下他一个人,飞快的跑下来。
钟黎转过头来,“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裴少要吃了你。”
温一心含羞带怒的瞪了她一眼,惹来一阵欢笑声。
裴瑾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开口道:“吃完早饭,我就要离开了,你们怎么打算的?”
姜恒道:“有点事要处理,我跟你去一趟宣城。”
裴瑾挑眉,意识到了什么,点点头:“正好一路。”
早饭后,温一心便依依不舍的送几人离开,一个个都是大忙人,能抽出时间在她这里住几天已经极为难得了。
夏总助掐住时间过来接裴瑾,顺便还带来了企划部部长赵姐。
赵姐四十多岁,是名副其实的女强人,做事雷厉风行,让裴氏堂堂的企划部部长帮着打理温一心的展馆,实在有点大材小用。
温一心以为裴瑾会派一个部门主管过来,一听夏总助的介绍,有点吃惊,忙同赵姐握手:“赵姐,非常感谢您来帮我,有些屈才了。”
赵姐笑的满面春风:“能听从裴”
赵姐在车上听了一路裴瑾和温一心的八卦,此刻收点收不住,差点就叫了温一心一声裴太太。
幸亏夏总助反应及时,轻咳了一声,赵姐立即改口:“能听从裴总的调遣,是我的荣幸,说明裴总最信任我!”
在未来老板娘面前博得了好感,以后还愁没法平步青云吗?
姜辞孤身一人回宁城。
裴瑾推着姜恒上了越野车的后车座,同晏殊和钟黎一起去宣城。
温一心送别几人后,便带着赵姐去了展馆,江玥听闻赵姐是裴瑾派过来的,脸色有些僵,又听说忙过这段时间后赵姐就回裴氏了,又高兴起来。
只要不是来当她和闻澜顶头上司的就好,跟着裴氏来的企划部部长,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有了赵姐的加入,温一心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展馆的一切被赵姐安排的仅仅有条,就连规章制度和员工手册,都完善了。
温一心终于可以抽出更多时间待在画室创作作品了。
赵姐被安排住在清雅苑,以便下班后随时汇报工作流程以及展馆的突发事件
半个月后,一切开始步入正轨。
网络上的热度被别的娱乐事件代替。
裴瑾回了宣城,偶尔会打电话过来问一些她在苏城的情况,聊一些不咸不淡的事情,彼此并未再提及其它。
温一心看着初稿将成的美人图,手机开着外音:“等到了九月份初,我这边要闭馆休整几天,到时候,我就去宣城看祖母。”
裴瑾盘算着时间:“现在距九月初还有半个月,我提前去接你。”
“不用。”温一心拒绝:“赵姐也要回宣城,我们两正好一起回去”
裴瑾在手机的另一端低低的笑:“等到了那天再说,万一我要去苏城出差也说不准”
提到出差,温一心突然想起了姜恒,问:“我记得姜家在宣城也没什么业务往来,姜恒去宣城做什么?”
裴瑾沉默片刻,“你没问他?”
“没有。”温一心给醉卧在桃花林里的美人上色,语气里透着一丝失落和遗憾:“从前他无论做什么都会主动告诉我,现在我就算问了,他也未必会跟我说。”
她和姜恒之间,终究是不如从前了。
岁月如奔流不息的河流,延伸的太长,那些突发的意外正一点点的消磨着彼此间刻骨的情分。
似乎自从裴瑾存在后,他就如避嫌一般,将他自己摆放在了事不关己的位置,可温一心心里却清楚,姜恒其实是关心她的。
他会等到她和裴瑾平安回来,才悄然睡下,也会在她胃口不好才吃几口便扔下筷子的时候,将好吃的点心往她面前推一推。
他只是不会给她夹菜添饭倒牛奶,也不会再对她嘘寒问暖了,所有这些关爱她的时刻,全部都落到裴瑾身上。
姜恒对她的爱从未停止,只是从浓烈转变成了悄无声息。
裴瑾取代了姜恒从前在她身边扮演的角色,也在一点一点的增加他在她心目中的份量。
裴瑾顿了顿,只得告诉她:“李开福被重新送进去了,他同我一起在调查捞李开福出来的幕后势力,可能要在宣城待一段时间。
如果你想让他在宣城留的久一点,你可以打电话直接告诉他。”
温一心抿了抿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机两端陷入长久的静默,裴瑾侧过头,点了一根烟,夹在指尖,猛地抽了一口,青色的烟雾朦胧了他俊朗的面孔。
裴瑾嗓音沉沉,“你先忙你的,下次再聊。”
温一心挂断了电话。
裴瑾站在落地窗前,吞云吐雾,很快便抽完了一根烟。
姜恒撩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听到一心问关于我的事,让你醋隐又犯了?”
裴瑾按灭了烟头,转头看过去:“姜公子,你什么时候有了听人家墙角的喜好?”
姜恒杵在书房门口:“书房门没关严实,我轮椅滚动那么大的动静裴先生都不知道”
他两手一摊:“怪我了?”
裴瑾:“”
裴瑾无言以对,大步跨出书房,推着姜恒往电梯里走:“不是要去一心的公寓看看吗,我带你去。”
温一心去展馆开了早会,从办公室出来走下楼梯时,肩膀被人从后面轻拍了一下:“温小姐!”
温一心回过头,就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她惊喜的叫出声:“沈医生,您怎么也来了?”
沈括是很厉害的心理咨询师,也是姜恒曾经的学长,姜恒自杀的那段时间,他给温一心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
沈括上下打量她,见她气色极好,珠圆玉润,澄澈的双眸熠熠生辉,波光流转,脸上多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俏皮和娇憨,跟他初见她时死寂般的空洞麻木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网上都在讨论你那副《蓝眼泪》的画作,热度太高了,我也想要一睹芳容,刚开始听到画作署名是温一心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
他抬手抚着下巴,啧啧赞道:“果然,爱情可以滋润万物,听说你嫁人了?婚后还对你这么浪漫的男人,也难怪能让你从过去那些伤痛里走出来。”
温一心抿了抿唇,笑着回答:“已经离婚了。”
她又道:“不过我现在确实过的挺好的。”
她现在算得上从过往走出来了,看青山绿水都有了颜色,看花鸟虫鱼生机勃勃,看山河锦绣美人娇艳,而不是从前一片暗沉沉的灰白
她也可以重新拿起画笔,画最喜欢的雍容华贵大气磅礴的国画了。
沈括见她面色含笑,以为她和姜恒又重归于好了,毕竟这世上,能因为温一心一幅画,便赠她一场蓝雨的人,应该也只有姜恒这种绝世好男人了。
沈括也高兴起来:“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放心了,也不枉费了姜恒当初一片苦心。”
温一心以为沈括说的是姜恒给她请了心理咨询师又将她嫁给裴瑾这件事,附和道:“是呀,如果不是他替我做这些,我恐怕熬不过来,现在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我和他也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
沈括同她慢慢走出展馆,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你现在都知道了?”
温一心微微笑着看向他。
沈括眉眼舒展,笑意爽朗:“当初他找蒋怡催眠你的时候,还欠了蒋怡好大一份人情,我当时真怕你醒来后怨恨他,好在你现在依然记得他在你脑海里抹除掉的那段记忆,你们也重新在一起了”
温一心愣了愣:“什么记忆?蒋怡是谁?”
? 第 85 章
沈括脸色微变, 细细的打量她的神色,见她对发生的一切依然茫然无知,眸瞳一点点变得凝重起来。
温一心追问:“究竟发生过什么?跟我有关吗?”
“无关。”沈括忽而一笑, “你那个时候正在接受心理治疗,怕增加你的症状,既然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便不重要了。”
他转移话题:“你跟姜恒也算是好事多磨,兜兜转转了一圈, 还是打算在一起了, 想过什么时候办婚礼?”
温一心垂下眼帘:“我跟姜恒没有在一起, 我们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沈括:“”
沈括这才察觉自己先入为主误会大了。
他生怕温一心会继续追问下去, 忙找了个借口, 驱车离开了。
温一心站在台阶上,看着奔驰车的车尾灯快速远去,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却如烟雾一般, 没留下半点痕迹。
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是她无法面对, 逼的姜恒擅自做主, 不惜请了催眠师, 帮她抹掉那段记忆。
那段记忆里发生的一切, 肯定跟她有关吧,否则,为何一定要让她忘掉呢?
从沈括这里是无法得到答案了,温一心决定忙完这段时间后, 去找找那个叫蒋怡的催眠师。
高档公寓门口。
裴瑾垂手而立, 朝着门口的密码锁抬了抬下颔, 对着钟黎道:“把门打开。”
这套公寓是钟黎和温一心合买的,以备心情不好时,有个安静的去处,而不是跟男人大吵一架后,无处可去。
公寓里面放着温一心和钟黎的所有不愿被外人见到的私人用品以及只有她们两人才知晓的彼此的秘密。
她被晏殊带到这里,还以为晏殊想做什么,便告诉晏殊这套房子是温一心的,不可随意进去。
哪知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裴瑾推着姜恒朝着她缓缓走过来。
原来真正想要进这套公寓的人是裴瑾和姜恒。
这是什么大型狗血修罗场,虽然温一心和裴瑾早已经离婚了,可存放在里头的漫画,都是温一心在婚姻的存续期间画的
钟黎是有原则的人,出卖姐妹的事是坚决不做的。
她眨巴着眼睛,满是无辜的开口:“这套公寓的密码是一心设置的,我也好久没来了,我我忘记密码了。”
裴瑾:“”
裴瑾负手而立,正打算掏出手机给温一心打电话。
哪知姜恒闻言,滚动着轮椅上前,输入了一串数字,门应声而开了。
钟黎:“”
钟黎目瞪口呆。
她眼角的余光瞟到一旁的裴瑾,见裴瑾整个人石化了一般,她忙悄无声息的后退了一步,躲到了晏殊的身后。
晏殊看着姜恒的背影,抬手拍了拍裴瑾的肩膀,算是给他一丝慰藉了。
裴瑾转身往长廊的尽头走:“我先去抽支烟。”
钟黎拉着晏殊:“你去安慰安慰裴少吧。”
晏殊盯她一眼,“你有什么东西放在这里,是我不能看的?”
钟黎:“没没有!”
晏殊甩开她的手,抬脚就往里头走。
钟黎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想要去死一死的心都有了。
她转身就朝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拨了温一心的电话,将这件事告诉她。
此时的温一心正在画室,听完钟黎的话,不确定的问:“是裴瑾带着姜恒过去的吗?”
钟黎急的直跺脚:“是啊,你这前男友和前夫的关系什么时候好成这样了?”
温一心恍惚了片刻,才道:“随他们吧,都过去了。”
钟黎:“”
钟黎才刚挂断电话,就听到晏殊气冲冲的朝着她大步走过来:“钟黎,你给我说清楚,这是什么?”
钟黎回头一看,就见晏殊手中拿着一个扎满了针的小人,小人脑门上还飘着一张纸条,不用看,钟黎都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
她闭了闭眼,抬脚就朝着楼梯口跑去
晏殊拔腿便朝着她追过去。
裴瑾站在窗口抽完一根烟,吹了片刻风,才慢慢返回到公寓里。
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这座公寓内,公寓有挑高层,面积并不大,但收拾的整洁干净。
里头大多都是温一心的东西,一层一层的画纸堆叠了半人高,摆放的整整齐齐,姜恒坐在落地窗前,一页页的翻过。
阳光透过薄纱洒落在男人俊朗的侧颜上,裴瑾看到姜恒蝶翼般的眼睫在微微颤抖着,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整个人如一尊白玉雕像般沉郁。
或许是被画里的内容触动了,姜恒眼尾微红,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用力攥着画纸的边缘处,指骨用力到发白。
裴瑾拖了一张椅子,在他身侧坐下,陪着他一起看。
姜恒从沉浸的悲伤情绪里清醒过来,加快了手中翻阅的速度,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一些,随口问裴瑾:“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一心有喜欢的人的?”
裴瑾的视线状似漫不经心的从那些惟妙惟肖的画纸上扫过,语气透着波澜不惊:“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心里有别的男人。”
他好看的凤眸微微眯起,思绪陷在回忆里:“那晚在姜家酒店的大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只有她一个人默默的坐在角落里,对所有的一切都不上心,我便知道她的心遗落在了别处,并不在里头任何一个人身上。”
姜恒薄唇紧抿,半响才开口:“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娶她?”
“她这个年纪,有过喜欢的人很正常,我当时也并未把她曾经的男人放在眼底。”裴瑾自嘲一笑:“你就当我太过自信吧,我以为跟了我之后,她总会忘记过去的。”
他何止是自信,他简直到了自负的程度。
只是他压根就没料到,温一心遇到的男人,他的情敌,竟然是姜恒这种绝品。
论出生和家世,两人平分秋色。
论外貌和能力,两人不相上下。
论对温一心的痴心程度,两人更是不分伯仲。
只不过命运无常,世事难料。
若是换了别的男人,裴瑾压根就不会将人放在眼里,可姜恒不同,让他无时无刻都能泛起一丝酸意。
画纸停留在最后两页,裴瑾瞟了一眼,牙根处又开始冒酸水:“这就是她憧憬的跟你一起的婚礼以及婚后生活吧。”
姜恒的指腹轻轻从画中穿着婚纱的新娘子身上抚过,落到最后一页三个蹒跚学步的小娃娃身上,突然湿了眼眶。
他合上画册,眨了眨眼,薄唇浮出一抹笑,神情看不出半点异样,“这些画册,我能带走吗?”
往后,他就靠温一心留给他的这些回忆过完后半生了。
裴瑾转开眼:“这不是我的东西,我无法做主。”
姜恒突然道:“裴先生,谢谢你!”
裴瑾嗤笑:“谢我做什么?你若是不把她嫁给我,我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同她在一起。”
在苏城,姜恒为了避嫌,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他不是个愿意接受别人感情施舍和馈赠的男人。
这些东西,他必须要让姜恒看到,让姜恒明白温一心对姜恒的心思,也能逼着姜恒和温一心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再做出抉择。
姜恒苦笑:“一心是个慢热的人,她若是对裴先生没有丝毫感情,同你办好了离婚手续,离开宣城之后,就不会再同你有过多的联系了。
裴先生,婚礼我是无法给她了,婚后憧憬的生活我依然无法给她,希望裴先生明白我的意思!”
温一心是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她在画室待到太晚,想要尽快将那副美人图画完。
才刚睡下,就被吵醒了。
温一心头有些疼,她撑着手臂坐起来,就听到赵姐焦急的声音:“温小姐,不好了,网络上对您的赞美全部变成了质疑声”
温一心忙掀开被褥起床,踩着拖鞋打开门,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质疑我?”
“有人说您《春殒》,《夏祭》,《秋殇》,《冬逝》这四幅画是抄袭的。”赵姐点开手机里保存的图片,“说是同阮晴的成名画作相似度达到了百分之七十”
赵姐又点开工作室的官网微博:“她的粉丝在网络上集体围攻您,说您剽窃了她的作品当成自己的画作,挂在展馆里售卖。”
温一心只是垂眸看了眼赵姐点开的图片便收回了视线,轻描淡写的开口:“阮晴那四幅成名作只属于半成品,还未完工,我挂出来的这四幅,才是成品,这几幅画是我八年前所作”
她想了想,才道:“不过时间太久远了,不知道姜恒那里有没有保留我八年前作画的证据”
赵姐一听,登时了然,“我立即在官方微博上发一份声明,给那些蹦跶的最欢的水军发一封律师函
我认真看过了,舆论被爆出来并没多久,我们的官博就快被攻陷了,这里头肯定有人在引导舆论”
赵姐风风火火的去了书房,连夜召集江玥和闻澜赶过来开会
温一心困意全无,在卧房里徘徊了一圈,想到从前申请过的社交账号,因为许久没用,用户名记得并不太清楚了,她握着手机,几乎是习惯使然的去拨姜恒的号码
作者有话说:
? 第 86 章
葱白的指尖落在那一串熟悉的号码上时, 温一心顿住了,她突然回过神来,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 姜恒或许正在休息。
他拖着半身不遂的身子去了宣城同裴瑾一道查找对付她的幕后之人,这些天一定也很辛苦。
她不该再不分场合不分昼夜的打扰他。
这是她自己的事,她应该学会自己处理,未来说不定还会遇到比这更棘手的突发事件。
温一心去了书房,打开电脑, 凭着记忆输入自己曾经注册的小号账号
等到赵姐江玥写好了公关稿时, 晨曦撕开黑夜, 东方破晓, 天边露出鱼肚白
律师函以及公关说明发到工作室的官方微博上, 却并没有平息网友的怒火。
中午时分,温一心正在展馆三楼的办公室回答慕名而来的记者的采访,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她打开门,就看到购票进来观展的几个年轻人用水杯砸向了她呕心沥血创作的《蓝眼泪》。
庆幸的是所有的画作都装裱过, 水杯砸坏了表层的玻璃, 并没有损坏到被保护在里面的画卷, 这一行为直接触发了报警系统, 保镖进来, 及时制住了几人。
那几个年轻人并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依不饶的咒骂温一心:“剽窃我女神的作品,还有脸开画展。”
“我女神的画有墨染晴空的风骨,不是随随便便不知名网红砸钱炒作就能抄袭的了的,你也配!”
“你这种利欲熏心的素人我们见的多了, 为了红真是不择手段, 从昨晚到今天也没见你给我女神道歉, 你妈死的早从小没教过你吗”
更难听的诅咒灌入温一心的耳膜,听到这些人提到了过世的慕晚晴,温一心气到浑身发抖
身后记者并未阻止这一幕,反倒拿着摄影机疯狂拍摄录像
赵姐听到动静赶过来,连同江玥和闻澜一起将《蓝眼泪》取下来,小心翼翼的收在了办公室内,又将记者请出去了。
温一心手指紧攥着,指甲掐进自己的掌心,她嗓音发颤,吩咐赵姐:“闭馆!”
给今天来观展的客人赔了三倍票价,后面七天的预售票原价退还到购票人的账户里。
除了来闹事的那几个人,其余的观展客户听到三楼的动静,也有用手机拍摄了全过程的,拿到赔偿后便离开了。
一个小时后,整个展馆便空空荡荡了,保镖守在展馆门口,保洁上楼,将地上的玻璃碎片全部打扫干净
赵姐跑到阳台上,给夏总助打了电话,说了展馆发生的事,听到温一心没受伤事情也在可控范围之内,夏总助才放心。
展馆门口汇聚了一群小粉丝,看模样和装扮,都是因为未成年人没法买票进入展馆,才自觉集结在这里,想要逼着温一心给她们心目中的女神下跪道歉。
赵姐都快要气死了:“官方微博的公告都已经写的清清楚楚了,她们这些脑残粉都眼瞎吗?”
她点开阮晴的微博,见阮晴今天上午九点才刚更新:【墨染晴空是我最喜欢的一位女画家,平生低调内敛,作品灵气逼人,不是什么人都能攀扯上的。】
底下一片附和赞叹之声,有些粉丝甚至上传了墨染晴空生前的几幅画作到网络上,被眼尖的网友发现这几幅画作都在展馆里展出过,只不过画卷下的私章并不是墨染晴空,而是慕晚晴
一堆粉丝又开始在展馆工作室官方微博和阮晴的微博底下拼命攻击慕晚晴,骂温一心剽窃阮晴的画作,骂慕晚晴抄袭墨染晴空的画作
温一心工作室官博下的评论一片乌烟瘴气。
赵姐直接气笑了,“难怪事情会闹得这么大,这女人脸皮还真厚,还在微博上阴阳怪气呢。”
连墨染晴空是谁都不知道,竟然有脸说墨染晴空是她最喜欢的女画家。
警察过来,驱散了聚集在展馆门口的脑残粉,赵姐扶着温一心一行人上车,回了清雅苑。
温一心在仓库里翻找着慕晚晴生平的随笔和手札以及信手涂鸦的画作,想要拍了发到工作室的官博上,还慕晚晴一个清白。
阮晴的脑残粉无论怎么骂她都无所谓,但连她已经过世的母亲都不放过,肆意辱骂,她也绝不原谅那群无知的人。
温一心一件件的整理好慕晚晴的遗物,拍了照片,回到书房打开电脑,通过工作室的官方微博简单明了的发了一段文字:
我是温一心,希望阮晴小姐做到以下几点:
第一,承认自己的四幅成名作是抄袭我十五岁时的半成品画作;
第二,停止利用偶像身份煽动粉丝攻击辱骂我和我的母亲;
第三,两个小时内,我要阮晴小姐在官方微博的视频道歉,否则,我们法庭上见!
PS:墨染晴空是阮晴小姐最喜欢的女画家,也是我的亲生母亲,她叫慕晚晴,我两岁半会握笔时开始学国画,师承外祖母墨雪。
距今二十一年半,在创作中从不敢有过半点懈怠和荒废,期望能传承外祖母和母亲的衣钵,让更多人知道国画的精粹和博大精深!
最下面附上慕晚晴生前笔名的私人印章以及半成品和成品的画作。
做完这一切,温一心关了电脑,让赵姐联系律师,在网络上收集证据,告诋毁辱骂造谣人身攻击性质极其恶劣的脑残粉。
谁也没料到看似柔柔弱弱娇娇软软的温一心遇到事情竟然并未选择息事宁人,而是直接一刚到底。
傍晚时分,吃完晚饭,温一心在清雅苑散了一会步。
从后花园回到大厅的时候,温一心看到赵姐和管家正小声说着话,两人看到温一心过来了,眼神躲闪着又不作声了。
温一心面色平静,淡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看了赵姐一眼,忙摇头:“没事,大小姐,您累了一天,早点歇着吧。”
赵姐脸上挤出僵硬的笑,附和道:“是呀,温小姐,您去休息吧,网络上的热度今晚就降下来了,证据已经收集好,发到律师的邮箱里了。
至于其它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就好。”
温一心的视线落在两人身后的包装箱上,“那是什么?”
管家回头看了一眼:“是您的快递,刚才一直在忙,忘记拆开了。”
温一心快步走过去:“可能是我买的材料和画纸到了。”
她接过管家递过来的剪刀,剪开包装袋,里面是一个一米左右长的小木箱子。
温一心抬手,毫无防备的掀开箱盖,入目是刺目的红,箱子里面是棺材的形状,躺着一个浑身鲜血淋淋的女人偶,女人偶头骨破裂,脑浆迸出
温一心尖叫一声,想要退后,可双腿发软,站不起来,她身子往后仰倒,尖利的剪刀划破了手腕,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赵姐和管家看到木箱子里面的东西,也吓得不轻,等到反应过来去拉温一心时,却见她的手臂被剪刀划破了长长一道伤口
“一心,别怕,这是假的,这只是个人偶而已”赵姐语无伦次的安慰她。
温一心被赵姐搀扶起来,扶着墙壁,鼻息里满满都是难闻的咸腥味道,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的翻涌,想要呕吐。
大厅里仿佛缺少赖以呼吸的氧气,胸腔里窒闷的厉害,她捂着唇,打开门,想要让屋里的空气流通一些,却看到门口摆着一排排的花圈,地上散着纸钱,被热风卷起,在半空中飞扬
温一心看着这一切,整个人神情恍惚,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什么仇什么怨,这些素不相识的人不分青红皂白,任凭阮晴红口白牙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她们就可以枉顾事实和法礼,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对待她!
赵姐只是回过头示意管家将木箱子赶紧扔掉,一不留神就被温一心打开了门,她吓得连拖带拽,将温一心拉进屋内,关了门,强迫她回房休息。
“温小姐,管家看到那些花圈的时候就已经报警了,您不要害怕,很快就会将那些人绳之以法的,您先回房间内休息休息,不要管这些事了”
赵姐也被吓得不轻,她安顿好温一心后,急急忙忙走到书房给夏总助打电话
温一心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脑海里全部都是打开箱盖的那一幕,跟母亲从楼上落下时的惨状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她浑身的神经都紧绷着,牙齿拼命咬着下唇,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将下唇咬出一圈带血的牙印
裴瑾接到夏总助的电话时,正在包间谈一笔很重要的生意,听说温一心出事了,站起身打了招呼后就急急的往外走
挂断夏总助的电话后,裴瑾又开始拨温一心的电话。
一遍又一遍,无人接听,他心急如焚!
从隔壁包间跑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仿佛偶遇一般,洛娟笑着同裴瑾打招呼:“裴先生,这么巧,您也在这里。”
裴瑾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脚步不停,匆匆从她面前走过。
裴瑾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会所,坐着兰博基尼风驰电掣的往机场赶,电话终于被接通,温一心透着哭腔的声音仿佛隔着山水丛林穿透过来。
她说:“裴瑾,我怕!”
? 第 87 章
温一心整个人都是撕裂的,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指尖在口袋里摸索着,握住冷冰冰的手机, 在屏幕上机械般的按了一串刻在脑海里的号码。
一直处于占线之中,裴瑾的电话根本打不通。
温一心扔了手机,抬手捂着脸,心脏处仿佛被人用力攥住,疼的她快要透不过气来。
扔在被褥上的手机铃声大作, 温一心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 指尖哆嗦着, 划开了接听键。
她颤巍巍的嗓音里透着一丝哭腔:“裴瑾, 我怕!”
她的语气里满是惊惧过后的惶然和无措, 却哽咽着再也说不出别的言语。
裴瑾听到她的声音,一颗心仿佛被揉碎了,却不得不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温声安抚她:“别怕, 我很快就过去陪你。”
飞机快要起飞, 他不得不挂断电话:“乖乖的, 你先睡一觉, 醒来就能看到我了。”
温一心听到他的声音, 六神无主的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她听他的话,放了香片在香鼎里,翻出两粒安眠药,喝了温水吞进了药片后躺到了床上。
只能用这种办法, 逼着自己不去想刚才开棺的血腥画面。
裴瑾是乘坐私人飞机, 独自过来的, 身边一个助理和保镖都没有带,他的宾利车停在清雅苑的门口,推开车门,就看到满地还未来得及打扫干净的纸钱以及正在被保洁清理的花圈。
他锃亮的皮鞋踏在那一地的纸钱和花圈上,敲响了清雅苑的大门。
管家和赵姐在监控屏幕上看到来是裴瑾,立即打开了门。
裴瑾抬脚径直往楼上走,问:“一心怎么样?”
赵姐看着裴瑾冷峻的神色,胆战心惊:“我刚才去看她,已经睡着了。”
“这件事尽快处理好,裴氏的法务团队和公关部门全部归你调遣安排。”裴瑾脚步不停,片刻后身影便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协助警方揪出所有送这些东西的人。”
推开主卧的门,裴瑾大步走到床沿边,一抬眸,便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小药瓶,他眯起眼,视线扫过上面的字迹,眸底寒光乍现。
他抚着温一心的脸颊,轻声唤她:“一心,醒一醒,快醒一醒。”
也不知道她究竟吃了多少片安眠药。
裴瑾心急如焚,索性将她扶起来,正要连人带被褥抱起去医院,好在温一心睁开了眼。
她困倦的眉眼里满是茫然,澄澈的眸底仿佛蕴着一汪清泉,怔怔的盯着他。
裴瑾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忙问:“你吃了多少安眠药?”
温一心脑子似乎有些迟钝,她含糊着回答:“两片。”
手指用力揪扯着他的袖口,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裴瑾”
裴瑾抱着她,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的绸面睡裙,抚着她后背的脊椎骨,嗓音低哑暗沉,却透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沉稳:“别怕,没事了。”
温一心被他搂抱在怀里,男人身体的余热透过衣衫源源不断的传到她的身体里,驱散了她骨子里浸透的寒凉。
似乎每一次绝望之时,裴瑾都陪伴在她的身边。
裴瑾抱着她仿佛抱着整个世界,“跟我回宣城好不好?”
似乎生怕她拒绝,没等温一心回答,忙补充一句:“姜恒也在宣城。”
温一心轻声:“嗯”。
裴瑾冷白的长指从她乌黑浓密的发缝里穿过,拿起风衣外套将她包裹住,俯身抱起她,带着她往外走。
温一心闭着眼,安眠药的药效还没有过去,她整个人昏昏沉沉,任由裴瑾抱着她驱车离开,上了私人飞机,一路到了桐景苑。
她睡得很熟,梦境里的画面断断续续的浮现在脑海,久远被封存的记忆如碎片般被一点点的拼凑起来。
本以为回了桐景苑后,温一心睡一觉待安眠药的药效散了便会醒过来,哪知她却生病了。
温一心浑身发冷,却又热的难受,连呼吸里都仿佛夹杂着流火,灼烧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沉浸在过去的时光里,无声的煎熬着,挣扎着,仿佛将从前的痛苦又活生生的经历了一遍。
袁谦合上医药箱,“烧的太厉害了,暂时醒不过来,送她去医院住着吧。”
裴瑾看着躺在床上,眉心紧蹙着,脸颊浮出不正常红晕,双眸紧闭着的温一心,无计可施,只能依照袁谦的要求,送她去了私人医院。
姜恒和裴瑾轮流去医院看她,温一心偶尔睁开眼,却仿佛看不清身边坐着的人,又闭上眼沉沉昏睡过去。
裴瑾问医生:“怎么回事,都一个礼拜了,她为什么还未退烧?”
医生皱着眉头:“病人的高烧应该不是身体导致的,很有可能是心理原因导致”
裴瑾指腹抚过温一心烧的起皮的唇:“心理原因?”
温一心似乎又陷入了梦魇里,她秀气的眉心紧拧着,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溢出来,口中胡乱叫着姜恒的名字:“我不嫁,姜恒,我不要嫁人!”
裴瑾愣住,抬眸看向病床另一边坐在轮椅上的人。
姜恒脸色大变,握住温一心紧紧揪着床单的手指,低声开口:“好,不嫁就不嫁”
在他低低沉沉温柔嗓音的安抚中,温一心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一点点的安静下来,重新陷入昏睡之中。
她的手指依然死死抓着姜恒的手指,犹如抓着自己的命运,不肯松开。
裴瑾看了眼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站起身往外走:“你守着她,我出去一趟”
“裴先生。”姜恒喊住裴瑾:“这件事,我们第一次在碧落园见面时,我就同你说起过,她可能已经想起来了。”
裴瑾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指把玩着一根烟,抬手扯了下领带,不置可否。
姜恒眉宇间满是无奈:“裴先生,一心陷在半昏迷的状态里,她可能烧糊涂了,等到她清醒过来了,你可以亲口问她,再听她解释。”
裴瑾点点头:“我晚些时候再过来看她,你让姜辞把一心八年前作画的视频和照片直接发到我的邮箱里”
姜恒目送裴瑾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口,暗自叹了一口气。
一直到傍晚时分,桐景苑的管家送了晚饭过来,裴瑾都没有再出现在医院里。
温一心身体的温度一点点的降下来了,等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她浑身的衣服和头发都被发出来的汗液浸湿,才彻底清醒过来。
大病初愈,她消瘦了许多,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只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如被夜色浸染过,仿佛被遗忘在星河里的墨色宝石。
病房温度很高,没有一丝风,姜恒冷白的俊脸上沁出细密的汗,他用帕子擦拭过,抬眸见床榻上的人睁开了眼,面上一喜,伸出温热的手掌去摸她的额头:“退烧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他又取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帮她擦拭颈脖处的细汗,语气温柔,嗓音里透着款款温情:“你昏睡好几天了,裴先生衣不解带的照顾你,今天上午刚离开,说是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你。”
他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的唇边,绝口不提自己为她做过什么。
温一心就着他的手,喝完了杯子里的水,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看的姜恒无奈的笑起来,用哄小孩的语气问她:“怎么这么看着我?”
温一心的泪意一点点的往上涌,从眸底沁出,慢慢湿了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嗓音干哑,哽咽着唤他:“姜恒!”
姜恒见她这副模样,登时乱了手脚:“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哭了?”
他握着帕子轻轻擦拭她的眼角,手指却被温一心紧紧的抓在了掌心里,她看似虚弱无力,可抓着他手指的力气却很大,仿佛一松手他就要消失一般。
“姜恒!”温一心蓄积的泪水夺眶而出,“我见过沈括了,知道你找过蒋怡,你让蒋怡催眠我,是想要让我忘了车祸那天发生的事,是吗?”
姜恒:“”
姜恒抿紧了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我全部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温一心朝着他扑过去,嚎啕大哭起来,“我那晚没有跟同学在一起,我那一晚分明是跟你在一起的。
你也不是第二天来酒店接我时的路上出的车祸,分明是我们一起从酒店出来,去领证的路上出的车祸”
这段记忆,在她脑海里一直都是混乱的,她也问过钟黎和身边的人,毕业那一晚,她到底跟谁在一起。
几乎所有的人告诉她,那晚毕业晚宴后,她就留在酒店里跟同学住在一起
以至于后来,她就算偶尔回想起姜恒在酒店里铺满了玫瑰花,拿着钻戒向她求婚时的情景,也以为是时间发生了错乱。
温一心哭的声嘶力竭:“我当时就坐在副驾驶上,只要你打转一下方向盘就能避开些,你也不至于伤的这么重”
她的青春孤独又炽烈,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提升自己以及跟姜恒谈恋爱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钟黎,只从跟姜恒确定男女朋友之后,温一心再也分不出半点时间去交新的朋友,她甚至连本班同学都没有认全。
毕业晚宴她确实参与过,却早早的回了酒店,在顶级奢华套房里,忐忑又兴奋的等着姜恒跟自己求婚
? 第 88 章
姜恒见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也没再打算瞒着她,他轻拍着温一心的后背:“傻丫头,我若是打转了方向盘, 你就没命了。”
温一心哭的快要晕厥过去,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本能,生死关头,姜恒却选择保全了她。
温一心趴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为什么?”姜恒淡淡的笑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当时事发突然, 并未想那么多。”
他语气温淡, 眉眼温和,神情犹如千帆过尽后看透一切的淡然,“一心,幸亏我当时没有打转方向盘, 我们两人才都活了下来, 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不是吗?”
温一心除了哭, 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能对他说的。
如果一开始, 她记着这一段,她宁愿孤独终老,守着良心上的谴责和内疚背负着赎罪般的枷锁度过一生,也不可能听姜恒的话去相亲嫁人。
可世上没有如果,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那一晚, 在她陷入梦魇里时, 姜恒看了医生的诊断结果,从隔壁的病房里滚动着轮椅来到她的床沿边,抱着她,连夜联系了最好的心理医生和催眠师,抹除她脑海里这一段无比重要的记忆。
难怪她对姜恒,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负罪感,尽管她不记得一切,却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一种沉甸甸的牵扯,如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操控着她的内心。
她和姜恒之间,隔着无法偿还的爱和恩情。
裴瑾说得对,这世上一直都有人爱她如生命。
她从未曾被抛弃过。
小的时候是外公外婆和母亲,再后来是姜恒,现在是裴瑾,这些人如爱着自己的生命一般爱着她
裴瑾抱着一捧向日葵,才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了温一心断断续续痛彻心扉的哭声。
哭声很大,淹没了姜恒温柔的低语声。
裴瑾脚步顿住,他站在门口,看着特意买的向日葵,想要等两人说完话再敲门进去。
温一心的声音清晰的从病房的缝隙里传出来,透着悲痛的呜咽声犹如杜鹃的悲鸣,惊雷般灌入裴瑾的耳膜:“我能为你做什么,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温一心半跪在地上,抱着他毫无知觉的膝盖,仰起哭的泪水斑驳的清瘦小脸,许诺般的开口,“姜恒,我什么都能为你做,什么都可以为你做的,就算要我的命,我也愿意”
裴瑾眼眶微红,喉结上下滚动着,心口仿佛被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令他透不过气来。
他转过身,抱着怀里的向日葵,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了,生怕听到温一心更残忍的话。
路过垃圾桶,他将手中的向日葵扔在里头,大步进了电梯。
夜色寒凉,他坐在住院楼小花园的长椅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烟,偶尔抬头看一眼温一心的病房。
里头灯火通明,整晚未熄。
姜恒搂着哭的肝肠寸断的温一心,用帕子擦拭着她眼泪,“地上凉,你才刚退烧,免得又感冒了,起来吧。”
他另一只手去拉她,将她扶到床沿上坐着,用薄薄的被褥将她裹住,淡淡的笑:“傻丫头,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他盯着温一心哭的红肿的眼睛,叹了口气:“你若真想我心里好受些,便送我一样东西吧。”
温一心睁着朦胧的泪眼,“什么东西?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把你公寓里的那些画册全部都送给我吧。”姜恒将她被汗水打湿黏在脸颊旁的发丝拨到耳后:“一心,我看完了那些画册后,更希望你能过得好些。”
“别再执着了,忘掉过去,遵从你自己的心,好好过新的生活吧!我早已经不拘泥于从前了。”
“你要是都能答应我,就像小时候一样,叫我一声哥哥!”
温一心哭的快要透不过气来,她紧紧握着姜恒的手,一声又一声抽泣着喊他:“哥哥,姜恒哥哥!”
永远的姜恒哥哥!
从今往后,他就只是她的哥哥了!
在她掀开棺材看到带血的木偶娃娃内心最害怕的时候,没有联系他,而是第一时间给裴瑾拨了好多个电话的时候开始,她感情的天平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朝着裴瑾无意识的靠近了。
姜恒揉了揉她的发顶,扶着她躺下,“又哭出了一身汗,再生病了就不好了,等裴先生过来了,我再回去休息,睡吧!”
他替她掖好被褥。
温一心本就虚弱无力,又哭闹了一场,仿佛耗尽了浑身的力气,她躺在床上,内心背负的沉重枷锁被姜恒解开,连呼吸都变得轻盈了许多。
她对着姜恒翘起唇角,勾起一抹泛着泪光的笑,闭上眼
等到病床上的温一心睡的安稳,呼吸均匀,姜恒抬起手腕看了下腕表,依然没有等到裴瑾。
天色蒙蒙亮时,姜恒滚动着轮椅出了病房,正要拨打裴瑾的电话,却看到走廊尽头垃圾桶里那一捧向日葵,视线停顿了几秒,收回了手机。
清晨时分,护士过来查房,温一心体温恢复了正常。
裴瑾推门而入,手中提着食盒。
坐在窗边的姜恒回过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裴瑾的神色,见他言行举止并无异样,并未多问,只是打了个哈欠,滚动着轮椅往外走:“我有点事要先离开,司机在走廊等我,一心就交给你了。”
裴瑾点点头,端着粥碗,在温一心的身侧坐下。
姜恒唇角浮出一抹笑,同温一心打过招呼后,滚动着轮椅离开了病房
裴瑾舀了一勺粥,喂到温一心的唇边,“医生说你大病初愈,要吃点清淡的”
温一心推开他的手,身子往后挪了挪,离他远一些,小声道:“我昨晚发了汗,还没来得及洗澡,身上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免得熏着你。”
裴瑾:“”
裴瑾酸酸的想,果然亲疏有别。
姜恒照顾她的时候,也没见她怕熏着姜恒。
轮到自己,她就担心起这个了。
裴瑾咬牙,抓着她的后衣领,单手将她拧过来,偏要将人困在怀里,喂她吃粥:“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还在乎这点形象?”
温一心:“”
温一心见他并未嫌弃,便也随他了,几口几口飞快的将粥吃完。
裴瑾收拾碗筷的时候,温一心靠躺在床头,摸着自己黏着汗液的发丝,低声嚷嚷道:“我要出院,我要回桐景苑洗澡。”
她扯着病号服的领口,将鼻尖凑到里头闻了闻,“再不洗澡,连我自己都受不了了。”
裴瑾瞅了眼她的举动,眸色幽暗,却又默默的转开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在他面前越来越无所顾忌了,不知从前在姜恒面前,又是什么样子。
只从她醉酒那一晚,她向他吐露内心的真实感受后,裴瑾便觉得自己越来越贪心了,想要拥有的更多,想要将她完完全全的占为己有。
只不过,想到昨晚在病房前听到的话,一旦他真将她占为己有了,她恐怕并不快乐。
一个并不快乐的她留在自己身边,跟折断她的羽翼有什么区别?
见裴瑾迟迟没回答自己,温一心抿了抿唇,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他:“裴瑾,是不是不方便?”
裴瑾回神,抬眸望进她试探的眼睛里,“什么不方便?”
“我住进桐景苑,你不太方便,是吗?”
裴瑾愣了一下,否认道:“没有。”
温一心又问:“你分明说了昨晚会过来看我的,为什么一直没有来?”
裴瑾麻利的收拾东西,“昨晚忙得太晚,怕过来了打扰你休息,便干脆没过来。”
他眼窝下分明透着淡淡的暗青色,一看便没有睡好。
裴瑾很快就办好了出院手续,开车带着温一心回了桐景苑,管家看到太太出院了,忙给老夫人打了电话报了平安。
想到姜恒说的话,温一心有些恍然,姜恒让她遵从自己的心,她一时半会根本就弄不清楚自己的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只要一想到因为她在副驾驶,才导致了姜恒半身不遂,她的心口就窒闷的慌。
可只要看到裴瑾,又莫名的透着一股心安,就仿佛无数个她从噩梦里惊醒时,被裴瑾抱在怀里的安稳和踏实。
在她理清楚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情绪之前,她打算让自己放空一段时间。
温一心拉开柜门,从里面取了换洗的衣服,便进了浴室。
裴瑾看着她的背影,怔愣片刻,转身离开。
温一心洗完澡出来,只觉得好受多了,浑身上下都香喷喷的,下楼的时候听管家说裴瑾去了公司,并未多想,喝了熬好的药,便上楼去了书房。
书房里的陈设都没有变化,就连裴瑾的开机密码,都没有更换。
她点开工作室的官博,发现一切都已经处理好了,她十五岁时作画的视频和照片都挂在官博上,以及她小号的截图。
前因后果一目了然,网友蓝依依欣赏她的画作,想要用她的这几幅画当插图自用,并承诺不会将这几幅画当商品盈利。
后来蓝依依成了阮晴的经纪人,将这几幅画高价卖给了阮晴,随后离职,跟温一心断联。
这四幅画在拍卖会上一出现,就吸引了裴瑾的目光,几年前他亲眼见过这几幅画出自温一心之手,并不愿这些画作被不相干的人买走,便一掷千金,花了两个亿,将这四幅画拍卖下来
自此,阮晴在书画界一夜成名,各种吹捧纷至沓来,说她画作有灵气且有墨染晴空的风骨
温一心一开始并未计较这件事,以为蓝依依是被无辜卷入这场风波里,哪知裴瑾调查出来,蓝依依早就将她的画高价卖给了阮晴
温一心点开阮晴道歉退圈的视频,破天荒地的拨了裴瑾的号码,等到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裴瑾低沉悦耳的声音已经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温大小姐最好有很重要的事情跟我说,比如想我了,否则,无法解释温大小姐第一次在我工作时间主动联系我。”
温一心:“”
? 第 89 章
裴瑾的嗓音里透着愉悦, 并未因为温一心的来电中断了他的高层会议而生出半点不快。
温一心想要挂断电话已经来不及了,面对裴瑾的揶揄,她心里突然慌乱起来,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沉默了好长时间,温一心都没有开口。
裴瑾也不催促,他站在干净通透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一切,静静的听手机另一端传来的清浅的呼吸声。
就如每一个午夜时分, 温一心躺在自己身侧, 睡着后, 也是这样的呼吸声, 如细丝一般, 抚过他的耳膜,灼烫着他的耳尖。
好半响,温一心才斟酌着开口:“我刚才用你的电脑登陆我的工作室官博,看到处理结果了”
“温大小姐又要谢我吗?”裴瑾打断她的话:“这件事能这么快处理好, 并非我一个人的功劳, 温大小姐是只谢了我, 还是觉得只有我值得感谢?”
是不是只有姜恒为她所做的一切, 她才觉得是理所应当。
而他为她做的一切, 她都要分出亲疏远近, 将这一切当做恩情记在心里,想要寻个合适的机会回报他。
温一心从他的言语里听出了一丝不快,她摸不清裴瑾最后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顿了顿,才如实开口:“我就是看到网络上的舆论, 突然想起你了, 就不小心拨了个电话, 反应过来想要挂断的时候,你已经接通了,我不是故意要在你工作时间打扰你的”
裴瑾:“”
裴瑾仔细琢磨着她言语里的意思,抽丝剥茧般寻找出一丝丝的慰藉:“所以,温大小姐其实是真的想我了,才情不自禁的拨了我的号码,是吗?”
温一心思索片刻,低低的“嗯”了一声,慌乱的挂断了电话。
“呵!”裴瑾低笑出声,还想说些什么,手机里却传来被挂断的忙音,裴瑾抿着唇,面上浮出一抹笑,回拨了温一心的号码,却发现温一心压根就不肯再接电话了。
裴瑾握着手机,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我今晚早些下班。】
温一心看着拼命震动的手机,有些头疼,她是神魂出窍不受控制了才会在工作时间给裴瑾打电话
好在手机并未震动多久,裴瑾便消停了,只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温一心点开,盯着上面一行字看了许久,裴瑾说他今晚会早点下班,早点下班做什么?
除了陪她吃晚饭,温一心想不出别的事了。
她联系了江玥和闻澜,询问展馆的事情,经此一事,温一心才知道因为阮晴的道歉视频,她在书画圈里声名大噪,力压曾经声名鹊起的阮晴。
毕竟,令阮晴一夜成名的画作,只是温一心十五岁极度伤心之时,随手涂鸦的半成品,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天赋和精湛的画功,实属罕见。
江玥兴致勃勃:“馆长,现在已经尘埃落定,真相大白,我们开会商讨过了,打算再过两天重新开馆,您觉得怎么样?”
温一心想了想,“最近这些天大家都累了,先休息一个礼拜,等一个礼拜后再重新开馆吧。
每日的预售票减少为从前的一半,接待的客流量也减少一半,安保人员增加一倍”
江玥一一应下,又问:“馆长,听说你病了,身体好些了吗,什么时候回苏城?”
“好多了,等开馆那天,我就回去了。”
温一心合上电脑,披着披肩去画室转悠。
裴瑾的画室很大,差不多占了整层楼的一半,另一半用来做了瑜伽室和家庭影院。
从前她在他的画室里,从来就不乱翻东西,他的收藏品全部都用布遮盖的严严实实,没有一丝灰尘。
这一次,她突然就起了窥探的心思。
温一心小心翼翼的揭开上面的幕布,就看到四幅摆放的整整齐齐被精心装裱过的画,是他拍卖回来的半成品画作,签名的地方已经被人用涂改液掩盖了阮晴的名字
墙壁的柜子里收藏着文房四宝,贵重的笔墨纸砚。
温一心在里头翻了翻,竟然翻出几张未完成的漫画纸,里面的人物只有背影和轮廓,并没有来得及画完正脸。
温一心看着这几幅画,忍不住笑起来。
难怪后来她在书房找不到她从学校被送回来的私人物品,连同她和裴瑾度蜜月时作的画,全部被裴瑾珍藏在了这间画室里。
温一心铺开那几张未完成的画纸,取了画笔,将画纸上未完成的面孔补充完整,她脑海里回想着裴瑾的模样,下笔如有神助,一颦一蹙,惟妙惟肖
等到她画完最后一笔,正要收起画纸时,身后伸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从她手中接过那张画纸。
裴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男人的手指带着灼热的温度,指腹从她冰凉的指尖擦过,仿佛不经意间碰到。
温一心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回过身去看他,嗔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裴瑾的视线从她娇憨精致的面孔往下滑,落在她按在胸口的手背上,无名指和手腕处光秃秃的,少了戒指和镯子,看着莫名缺了什么。
他扬唇轻笑:“温大小姐不是说过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吗,我以为我不出声,只要靠近你一点,你就知道我来了”
温一心眨了眨眼,不记得自己对他说过这句话,“我什么时候对你说的?”
裴瑾:“在苏城,你醉酒的那晚。”
温一心:“”
温一心急了:“我还说了什么?”
裴瑾却跟没事人一样,摇了摇头:“没什么,都是些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话。”
他仔细端详着画纸上的人,垂眸看向温一心:“原来我笑起来,在你眼里是这样的。”
他极少笑,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不经意间注视着心爱的女人时,笑起来的样子,难怪每次他笑着凝视温一心的时候,她都会莫名其妙的脸红,或者直接转开眼。
男人眸底的深情快要从画纸里溢出来,缱绻如浓墨般全是散不开的温柔和宠溺。
裴瑾将画纸一张张收起来,放回原处,一回头,正对上温一心偷偷看自己的视线。
见他望过来,她似乎有些慌,忙垂下眼帘,转身往外走。
这一幕落在裴瑾的眼里,以为她在刻意的躲避自己,他合上柜门,抬脚追出去
温一心才在阳台的竹椅上坐下,捧起一本书,裴瑾便跟过来了,他一手拿着果酒,另一只手握着两个杯盏,隔着一张小圆桌,在她对面坐下。
男人指骨修长,手肘搁在桌面上,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温一心的面前,语调微扬:“来点?!”
他摸不透她的心思,也只有在她喝醉后才能窥视一二。
他太想知道她内心里真实的想法了。
昨晚在医院里,她情绪崩溃,对着姜恒失声痛哭,第二天他拧着食盒去看她时,却丝毫没瞧见她半点失态的样子。
她又恢复了温婉冷静,良好的家庭教养让她将情绪收敛的恰到好处,永远不会在公众场合丢失了礼仪。
她太过清醒的样子,远没有喝醉时吐露真心话的模样可爱。
温一心摇摇头:“不了。”
万一又喝醉就不好了,谁知道她又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醒来后脑子断片,也不知道裴瑾告诉她的那些话究竟是真的,还是他故意杜撰了寻她开心的。
裴瑾看了眼果酒的度数,“是怕喝醉,还是怕酒后吐真言?”
不等温一心回答,他又道:“这果酒的度数并不高,喝到嘴里也甜甜的,有一股果香味道,跟果汁差不多。”
温一心最近病的厉害,嘴里也没什么味道,听到他的话,盯着红色的果汁,牙根处沁出酸水。
她端起面前的玻璃杯,抿了一口,果然甘甜清香,入口极好。
裴瑾索性让管家将晚饭摆到了楼上的阳台,两人一边看天边落下的夕阳,一边吃着清淡的晚餐。
渐渐的,温一心杯子里的果酒不知不觉就喝完了。
她拿起酒瓶还要给自己满上,却被裴瑾按住了手背,男人掌心的热度灼烫着她的手指,温一心抬起眼眸,不解的望着他。
她眸底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看着他的时候,水波润泽,目光迷离,寻不到焦点。
裴瑾轻轻拨开她的手指:“你大病初愈,不能多喝,一杯浅酌就够了。”
裴瑾顾及着她的身体,将桌上的酒瓶放到身后的小椅子上。
温一心拿起筷子去夹菜,一连夹了好几次,都没有夹住汤里的鸽子蛋,她突然就生气了,将筷子往桌上一放,发起了小脾气:“我不吃了。”
裴瑾:“”
裴瑾回过身,掀目望去,这才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她瓷白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仿若抹了胭脂,一双含情目里仿佛蕴着春水,微波荡漾,令人沉醉。
她分明是微醺了,才会暴露出一点点的本性,耍起了小性子。
裴瑾扶额,这点果酒都能上头吗?
裴瑾舀了鸽子蛋到她的碗里,好声好气的哄她:“再吃点,免得晚上饿醒了。”
温一心转了转眼珠,抬手一指裴瑾放在小椅子上的果酒:“你再给我倒一点,我就吃。”
她舔了舔水光润泽的唇,澄澈的眸底漾着波澜,葱白的指尖勾住了裴瑾搁在桌沿的衣袖,“就倒一点点。”
裴瑾这才发现,稍有醉意的温一心,其实并不怎么讲道理!
作者有话说:
? 第 90 章
此时的温一心, 就仿佛一个需要人哄着想要吃糖的小女孩,又像个恋爱中为了达到目的朝着男朋友撒娇的小姑娘。
裴瑾的视线落在她勾缠在袖口处的指尖,有些抵抗不住。
他无端端的又想起了她第一次醉倒在他怀里的样子。
理智逼着他收回自己的手, 可行动却不受控制一般,裴瑾反手握住了她的指尖,嗓音低哑,轻声哄:“你再多吃几口,我就给你倒一点, 好不好?”
温一心眨巴着眼, 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冲着他狡黠的笑, 拿起筷子又吃了两口。
然后, 眼巴巴的望着他, “我要!”
她又说:“给我!”
裴瑾恨不得自己就是那瓶酸酸甜甜的果酒,能被她惦记着痴迷着品尝着,融入进她的身体里。
裴瑾只得又给她倒了小半杯,怕她还吵着闹着要喝, 剩下的果酒全部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
哪知不等他放好瓶子, 温一心已经抢过他的杯子, 咕噜咕噜几口将杯子里的果酒全部喝完了。
裴瑾忙站起来, 绕过圆桌, 蹲在她面前, 大掌扶住她的肩膀:“你怎么”
有心想要责备几句,又舍不得,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知道不知道你才刚出院?”
温一心打了个饱嗝, 喷出一口带着果香味道的气体, “我答应姜恒哥哥了”
裴瑾的手指用力握紧了, 期盼着她继续往下说,哪知温一心却转开了头,看向天边五彩绚烂的晚霞,悠悠道:“晓看天色暮看云。”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裴瑾强撑着的理智皲裂出一道道细小的缝隙,他缓缓站起身,试探的问:“你答应姜恒什么了?”
温一心手指借助他的力道跟着站起身,纤长清瘦的身子摇摇晃晃,趴在白玉栏杆上,遥遥望着远方:“我答应他,往后遵从我自己的心”
这句话乍一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裴瑾怕她一头栽下去,站在她的身侧,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环住她,将她整个人困在臂弯里。
他离她很近,近到一垂首,就能看到她领口处若隐若现的弧度。
回了桐景苑后,温一心换了一身长及脚踝的真丝长裙,冰冰凉凉的料子,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妙曼的玲珑曲线。
她身上好闻的馨香只往他鼻息里钻。
分明只是喝了几口果汁般的果酒,裴瑾却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醉了。
“你要遵从你的心?”裴瑾近乎呓语般问:“你的心现在全部都在他身上吗?”
他苦笑一声:“我也想要遵从我的心,可我又不想强迫你什么”
昨晚在医院的长廊上坐了整整一晚,抽完了几包烟,天色将明的时候,裴瑾便强迫自己忘掉在病房外听到的那些话。
说好了要给她足够多的时间慢慢从上一段的感情里走出来,她早一点知道全部真相总比太晚知道的要好,算不得太坏的事情。
可他现在突然不确定了,他究竟会不会等到那一天。
他同她相处越多,对她的感情便越深,内心里偏执的占有欲便越浓烈,他怕自己忍受到了临界点,会有绷不住的一天。
他声音太小,风吹在耳畔略有些嘈杂,温一心没有听清,她转过脸,水润的唇擦过裴瑾的脸颊,她问:“你刚才问我什么?”
裴瑾却仿佛被烫着了一般,他身子不由之主的往后退了一步,离她远了些。
他看进她琉璃般清透的眼睛里,喉结上下滚了滚,“问你夜晚睡不着的时候,会想着我,是真的吗?”
温一心被裴瑾深邃的眸瞳吸引住,她扶着栏杆,朝着他靠近一步,又拉进了彼此的距离,几乎快要贴在他的身上。
裴瑾只觉得呼吸和心跳全部乱了节奏,他情不自禁的揽住她的腰,嗓音低低哑哑:“一心,你心里有我吗?”
他咬牙:“哪怕,只有一丁点的位置?”
他愿意用漫长的时光陪伴在她的身侧,可偶尔也需要一点点的鼓励,让他看到零星的希望,而不是永无止境的拒绝
温一心不语。
她只是伸出手指,一点点描摹着他眉眼的位置,冰凉的指甲触摸在他光滑如玉的肌肤上,犹如星星点点的火粒子洒在干枯的稻草上。
裴瑾抓住了她的手,侧脸的咬肌紧绷着。
他期盼的眼神一点点暗淡下去,自嘲一笑:“你从不擅于撒谎,你不说话,是怕伤害我吗?”
话音落,却没料到温一心却踮起了脚尖,手臂攀上他的肩膀,吻住了他的唇。
裴瑾:“”
裴瑾整个人僵住了,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定定的看着亲吻自己的温一心。
她被酒意浸染的眼眸里一片迷离,不知道此刻倒映的是谁的身影,也不知道此刻她脑海里想着的人究竟是谁。
裴瑾喉结滚动的厉害,轻轻的推开她,薄唇轻启,“一心,你看清楚我是谁!”
温一心被推开,没有等到想要的回应,秀气的细眉微微皱起,似乎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
她索性扯住他的领带,将他整个人往下拽,另一只手攀上他的脖子,凑上去继续吻住他
灵巧的舌一点点描摹着他的唇形,她闭着眼,浓密卷翘的眼睫微微颤动着,如斜风细雨里飞舞的蝴蝶
裴瑾最后一丝理智被击溃,所有竖起的防线在她的主动和进攻下全部坍塌,溃不成军。
他手臂用力揽上她蒲草般纤细柔软的腰,大掌按在她的后脑勺上,激烈的回应着她的吻。
不再去想她心里的男人究竟是谁,哪怕她想着念着的人是姜恒,哪怕她此时此刻有了醉意,心里孤独寂寞了只将他当成一个慰藉的临时替代品,他也无所谓了。
不是每一次同她相处,都能有这样亲密的机会的,他不想错过,只想好好把握。
未来如何,他也懒得去想了。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两人身上,男人女人靠着白玉栏杆,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吻的难舍难分忘乎所以,犹如一对坠入爱河的亲密恋人
一直到夜幕降临,站久了的温一心双腿发软,身子往下坠落,裴瑾才松开她,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跨进卧房,将她放在了床上。
裴瑾坐在床沿边,修长的指腹轻抚过她红肿起来的唇,有些意犹未尽,正打算继续亲上去,温一心却侧了侧身子,嘀咕了一句,“你又亲痛我了。”
裴瑾凑得太近,咫尺之间,听得一清二楚,他双臂撑在她的身子两侧,轻声问:“哪里痛?”
温一心紧闭着眼,好看的眉蹙成一团,她似乎有些不舒服,侧着小脸,手背枕在脸颊旁,娇嗔道:“讨厌。”
醉意上头,她口齿有些含糊,眉心却突然舒展开,弧线优美的唇线微微上扬:“裴瑾,你坏!”
裴瑾连呼吸都在颤抖着,这一次,他听得一清二楚,她喊得分明是他的名字。
她对他撒娇,说他讨厌,说他坏。
裴瑾心口涌上阵阵暖意,心里五味陈杂,滋味莫名。
他一开始还在后悔给她喝了果酒,让她在醉意里直面自己的内心,将他又当成了姜恒。
可此时,他才知晓,从她主动靠近,亲上他的那一刻起,她心里想的人分明是他!
他呼出的气息炙热滚烫,喷洒在她的脸颊上,薄唇凑近她娇软精致的耳垂,哑声问她:“我怎么坏了?”
回答他的,是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温一心睡着了。
连呼出来的气息,都透着清甜的果香味。
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立即弄醒她问清楚,可他又舍不得吵醒她。
他坐在床沿边,把玩着她垂落到枕边的乌黑发丝,长长久久的盯着她沉静的睡颜,忍不住一直笑,第一次觉得开心原来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
温一心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她睁开眼,动了一下,发现腰上多了一条手臂,正从身后紧紧的搂抱着她,男人温热的胸膛隔着薄薄一层长裙抵在她的后背。
熟悉好闻的气息弥漫在她的身边,不用看,她都能猜到身后抱着她的男人是裴瑾。
才刚动一下,裴瑾便醒了,他亲了一下她的后颈,嗓音透着初醒后的慵懒和愉悦,同她打招呼:“你醒了?”
温一心脑海里有什么画面滚过,她惊的猛地坐起来,推开他,掀开被褥,赤着脚踩在了地上,手足无措的看着同她躺在一个被褥里的男人。
裴瑾见她这副模样,撑着手臂,一点点的坐起来,薄薄的被褥从肩膀滑落,露出光着的上半身,紧实的肌肉落入温一心的眼底。
裴瑾嗓音低沉,缓缓问:“怎么了?”
温一心转开眼,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昨晚犯的错,她抬手捂着脸,赤着脚慌忙往浴室跑去,“砰”的一声反锁住了门。
裴瑾:“”
裴瑾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殆尽
? 第 91 章
她这个反应, 是后悔了吗?
今早清醒过来,看到他如从前一样,抱着她, 两人躺在一个被褥里,睡在一起,她难以接受了吗?
裴瑾薄唇抿紧,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潺潺的水声,掀开被褥, 打开衣柜, 长指从一长排的衣衫上划过, 取了黑色的衬衣和西裤, 快步出了卧房。
温一心反锁了门, 打开水龙头,不停的捧着凉水冲着脸,可脑海里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
她昨晚吻了他!
主动的!
她虽然有了八分醉意,但也还保存着两分清醒, 今早醒来, 依然零零碎碎的记得昨晚发生的事。
喝醉的她, 理智消退, 彻底遵从心里的欲念, 臣服于身体的本能。
可这样是不对的。
她还没有彻底放下过往, 也没有理清楚对姜恒的感情。
就这么贸然的同他亲密,对他太不公平了。
她不应该头脑发热做出这样的举动,她要好好静一静,放空自己, 一个人好好的审视自己的内心。
温一心从浴室出来时, 发现裴瑾已经不在卧房里了。
她换了衣服, 估摸着裴瑾已经上班去了,才磨磨蹭蹭的下楼。
进了餐厅,才知道裴瑾正等着她。
男人绝俊的面孔一片冷峻,抬眸望着她的时候,漆黑的眸瞳透着不经意的审视,神情淡淡的,分辨不出喜怒。
见她站在餐厅门口一动不动,裴瑾指尖叩了叩桌面,温声道:“不进来?”
温一心不得不进了餐厅,在他对面坐下。
管家见主人都到齐了,这才吩咐厨房上营养早餐,并顺手带上了餐厅的大门。
早餐份量很少,品种很丰富,中西餐都有。
裴瑾洒了调味酱油在煎蛋上,用刀叉切成条状,将白瓷盘放到温一心的面前,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无害:“多吃点,补充点营养。”
温一心抿了抿唇,抬眸看向他,欲言又止。
裴瑾喝了一口牛奶,见她这般模样,以为她难以启齿,心口漫过一丝疼痛,低声道:“你不要担心,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顿了顿,自顾自的吃着早餐,垂眸看着餐盘里的培根,继续道:“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见你睡得不太熟,叫着我的名字,我以为你害怕,就抱着你睡了一晚。”
他掀目,见她木讷的模样,生怕她不相信,又道:“你昨晚穿的衣服,我都没敢帮你换掉”
温一心记得清楚,今早起来时,她依然穿着昨日的真丝长裙,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
这种事上,裴瑾没必要欺骗她。
她也相信他说的话。
温一心嗫喏着:“我知道。”
裴瑾放下刀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他冷白修长的指骨握着杯子,舌尖舔过唇角的奶渍,定定的看着她。
温一心咀嚼着嘴里的煎蛋,被他看得浑身都不自在,就仿佛她没有穿衣服一般。
裴瑾喉结滚动,放下杯子,身子往后仰靠到椅背上,架起一条长腿搭到另一条长腿上,问:“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只要你问,我都告诉你。”
“你酒量浅,昨晚喝醉了,可能像上次一样又断片了。”
温一心摇摇头,不想再纠结昨晚发生了什么了,她低声道:“我想去看看祖母她老人家。”
裴瑾俊逸的面孔上多了一丝柔软,他神情缓和,嗓音低低沉沉,坐直了身子:“等你吃完,我送你过去。”
温一心:“你忙你的,司机送我过去就可以了。”
裴瑾将温度刚好的燕窝粥推到她的面前:“我也要去看她老人家的。”
两人心照不宣,决口不再提早晨那尴尬的一幕,也仿佛都忘了昨晚发生过什么。
吃完早饭,裴瑾开车,带着温一心去了老宅。
老夫人看着精神似乎还好,捆着抹额,靠躺在沙发上,说是头晕的厉害,走一步整个地板都在晃动。
老人家很内疚:“说好了等你展馆开业那天,我要亲自过去一趟给你捧场的,瞧我这把老骨头,太不中用了。”
温一心坐在老人家身边,点开手机里的图片给她看:“裴瑾已经替您给我捧了好大的场了,开业很顺利,人流如潮,我都忙不过来。”
老夫人撇一眼裴瑾,哼哼两声:“他自己的媳妇儿,他疼是应该的。”
裴瑾瞅一眼温一心,起身往阳台走:“我出去抽根烟。”
温一心盯着他高大的背影沐浴在阳光下,淡淡的烟雾萦绕在他周身,莫名添了几分孤寂和萧瑟,仿佛身边的喧闹都同他无关。
老夫人叹气:“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不怎么抽烟的,现在烟瘾是越来越大了。”
她拍了拍温一心的手:“你要管束着点他。”
“大概是公司烦心事比较多吧。”温一心垂下眼眸:“等回了桐景苑,我说说他。”
“这孩子,什么心事都喜欢藏在心里,不肯说出来,他小的时候我就猜不透他想什么,他大了,我就更猜不透了。”老夫人握着温一心的手:“不过他应该很喜欢你管着他的,你多管管他就好。”
温一心低低的“嗯”了一声。
老夫人摸到她手指上光秃秃的,脸色微变,问:“怎么没戴戒指和镯子啊?”
“取下来忘记戴了。”温一心温声解释:“戴戒指和镯子干活不太方便,就取了放在首饰盒里,上次病了,裴瑾去苏城接我回来,走的匆忙,忘了连首饰盒一同带过来”
这理由合情合理,老夫人心里的疑虑消散了些,语重心长的开口:“这结婚戒指,还是要戴着,不要轻易取下来,要是觉得钻戒太大了戴着不方便,可以戴个方便些的,我看裴瑾的婚戒就一直都戴在手上。”
温一心心口猛地一跳,她下意识的抬眸朝着阳台上的人望去,就见裴瑾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在阳光下折射着细碎的光芒。
这是一对铂金对戒,戒指里面刻着对方的名字字母缩写,当初两人领了证,裴瑾带她去商场挑戒指,她随手指了一对。
不贵,普通经典款,只是一个银白色的指环状。
裴瑾把女款戒指戴到她的无名指上,又让她把男款戒指戴到自己的无名指上。
从戴上后,他似乎就再也没有取下来过。
而她的那一枚,当晚洗澡的时候便从手指滑落,掉在浴缸里,被她随手放在梳妆台的首饰盒里收起来了,再也没有佩戴过。
他以为她不喜欢,可能也觉得太过廉价,并未要求她佩戴,只是后来补求婚仪式的时候,送了她一款在拍卖会上天价拍下来的鸽子蛋钻戒
老太太见温一心盯着裴瑾的背影都快要痴迷了,忍不住笑起来,手指滑动着她手机的屏幕,一页页的翻看温一心拍摄下来的画作。
等看到《春陨》《夏祭》《秋殇》《冬逝》这四幅画时,老太太“咦”了一声,“这几幅画怎么跟裴瑾画室里收藏的那四幅画有些相像?”
老太太年纪大,并不知道网络上那些事儿。
温一心莫名多了一丝羞涩:“那几幅画是我从前画的半成品,这个才是画完的成品。”
老太太闻言,从茶几上拿起老花镜戴上,又细细的看了几遍,扶着镜架笑眯眯的看着温一心,“原来是你呀。”
温一心不明所以:“什么是我?”
“裴瑾年少时喜欢的那个会画画的女孩子,没想到就是你。”老夫人升腾起了八卦的欲望:“一开始他突然说要结婚了,我还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要娶的人竟然就是年少时候喜欢的小姑娘,难怪啊!”
“难怪他会高兴成那个样子,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看到他那么开心了。”
“他父母过世的早,从小就比别的孩子心思重些,没想到才刚成年,老爷子也突发心脏病过世,裴家乱成一团,我们孤儿寡母对抗那些对裴氏虎视眈眈的外人和族人,日子过的难啊。”
“那段时间,裴瑾沉浸在丧亲之痛里还要面对那些平时看似亲近的叔叔伯伯翻脸无情逼着我们退出裴氏,争权夺势,心灰意冷。”
“我一个人苦苦支撑着,裴瑾白天上午要继续学业,下午和晚上要到总公司,后来我心力交瘁病倒了,所有的重担就全部都落到他的身上了”
“当年他才十八岁,刚刚过完成人礼,就连我都不知道,他当初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听着老夫人絮絮叨叨的念着过去,直到此时,温一心才明白过来,她的存在对年少时的裴瑾而言,意味什么。
她是他的救赎!
她成了他黑暗世界里的一道微光,激发了他潜藏在心底深处的保护欲,是他努力战胜一切的希望。
她之于裴瑾而言,重要到何种程度,恐怕连她自己都无法想象,就好像曾经的姜恒于她而言,重要到何种程度一样。
姜恒曾经是她青春年少时的整个世界,而她,却成了裴瑾年少时情感寄托的全部!
难怪从一开始,她跟他原本没有任何交集,他却能无条件的包容她的一切,短短一年婚姻,他便对她情根深种。
原来,他在很早以前就开始爱她,已经爱了她很多年了!
作者有话说:
? 第 92 章
从老宅回桐景苑的路上, 温一心一直都沉默着,只是时不时偏过头去,看着裴瑾俊朗的侧颜。
裴瑾稳稳开着车, 被她时不时的注视弄得心有些慌,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对自己说什么,亦或者在想什么大招。
在温一心再次看向他的时候,裴瑾实在是忍不住了,问:“我在阳台抽烟的时候, 祖母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温一心转过头, 目视前方, 低声:“嗯。”
裴瑾的小心脏抖了抖, “她说什么了?她老人家又逼你跟我生孩子了?”
“不是。”温一心小声回:“她老人家让我多管管你。”
裴瑾松了一口气, 抬手扯了下有些紧的领带,嗤笑一声,问:“你要管我?”
温一心立刻道:“以后少抽点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裴瑾:“”
裴瑾唇角浮出一抹笑, 爽快的应下了:“好。”
这下轮到温一心惊诧了, 她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瑾眼尾的余光落到她身上, “还有什么要管的, 都说出来, 能做到的,我都做好。”
“按时吃饭,不要饿着了。”
“嗯。”
“工作是做不完的,不要熬夜。”
“尽量!”
温一心:“等我想到了, 再跟你说。”
裴瑾突然问:“温大小姐打算以什么样的身份管我?”
温一心张了张嘴, 却哑然了。
车厢里重新陷入静谧之中, 良久,温一心才道:“我还要在宣城多待几天,我公寓里还有些东西没有整理,今晚就不住桐景苑了”
裴瑾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用力到发白,他俊朗的面孔上依然是波澜不惊的神色,可抿紧的薄唇却出卖了他起伏不定的内心。
一直到车子停在桐景苑的院子里,温一心要推门下车时,裴瑾才淡声开口:“你认床就住这里,我今晚有个应酬,要忙到很晚,大概来不及赶回来。”
温一心拧着包包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却忍不住返回来。
裴瑾降下车窗,看向她:“还有事?”
温一心咬着唇:“你少喝点酒,注意身体。”
说完,她便拧着包包离开了。
裴瑾盯着她纤瘦的背影,心里五味陈杂,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待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打转方向盘,驱车离开。
入夜。
高档会所包间里。
面对上前敬酒的人,裴瑾来者不拒,均举杯一饮而尽,很快便有了醉意。
他仰靠在椅背上,微阖了眼,抬起手指,揉着眉心处,心里一片烦闷。
多方打听过裴瑾喜好的徐总见他这副样子,忙走到门口,对着门外的人嘀咕了几句,不一会,就进来几个学生装打扮,模样清纯的小姑娘,站在了裴瑾的身侧。
鼻息里多了浓艳的脂粉味和香水味,裴瑾蹙了蹙眉,却没睁开眼。
直到一双温软的手指按在了他的太阳穴两侧,力道适中的揉了起来,浓烈的陌生味道有些呛人,裴瑾才睁开眼。
入目是一张陌生的清秀面孔,他抬手推开身侧的人,摇摇晃晃站起身,冷着一张脸,抬脚往外走。
徐总忙站起身:“裴总是对这小丫头的手法不满意吗?”
裴瑾满是烦躁:“我是对你的手段不满意。”
他掸了掸西装外套,抬手拉开门,出了包间,徒留徐总抹着额头上的细汗不知所措,问其余不敢作声的人:“裴总不是喜欢那个叫洛娟的女明星吗,我找了个身段模样这么相似的,哪里出了问题?”
众人嗤笑:“你是第一个敢往裴少怀里塞女人的人,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已经在宣城混不下去了。”
徐总流了一脑门的冷汗。
长廊很深,裴瑾脚步不稳,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地毯上,朝着长廊尽头的电梯走去。
沿途有人拉拉扯扯,裴瑾眯着眼,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面无表情的进了电梯
回了桐景苑时,温一心还未睡,正跟钟黎打电话:“我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
“明天带你去苏城最灵验的万福寺祈福,去去晦气,再求一张平安福佩戴在身上压压惊。”钟黎义愤填膺:“这些粉丝把阮晴当女神就够脑残了,竟然还能被她几句话就煽动到给你送血娃娃和花圈,是有什么毛病吧?”
温一心见她气的不轻,笑着道:“都过去了,不要影响了你刚出国归来的好心情,快点休息吧,不早了。”
挂断电话回头,就看到今晚不打算回来的裴瑾站在卧房门口。
男人眼尾发红,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漆黑的眸瞳里仿佛汹涌的漩涡,勾缠的人不自觉的沦陷。
温一心见他神情有些不对劲,朝着他走过去,才靠近,就闻到满身的酒味和脂粉味道。
她皱了皱小鼻子,“怎么喝这么多?”
白天才刚答应过她会少喝点的。
还有这身上满身的脂粉味和香水味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她回答,裴瑾便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俯身亲了下她的唇。
如蜻蜓点水一般,很快便放开了她。
温一心有些懵,还想问些什么,裴瑾已经转过身,摇摇晃晃的往外走,进了客房,“砰”的一声,反锁了门。
任凭温一心在外面无论怎么敲门也不肯打开。
第二天。
温一心才刚起床,就听到了楼下的汽笛声,她裹着睡衣伸出脑袋往外看,就看到裴瑾已经离开了。
吃过早饭,钟黎过来接她,两人一同去了万福寺。
从山下到山上,有一段长长的台阶,有人三跪九叩,一步一台阶。
钟黎抬手搭在额前,抬头往上望:“求个平安福还要跪拜,我以为只要捐赠香油钱就可以了。”
话音落,温一心已经跪下了,也学着别的香客三跪九叩一步一台阶的往上
钟黎也只能有样学样的跟在她身侧
一路到了大殿门口,钟黎跪在蒲团上,两条腿的膝盖仿佛不是自己的了,疼的龇牙咧嘴,求了三道平安福。
温一心也求了三道平安福,小心翼翼的装在随身携带的福袋里。
钟黎从平安福里拿出一个,递给温一心:“这是我替你求的,你好好戴着,多一个多一份保障,剩下两个,我留一个,另一个就当便宜晏殊了。”
温一心接过,揉着膝盖,轻声道谢。
两人留在寺庙里用了斋饭,钟黎在寺庙后逛了一圈,拉着温一心去算姻缘:“听说这寺庙里有个老和尚,算了一辈子的姻缘,可准了,我们俩也去算算。”
温一心不信:“哪有那么玄乎。”
“不玄乎你刚才三跪九叩干嘛?”钟黎扯着她的衣袖,“来都来了,一起去吧。”
到了后院一座小亭子,胖胖的老和尚才刚送走一对恋人,见温一心和钟黎到来,抬手指了指桌上的纸笔,“写上生辰八字。”
温一心提笔,却久久无法落下。
钟黎写完自己的生辰八字,又帮着温一心补了两个生辰八字,一起交给老和尚:“您算一算,这两对男女的姻缘怎么样?”
老和尚看着四个生辰八字,将温一心的八字拿出来,摆放在裴瑾和姜恒之间,“这个八字倒是跟这两个八字都般配。”
又将钟黎的八字放到一边:“这两个八字都不是姑娘你的命定之人。”
钟黎哈哈大笑,对着温一心挤眉弄眼:“我就说特别准吧。”
温一心正要取回另外三个八字,却被钟黎按住了:“大师,那您再算算,这两个八字配我的姐妹,究竟谁更合适一些。”
“都是不可多得的金玉良缘。”老和尚掀起眼皮,看向温一心,笑着道:“小施主姻缘极好,一位情深义重两小无猜,另一位乃天作之合,无论跟谁在一起,都会过得很好,只是真要论起来,天作之合向来有命定的意思,略胜一筹。”
老和尚将八字还给温一心,“小施主不要怕辜负了谁,要遵从自己的心,顺其自然吧。”
温一心拿着三张写了八字的纸,走出亭子,突然落下泪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心口处却隐隐开始疼。
好多年之后,回想起这一幕,温一心才明白,或许连此刻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她最害怕最惶恐最无助的时候,裴瑾丢下一切,披星戴月的从宣城赶到苏城,不远万里来到她的身边,将她抱在怀里,带着她离开清雅苑回了桐景苑。
他只为她一人而来,在她最需要他的那一刻。
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爱恋如种子一般不受控制的生根发芽,汲取着她的心头血,在暗处悄然生长
钟黎算完了自己的姻缘,红着一张脸跑过来,见温一心眼睛红红的,忙问:“你怎么了?”
温一心摇摇头,转移话题:“姜恒今天下午四点的飞机回宁城,我要去机场送他。”
两人又捐了几笔香油钱,钟黎开车送温一心去机场,快抵达机场的路前方突然出了车祸,堵的厉害,原本充裕的时间有些来不及了。
温一心一边拨着姜恒的电话,一边往机场方向处跑,气喘吁吁的赶到了大厅,就见姜恒正坐在轮椅上,安安静静的望着入口处,正等着她到来。
“急什么,大不了我推迟一天再走!”姜恒见她这般模样,有些心疼。
温一心额头沁出细细的热汗,长发披散着,黑色的阔腿裤上有些脏,似乎摔了一跤,她快步上前,半蹲在姜恒面前,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福袋,塞进他的手里,仰起小脸,冲着他笑:“没什么送给你的,这是我在万福寺里求来的平安福,你戴着他,保你平安!”
姜恒掏出帕子,擦拭着她脸上的细汗,精致的眉眼温润俊美,“谁说没有,你送我的画,我全部带走了。”
温一心心口突然酸涩起来,她用力抱住姜恒,“哥哥,你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割舍的人,要保重!”
机场人来人往,如潮水一般川流不息,可只有这一副画面仿佛是静止。
裴瑾站在拥挤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温一心抱着姜恒依依不舍的这一幕
? 第 93 章
她从他身侧急匆匆朝着大厅跑过去的时候, 带起一阵香风,眼里心里只有大厅里静静坐在轮椅上等待着她的男人,压根就没有看到他。
裴瑾甚至能听到她因焦急而乱了节奏的呼吸声能看到她黑色阔腿裤上沾染的灰尘。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红色福袋, 塞进了姜恒的手里,然后紧紧抱住了姜恒,不知道说着什么。
姜恒没有推开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温柔的笑着
裴瑾烟瘾似乎又犯了!
想到这一别, 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温一心有些不舍, 她松开姜恒, 轻声道:“哥哥, 等你生日那天,我去宁城看你!”
姜恒伸手,将她被汗液打湿的长发拢到耳后,轻轻点了一下头:“好, 你也要保重!”
又道:“裴少送我来机场的, 待会你出去, 若是看到他, 跟他解释一下, 免得他误会了。”
温一心回头往外望去, 并未看到裴瑾的身影。
广播里又在催促旅客登机,司机提醒道:“大少爷,该走了。”
姜恒握了一下温一心的手:“哥哥要走了,你要好好的, 下次出差, 哥哥再去苏城看你, 有什么事,若是没法联系上裴先生,记得给我打电话,不要怕麻烦我。”
他意味深长的开口:“一心,我们是一家人,有我在一天,姜家永远都是你的依靠。”
温一心贝齿咬着下唇,红了眼眶,低低的“嗯”了一声。
司机推着姜恒往登机口走去,姜恒回过头,朝着温一心挥了挥手。
温一心站在原处,目送姜恒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一直到飞机从头顶飞过,她才转过身,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交通恢复通畅,钟黎总算赶到了机场,给温一心打电话:“宝贝我到了,你见到姜恒了吗?”
温一心快步朝着钟黎粉色的爱车走去,“见到了。”
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送我回桐景苑吧,今天累了一天,我想早点休息。”
裴瑾坐在车里,看着温一心出来,正要给她打电话,却见温一心握着手机朝着另一辆车匆匆跑去,只得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
夏总助看到这一幕,小心翼翼的问:“裴总,送您回公司吗?”
裴瑾沉默半响,“嗯!”
车子行驶到裴氏大楼的停车场,裴瑾突然改变了主意,“你先去公司,我回去一趟。”
说着,便将夏总助赶下车,自己坐到驾驶座的位置,驱车往桐景苑赶。
沿途路过药店,裴瑾将车子停靠在路边,进去买了药膏
回了桐景苑,温一心洗了澡,换了一身舒服柔软的棉布裙,吹干头发后,她拿了医药箱放在茶几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曲起腿,用棉签沾染了药水,正要往破皮流血的膝盖上涂抹
门被人推开了,裴瑾拧着一袋药膏,大步朝着她走过来。
温一心在机场并未看到他,以为他送了姜恒后就去公司了,没料到他会这个时候回来。
问:“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裴瑾不语,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磨破了皮流出血青紫红肿的膝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裴瑾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消毒药水和棉签,盯着她膝盖的伤口,沉沉呼出一口气,掀目看她:“摔的?”
温一心确实摔了一跤,但没这么严重,她摇摇头:“不是”
见他脸色阴沉,又道:“不疼的。”
“你不疼,我疼!”裴瑾没好气的开口,握着她的小腿处,用沾了药水的棉签往伤口处涂抹:“忍着点!”
药水沾染到伤口处,疼的温一心打了个激灵,本能的将腿往后缩,可笔直纤长的小腿却被裴瑾握在手里。
裴瑾抬眸看她一眼,温一心便不敢动了,她端端正正的坐好,手指头抠着身下的沙发。
裴瑾看到她黑色的阔腿裤上沾了灰尘时,便知道她可能在赶来送姜恒的途中摔了一跤,只是却不知道她摔的这么严重,膝盖上都血肉模糊了,还强撑着说不疼。
他心里堵着一口气,却又不知道如何发泄出来。
涂好了药膏,裴瑾也出了一身的汗,他将棉签扔进垃圾篓里,站起身,抬手扯了扯领带,抬脚往浴室里走。
天边只剩一抹残阳,天色暗了下来。
温一心知道裴瑾在生气,却又不知道他究竟在气什么,等到裴瑾穿戴整齐从浴室出来,温一心主动同他说话:“这些药膏是专门为我买的吗,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洗完澡,裴瑾心情恢复了平静,他在她身侧坐下,“在机场,我看到你了,本来等你一起回来的,你上了钟黎的车。”
温一心笑起来,一双好看的眼弯成了新月状:“姜恒哥哥说是你送他去机场的,还让我见到你了跟你解释一下,免得你误会。”
“误会什么?”裴瑾凝着她澄澈清透的双眸,问。
温一心想了想,却回答不出来,她光明正大的去机场送姜恒,似乎没什么好误会的。
裴瑾见她不说话,垂眸看向她的膝盖,问:“很疼吗?”
“药膏冰冰凉凉的,不疼了。”温一心摇摇头,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你昨天晚上有什么烦心事吗,喝了那么多酒?”
说着,还凑过去在他身上嗅了嗅,闻到满满的清冽香味,故意皱着小鼻子:“回来的时候,满身的酒味,还有好浓的脂粉味和香水味道,一闻就知道是女人身上的。”
裴瑾:“”
她的模样仿佛一个查岗审问的小妻子,裴瑾心口莫名有些慌,好似被抓到了不得了的把柄。
他避开温一心的凝视,对昨晚发生的事有些印象,却并不知道身上沾染了她介意的味道。
裴瑾一五一十的解释:“昨晚应酬,有个老总第一次跟我见面,不懂规矩,往我身边塞了几个女人”
温一心板起小脸,“塞女人?还塞了好几个?”
裴瑾还是第一次见她对自己甩脸,生怕她生气了,忙道:“我闻不得那些人身上的味道,应酬还没结束,就提前回来了。”
他突然记起,回来的时候,还趁着醉意,亲了她一口。
想到那一幕,裴瑾耳尖一点点的红了。
温一心伸手,理了理他的衬衣领口,幽幽开口:“那我昨晚问你,你怎么不理我?”
“我喝醉了!”
“我敲门,你为什么不打开?”
“我怕酒后乱来!”
温一心:“”
温一心在他半敞开的领口处摸了一把:“你长得这么好看,在外面要好好保护自己。”
裴瑾:“”
她存了心思哄人的时候,少见的活色生香,裴瑾向来招架不住。
裴瑾冷峻的面容有些绷不住,他握住她作乱的手,一本正经的开口:“温大小姐刚才是在占我便宜?”
他每次叫她温大小姐的时候,无论言语多么的正经,可腔调里仿佛带着勾子,听在耳朵里满是温柔缱绻,心尖尖都是酥麻的。
“谁让你昨天趁着醉酒亲我。”温一心指尖戳上他的胸口:“别的女人能沾染你一身的香水味,我碰你一下都不行?”
“行,当然行。”裴瑾闷笑出声,将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身子仰靠在沙发上,一副任君采劼予取予求的样子,长臂展开,搭在沙发靠背上,“温大小姐要是不满意,大可以变本加厉的从我身上讨要回来。”
温一心见他心情好些了,从他腿上滑下去,抬脚往卧房里走:“我累了一天,要休息了,你忙你的吧。”
裴瑾正要跟进卧房,却接到了晏殊的电话,约他出去谈事情
裴瑾倚在门框上,看着温一心躺下了,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带上卧房的门,转身往外走
包间里。
谈完正事,晏殊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符纸,放在手里把玩。
见裴瑾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无动于衷,手肘戳了一下他:“你的呢,拿出来我看看。”
裴瑾漫不经心的转着酒盏的边缘:“什么东西?”
“平安福啊!”晏殊又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精致的小福袋,嘚瑟的在裴瑾面前晃悠:“这可是钟黎特意去万福寺替我求的平安福,听说万福寺的符纸很灵验的。”
“从山下到上面还有一条长长的台阶路,要三跪九叩才能体现香客的诚意。”
“我家钟黎可是膝盖都跪青了,这辈子从小到大加起来都没跪这么长时间过。”
“一心同钟黎一道去的,也求了平安福不要再藏着掖着了,快拿出来我看看”
裴瑾才刚平复的心情因为晏殊一席话再次跌入谷底。
他知道温一心和钟黎今天去了万福寺。
在晏殊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眼熟的红色的小福袋时,他就想起了在机场看到的那一幕,温一心也送给了姜恒一模一样的东西。
原来这福袋里头,还装着一张她在万福寺里三跪九叩求来的平安福。
她膝盖上的伤果然不是摔的,而是跪成这样的
她不惜伤成这样,也要求一张平安福,匆匆忙忙赶往机场,只为送给姜恒
裴瑾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酒盏重重落到桌面上,裴瑾沉着脸,拂开晏殊的手,烦躁开口:“没有!”
晏殊不信:“怎么可能没有,钟黎明明说一心也求了的”
裴瑾心里头郁气更重,但凡她真的替自己求了,在他特意赶回去给她涂抹药膏的时候,她就拿出来送给他了
裴瑾看晏殊手里的东西横竖不顺眼:“封建迷信,这你也信?”
晏殊宝贝似的将东西放回西装口袋里:“不论信不信,有这份心总是好的,钟黎还是第一次为我费这种心思呢,小爷求的不是这符灵验不灵验,是钟黎心里有没有小爷!”
这话一说完,裴瑾脸色更差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男主好纯情,真的是一哄就好一推就倒啊啊啊,太好哄了叭!
? 第 94 章
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晏殊总算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什么, 见裴瑾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闷酒,也不敢劝,只是在桌下踢了一脚一直埋头发信息的袁慎。
从进门到现在, 袁慎这小子就一直盯着手机,基本没有抬头过,跟隐形人一样。
袁慎被打扰,没好气的抬头,看了眼晏殊, 又看了眼喝着闷酒的裴瑾, 索性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举杯朝着裴瑾碰了一下, 也跟着喝起来。
看神情, 似乎比裴瑾还要凄惨三分。
晏殊正打算问他怎么了,包间的门被撞开了,几人的视线齐齐朝着门口望去。
阮晴打扮的精致靓丽,闯进包间里头, 隔着一张桌子, 神情哀怨, 眼神怨毒的盯着裴瑾, 声音凄厉的问:“为什么?”
裴瑾掀起眼皮, 懒洋洋的看她一眼, 神情里透着一丝不耐:“什么为什么?”
“你都已经跟温一心离婚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帮她,为了她,不惜逼着我全网道歉退圈, 让我身败名裂!”阮晴一双美眸瞪得大大的, 红的快要沁出血来。
“你偷盗了她的东西获取名利, 难道不该还给人家?”裴瑾语调低沉,透着少见的戾气:“还跟温家的人联手,指使人给她送花圈送血人偶我只是让你录视频道歉退圈,还她一个清白而已,这也叫逼你?”
他的声音陡然锋利:“我没有让你把命赔给她,就足够对你手下留情了!”
阮晴被裴瑾吓住,声音哽在喉咙里,怔了半响,眼泪突然如断线的珠子般簌簌而落,快要泣不成声:“你无论怎么对我都可以,为什么连阮家都不肯放过,我姑姑好歹是你的大伯母,我们也算是沾亲带故了,就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你要逼的阮家从这个圈子里消失吗?”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阮家,裴瑾眸底迸出一丝的寒芒,他冷笑:“你还有脸跟我提阮家,我送进去的人,你父亲都敢枉顾律法捞出来。
分明是他暗中行贿,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阮家要是行的端坐得正,不贪得无厌,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阮晴看着眼前冷心冷情的男人,眼里满是绝望,她从来都知道他郎心如铁,原本以为她因为那几幅画作的缘故,他一掷千金捧她小小年纪就有了名利,她以为他对她终究是有一丁点不同的。
后来她想要进追名逐利的娱乐圈发展,托了人情让他帮忙,他看在姑姑的份上安排她进了袁慎的娱乐公司,星途顺畅,在娱乐圈发展的如鱼得水,甚至,故意暗中放出风声,默许媒体乱猜测他是她的男朋友,裴瑾也没有反对过
她以为他待她终究是有几分不同的,却没料到他只不过是压根就没在意过罢了
她和温一心,便是他不爱一个人和爱一个人的区别。
想到因行贿而被曝光的父亲,阮晴还想做最后的挣扎:“能不能看在我姑姑和你大伯的份上,求你对我们阮家高抬贵手,我们阮家和裴家一直都有生意人情上的往来”
“若不是他们求到我跟前,你以为你现在还有机会站在我面前求我?”裴瑾冷漠无情:“阮小姐,你三分五次骚扰我,我看在你姑姑和两家人曾经的情份上,已经很忍让了,你们阮家最大的错,便是动了不该动的人!”
阮晴彻底崩溃了,她歇斯底里咆哮起来:“她为了别的男人,都已经跟你离婚了,她不爱你,她根本就不爱你!!”
“那又如何?”裴瑾捏破了手中的杯盏,碎片扎进掌心里,鲜血直流:“至少她曾经是我的人!”
他怒意磅礴,握着手中的杯盏对着她砸过去:“滚!!”
袁慎忙拉了阮晴一把,护着她躲开了那些碎片,将人往外推:“你快走吧,人家感情的事,不是你一个外人能掺和的。
连我都知道你们阮家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你以为裴少不知道,拿个镜子照照你们阮家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些话当着裴瑾和阮晴的面说出去,简直杀人诛心!
袁慎反锁了包间的门,见裴瑾手掌心鲜血横流,忙跟晏殊一起找药箱替他包扎:“犯的着生这么大的气吗?姜恒已经那个样子了,争不过你,一心早晚是你的。”
裴瑾本就烦闷的心被阮晴这么一闹腾越发烦躁起来,仿佛有人用钝刀一点点缓慢切割着他的心脏。
那句“她不爱你!”犹如魔咒一般在脑海里不停回放着,挥之不去。
晏殊抓起车钥匙,站起身,夺过裴瑾手中的酒瓶:“别喝了,我送你回去!”
裴瑾不肯,他看着自己被包裹的跟木乃伊一样的手掌,摇了摇头。
他怕这个样子,被温一心看见。
他分明答应过她要少喝酒的。
晏殊和袁慎只得又陪着他坐下
阮晴哭哭啼啼的离开,却在拐角处不小心撞到一个人,她登时火冒三丈:“没长眼睛呀?”
被撞到的女人顿了一下,发出一声嗤笑:“阮小姐哭瞎了眼吧,明明是你撞了我,却还说我没长眼睛。”
阮晴定睛一看,眸瞳骤缩:“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也不想想,没有我,你能混进这个圈子?”
洛娟满眼讥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此一时彼一时,莫欺少年穷,阮小姐拿着我老师的半成品画作当成自己的成品获取名利,应该也没想到会有身败名裂的那一天吧。”
洛娟看到阮晴黑成锅底的脸色,讥笑出声,趾高气昂的走了。
阮晴气到浑身发抖,她虽然比从前落魄了一点,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以及她从来就看不上的贱婢能轻视的。
她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午夜时分,晏殊一手扶着脚步虚浮的裴瑾,一手扶着醉成烂泥的袁慎往外走,路过其中一个包间,听到女人的尖声哭叫声。
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时常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能来这种地方的,都是各有所图的,早已习以为常,压根没人理会。
晏殊定了一间总统套房,将袁慎和裴瑾扔进房里,自己到客厅给钟黎打电话
夜色静谧。
温一心半夜醒来,在卧房里没有看到裴瑾的身影,爬起来进了客厅,也没看到裴瑾。
她打开灯,裹着披风下楼,去找管家:“先生有打电话回来吗?”
“打过了,说今晚不回来了。”管家笑眯眯的道:“太太不要着急,先生今晚跟晏少和袁大少在一起。”
温一心听到裴瑾跟这两人在一起,一颗心放下了,她回了房间,又看了眼时间,想着这个时候裴瑾应该睡着了,便没有给他发消息。
第二天黎明时分,温一心便接到了江玥的电话:“馆长,临时接到通知,上头要拍一部传统文化的纪录片,想要采访您,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替您接了,只是时间有些赶,下午就要采访,您必须立刻马上就赶回来”
温一心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你替我买票,我现在就赶回去。”
离开的匆匆忙忙,温一心甚至来不及好好整理,换了衣服,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就让司机直接送自己去机场。
临行之前,温一心从包包里掏出两个福袋,递给管家:“这是我替老太太和先生求得平安福,劳烦您等先生回来了替我转交给他。
我有很重要的急事,要立即赶回苏城,来不及同他告别了,等到了机场,他应该也起床了,我再给他打电话。”
管家握着福袋,目送温一心离去。
裴瑾开车回桐景苑的时候,天色才刚蒙蒙亮,周边静悄悄的,仿佛万物依然没有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裴瑾将怀里抱着的一大捧向日葵放在矮柜上,扯着领带,解开衣扣,站在玄关处换鞋,随口问管家:“怎么起来的这么早,太太昨晚有问过我去哪儿了吗?”
“问过了,我说您跟晏少和袁大少在一起,太太就放心了。”
裴瑾揉了揉额角,抬脚往楼上走:“我去看看太太。”
“太太已经走了!”管家看了下时间,“天还没亮就走了。”
“走了?”裴瑾脸色大变:“去哪儿了?”
“回苏城了,说有急事。”管家看了下时间:“太太说您可能在睡觉,等您醒来了再打电话告诉您,没想到您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裴瑾扭头就往外走,却又被管家喊住:“先生,等等,这是太太留给您和老夫人的。”
裴瑾回头,就看到管家手里捏着两个红色的精致的又俗气的福袋,
管家笑眯了眼:“太太说这是她在万福寺给您和老太太求来的平安福,我还听说这平安福一次最多只能求三个,您收好,能保您平安的!”
裴瑾:“”
裴瑾接过福袋,紧紧握在掌心里,抬脚就往外面跑去,动作利落的上了车,打转方向盘,踩了油门,风驰电掣的往机场赶
管家追在后面:“先生,您还穿着拖鞋呢,忘记换了!”
黑色迈巴赫已经箭一般的出了桐景苑,消失在管家的视线里
? 第 95 章
天色还早, 暖色的路灯光在晨曦的光芒里逐渐变得黯淡,驶往机场的道路空旷而安静。
裴瑾戴着蓝牙耳机,拨通了温一心的号码:“你到机场没?能不能等等我, 我想送送你。”
他的嗓音低沉发颤,透着隐忍和克制。
温一心声音很轻,娇娇软软:“你这么早就回桐景苑了呀?不用送我,我已经上飞机了,再过一会, 飞机就起飞了。”
裴瑾声音有些哑:“你给了我两个平安福, 你自己呢?”
“钟黎送了我一个, 我带在身上呢。”温一心解释:“我不是故意不辞而别的, 江玥给我接了个很重要的采访, 我必须赶回去一趟。”
裴瑾满是不舍:“一心,我想跟你一起去苏城!”
“不行!”温一心娇笑着拒绝了:“我回了苏城会很忙,展馆要重新开放,已经耽误了这么多天, 我还要用心创作, 你待在我身边, 我没法静下心来工作”
裴瑾想不明白:“为什么没法静下心来?”
“可能”温一心顿了顿, 不好意思的压低了声音:“会想着你吧, 总之, 你暂时不要过来,我想要一个人待一段时间,静一静,认真想一些事情”
裴瑾握着方向盘的手加重了力道, 指骨节泛着青白:“那, 大概多久会想好?”
“我也不知道。”温一心没法给他确定的答复:“你好好保重, 我要关机了。”
裴瑾喉咙哽塞,“一路平安!”
电话挂断,裴瑾的车驶入机场,眼睁睁看着载着温一心的飞机从上空飞过,耳边轰隆声远去时,那架飞机也没入云层里。
裴瑾心口仿佛空了一块,掌心的伤口因为太过用力而崩开,创口贴掉落,鲜血染在红色的福袋上。
裴瑾赶紧用纸巾擦拭干净,将福袋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贴身的衣服口袋里,驱车回了桐景苑。
他万分后悔,昨晚不该胡乱吃醋还弄伤了自己怕她知道而没有回桐景苑,错过了今早送她去机场
他是她遗嘱里的财产继承人之一,她心里怎么可能会没有他?
苏城。
温一心给裴瑾发了信息报了平安后,和江玥才刚到展馆,就收到一大捧的向日葵,江玥凑过脑袋,看着卡片上的送花人,啧啧称赞:“裴先生真的好浪漫呀,人虽然不在女朋友身边,却比那些在女朋友身边的男人都周到细致。”
温一心一手捧着花,另一只手摸了摸花瓣,将向日葵抱到了办公室的阳台上放着,发了信息给裴瑾:“向日葵收到了,我很喜欢!”
裴瑾的电话随后拨过来:“喜欢就好,我不在你身边,就让它们替我陪着你。”
温一心将向日葵养在花瓶里,问:“为什么要给我送向日葵呀?”
这世上,很少有男人给喜欢的女人送向日葵的吧!
裴瑾沉默片刻,才嗓音低缓的道:“我希望你能一直向阳而生!”
生命里永远光芒璀璨,没有阴暗和在黑暗里藏起来的悲伤。
温一心想起少年时的裴瑾送给自己的第一束向日葵,心里登时涌起千般滋味万般情愫,或许那个时候,他察觉到她画中的阴翳和黑暗,便想要用送向日葵的方式,让她看到生活的美好吧。
可他呢,他那个时候,同她一样,最亲的人过世,正沉浸在悲痛之中。
比她更难的是,他还要背负着裴家家主所肩负的所有责任
往事不堪回首。
庆幸的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温一心在江玥和闻澜的协助下,下午的拍摄和采访进行的很顺利,展馆重新开放,预售票才刚出来,便立即被抢购一空。
温一心沉迷于创作,大多时候都待在清雅苑的画室里。
早中晚的时间,裴瑾会给温一心打电话,也不说什么,只是闲聊几句家常,问一下对方正在做什么,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城市的天气如何。
温一心每天都会收到一捧向日葵,她将向日葵摆放在画室的飘窗上,买了很漂亮的瓷瓶装着它们,让这些花沐浴在阳光下。
又过了几天,夏总助和赵姐亲自来了一趟清雅苑。
命人抬了个大大的水箱进门,管家忙去画室找温一心。
温一心下楼,看到水箱里头胖的跟猪一样的锦鲤,只觉得有些眼熟:“这锦鲤”
管家抢先开口:“大小姐,刚才夏先生说一条锦鲤快抵得上一台车了,万一我们养死了一条,那可怎么办?”
温一心也被这些锦鲤的身价小小的惊了一下:“怎么突然想到要送锦鲤给我?”
“裴总说您觉得古香居的胖锦鲤可爱,特意找老板要了一半的锦鲤送过来,养到清雅苑后面花园的假山水池里,以后您每天散步都能看到它们。”赵姐解释完,不由分说,便指挥人将水箱抬到后花园里,将这些锦鲤全部倒进了水池
原来是古香居的锦鲤,难怪那么名贵!
夏总助将香膏和话梅糖留下后,便跟赵姐离开了,徒留傻眼了的温一心和满脸为难的管家。
管家看着水池旁剩下半袋的鱼食,不知道如何是好:“大小姐,这些锦鲤一顿吃多少?”
就怕喂多了撑死喂少了饿死,这么多条锦鲤,如果全部换成车,可以开个停车场了。
温一心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洒了一把鱼食在水面上,看着这些锦鲤摇晃着肥胖的身子争先恐后的游过来抢食,拨了裴瑾的电话:“你送我这么贵重的锦鲤,我怕养不好。”
“很好养的,鱼食饭粒面包饼干它们都吃的。”裴瑾在电话的另一端轻笑:“跟我一样,不挑食。”
温一心:“万一养死了一条,怎么办?”
裴瑾顿了一瞬,“我再赔你一条!”
温一心:“”
温一心认认真真的在网上搜寻了养名贵锦鲤的注意事项,打印出来,贴在水池旁,买了鱼食,每天早中晚吃了饭,就去后花园喂一会锦鲤。
每次看到这些锦鲤,温一心脑海里就想起裴瑾说的话,这些锦鲤跟他一样,不挑食。
温一心偶尔真的将米饭和撕碎的面包屑扔进里面,这些锦鲤抢夺起来扑腾出的水花飞溅在她的衣服上,她看着会忍不住笑出声
她脸上渐渐多了属于同龄人才有的明媚笑容。
虽然裴瑾不在身边,可她的清雅苑到处都是属于裴瑾的踪迹。
画室飘窗上摆放了一长排的向日葵。
后花园的水池里是裴瑾送的憨态可掬的胖锦鲤。
卧房里是他特意为她调制的香膏。
口袋里是他送给她酸酸甜甜的话梅糖。
温一心把自己关在清雅苑,忙着画送给裴瑾的美人图
周一例会的时候,江玥递给温一心一张慈善请柬,“馆长,我打听过了,这个慈善晚宴在苏城很出名的,几乎集中了苏城所有名流商贾,还有慕名而来的一些外地的大佬人物,您要去吗?”
温一心翻着请柬上的日期:“恐怕没时间。”
江玥满脸遗憾:“这也算得上是上流圈子的通行证了,放弃的话太可惜了。”
闻澜道:“慈善拍卖晚宴,主要是以慈善拍卖为主,可以捐赠钱和物,捐赠的物品会以拍卖的形势现场拍卖,所有拍卖的钱悉数为捐赠的善款。
第一次受邀参加这种场合,不去有些不好,您要是没时间,就让我和江玥代替您过去吧。”
温一心点点头:“也好,既然能捐赠物品,到时候我们就捐赠一幅画吧。”
她打开柜子,葱白的指腹抚过那副《蓝眼泪》:“就这幅吧。”
江玥惊讶不已:“您舍得?”
温一心笑了笑,没作声。
慈善晚宴的前一天,温一心早早的离开了苏城,带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去了宁城姜家,陪着姜家人一起给姜恒庆祝三十岁生日。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温一心在姜家老宅住了一晚,第二天,陪着姜母去逛商场。
她挽着姜母的手臂,挑完了女装,姜母想要给姜父挑几条领带,又带着温一心去了男装店。
温一心站在专柜外接了个电话,一回头,就看到温文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温一心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好几步,离温文昊远了些。
许久不见,温文昊苍老了许多,两鬓生出斑白,眼角皱纹横生,那张年轻的时候迷倒了万千少女的俊脸也苍老了许多。
“一心。”温文昊依然是那副温润的嗓音,语气里透着些许无奈:“你不用这么怕爸爸,都是爸爸的错,爸爸对不起你和你母亲。”
温一心听着这一声迟来了许多年的道歉,面上没有丝毫波动,“晚了,你下去同我母亲说吧,我不想听。”
温文昊还想说什么,姜母已经从专柜走出来,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喊了温一心一声。
温一心快步朝着姜母走去。
温文昊看着温一心那张熟悉的侧颜,整个人有些恍惚,记起了在大学里第一次见到慕晚晴时的情景。
慕晚晴有多决绝,温一心便有多心狠。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日子分明过的好好的,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也没打算离婚,慕晚晴为什么宁愿死也不肯跟他过下去了。
自私又自以为是的男人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过错,若不是落魄了,也不会跟温一心违心的说那一声对不起。
温一心和姜母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姜家老宅,姜母和姜老太太舍不得温一心离开,留着让她再在宁城待一晚,明天一早再离开,温一心答应了。
入夜。
洗了澡才刚躺在床上,温一心便接到了江玥的电话。
江玥嗓音颤抖着,语气里掩饰不住地兴奋,就连说话都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结巴起来:“馆长,你猜那幅画拍卖了多少钱?”
“五百万?”温一心随口一说,舒服的窝进了被褥里。
“十亿!”江玥在手机的另一端大吼着:“馆长,十个亿啊!!是我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成交价!!”
温一心:“!!!!”
作者有话说:
这本书写到这里快要结束了,后面差不多就是两人在一起谈恋爱结婚生娃甜甜的番外了,男女主差不多要在一起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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