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嫁人
推开病房的门, 入目一片雪白,室内静悄悄的,病床被白色的帘布围拢着, 里面躺着的人也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温一心怕吵醒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睡着了的姜恒,踮着脚尖,足音极轻的朝着床头柜走去,柜台上搁置着一串车钥匙。
空气里浓烈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混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道,越是靠近病床便越是清晰。
温一心无声的嗅了嗅鼻子, 颤着冷白纤细的指尖, 悄无声息的拨开白色的帘布。
入目是一片刺目的红, 殷红的鲜血浸染了雪白的床单, 温一心手中的包包滑落, 重重的砸落了床头柜上放置的玻璃杯,凌乱的玻璃碎片在大理石地砖上四散开。
温一心掀开被褥,姜恒手腕处印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温热的鲜血正汩汩的从伤口涌出, 垂落在床榻的手腕处, 鲜血飞溅而出, 洒落在她米白色的长裙上, 温一心一阵天旋地转, 她尖叫出声, 踩着满地碎片不管不顾的扑向病床上浑身是血的男人
姜恒被推入急救室时,温一心被拦在了病房外。
她浑身的骨头都是僵硬的,分明是炎炎夏日,可她双脚却冷的仿佛失去了知觉, 单薄纤瘦的身子颤抖的厉害。
姜母和姜老太太守在病房门口, 泪水涟涟, 小声抽泣着,眼角的余光瞥到温一心这般模样,扶着她坐到了长廊的木椅上。
温一心双手用力绞在一起,她想哭,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哭不出来,心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重的连每呼吸一次都牵扯的浑身疼痛。
她木然的望着紧闭的急救室大门,脑海里嗡嗡作响,耳边只有姜恒赶她走的声音:“你走,我不要你看到我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终于被医生从里面打开,姜母和姜老太太忙拉着医生,追问姜恒的状况。
医生取下口罩,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长舒了一口气:“好在发现的及时,命算是保住了,不过病人失血过多,正昏睡着还没醒过来”
姜老太太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说着:“菩萨保佑!”
向来温柔优雅的姜母再也忍不住了,抬手捂着脸,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哭声压抑而悲戚:“我好不容易盼着他醒过来,又弄成这样,这是要我的命啊!”
温一心眸色空洞的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自己才是所有祸端开始的根源。
医生和护士推着姜恒从急救室出来,姜辞匆匆赶到,劝慰了一番母亲和祖母,哄着母亲和祖母一块进了病房。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依然坐在长椅上的温一心,又返回来,喊她:“大嫂,我哥脱离危险了,你不去病房看他?”
温一心一动不动。
姜辞垂眸看到她赤着的一只脚,白色棉袜被鲜血浸染成了红色。
他在温一心面前蹲下,看到她脚底板还流着血,吃了一惊,忙拦住了护士,让护士带她去包扎。
一开始他还以为温一心脚上的血是兄长的。
护士去拉温一心,她却站不起来,护士没法,只能拿了纱布酒精和药膏蹲在长廊里帮温一心清理伤口。
玻璃碎片深深扎进了她的脚底板,可她却仿佛压根就感觉不到痛楚,拔出碎片的时候,翻开伤口用药水清洗的时候,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伤口包扎好之后,姜辞朝她伸出手,“大嫂,你别太担心,医生说我哥已经脱离危险了,我扶你回病房吧。”
温一心总算回过神来,她避开姜辞伸过来的手,摇了摇头:“他不想再见到我,替我再开一间病房吧。”
姜辞讶异,却并未多言,又怕她胡思乱想,便依照了她的要求,安顿她在姜恒的隔壁病房里住下。
医院是姜家名下的私家医院,一切都很方便。
温一心不能走路,每天躺在床上,偶尔问一下查房的护士关于姜恒的情况,她让护士带话给姜恒,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只要他能活下来,他所提的一切要求她都答应。
姜母和姜老太太每天都会过来看她,见她整天不是坐在病床上就是坐在窗口往下望,生怕她也想不开,明里暗里规劝一番。
温一心大多时候都沉默着,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只剩一具毫无灵魂的躯壳。
她一天天的瘦下去,姜家送来的汤汤水水从喉咙里灌下去,可下巴依然尖的吓人,身子骨柔弱到一阵风都能吹走。
有一晚,她陷入梦魇中,哭喊着醒过来时,在黑暗中被姜恒抱进了怀里,她以为自己依然陷在梦境里,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冷香味道,小小声的抽泣着,清瘦葱白的指尖揪着他衣领处的纽扣,断断续续的诉说着心底的委屈:
“你能不能不要推开我,我们说好要生死与共的。”
“只要你好好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姜恒,如果连你都没有了,我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我们还像过去那样好不好?”
“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你这么对我好了。”
“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要死也是我该死,而不是你”
她抽抽噎噎,哭的累了,又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睡过去。
姜恒就坐在她的床头,握着她的手,连夜联系了心理医生和催眠师
温一心这一觉睡得很熟,醒来时,那种一直压在心口的令她透不过气来的沉闷重量没有了,她并不知道自己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姜恒依然不肯见她,姜母和姜老太太却隔三差五的来医院看她,还安排了值班护士轮流为她守夜。
温一心脚上的伤一天天的好起来。
窗外阳光明媚,楼下的花园里姹紫嫣红,正是繁花盛开的时节。
姜辞推开病房的门,看着温一心又坐在窗前发呆,将打包好的饭菜摆放在餐桌上:“一心姐,过来吃午饭了。”
他不叫她大嫂了,改了称呼。
温一心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姜辞跟姜恒长得很像,有着一模一样的温润眉眼,只是年纪同她差不多大小,眉宇间还透着少年人的青涩,从前跟她关系也颇好。
知道她和姜恒交往的那天起,他就开始喊她大嫂了。
温一心用力握着筷子,抬眸看他,一双清澈的眸子纯净如湖泊,“是不是你哥有什么话要你转告给我?”
姜辞把汤盅往她跟前推了推:“一心姐,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他怕说出来后,她连这顿饭都吃不下去了。
温一心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忐忑不安的吃了小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姜辞又劝她喝了小半碗汤。
放下汤盅,温一心似乎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姜辞也没拐弯抹角,“一心姐,我哥打算去国外治疗,看还有没有恢复的希望。”
温一心心里多了一丝欣慰,他想要好起来,满怀着希望,总比放弃生命要好得多,她点点头,语气都轻快了些许:“这是好事,他不希望我陪着是吗,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在碧落园等他回来。”
医疗投资本就占据姜家投资很大的比重,姜家有最好的医疗团队,否则,姜恒也不可能在昏睡了整整两年后苏醒过来。
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就连温一心都知道,姜恒重新站起来的机会是渺茫而微弱的,姜恒心里必定比她更清楚。
他想要出国医治,只不过是想要避开她,独自面对这一切,重新拥有接受现实的勇气。
从万人瞩目的天之骄子沦为行动不便这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的残废,落差是无法跨越的天堑。
她愿意做那个永远在原地等待他回来的望夫石。
姜辞的神情多了一丝同情和不忍,眼神复杂的望着她,语气坚定,言语却透着几分残忍:“我哥希望你嫁人!”
短短几个字,却如晴天霹雳在她头顶炸开。
温一心怔住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姜辞抿了抿唇,“一心姐,我哥希望你找个对你好的好人家嫁了,他这辈子就这样了,不可能给你以后想要的生活,更不可能给你孩子,他上次自杀,也是怕蹉跎了你一辈子”
温一心瞪圆了双眼,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姜辞继续道:“我哥说,如果你嫁了人后过的不好,再想回到他身边,等他从国外回来,会去见你”
温一心僵坐了好久,才抬眸看向姜辞,嗓音是从喉骨里溢出来的:“这便是他希望的?”
姜辞点点头,于心不忍的转开眼,低声道:“一心姐,我哥希望你过得好”
温一心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眼泪滚滚而落,如决堤的洪水,在清瘦的小脸上肆意汹涌:“没有他在我身边,我以后怎么会好得起来?”
姜辞掏出帕子递给她,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一心姐,我也觉得我哥太过分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去说他”
衣袖却被温一心扯住了,她用帕子捂着脸,嗓音哽塞却如豁出去了一般:“他这辈子做出任何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你帮我转告他,只要他心里好受些,我愿意听他的话嫁人”
作者有话说:
? 42、守活寡
温一心跟姜辞回了姜家, 在姜母的周密安排下开始相亲,姜母看着温一心木然空洞的双眼,唉声叹气, 既不舍又不敢违背姜恒的意思,害怕姜恒又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出来。
她拉着温一心的手:“一心,你既然叫过我妈,往后我就是你母亲,这姜家就是你的娘家, 我一定会为你挑选一户好人家, 好好考察那些人的人品和家境的”
说着说着, 姜母便悲从中来:“你本该是我儿媳妇的, 若不是”
温一心也想哭, 悲伤如洪水一般蔓延到心口,快要将她整个人淹没,可她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只是眼眶涩的厉害, 红的如染了血。
尽管姜母千挑万选, 筹备得当, 可整个宁城, 论家世没有几家比得过姜家, 论人品,没有适龄的年轻人能越的过天之骄子姜恒,论才貌,姜恒更是一等一的人物。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姜恒足够爱她, 从年少倾慕到谈婚论嫁,他的心里眼里永远都只有她一个人,从来就没有多看过别的女人一眼。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注1】
年少时遇绝色,从此看山不是山,是山色空蒙,看水不是水,是水光潋滟,看你不是你,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注2】
这些情爱扎根在她的血液里,骨髓里,如蔓藤一般在她的身体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枝丫遍布在她的每个毛细血管里,想要连根拔除,剥皮抽筋都无法让她忘却,除非她香消玉殒化为灰烬。
姜恒的身体永远都好不起来了,她的心却跟他的身体一样,病入膏肓,找不到救治的良药。
她是温家不受宠的大小姐,又是姜恒曾经的未婚妻,她身份尴尬,规矩多讲究多的豪门大户觉得她晦气,不肯求娶。
存心想要求娶的青年才俊又碍于姜恒的身份,自问永远比不过她心里面那个人,便歇了想要娶她的念头。
还有一些愿意娶的男人,听闻姜家要将温一心以干女儿的身份嫁出去,抱着想要攀附上姜家这棵大树,纷纷过来同温一心相亲。
姜母挑挑拣拣,在圈子里打听到那些人的为人处世后,将那些人都剔除出去。
宁城适婚的青年才俊少,便在别的城市帮忙挑选合适的相亲对象。
温一心不想拂了姜母一片苦心,更不想让姜恒放心不下,她认认真真的去相亲,端端正正的坐在高档咖啡厅或者茶楼里,回答坐在对面的陌生男人提的问题。
温一心一辈子加起来见到的适婚男人都没有那几个月见到的男人多。
她对那些人都没有什么感觉,会不自觉的排斥他们身上的味道以及言行举止,更讨厌他们试探般的靠近和触碰。
大多都是本分体面的人,无论看不看得上,对方都还算绅士,不会给她难堪,可百密一疏,总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
温一心如以往一样,穿着姜家准备的月白色旗袍,坐在茶馆的窗户前品着茶,等着姗姗来迟的相亲对象。
对方三十五岁,比她大了一轮,单身,听闻是临城的后起之秀,看照片模样不错,身价不菲,温一心看了好几次时间,见对方迟迟不到,正要起身离开时,那人来了。
穿一身黑色的西装,捧着一大束火红色的玫瑰花,身高腿长,站在她的面前,向她道歉:“抱歉,刚签了个上亿的合同,时间耽搁了一会,让你久等了。”
男人一双眼上下打量她,视线在她的胸口和腰臀处停留了好久,温一心只觉得那人直白的目光宛如两条毒蛇在她身上爬来爬去,令她极其反感。
她并没有接那一捧玫瑰花,只是重新落坐,借着茶桌遮挡住自己妙曼的身姿,淡淡道:“没事,工作要紧。”
男人打了个响指,点了好几样小点心,将玫瑰花放在靠窗口的位置,盯着她清瘦精致的小脸:“温小姐真是善解人意。”
他倒了一杯茶,递到温一心的面前,温一心没有去接,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礼品盒,打开,黑色天鹅绒上静静躺着一条钻石项链,“小小礼物,算是弥补我迟到的过错,还请温小姐笑纳。”
温一心自然不肯收,她指尖抵在礼品盒上,将面前的礼品盒推回到对面的位置:“不必客气。”
骨肉匀称的细白手指却被对方一把握住,对方呼吸声加重,身子隔着桌面朝着温一心倾过来,压低了声音:“久闻温小姐大名,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温小姐,我对你一见钟情”
温一心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轻浮的相亲对象,她想要甩开男人的钳制,对方却握的很紧,根本就甩不开。
温一心急了:“先生,请你自重!”
对方压根就没把温一心的话放在心里:“温小姐,你跟了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温一心气的脸颊通红,正纠缠之间,男人的手腕就被一双冷白到毫无血色的大掌用力握住,温一心抬头,就看到姜恒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依然坐在轮椅上,面容清瘦,侧脸冷峻,身子瘦削的厉害,一双漆黑的眸子如深不见底的寒潭,可那双手却极其有力,那人疼的面孔扭曲叫出了声,早就松开了温一心的手指。
姜恒一拳挥在那人的脸上,将人揍倒在地,他的轮椅也因为惯性作用往后退去,靠背撞在了身后的茶桌上。
对方不敢动姜恒,捂着脸,爬起来就灰溜溜的跑走了。
若不是姜恒腿脚不便,他一定把对方往死里打一顿,绝不会就这么罢手了。
温一心忙站起来,想去扶他,又不敢靠近,只能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关切的问他:“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哪里?”
她的视线下移,落在他的双腿上,她分明看到桌腿碰到他的膝盖了。
姜恒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落在自己毫无知觉的膝盖上,眼里闪过一抹嫌恶,言语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冷嘲:“我齐腰以下的位置,早就没有任何知觉了。”
温一心仿佛碰了不该碰的禁地,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姜恒的视线凝在她的脸上,看着她清瘦的小脸和清减了许多的身段,语气里多了一丝心疼和自责:“这个人我没来得及做背景调查,有我在,以后这类渣宰,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温一心的声音又干又哑:“我每次出来相亲,你都在隔壁的包间吗?”
若不是刚才那人举止太过孟浪,他一定不会及时出现在她面前,温一心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何种滋味。
姜恒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只是滚动着轮椅往外走,嗓音淡淡传来:“你若不喜欢,直接甩脸走人拒绝就是,用不着看我母亲的面子,跟这些恶心的人虚与委蛇,我活着一天,姜家以及整个宁城的人不会有人敢给你半点气受。”
姜恒的轮椅被卡在门槛处,温一心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过去,帮忙推他出门,助理等在门口,见姜恒出来,忙打开车门,放下后车厢的滚板,姜恒的轮椅顺着滚板进了后车座。
助理打开另一侧的车门,看着依然愣愣站在原地的温一心:“温小姐,上车吧。”
温一心生怕姜恒拒绝她,小跑过去,弯腰上了车,坐在姜恒身侧的位置。
助理放下后车座的挡板,隔绝前面的视线。
温一心开了车灯,弓着身子去挽他的裤脚:“我看看你的膝盖。”
姜恒拂开她的手,重新将裤脚放下,低声道:“没事。”
温一心只得直起身子,乖乖坐好,她后背挺得笔直,像一个求老师表扬听话的好学生。
她身上清甜的香味一阵阵的袭来,充斥着他的鼻息,他的感官,他的五脏六腑,令他无法呼吸。
身边的女人,本该是属于他的!
姜恒眼眶发红,他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骨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脉路分明,他生怕温一心看到自己的失态,忙转开眼,视线望着窗外。
温一心见他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只能讪讪的坐正了身子,看着前面的挡板,声音很低,“我知道你不愿意看到我,到前面一个路口,你就放我下来吧。”
话音刚落,手指就被男人抓住,姜恒的手宽大而冰凉,掌心是潮湿的。
温一心心里一喜,忙反手握住他的手指,欣喜还没溢于言表,姜恒的手就从她的掌心里抽走了。
姜恒垂眸,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声音又涩又哑:“既然这些人你都看不上,我替你挑一个,你若是不排斥他,就嫁过去。”
似乎知道她不会愿意,不等她回答,姜恒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跟着我这种残废,你知道不知道你会失去什么?”
温一心眸底沁出点点细碎的水雾,“我只知道,失去了你,我就失去了全部”
姜恒心尖涌上阵阵酸涩,他极力压制下去,深吸了一口气,才止住自己反悔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变得心平气和一些:“一心,跟了我,你就得不到你想要的生活了。
我知道,你很喜欢孩子”
“我不喜欢孩子,我只喜欢你。”温一心呜咽着,忍不住涕泪横流:“我可以不要孩子,你如果想要孩子,我们也可以收养一个”
“你会守一辈子活寡!”姜恒实在忍不住,抱她在怀里,任由她的眼泪鼻涕全部擦在他昂贵的西装外套上,“我不忍心看你过得不幸福!”
“我愿意守活寡!”温一心哭的稀里哗啦。
“一心,你给我保留点作为男人最后的尊严吧。”姜恒嗓音哽咽,通红的眸底染上细碎的水光:“算我求你了!”
温一心:“”
作者有话说:
注1:唐元稹的《离思》
注2:郑欲的诗
? 43、初见
温一心茫然的看着他, 她从来就没看到姜恒在她面前掉过眼泪,就算天塌下来,这个男人从来都是温润而从容的。
就连他车祸后醒来, 知道自己双腿残废后自杀,也没有在她面前湿过眼眶。
可现在他求着她嫁给别人,求她给他留点身为男人的尊严和体面,却湿了眼眶。
温一心知道,他主意已定, 他们之间, 再也回不了头了。
那一天之后, 姜恒在她面前又消失了。
然后, 她遇到了裴瑾。
姜恒怕她再碰上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怕她被人欺负了,不敢再安排那些人跟她单独以相亲的方式相处。
由姜恒策划姜辞出面,在姜家的五星级酒店大厅里举办了晚宴,这场晚宴办的声势浩大, 汇聚了各个城市的名流阶层的男男女女。
温家另外两个女儿也参与其中。
裴瑾那张陌生却又过份俊朗的面孔在一众青年才俊之中分外显眼, 他身姿挺拔, 长身玉立的站在那儿, 便如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几乎是所有人视线追逐的焦点。
温一心穿着一身胭脂色的旗袍, 旗袍上手绣着缠枝梅花,锦缎般的墨发用一枚玉簪挽起,妆容清丽而温婉,眉宇间还透着一抹妩媚之态, 姿容绝顶, 艳压群芳。
她静静坐在角落里, 看着大厅里推杯换盏衣香鬓影,知道姜恒替她挑选的那个人就混在其中,只是她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
温一心酒量太浅,她不敢喝酒,只捧着一杯红茶,时不时的抿一口。
温暖和温一意穿梭在人群里,犹如两只花蝴蝶,四处搭讪,在这种场合,简直如鱼得水。
温一心却如一块枯木,对那些主动上来说话的年轻男人客气又疏离的微笑,这副态度,有心被她的容貌气质打动,想要同她更进一步,也被她的冷淡劝退了。
一直到,两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温一心微微抬眸,朝着被一群女人围拢在中间的男人望过去。
裴瑾深邃漆黑的眸底仿佛簇燃着两团火苗,视线如两团火炬一般朝着她射过来,凝在她的身上,再也挪不开眼了。
姜辞不经意的瞟向裴瑾,见他看向温一心的眼神,提着的心微微松懈下来。
那分明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透着压抑而涌动的欲念,仿佛草原上凶猛肆意饥饿的野狼王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猎物。
蠢蠢欲动的偏执目光里闪烁着属于男人强烈而张扬的占一有欲。
裴瑾端着玻璃酒杯,一仰脖,将透明的高脚杯里辛辣的白酒一饮而尽。
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裴瑾冷峻的眉眼泛了一丝柔情,被他藏在微微上翘的眉梢眼角处。
他放下酒杯,分花拂柳般撇开围拢在身侧的男男女女,径直大步朝着角落走去。
温一心看着男人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心跳莫名加快了些。
他双眸落在她身上,视线如一张千丝万缕的网,将她整个人罩住,令她动弹不得。
温一心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想要逃离,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上时,她手掌压着桌面,迫使自己站起来,正要转身离开。
察觉到她的退缩,裴瑾知晓自己吓着她了,他微微收敛了些,知趣的停下脚步,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
姜辞已经先一步跑过来,喊住了她:“一心姐,你跟我来一趟。”
温一心低垂着脑袋,跟在姜辞身后,转身进了电梯,到了总统套房,才落座,刚想要松一口气,门被人从外推开,裴瑾信步跨入,长腿迈开,不请自入,坐在她的面前。
姜辞凑到温一心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又殷勤的给双方做了介绍,便将套房的客厅留给两人,自己躲到了里面的房间里。
裴瑾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他微微倾身,给她倒了一盏温开水,放在她的面前,嗓音低沉而温润,好听极了,“温小姐,幸会!”
这声音,这语调,让温一心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倾身递水给她的时候,离的近了些,温一心闻到男人身上熟悉的清冽冷香味道,带着令人心安的魔力,让她无所适从慌乱的心瞬间安静下来
晚宴结束,姜辞回了姜家,径直去了书房。
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烟雾缭绕,微亮的火星一闪一闪。
姜辞打开灯,又开了窗,窗外凛冽的寒风灌入,将室内的烟雾吹散的一干二净。
姜辞劈手夺了姜恒唇齿间的香烟,按熄在了烟灰缸里,他站在姜恒面前,后腰靠着书桌,脸上满是寒凉,语气里多了一丝气急败坏:“哥,大嫂答应了,她愿意听从你的话,嫁给裴瑾了,你满意了?”
姜恒掏出烟盒,在掌心磕了磕,倒出一根,夹在指尖,正要点燃,姜辞再次劈手夺了,揉碎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哥,你以前从不抽烟的,现在身子不好,更不能抽了。”姜辞顿了顿,“你要是实在舍不得一心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旦她跟着裴先生去了宣城,你们之间真的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姜恒喉咙涌上一阵阵的腥甜,被他不动声色的吞咽下去,却不小心被呛住,他捂着胸口,拼命咳嗽起来,咳的五脏六腑都在抽动,冷白的面孔涨成青紫的颜色,恨不得背过气去。
姜辞心疼不已,忙倒了水给他喝,又替他顺着后背,知道不能再刺激他了,只能讪讪的闭了嘴。
姜恒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再开口时,嗓音低沉而虚弱:“我身体越来越差了,要出国医治,她跟着裴先生去宣城之前的这段时间,你替我好好照顾她。”
姜辞心里越发酸涩,却也只能点点头,遵从兄长的吩咐。
姜恒走的悄无声息,或许是怕自己反悔,亦或者是怕阻挡温一心好不容易才迈出的那一步幸福。
决定远嫁宣城后,温一心回温家清理自己和母亲的东西。
一些相框相册要带上,可有一本她和姜恒年少时在一起的相册在自己的卧房里却怎么也找不到,温一心不确定是不是搬到碧落园去了。
温一意和温暖看到温一心在家翻箱倒柜,忍不住站在门口对她一番冷嘲热讽:
“整个宁城都知道你是个扫把星了,领证当天害的未婚夫出了车祸,姜家人应该恨死你了吧,你竟然有脸继续住在姜家。”
“姜老太太和姜伯母恨不得立刻把你这种祸害赶出来吧,姜恒哥都不肯要你了,你还死皮赖脸的住在人家家里不肯走。”
“听说姜家有意把你嫁给宣城来的裴先生,那晚你跟裴先生在总统套房里聊了什么?我可要警告你,裴先生心里早就有喜欢的人了,那人还是宣城上流阶层的豪门名媛”
温一意似乎早有准备,将一本杂志摔在温一心的脚边,杂志的内页上,印着一位打扮时尚模样秀美的女子。
女子叫阮晴,底下是长篇大论,津津乐道的报道着她的私生活,以及为她一掷千金砸钱砸资源不惜一切代价捧红她的男朋友。
温一心拾起那本杂志,盯着上面的女子,眸色微亮,仿佛在一望无际的漆黑深夜里攫取到了一抹星光。
见温一心捧着那本杂志一动不动,温暖和温一意以为自己目的达成,趾高气昂的下了楼梯。
温一心收起那本杂志,拧着行李箱离开温家时,口袋里多了一份婚前协议。
她把婚前协议摊开在裴瑾面前,让他签字:“你要是没意见,就先签字,我再跟着你去宣城,领证结婚。”
如果一定要嫁人,与其嫁给一个她嫌恶的男人,不如和一个同姜恒有几分相似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各取所需,各尽其责,最好不过了。
裴瑾爽快的签了字。
同姜母告别时,姜母哭红了眼睛,只叮嘱她要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想着姜恒了。
同姜老太太告别时,姜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往前看吧,你还年轻,日子长着呢。”
温一心想起温暖说的那些话,她害的姜恒变成这副模样,想必姜家其实并不愿意再看到她的吧。
毕竟看到她,便会触景生情,睹物思人,只有她彻底消失了,姜家人的生活才会慢慢平静下来吧。
姜辞开车送她和裴瑾去机场,下车时,温一心让裴瑾在入口处等她片刻。
她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初春寒凉的风往她的领口和脖子里钻,冻得她唇色乌青,她却浑不在意,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想要见到的人。
温一心忍不住问姜辞:“你哥他,怎么样了?”
姜辞想到姜恒那副痛不欲生的憔悴模样,不敢隐瞒什么,只得如实转告:“我哥身体出了点变故,前些时候已经出国治疗了,他让你不要再念着他,过好自己的日子。”
温一心心脏仿佛被人用手攥紧了,窒闷的难受。
她转过身,朝着等在机场不远处的裴瑾走过去,姜辞在身后喊住她:“一心姐,祝你幸福!”
这是我哥的心愿,也是我们姜家所有人的心愿。
温一心原本以为自己早已麻木了,可听到姜辞的话,胸口却还是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 44、心肝
雪过初晴, 寒风凛冽。
温一心挽着裴瑾的手臂,高跟鞋轻轻踩在石板路上,缩了缩脖子, “他把自己当成了累赘,为了不拖累我,让我嫁了人。”
裴瑾见她冷,取下围巾戴在她的颈脖上,温热的体温沁入肌肤, 一如他掌心的温暖。
远远望着, 两人仿佛一对新婚燕尔恩恩爱爱的小夫妻。
温一心又问:“姜恒他同你说了什么?”
裴瑾将她冰冷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 只道:“他怕我误会, 说你这次回宁城, 没有联系姜家任何一个人,也不知道他已经回了姜家,对吗?”
“嗯。”温一心低声开口:“我只是担心姜老太太,她是个对我很好也很慈爱的老人家。”
裴瑾侧目看着她, 眸底多了一丝怜悯:“为什么不联系姜家人?”
“我怕”温一心嗓音里满是犹疑:“我怕她们看到我, 会想起我是害姜恒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 就不敢了”
裴瑾心疼极了, 他突然停下脚步, 将她搂抱在怀里, 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嗓音微沉:“如果姜家有人不喜欢你,你就跟我回宣城。”
温一心不吭声。
气氛一时有些僵滞。
裴瑾抚了抚她的后背,松开她, 牵着她的手带着她穿过地下通道, “不要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那场车祸跟你无关,是卡车司机疲劳驾驶,没有遵守交通规则。”
温一心摇摇头:“如果不是他急着来酒店接我,或许能避开那个时间,就不会出那场事故了。”
裴瑾闻言,俊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他不动声色的问:“当时你在酒店?”
温一心点点头:“那晚毕业晚宴,我和同学聚在一起,玩到很晚,就在酒店住下了。”
温一心满心悔恨:“我不该参加那场晚宴的”
裴瑾神色愈发复杂了,他垂眸看着她,欲言又止,却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姜恒这种情敌的可怕之处在于,他将爱一点一滴的融入到所爱之人的骨血里,潜移默化,星罗棋布。
等到真相彻底揭开的那一天,只能感动于他背后默默的付出。
也难怪温一心陷在从前的感情里,无法自拔。
换了任何一个有点良心的人,都无法那么快从姜恒的深情里走出来。
若姜恒是自私自利的情敌,裴瑾还能不择手段同他一争高下,可对方如此坦荡,谦谦如君子,若是强取豪夺,只会将温一心推的更远。
到了医院,推开病房的门,姜老太太已经醒了,正半靠躺在床头看电视打发时间。
见温一心推门而入,老太太盯着她看了片刻,眼眶突然红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一心,心肝,是我的小心肝啊!”
温一心忙上前,坐在床沿上,握住了姜老太太的手,笑着喊她:“祖母,我来看您了。”
她眸底腾起一片水雾,又将快要涌出来的眼泪收回去。
姜老太太上下打量她,苍老的手去抚摸她光滑细嫩的脸颊:“比出嫁之前胖了些,看来姑爷把你照顾的很好,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裴瑾将礼品放在床头,也跟着温一心叫了一声:“祖母,我是裴瑾。”
姜老夫人这才看向裴瑾,一张嘴乐开了花,比见到了嫡亲的孙女婿还要开心:“姑爷生的一表人才,跟我家心肝真是般配呀。”
她拉着裴瑾的手跟温一心的手指握在一起,意有所指的开口:“一心,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这么年轻,日子还很长,要好好的。”
她如嫡亲的老祖母一样,谆谆劝慰她放下过往,开始新的人生。
温一心抿着唇,言不由衷的点了点头。
病房门再次被打开时,是姜辞推着姜恒进来了,见温一心和裴瑾两人早早就到了,寒暄了一番,裴瑾兢兢业业的充当着“姑爷”的角色,没有昨日半点剑拔弩张的紧张感,病房还算其乐融融。
温一心喂姜老太太吃了些软糯的燕窝粥。
上午十点,夏总助来医院找裴瑾,汇报一些工作上的事。
裴瑾听完,指尖捏着一根香烟,并未点燃,他垂眸看向温一心,低声开口:“公司有些急事要处理,我要立即飞回去一趟,等你这边安顿好了,再回宣城找我,我们去度蜜月。”
温一心双手绞在一起,无名指上的鸽子蛋钻戒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她送裴瑾去了机场,“一路平安。”
行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裴瑾理了理温一心颈脖上的围巾,俯身在她额前印上一吻,嗓音缱绻温柔,万分不舍:“裴太太,我在宣城等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温一心听到广播里的催促声,推了推他:“时间快来不及了。”
裴瑾却站在原处不肯动,一双眼如染了浓墨,漆黑深邃,似乎在盼望着什么。
温一心踮起脚尖,樱粉色的唇在他下巴上碰了碰,提醒道:“再不走,就要误航班了。”
裴瑾用力抱了抱她,这才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姜辞看到这一幕,心都是肿的,看来这辈子,他再也没有机会叫温一心一声大嫂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许多感情,都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暗自滋生的,犹如疯狂扩散的癌细胞,等到身体发出警告的时候,已经进入了绝症晚期。
兄长亲手将一心姐嫁出去的那一刻,事情就已经脱离掌控了。
温一心在机场大厅站了许久,看到有飞机从头顶呼啸着飞过,才慢慢往出口走去。
姜辞在前方对着她招手:“一心姐,我哥让我来接你。”
姜辞送她回了碧落园,她在书房里找到正在处理工作的姜恒,手指在实木门上敲了两下,声音很轻:“不知道有没有打扰你。”
姜恒扔了手中的笔,抬眸看向她,唇角挂着温润妥帖的笑意:“不打扰,快进来。”
从前她进他的书房,向来横冲直撞,将他桌上的东西翻的到处都是,何曾如今天这般守规矩过。
分别一年多,终究是生疏了。
姜恒心里又漫过一丝悲凉。
温一心足音极轻的走进书房,在他面前的沙发上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交握在一起,轻声问:“你身体好些了吗?”
昨晚相见匆匆,都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关心的话。
姜恒嗓音温润如初,犹如潺潺流动的温泉水,“在国外休养一年,好多了。”
他自嘲一笑,“只是这辈子,我也只能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永远的坐在了轮椅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温一心不知该如何宽慰他,而他似乎并不需要宽慰,默了片刻,温一心扔下一个重磅炸弹:“裴瑾同意跟我离婚了。”
姜恒愕然。
温一心低眉垂目,“我一开始要跟他离婚的时候,他死活不肯,还说只要他不想离,这婚便不可能离得掉。”
她摩挲着无名指上硕大的钻戒,“昨晚回了酒店,他突然就答应我,愿意同我离婚了,我想今晚在医院陪祖母一晚,明天飞回宣城,同他办理离婚手续。”
姜恒沉吟半响,不解的问:“他有说原因吗?”
“他只说愿意放我自由!”温一心抿了抿唇,密如蝶翼的眼睫颤颤巍巍的抬起,眸光对上姜恒的视线,“他对这件事转变那么大,我想知道你对他说了什么。”
姜恒摇了摇头,“我怕他误会,同他坦诚了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并未多说什么。”
温一心站起身,“现在离婚有一个月的冷静期,一个月后,我再回宁城,你会在宁城等着我吗?”
姜恒俊脸凝重,温润的笑意消褪的一干二净,他郑重开口:“一心,你可以像小时候一样,重新叫我一声哥哥的。”
温一心鼻尖发酸,眸底一点点沁出细碎的水雾:“你躺在病床上两年,我亲力亲为的照顾了你两年,就盼着你能醒过来,同我说说话”
“有时候累极了,不想回碧落园住,就躺在你的病床上,抱着你睡,期盼着有一天,我睡过了头,你能亲口叫醒我”
“我有时候甚至会想,是不是因为我们俩太守规矩,从未越过雷池一步,保留着最后的底线,想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切在领证的那一天交付给彼此,才造成了后来的局面。”
“如果我早就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还会舍得把我嫁出去吗?”
“我外公外婆过世,母亲在一年内失去了两个最亲的人,正处于最悲痛的时候,却发现了我父亲和她一手资助完成学业的女人长久的婚外情,连那两人生的孩子,都只比我小半岁,还取名叫温暖
我那天碰巧从学校赶回家,眼睁睁的看着她从楼上跳下来,脑浆迸裂,鲜血横流,死在了我的面前,那段日子,我过的生不如死。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在温家继续熬下去,我满脑子都幻象着要跟温家那些人同归于尽。
是你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带着我远离了宁城,去了环境幽静的度假山庄度假,每天早晚送我一束向日葵,写了很多浪漫的诗,鼓励我从那段阴霾之中走出来”
谁也不知道,经历了那些事,姜恒在她心中,究竟是怎样重要的存在。
姜恒对她而言,重要到何种程度,恐怕连姜恒自己都不知道。
温一心哽咽着,平静柔和的声音一点点的变了调:“姜恒,我还记得你对我表白的那天,阳光很好,我把你那些写了诗的卡片全部珍藏起来了,甚至连同那些向日葵的花瓣,也都烘干,拼贴成了男孩和女孩的背影,变成了一副画”
她声泪俱下,语调克制而隐忍,单薄纤瘦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仿佛回到了过去那段痛苦的时光。
她被淤泥覆盖,快要溺毙其中,是他,用温暖和爱,一点点将她从深渊里拉出来,重新置于阳光之下,让她得以重生!
姜恒心口仿佛被利刃划过一刀,疼的撕心裂肺,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一心,我从来就不敢告诉你,你收到的向日葵和带诗的卡片中,有一半根本就不是我送的”
作者有话说:
男二的命真是太苦了。
? 45、你不要我了
温一心微怔, 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瘦削苍白的男人,车祸让他的身体饱受摧残,可他的心一如既往的炙热如火, 从未将所承受的一切迁怒给身边任何人。
包括本该为他负责一生的她。
他出事后,姜家旁支也曾对她冷嘲热讽过,明里暗里说她是扫把星,害的姜家命定的接班人变成了植物人。
姜家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欲绝之中,无暇他顾, 温一心伤心欲绝之余, 还要承受这些闲言碎语, 犹如万箭穿心。
幸好, 他醒过来了。
在病床上整整昏睡了两年的男人, 终于苏醒过来了。
那些攻击她的言论顷刻间消散殆尽,他就像一堵墙,帮她遮挡住了外面所有的风风雨雨,将她护在安全温暖的羽翼之下。
她以为, 她终于苦尽甘来, 却没想到, 他的苏醒, 竟然是他和她渐行渐远的开始
温一心一直以为, 他们在彼此面前犹如一张白纸, 没有任何秘密,毕竟他一切账号所有的密码都是两人确定关系那一天的纪念日,他的手机电脑甚至书房里被锁在保险柜里的商业机密文件,她都可以随意翻看。
他对她从不设防, 她轻轻松松就能随意出入他的私密领域, 他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温一心从来就不知道, 他在她面前,竟然也有不敢的时候。
他薄唇微动,嗓音很轻,如羽毛般轻轻拂过她的心尖:“一心,那段时间,你一直都很消沉,整天坐在院子里画画,我每天结束课业后去看你,你都郁郁寡欢,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一点。
后来有一天,你指着琉璃瓶子里的向日葵告诉我,你很喜欢我送的花,还有放在花里的小卡片
那是你住进那栋别墅后,第一次对我露出一点笑意,我看着你欢喜的样子,心都快要化了。
可只有我心里清楚,那一束向日葵以及那张没有署名的卡片,不是我送的。
从此以后,我每天去看你,都会给你带一束向日葵,在向日葵的花束里夹带一张仿写字体的卡片
你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我也终于查清楚了送你鲜花和卡片的人”
温一心怔怔的望着他,没有去问那个人是谁,可心里却隐隐有了答案。
“如果没有那场变故,我们顺利的结了婚生了孩子,我给得起你想要的生活,我一定会让这件事永远的烂在肚子里。”
姜恒俊逸的面孔隐在阴影之中,精致的侧颜轮廓愈发立体,他嗓音很淡,隐隐夹杂着一丝懊恼和挣扎:“一心,对不起,这是我在这段感情里,唯一对你有所隐瞒的地方,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你跟我在一起的那些年,我明知道他也在找你,可却杜绝了他能见到你的一切可能,我怕”
“怕你只是被我对你的好感动了,真正喜欢的却另有其人。”
“你见到他的第一眼,觉得他有些像我,其实并不是他像我,而是我清楚他所有的喜好和习惯,像极了他。”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温一心止住了。
难怪她和裴瑾相处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彼此之间的习惯和喜好都契合的刚刚好。
可这不是她离开姜恒的理由。
温一心泪眼朦胧的望着他,“就算我曾经被一束向日葵和一张卡片打动过,可也是因为我以为那束向日葵是你送的,卡片上那些浪漫的诗句是你写的。
我只知道,是你把我从温家这种肮脏的泥潭带走,是你帮我争取到了我母亲给我留下的遗产,是你把我安顿在姜家,给了我前所未有的温暖。
是你履行了我母亲的遗愿,对我无微不至的好,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哭的越发厉害了,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簌簌而落:“是你那些年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在我需要你的任何一刻,你从来就没离开过。”
“我们约好等我一毕业就结婚的,我为了能早点嫁给你,本硕连读时,我拼了命的修学分,分明要七年才完成的学业,我用四年时间就把学分修满了。”
“或许我应该懒惰一些,延迟一年毕业,你也不会遇到那场车祸,我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哭的泣不成声,却极力隐忍着没有让情绪崩溃。
“就算那个时候,他出现在我的面前,于我而言,也只不过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在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和一无所知的陌生人之间,哪怕是闭着眼睛,但凡是个正常的女人,都会选前者,更何况是对姜家极其依赖的温一心。
温一心抬手掩住脸,喉咙里仿佛被塞了一捧细沙,声音嘶哑干涩,“你曾经说过,这世上,只有生死能把我们分开,我苦苦的盼着你苏醒过来,以为我们还会像过去一样,过上跟从前一样幸福的生活。”
“生离死别没有吓退我,我不离不弃的守在你身边,可你醒来后,却不要我了。”
“姜恒,你不要我了!”
“你怎么可以质疑那些年我对你的爱?!”
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泪水在温一心瓷□□致的小脸上泛滥,她无法面对这些迟来的坦白,手掌掩住口鼻,拧起包包,快步跑出了书房。
姜恒心口堵得慌,想要追上去,身子却不听使唤的往外栽倒,连人带轮椅一同摔在了灰色的地毯上
听到动静的姜辞从隔壁跑进来,看到被轮椅压住的姜恒,忙上前去扶他:“哥,你怎么样了?”
姜恒顾不得这些,趴在地毯上,手指指着门口:“快,快去看看一心,不要管我。”
姜辞将他抱到轮椅上坐好:“你不要担心,我去哄哄一心姐就好。”
他匆匆忙忙的安顿好了姜恒,在兄长的催促下,忙拿了车钥匙下楼去追温一心。
书房的门自动阖上,姜恒坐在轮椅里,闻到一股异味,他本就毫无血色的脸突然间变得煞白,被温一心一席话激的混沌的脑袋重新清醒过来。
他颤着手指,拨了护工的电话。
强壮的护工很快上楼,推着他去浴室清洗
清洗完毕后,在护工的帮助下,他穿戴整齐,坐在落地窗前看院子里的风景,气温一点点回升,寒冷的冬天快要过去,春天的脚步近了。
桃树的枯枝在凛冽的风里悄然抽出了嫩绿的芽。
他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回响着温一心说的那些话,心口抽搐般疼起来。
在医院苏醒来后,他就听到姜母和姜辞说过,车祸后昏睡的那两年里,都是温一心亲力亲为的照顾他,有她在的时候,连请来的专业护工都插不上手。
她娇小柔弱,握着画笔的手指并无多少力气,却在护工和医生的指导下坚持给他擦洗全身,怕他整天躺着肌肉萎缩,给他做全身按摩,将他收拾的干干净净。
他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就好像一个睡着了的人,周身没有笼罩半点病气。
她还录了好些视频,有时候是坐在床沿边,有时候是侧躺在他的身边,脑袋枕在他的怀里,双臂抱着他,同他说一些话。
就连姜家人都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时,只有她坚定的认为,他一定会醒过来。
她从未放弃过他!
他醒来后,睁眼看到的,是一张喜极而泣的满脸泪痕的笑脸,温一心扑进他的怀里,生怕那一刻看到的只是一场梦境,狠狠的掐了自己好几下,掐的胳膊上都青了一块。
昏睡的两年里,时光悄然流逝,却并未给他带来半点记忆,他的回忆依然停留在两人开车去领证的那一天的路上。
他心疼极了,把手从被褥里拿出来,拉开她的手指,抚摸她被掐青紫的手臂,“我一睁眼就看到你在犯傻。”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那么久,依然是那副宠溺嗔怪的语气。
温一心趴在他怀里,嘤嘤嗡嗡的哭,恨不得把眼泪流干。
他想坐起来抱她,动了一下,才察觉到自己双腿不听使唤,很快他就发现,腰部以下彻底没了知觉。
他向来是个直面残酷现实的人,很快便让医生拿来了病例报告,知道自己腰部以下瘫痪,也知道自己已经在医院昏睡了两年。
这两年时间,在温一心精心的照顾下,脸上和身上的伤口已经彻底愈合,甚至因为被照顾的太好,而没有留下一丝疤痕。
他开始重新思考他和她的未来。
击溃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在跟温一心吃饭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异味。
他还没有从尴尬中反应过来,温一心已经神色自若的放下了筷子,从抽屉里拿了成人纸尿裤,推着他往卫生间走去
姜恒这才察觉到自己大小便失禁了。
他崩溃了!
他赶她出去,喊了护工进来。
温一心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手足无措的守在门口,等着他从里头出来。
残废了不要紧。
永远坐在轮椅上也不要紧。
他从不缺重新活过来的勇气。
可现在他恨不得自己在那场车祸里彻底丢了性命,也不愿活成一个连生理排泄都无法自控的废人。
他这副样子,在面对她时,教他如何自处?又该以什么颜面和她继续过下去?
他不忍心继续拖累她,更不忍心耽误她漫长的一生。
她还那么年轻,要走的路那么长。
他赶她走,她不肯走,逼得急了,她就哭,哭的他心肝肺都绞着疼,她分明知道,他最看不得她流眼泪。
长痛不如短痛,他狠了心,让她滚,可她偏偏一根筋,死活不愿离开他,要跟他这个残废白头到□□度余生
作者有话说:
把女主分成两半吧,男主和男二一人一半算了,呜呜呜,我的眼泪不值钱!
? 46、塑料夫妻情
姜辞开车追上正站在路边打车的温一心, 降下车窗,探出头:“一心姐,这附近不好打车, 我哥让我送送你。”
温一心已经擦干了眼泪,只是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像两颗成熟了的桃子,连鼻尖都是红红的。
她也知道这附近住着的人都非富即贵,鲜少有出租车出现。
温一心只得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弯身坐进去, 低声简洁开口:“去医院, 看看祖母。”
她说话的时候, 还带着低低的哭过后特有的鼻音。
姜辞打转方向盘, 侧头看她一眼,低声道歉:“一心姐,我哥不是故意气哭你的,你跑出来的时候, 他急的都摔在地上了。”
温一心忙问:“他摔疼没?”
“应该没有, 反正他齐腰以下也没啥感觉。”姜辞叹了口气:“我哥这个人吧, 口口声声不肯见你, 其实心里挺挂念你的, 生怕你过的不好, 又怕打扰到你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
温一心眉眼低垂,默默听着,一动不动。
她知道。
她都知道!
从她发现他去过宣城,偷偷看过她, 她就知道了。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 温一心买了些水果, 提着花篮去了病房,姜老太太精气神好了许多,戴着老花镜,正靠躺在床头刷短视频。
见温一心进来,忙往她身后看:“怎么是你这臭小子,姑爷呢?”
姜辞假装生气:“我就这么碍您老人家的眼?”
老太太笑着打趣了几句,温一心也跟着笑起来,她在电梯里化了妆,用粉饼遮掩了眼睛的红肿,可仔细看,依然能看出来她哭过。
她把花篮摆放在床尾的柜子上:“有些急事需要他赶回公司亲自处理,我送他上了飞机。”
没有外人在场,姜老太太拉着温一心问长问短,“天气不好,又大老远的,害的他跟着你跑一趟来医院看我,你在他家过的还好吧?”
温一心轻轻点头:“挺好的。”
“是我们家姜恒没福气。”姜老太太叹息一声:“我听你姜伯母提起过,说裴家父母过世的早,只有一个祖母,也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关系简单,家世也好,姑爷小小年纪就独当一面了,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你嫁过去,也不会有妯娌勾心斗角”
温一心如实相告:“我过得确实很顺心,裴家跟姜家一样,并未有大户人家那些条条框框和规矩,我想出去工作,就能去工作,不想工作,也可以不工作。
老太太跟您一样,很和蔼慈爱,待我也很好。”
姜老太太喜不自胜:“是我们家的小心肝值得他们对你好,你姜恒哥哥眼光一向很好,给你挑的姑爷不会错的。”
温一心心口又酸涩起来,努力挤出一丝笑:“从小到大,姜恒哥哥对我一直都是极好的”
就连替她挑选的夫婿,无论家世还是人品,都跟他一样,是人中龙凤。
姜老太太说了一会话就疲累了,温一心坐在床头,不轻不重的给她按摩着头颅上的穴位,让老人家睡得更安稳些。
她原本以为她害的姜恒变成这个样子,姜家这几个跟姜恒最亲近的血亲难免会迁怒她,可她想错了,他们通情达理,依然将她当姜家的亲生女儿对待。
从母亲过世后,她就住在姜家了,一住好多年,抛开同姜恒的关系,她也早就将姜家的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只是姜恒出事后,抛开这段感情,她的身份终究是尴尬了一些。
姜辞心里惦记着兄长,从医院赶回碧落园,就看到姜恒静静的在阳台上望着院子里的风景,忍不住问:“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姜恒侧眸看他,眸色波澜不惊:“什么怎么想的?”
姜辞眉心蹙出一道褶皱:“你别怪我偷听,既然一心姐都要跟裴先生离婚了,就说明裴先生愿意放手了,一心姐以后就是自由身了”
“愿意放手?”姜恒嗤笑一声,没等姜辞说完,便打断他的话,“裴瑾锲而不舍的找了一心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他愿意离婚,只不过是以退为进的一种手段罢了。”
毕竟,把一个心在别处的女人禁锢在婚姻里,温一心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那些过往,还不如直接让她从婚姻里解脱出来,没了这层约束,她才会用一种平等的心态看待两段感情。
他如一个窥视者,暗中调查裴瑾那么多年,早就摸透了裴瑾的性格。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
姜辞:“”
姜辞:“哥你不要转移话题,我问的是你的态度”
姜恒:“”
他已经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又能有什么态度?
他何其有幸,能被她心无旁骛的爱了那么多年。
第二天一早,温一心喂姜老太太吃完早饭,便打车去了机场。
过安检之前,她拍了机票的照片发给了裴瑾,然后登机,关机
裴瑾独自飞回宁城的那天,处理完工作上的事,已经到了半夜,直接去找晏殊和袁慎喝闷酒。
晏殊摇晃着红酒杯,看着一杯又一杯把白酒当白开水往喉咙里灌的裴瑾,问:“你一个人回来,把一心独自留在宁城,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袁慎最近这段时间遇到了糟心事,心里头烦闷的厉害,抢着回答:“人家身强体壮的时候,都是谦谦君子,对女朋友发乎情止乎礼,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防备的?”
他嘴贱的嘀咕了一句:“你以为这天下的男人都跟钟黎前任似的,分手了还苦苦纠缠不休?”
晏殊横他一眼:“你吃枪药了?”
袁慎端起面前的酒,一口饮尽,身子往后仰靠,瘫在沙发上,扯着领口的领带:“老子被人睡了”
晏殊嗤之以鼻:“把占人家姑娘的便宜说的这么委曲求全,你也够不要脸的。”
袁慎突然暴躁起来:“她嫌弃老子技术不好。”
裴瑾一口酒喷了出来,呛的直咳嗽:“你技术是有多差?”
袁慎被两人当面嘲弄,心里头越发烦闷,抓了抓头发,转移话题:“你刚才说一心这次回了宁城会住在姜家,那个姜恒也在,那一心会住多久回宣城?”
“不知道。”裴瑾摇摇头,忍着打电话盘问温一心今晚在做什么的冲动:“短则一周,长则一个月吧,他们一年多没见面,肯定有很多话要讲。”
晏殊放下酒盏:“你真打算等一心回来就同她离婚?”
裴瑾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低低“嗯”了一声。
袁慎不信,阴阳怪气的开口:“还真是想不到,你竟然也有甘愿把老婆拱手让人的一天,可真是大方啊。”
晏殊敛了神色,郑重的问:“为什么?”
裴瑾有了醉意,狭长的凤眸微微扬起,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墨染一般,深不见底,他勾起唇角,冷冷的笑:“一心同我结婚,是姜恒的主意,是姜恒替她选择了我。
我现在给她自由,让她重新在我和姜恒之间选择一次,我要让她心甘情愿的跟我在一起。”
晏殊挑眉,“你就不怕弄巧成拙?”
袁慎:“万一她一根筋,就是要为姜恒负责到底呢?毕竟人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可不是你这种短短一年的塑料夫妻情分能比的。”
听两人这么一唱一和,裴瑾心里又慌了起来。
别人家的哥们能排忧解难,也只有他的哥们儿,一个个情路不顺,爱往他心窝插刀子。
裴瑾又开了两瓶酒,放在另外两人面前,对瓶吹。
一醉解千愁。
第二天,他是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睁开眼到屏幕闪了闪,他揉了揉脑袋,慢慢坐起来,宿醉后的脑袋昏沉疼痛,他揉了揉太阳穴,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点开一看,竟然是温一心发的机票航班。
她今天上午就要回来了。
是迫不及待回宣城跟他离婚的吧。
裴瑾以为她和姜恒刚重逢,至少要相处个十天半个月,没想到她回来的这么快。
裴瑾拨了电话过去,温一心关机了。
他掀开被子起床,去浴室梳洗干净,换了一套崭新的衣服,从柜子拿出那条胭脂色的领带系好,这才匆匆赶往公司。
一个小时后,裴瑾从公司出来,开车赶往机场。
温一心下了飞机,刚出来,就看到裴瑾正站在熙熙囔囔的人群里等着她,他身姿颀长,高大俊朗,站在人群里特别扎眼,衬的身侧来来往往的行人灰头土脸。
温一心顿住脚步,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分别一个晚上,再相见,竟有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
裴瑾的目光直直的朝着她望过来,温一心依然戴着他在宁城给她的围巾,甚至连外面裹着的羽绒服,都是从宣城穿过去的,没有换过。
见她站着不动了,裴瑾只能逆着人流朝她走过去。
温一心忙加快了脚步,小跑着到了他跟前,“你那么忙,怎么亲自过来了,我打车回去就可以了。”
裴瑾的手臂很自然的落在她的肩膀上,将她圈在怀里,避开那些擦身而过的陌生人,揽着她往停车的方向走,“往后想要亲自接你,可能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温一心默然。
裴瑾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温一心弯身上了车,裴瑾绕到驾驶座的位置,拉开车门,上了车。
温一心拉开羽绒服的拉链,取下围巾,连同包包一起放在后车座的位置,身子才刚转过来,裴瑾滚烫的唇便印在了她的唇角边
? 47、误会
铺天盖地的清冽冷香味道将她包裹住, 气息交融间,温一心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淡淡的烟草味道。
温一心没有拒绝他的吻。
她身子靠在座椅上,后背僵硬而笔直, 默默的承受着他的靠近和试探。
本以为裴瑾会得寸进尺亦或者会加深这个吻,哪知他的薄唇只是贴了一会她的唇角,便离开了。
裴瑾扣上安全带,发动车子,目视前方, 就仿佛刚才那一场偷亲是她的错觉一样。
温一心坐正了身子, 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面飞速的汽车,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厢静谧, 裴瑾向来就不是话多的人, 温一心也不知道如何打破这种气氛。
两人安静如鸡。
一直到车子驶上高速,裴瑾抽空撇了温一心一眼,见她一动不动,眼神飘忽着, 没话找话的问:“你的行李箱呢, 留在姜家了?”
“走得急, 没有带行李箱。”温一心只带了一个随身的包包。
裴瑾又看了她一眼。
温一心侧过头, 主动解释:“我昨晚住在医院病房里, 陪着老太太。”
她没有留宿碧落园。
裴瑾淡淡的“嗯”了一声, 状似浑不在意,可唇角的弧度却微微扬起。
他压根就没想到她会主动同他解释这些。
他原本以为他们久未见面,一定会彻夜长谈,互诉衷肠, 却没料到她竟然抛下了姜恒, 去陪伴姜老太太了。
温一心见他这般态度, 只觉得自己似乎多此一举了,继续道:“我怕你误会”
“没有。”裴瑾言语越发大度:“我相信你。”
心里却酸溜溜的,就算误会了又怎么样,他能把他们怎么样,她喜欢的人还不是姜恒。
又想,姜恒那样的人,既然同他说了那些话,便是没打算继续跟温一心在一起了,他实在没必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晏殊说得对,姜恒这样的情敌确实太过棘手,不仅同他实力相当,连心机谋略都不输他半点。
但凡他在这场三人角逐的感情里稍微使一点手段,不但会被姜恒一眼看透,更会衬托的他是个阴险狡诈自私自利的人,白白烘托姜恒的大度无私。
毕竟,相比起他对姜恒,姜恒对他才是了解最透彻的那个人。
否则,姜恒不会在他三番五次的去宁城的时候,那么恰巧的带着温一心离开宁城。
姜恒带着温一心去过国内国外那么多的城市,温一心第一次来宣城,还是嫁给他同他一道来宣城领证结婚。
再后来,等温一心嫁给他后,姜恒又悄然无声的抹除了温一心在宁城同他的那些过往。
种种迹象表明,姜恒依然是深爱着温一心的,只不过他不能继续跟她在一起了。
姜恒近水楼台先得月,若不是出了那场变故,裴瑾心里很清楚,他想要同姜恒争夺温一心,他远在宣城,又没有亲友加持,是很难争得过姜恒的。
时也,命也!
只能用世事无常来解释这一切了。
下了高速,等红绿灯的时候,裴瑾回头看了眼温一心放在后座上的包包,问:“证件都带齐了吗?”
温一心“啊”了一声,问:“什么证件?”
“去民政局办离婚的证件啊。”裴瑾眼尾的余光悄悄注意着她的神色:“你那么急着赶回来,不是要尽快同我办离婚吗?”
温一心闻言,垂下脑袋,交握的双手绞在一起,玩着自己葱白纤细的手指头,没有吭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快赶回来,只知道碧落园已经是她回不去的地方了。
姜家人对她依然一如既往的好,可却回不到过去那些日子了,总觉得中间隔了一层什么。
她的感情和记忆依然停留在过去,再相见,却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短短两天一夜的时间,她仿佛经历了沧海变桑田,温一心将小脸转向窗外,声音很轻,透着空离感:“没有带,证件都在桐景苑。”
裴瑾继续试探:“打算什么时候去办离婚登记,我最近有点忙。”
温一心也不好意思继续催促他,“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就什么时候去民政局。”
裴瑾侧脸轮廓的弧度越发柔和,他嗓音低沉,越发郑重其事:“嗯,我尽快忙完,登记之前顺便把蜜月行程也安排好。”
温一心低低的“嗯”了一声,又不吭声了。
得知温一心并不是急迫着回来同他离婚的,裴瑾心情越发好了,但也不能拖得太久,免得让她对自己彻底失去耐心,以为自己说话不算话。
裴瑾开车送温一心回了桐景苑。
温一心正要推门下车,车门却落了锁,温一心满脸疑惑的侧身望着他。
裴瑾神情凝重,眼神里满是孤寂落寞:“我原本以为你会在宁城留十天半个月,没想到你回来的那么突然,手里头好多事还没来得及处理。
本应该陪你今天下午去民政局登记的,但恐怕来不及了,公司有个很重要的会议需要我立即赶过去一趟。
等我忙完这几天,周五下午陪你去登记,周六上午我们飞往度蜜月的地方,你看行不行?”
他假惺惺的征求她的意见,却早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离婚的诚意摆的足足的。
温一心对他本就心存歉疚,当然一切都随他了:“行的。”
裴瑾又道:“度蜜月的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别的地方,我们可以改地址和行程的。”
温一心摇摇头:“你安排就好,我都听你的。”
裴瑾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好像在安抚一只毛茸茸的小奶猫。
她要是真什么都听他的该多好。
这种补偿,简直不要也罢。
温一心推开车门下了车,朝着裴瑾挥了挥手,踩着高跟鞋往门口走去。
裴瑾坐在车内,透过挡风玻璃,盯着她窈窕纤瘦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夹在指尖。
抽了两口,只觉得味道太过呛人,索性按灭了火星,扔进了垃圾桶里,打转方向盘,回了公司。
他确实很忙,要在接下来几个工作日内安排好下个月的所有重要事宜,心无旁骛的陪伴在她身边一个月。
这是他能把她留在身边的最后一丝机会。
管家见温一心回来了,忙迎上来:“太太旅游一趟辛苦了,您的行李箱呢?”
温一心站在玄关处换鞋,长发垂落下来,遮掩住脸上的情绪,语调和平常无异:“放在别的住处了。”
裴瑾在宣城并不止这一套住房,管家是知道的,并未疑心。
温一心上了楼,先去梳洗,泡了澡,擦着湿漉漉的长发从浴室出来时,随手扔在桌上的手机振动个不停。
她垂眸看了眼,是钟黎打过来的,划开接听键。
钟黎的嗓音里透着一丝焦躁,“一心,听说你要跟裴少离婚了,真的假的?”
“真的。”温一心声音温和,犹如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
“你疯了吗?”钟黎拔高了声音,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严厉了些,缓了缓,才道:“你见到姜恒了?”
“见到了。”想起那个人,她心里依然不知道是何种滋味。
“他愿意跟你重新开始了?”钟黎起了想要骂人的冲动。
“不愿意。”温一心语调里多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苍凉:“他希望我喊他一声哥哥。”
他希望她和他的关系,重新退回到两人没有确定男女朋友时的位置,以兄妹相称。
他在变相的拒绝她。
钟黎:“”
她满腔的国粹堵在喉咙里,只溢出几个字,“姜恒这个人,真是”
见手机的另一端陷入了沉默,钟黎又道:“我马上登机了,连夜赶回宣城,倒了时差后,明天一早就去找你,一起出来喝杯咖啡吧。”
“好。”温一心挂断了电话。
这两天飞来飞去,昨晚又在医院陪了姜老太太一晚,此刻独自一人,她突然觉得疲惫不堪,身上仿佛负荷了千斤般的重量。
她躺在床上,想要睡觉,却闭着眼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管家上楼敲门,喊她下去吃晚饭,温一心头有些疼,只能爬起来,去餐厅随意吃了几口填饱了肚子。
夜幕降临,院子里橘色的路灯亮起。
温一心踩着柔软的棉拖上楼,去书房里找她和裴瑾的结婚证书,各个抽屉都翻了一遍,不见踪迹。
可她分明记得他把结婚证放在了书房里。
温一心环顾一圈,视线落在保险柜上,里头存放着商业机密文件以及重要印章,区区一本结婚证书,不至于被裴瑾锁进这里。
温一心想了想,给裴瑾发了一条信息:【结婚证放在哪里了?】
她盯着手机对话框,看到上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她以为裴瑾的信息很快就会回过来了,哪知,等了好半响,才出来几个简短的字:【保险柜里。】
温一心默然的看着这几个字,又抬头去看保险柜,拢在袖口的指尖无意识的蜷缩起来。
她没打算再回复裴瑾消息。
哪知裴瑾的信息又发过来了:【你把所有证件都放在一起,用文件袋装好,免得缺失了又跑一趟。】
温一心掌心里沁出细汗,有些潮,她搓了搓手,葱白的指尖点在屏幕上:【我不知道保险柜的密码。】
裴瑾:【密码是我们领证的那一天。】
温一心心口突然慌了起来,她仔细回想了一遍,她竟然连他和裴瑾领证的日子都不记得了。
但她记得裴瑾在总统套房怒气冲冲摔门而去的具体日期,那是他们两人结婚的周年纪念日!
作者有话说:
? 48、生份
她的掌心潮湿冰凉, 沁出湿冷的汗液,温一心抽出纸巾,仔仔细细的将手指擦拭了一遍, 才伸出食指指腹,颤巍巍的按在金属数字上。
保险柜的门应声而开,柜子里的一切都呈现在她的面前。
温一心在里头翻找了一遍,打开其中一个沉香木盒子,就见盒子里摆放着好几个印章, 印章下躺着两本红本本。
温一心拿出来, 翻开其中一本, 入目便是一张合照。
裴瑾穿一身黑色西装, 打着蓝色条纹领带, 她穿着靛蓝色大衣,心情比当日的天空还要灰暗。
温一心还记得,拍照的时候,工作人员让她和裴瑾靠近一点, 她的脑袋朝着裴瑾的方向歪了歪, 裴瑾微微侧过身, 垂眸看了她一眼, 很自然的抬起手臂, 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将她揽在怀里。
工作人员又说:“新娘子笑一笑。”
温一心不得不翘起唇角,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闪光灯将她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结婚证书上。
温一心仔仔细细的看着照片里的裴瑾,他的笑意很温润, 眉眼里藏着温柔缱绻, 似乎对领证这件事异常满意。
从前她只顾着自己的心思, 丝毫没有留意观察他的情绪,如今她和他快要离婚了,这些点点滴滴竟然会重新浮上心头。
她对裴瑾的愧疚和歉意更深一层,忍不住在心底再次痛斥自己的所作所为。
温一心把证件装进文件袋里,便回了卧房。
她靠在床头百无聊赖,翻着书打发时间,等着裴瑾回来,一直等到午夜十二点,楼下才传来动静。
温一心不知自己究竟是什么心理,听到卧房外的脚步声,竟然赶紧放下了书,缩进了被褥里,闭上了眼睛。
她分明是盼着他回来的,却又不敢让他知道她在等着他。
裴瑾以为她已经睡了,怕吵醒她,同往常一样在客房里洗了澡,换了一身灰绸睡衣,推开卧房的门。
窗帘拉的严严实实,遮挡住了夜灯的光亮。
壁灯散着橘色的柔润的光芒,温一心在被褥里缩成一团,呼吸清浅,双眸紧闭,一动不动。
裴瑾掀开被褥,在她身侧躺下。
温一心察觉到身边的位置陷下去一点,片刻后,身后的温热逼近,裴瑾长臂伸过来,如往常一样,将她搂抱在了怀里。
他结实宽阔的胸膛贴在她的后背上,隔着薄薄两层光滑的绸布,热量源源不断的传入她的身体里,灼烧着她的呼吸。
温一心想,他要是想要,她就给他,一定不会像吵架的那天一样,不让他碰自己。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个月零几天而已。
想要对他好点都来不及,她不会再跟他争来吵去,更不会惹他生那么大的气了。
她想要珍惜跟他在一起的仅剩的最后这段时光。
等了好半响,裴瑾却只是从后面抱着她,手臂安安分分的环着她的腰,没有半点动静。
他湿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颈脖处,身上还残留着沐浴过后的雪松木淡香,好闻极了。
裴瑾也不好受,周年纪念日那天吵过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她,分开了那么久,她又回了一趟宁城,好不容易和好了,他的身体是渴望她的。
他本就重欲,贪恋跟她在一起时那点床笫之欢。
他是个正常男人,身体空旷太久了,此刻温香软玉在怀,想要克制住,实在太难了。
她就在他的怀里,香香软软,独特的气息一个劲的往他的鼻息里窜,裴瑾呼吸声一点点的加重,身体的温度也越发滚烫。
可他不敢碰她,害怕她像上次一样生气,更害怕她反感自己。
裴瑾深吸一口气,长臂从她腰上收回,躺平了身子,想要离她远一点。
哪知怀里的人也跟着翻了个身,温一心娇小的身子转过来,面朝着他,一双黑漆漆的眼睁着,在朦胧的暖光里,幽幽暗暗的望着他。
裴瑾嗓音有些哑:“我吵醒你了?”
温一心想摇头,脑袋在枕头上动了动,低声开口:“没有。”
她手指在被褥里绞着被单,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总不能让她主动开口提这些事吧。
裴瑾见她这副模样,脑海里闪过她抗拒哭泣的样子,暗自叹了一口气,身体里的燥热一点点的散去,整个人平静下来。
好不容易和好了,他不想因为这点生理需求让她厌烦了自己。
他拢了拢被子,翻了个身,将后背对着她,低声说:“明天一大早还要早起,很晚了,睡吧。”
温一心看着他的后脑勺,不知怎么想的,脑子一热,就主动贴了上去,双臂搂住他劲瘦的腰,额头抵在他肩胛骨的位置。
裴瑾后背突然僵硬起来,遒劲的肌肉绷成一块滚烫的洛铁,隔着薄薄两层绸滑的衣料,她的身子太过柔软,如一团棉花压着他。
她主动的投怀送抱,简直就是在考验他仅存不多的自制力。
她觉得他太过可怜,又要故技重施,用搂抱施舍般安慰他吗?
裴瑾闭上眼,被褥里的手掌紧握成拳头,逼着自己不去想身后的人。
温一心没料到她都已经暗示到这般地步了,他依然无动于衷,她不知道他内心里的挣扎,只知道他不愿碰自己了。
或许是知道自己和姜恒有过那一段过往,她和姜恒也曾同普通情侣一样,热恋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拥抱接吻亲密过。
虽然两人并没有突破那一道底线,但在裴瑾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膈应的吧。
否则,他也不会在酒店里一边疯狂的亲吻她,一边逼问她姜恒有没有那样对待过她。
他分明是很介意的。
想到这些,温一心默默的松开他,离他远了些,也翻过身,闭上了眼。
身后的温软抽离,裴瑾紧绷的身躯才松懈下来,一直到均匀的呼吸声响起,裴瑾才转过身,去看睡熟了的温一心。
她浓密长翘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暗影,或许是这几天奔波太过劳累了,沉睡的如婴孩一般,被褥蒙到她颈脖的位置,墨发遮盖了额头,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看着竟像个才十几岁幼态的小女孩。
壁灯的暖色光芒微弱朦胧,裴瑾痴痴的凝视着身侧的人,伸出骨节分明的长指,一点点的拨开她脸颊旁的墨发。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模样似乎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身段发育的丰腴了些,眉宇间多了属于女人才有的妩媚。
裴瑾将人重新搂在怀里,闭上眼
第二天,温一心醒来时,裴瑾已经起床了。
她梳洗好后打开门,见裴瑾正从书房出来,两人一同下楼去了餐厅,昨晚发生的一切,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起。
只是温一心无意中看向裴瑾时,见他眼里的红血丝有些重,似乎整晚都没有睡好。
温一心垂下眼眸,主动开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中午给你送饭吧。”
话一出口就懊恼了,上次给他送午饭,连饭盒都被车流碾碎的不成样子,白白让他饿了一顿,实在不算什么美好的回忆。
果然,裴瑾闻言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眸子落在他身上,眸底似乎有暗流涌动,他突然笑了一下,眼里落满了柔光,拒绝了:“不用了,你这几天奔波劳累,在家好好休息几天。”
温一心的神情里多了一抹黯然,她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裴瑾吃完早饭就开车离开了,温一心上楼换了出门的衣服,赶往同钟黎约好的地点。
钟黎坐在包间靠近窗口的位置,一头长发染成了亚麻色,透过落地窗,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
听到推门的声音,钟黎这才转过头来,她纤纤玉指捻着一柄银匙,漫不经心的搅动着加了六块方糖的黑咖啡,见到温一心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疯了吗?”
温一心放下包包,在钟黎对面坐下,端起桌上的红茶抿了一口,苦涩的滋味漫过舌尖,摇了摇头:“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你是被姜恒宠过头了,不知道遇到一个好男人有多难能可贵。”钟黎语气里多了一丝苦口婆心:“一心,你并不排斥裴少的,为什么一定要跟裴少离婚呢,姜恒并不愿跟你重新开始了。”
顿了顿,她又道:“就算姜恒愿意跟你重新开始,你能保证你们之间一定会白头偕老,如从前一样深爱下去吧?
你在最爱他最想嫁给他的时候,被迫离开他,你的爱情停留在了原地,你才会痛苦万分,如果你们顺利结了婚,在一起过了十年二十年,爱情的荷尔蒙消退,变成了普通夫妻的一日三餐,说不定也会争吵,会心生怨怼,分开并不会有那么难”
这些道理,温一心又何尝不懂,她端起茶水又喝了一口,“我同裴瑾离婚,只是想要对他公平些,并不是为了再跟姜恒走在一起。”
往事如烟雾,一吹就散了,她做了所有该做的,也极力挽留过了,她对从前的爱情已经尽力过了。
温一心突然笑了起来,玩笑般的开口:“你不像是能感悟出这些话的人,谁教你这些大道理的?你刚才的语气好像一个经历过重大人生变故的老人家。”
钟黎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姜恒!”
温一心怔住。
钟黎又道:“是姜恒让我这么劝你的。”
温一心:“”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我周围好多人阳了,我们大家都要好好照顾自己。
? 49、爱上
温一心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 她捧着茶盏,又抿了一口,又苦又涩的茶水在唇齿间萦绕, 她面无表情的望向落地窗外。
熙熙囔囔的人流黑压压如蚁群在远处的人行道上穿梭而过,隔着那么远,似乎都能听到车水马龙的喧哗声。
可这间餐厅偏安一隅,包厢里静的可怕。
好半响,温一心才问:“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对不起你, 是他违背了你们俩人当初许下的誓言。”钟黎心里滋味莫名:“他还祝你幸福。”
一股又酸又涩的滋味涌上心头, 温一心湿了眼眶, 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细嫩瓷白的小脸滑落, 她吸了吸鼻子, 声音哑的厉害:“他从来就没有对不起我过,他就是”
温一心哽咽着,快要说不下去,嗓音断断续续:“他就是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这种好已经刻入骨髓, 融入到她的血液里, 流淌到了四肢八脉五脏六腑, 每每回想, 连呼吸都是痛的。
但凡他对她差那么一点点, 她被他推开时, 也不会犹如凌迟般痛彻心扉。
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姜恒这些话里的意思呢。
他们从小相识,甚至她还在母亲的肚子里,姜恒便趴在母亲的怀里,隔着衣服和一层肚皮, 跟她说话了。
她出生后的名字, 也是他帮忙取的。
等她再大了一点, 他已经长成彬彬有礼又光芒万丈的少年郎了。
父亲跟母亲看似和睦甜蜜,可父亲太忙,她出生后,温文昊就已经偷偷在外面有了家庭,分给她和母亲的时间并没有多少,她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母亲和外公外婆身边度过。
姜恒年长她六岁,她还在襁褓里的时候他便抱过她,后来牵着她蹒跚学步,再后来教她牙牙学语
在她年少时的成长道路上,姜恒一直扮演着如父如兄的角色。
他越来越璀璨夺目,变成了温润如玉的少年,短暂又漫长的六年岁月,拉开了她和他的差距。
爱慕在少女的心口如暗夜的玫瑰怒放,香味掩饰不住,从崇拜又倾慕的眼神里流露出来。
为了追赶上他的脚步,谁也不知道她有多努力,又有多么的甘之如饴。
她原本以为,无论她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可偏偏就在她对他用情最深的时候,在即将要嫁给他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全部戛然而止了。
一定是上天见不得他们太过相爱,给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她经受住了考验,可他却败给了他对她至死不渝的爱。
他依然是爱着她的,只是给不了她从前憧憬的美满生活了,他想要让另外一个男人代替他爱她,代替他给她想要的一切。
虽然那一切在她眼里,都没有他重要。
可他害怕啊。
怕她只是凭借着一腔热情和责任,才头脑发热的要留在他身边,她还那么年轻,未来那么漫长,五年十年二十年,在无性无聊无孩还充斥着屎尿屁的婚姻里,会不会生出怨怼,两人从天作之合变成一对怨偶。
他害怕自己会耽误她的一生。
年轻身体里的荷尔蒙褪去,爱情也会慢慢消退,等到容颜来不及苍老的那一天,过往所有的幸福都成了阳光下的泡沫,风一吹就破了,只余下无穷无尽的埋怨和憎恶。
他不想跟她从初识的美好走到相看两厌的那一步。
他身为姜家最年轻的家主,虽心存慈悲,却深谙人性,他不敢赌人性骨子里的凉薄。
还不如就在她最爱他的时候,主动彻底的斩断这份情缘,让她永远都记得他和她之间过往的那些美好。
他也是有私心的,希望她永远都会记得他对她的好,心里的某个角落里永远都安放着他的位置。
回想过往的时候,永远记得的都是他光芒万丈的那一面,而不是一个高位瘫痪生理排泄失禁的残废。
只是他低估了她对他的用情至深!
钟黎抽出纸巾,隔着一臂长的桌面,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幽幽感叹:“也不知道你这辈子究竟是倒了大霉还是太过幸运。
一个女孩子,一生中能遇到一个姜恒或者一个裴瑾,就已经拥有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女孩不曾拥有的好运气,无论你选择跟谁在一起,闭着眼睛都能过上幸福的一生。
可你偏偏遇到了两个”
敲门声响起,温一心忙擦干了眼泪,纤瘦的后背挺得笔直,朝着门口看去。
服务员端了牛排和鹅肝进来,摆放在桌面上。
温一心并不饿,却切了牛排,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里塞,木然的吞咽下去,味同嚼蜡。
她的吃相很优雅,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米色的毛衣裙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轮廓,修长的天鹅颈上系着鹅黄色的真丝纱巾。
钟黎手肘撑在桌面上,掌心托着下巴,半歪了脑袋,眼神慵懒的看着她,“一心,要不你当个渣女吧。”
温一心抬眸,卷翘的眼睫如蝴蝶的翅膀,微微颤着,被眼泪浸染过的漆黑眼珠纯净如琉璃,眸底满是疑惑不解。
钟黎倾身,隔着一张桌子,去捏她瓷白嫩滑的小脸:“你这副模样,我一个女的看了都差点心动,也难怪他们俩爱你爱到死心塌地。”
温一心一本正经的纠正她:“他们没有你说的这么肤浅。”
钟黎被逗的忍俊不禁:“是我肤浅了。”
她收回手,拿起银色的叉子叉温一心餐盘里切好的黑椒牛排往嘴里送:“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如你就只管你自己吧。
既然姜恒不肯跟你在一起了,你就忘了他,好好跟裴少过吧。”
她嗓音里多了一抹伤感:“你从小被姜恒呵护着长大,他教会了你女孩子该有的自尊和矜持,所以你能理所当然的用平等的心态跟另一半相处。
他们足够尊重你,爱惜你,心疼你。
作为一个男人,这些品质本该是家庭教给他们,理应拥有的。
可你看看社会上,有几个男人能达到这种标准?
现实就是那么的残酷,否则,你相亲了那么多人,见过了那么多人,那些人都是姜家特意为你精挑细选的,可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气或者无耻在里面,有些觉得你高攀了,有些想要高攀你
姜恒已经不愿跟你在一起了,你何必一定要同裴少离婚呢?
你们的婚前协议里,分明是相处两年时间,性格不合再分开,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等到协议期满的两年后再决定呢?”
温一心垂下眼眸,避开钟黎逼视的眼神,握着刀叉继续切盘子里的牛排,“结婚的时候,我把他当成救命稻草,就已经很对不起他了,继续过下去,对他太不公平了。”
钟黎:“他都不介意,你又何必介意呢?”
温一心抿了抿唇,声音很低:“他其实介意的。”
钟黎翻了个白眼,急的将座位调换到了她的身侧,“一心,成年人的感情怎么可能跟少年人一样。
裴少那样的人,看着温润如玉,风度翩翩,骨子里跟晏殊这种人其实并没两样,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但凡他有一丁点介意,早就把你净身赶出户了,哪里轮得到你主动跟他提离婚。”
温一心握着刀叉的手指骨发白,“他已经答应同我离婚了。”
钟黎:“然后呢?”
“然后我们把结婚时的蜜月补上,再彻底分开。”温一心放下刀叉,将盘子推到一旁,用湿巾擦拭着掌心里沁出的湿汗:“他说他愿意放我自由。”
钟黎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一心,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在感情里犯糊涂呢?
你见过哪对要离婚的夫妻还去补度蜜月的?”
温一心低眉垂眸,心里惶惶然七上八下的,她不吭声。
钟黎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恨不得摇醒她:“一心,你想清楚,裴少这样的好男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错过这座村,就没这个店了。
想要嫁进裴家的女人一波接着一波的,男人到了八十多只要身家地位高都能找到年轻的女孩子,都有人心甘情愿的给他们生孩子。
可我们女人,到了一定年纪,如果手中没有抓到立足的资源,就会过得很遗憾。
我母亲就是前车之鉴,她的结局是什么?
她死了!你知道的!
她过不下去,抛下我一个人在钟家那种肮脏的漩涡里小心翼翼的苟活着,我没有你那么好命,能遇到姜恒那样的男朋友,只能牢牢抓住顾明渊,后来发现顾明渊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可靠
一心,我害怕你有一天会处于我那样的境况,温家那群人,就是吃肉不吐骨头的猛兽,你离了婚,一个人无依无靠,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资源的掠夺和厮杀,就是无形的剑刃,亲生女儿都能成为剑下的牺牲品,变成通往上面阶层的垫脚石。
她从小在钟家就耳濡目染了这一套。
温一心想到钟黎所经历的一切,不禁悲从中来,她抱着微微颤抖的钟黎,安抚的轻拍她的后背:“不会有那一天的,你别害怕。”
钟黎漂亮的眸底沁出细碎的泪滴,“一心,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快要爱上裴少了?”
作者有话说:
? 50、吃醋
温一心拿起湿巾擦拭唇角沾染的黑椒汁, 语调平和,如静静流淌的河水,泛不起半点波澜, 否认道:“没有。”
她似乎怕没有说服力,又补充道:“我只是觉得他在这场婚姻里太过无辜了,我不想继续对不起他。”
钟黎察言观色:“你怕辜负他。”
温一心沉默了。
沉默意味着默认。
钟黎继续道:“你心疼他了?”
温一心看向钟黎,无奈道:“钟黎,哪怕是养一只宠物, 相处久了, 都会有感情的, 更何况是一个对我那么好的合法丈夫?”
她说的是感情, 并非爱情。
人非草木, 特别是温一心这种把感情看得特别重的人,愧疚和歉意在嫁给裴瑾的那一刻,就已经在悄然滋生了。
钟黎泄气了一般:“你这种人,天生就没有当渣女和海后的潜质, 在感情里太较真太纯粹了。”
也难怪死活都忘不了前任。
温一心本来就是慢热的性子, 从来就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 一点爱上, 便会死心塌地, 想要从从容容的从上一段感情里抽身, 实在太难了。
吃了饭,看时间还早,温一心依然决定去公司给裴瑾送午饭,弥补上次的过错和遗憾。
钟黎和她站在十字路口, 分别前, 问她:“离婚后, 你想过要到哪个城市生活吗?”
温一心拧着食盒,眯着眼看着前方:“还没想好。”
“就在宣城生活吧。”钟黎建议:“我在宣城,只要晏殊愿意护着我,我就能护着你,温家人也不敢来招惹你。”
温一心心里涌起阵阵暖流,用力抱了抱她:“钟黎,谢谢你,等我想好了一定告诉你。”
到了裴氏大楼,正好遇到夏总助,看到温一心拧着食盒亲自过来,夏总助眉开眼笑,忙将人往里请。
正往电梯的方向走,却听到两道熟悉的声音:“温老师!”
温一心停下脚步,侧过身子,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就见高磊和郑妍两人喜滋滋的正冲着她跑过来。
郑妍直接夸张的将她楼抱住,“温老师,我们好想你呀。”
两个月未见,温一心也很开心,“你们怎么在这里?”
“裴氏成立了一个新媒体部门,我们几个被招聘来做兼职,视频号我们也接活,只是这边的兼职工作更加稳定,学到的东西也多,部门经理说了,如果愿意,毕业后还能留在裴氏呢。”两人意气风华,仿佛看到了前途的曙光。
寒暄过后,高磊问:“温老师,你来这里做什么?”
温一心弯了眉眼,唇角微微翘起,垂眸看向手中的食盒:“给人送饭。”
高磊和郑妍相视一笑,不敢再多打扰,忙同温一心告别。
温一心将夏总助拦在了电梯门外,独自上楼。
电梯门打开,温一心细细的高跟鞋踩在厚厚的灰色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抬手正要叩门,却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裴瑾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真相,我是为了你好,我不想你被她骗了”
哭声越来越大,这道门隔音效果不错,裴瑾说了什么她听不清,却盖不住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哭:“她不爱你,她根本就不爱你!”
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落,发出一声脆响。
温一心的心脏仿佛被人揪住了。
她正踌躇着,不知道是该离开好还是进去好,办公室的门被从里面拉开,跟里头出来的女人撞了个满怀。
阮晴哭花了精致的妆容,眼泪濡染了黑色的眼线和睫毛膏,一道道的黑色泪痕淌过涂着粉底的脸,整张俏丽的面容看着多了几分滑稽。
阮晴看到站在门口的温一心,狠狠剜了她一眼,眸底迸出憎恨的光芒,捂着脸快步跑走了。
温一心往里头看去,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原本摆放在入口处的青花瓷瓶躺在茶几旁,成了一块块细小的碎片。
裴瑾没料到她会悄无声息的来这里,此刻突然看到她站在办公室门口,慌了一瞬,很快镇定下来。
他将半掩的门打开,喊了人过来打扫,扶着温一心坐到了沙发上,“怎么突然过来了?”
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食盒上,又觉得这句话问的多此一举。
办公室很快被清理干净,裴瑾掩上门,温一心把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打包好的饭菜:“听钟黎说这家店的饭菜特别好吃,就点了几个特色菜送过来给你尝尝。”
裴瑾脸上的阴翳散去,唇角的弧度抑制不住的往上扬。
他在她身边坐下,每样菜都伸筷子夹了一点放在嘴里尝,只觉得这家店的主厨做菜水平确实提高了不少。
平时夏总助打包过来的这几样饭菜远没有今天的厨师做的好吃。
温一心将汤盅推到他的面前,问:“味道怎么样?”
裴瑾点点头:“很好。”
想着他今早说过的话,又问:“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怎么跑来给我送饭了?”
“闲着也是闲着。”温一心以为他介意自己过来,忙道:“我不知道阮小姐也在”
“我跟她没什么,你不要误会。”裴瑾有心想要解释,可一时半会又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解释,他不知道温一心站在门口听到了多少。
温一心淡淡“嗯”了一声,轻声道:“我没误会。”
他早就说过他和阮晴之间没什么,她信!
她很早之前就见过男人深爱一个女人是什么样子的,裴瑾对阮晴的态度,连起码的有好感都算不上。
她眉眼淡然,神情平和,犹如风和日丽的湖面,心情没有因为他办公室里多了个跟他传过绯闻的女人而有半点不快。
裴瑾突然有些挫败。
她不爱他,便对他的一切都不在意,更是压根就没把他身边出现的那些女人放在眼里。
只有不爱,才会毫不在乎。
他突然觉得刚才的解释太过多此一举。
碗里的饭菜瞬间就不香了。
温一心见他才吃几口就停了筷子,又见他眉头紧皱,关切的问:“你怎么了,是胃不舒服吗?”
说着,便靠过去,伸手贴在他的腹部,替他揉了揉。
她靠的很近,身上独特的馨香沁入鼻息,秀丽的细长眉微微蹙着,好看的眼里多了一丝担忧。
裴瑾顺势往后仰,后背靠在了沙发椅背上,温一心身子侧着,一条手臂撑在他的身侧,另一只手的掌心按在他胃的位置,不轻不重的打着圈。
这姿势怎么看怎么亲密。
揉了一会,见他一言不发,温一心的手却酸了,她抬头问他:“还很疼吗?要不要吃点药?”
裴瑾大掌覆上她的手背,握紧,另一条手臂揽上她的肩膀:“你怎么知道我有胃病的?”
温一心:“过年在老宅,祖母告诉我的,说你刚接管裴氏的时候,年纪不大,经常废寝忘食的工作,落了病根。”
她推了推她:“胃药呢,放在哪儿了?”
“没有。”裴瑾把人搂到臂弯里,抱的更紧了。
温一心挣扎着,拿起包包,“我去买。”
还没站起来,就被裴瑾按回了沙发上,男人手臂遒劲有力,将她压在沙发的靠背上,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搂着她的后背,将她纤瘦单薄的身子用力往他怀里按,呼吸变得粗重:“不用买。”
话落,炙热的吻便印在了她的唇上。
辗转留恋,欲罢不能。
温一心被突如其来的亲吻弄得有些懵,她想要推开他让他先吃饭,裴瑾却越发用力,将她抱的越紧,吻的更凶猛了。
温一心晕晕乎乎的,不知不觉,脑子就混沌了,她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攀上裴瑾的后背,笨拙的回应他的亲近。
裴瑾察觉到她的反应,呼吸声越发急促,喷洒出来的气息炙热滚烫,身体里好似有流火在血液里游走,托着她后脑勺的手掌往下游离到她的肩膀,手背上暴起一条条脉络明显的青筋。
他似乎想要解开她脖子上的纱巾。
温一心身子软成一汪春水,借着他的力道靠躺在沙发靠背上,闭了眼。
裴瑾却突然停住了。
他垂眸看着她闭上的双眸,长翘的眼睫毛如鸦羽般颤抖着,微微仰着修长的颈脖,樱粉色的唇正贴着他的唇上,舌尖正描摹着他的唇角。
裴瑾发热的头脑一瞬间便冷静下来。
只有闭上眼,她才会回应他的亲近。
也不知道她此刻脑海里幻想出来的人究竟是谁。
一定不会是他吧。
裴瑾心里闪过一抹妒意,却突然悲哀的发现自己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他一点一点的松开她。
温一心已经做好了承受他狂风暴雨般亲吻的准备,却发现身上一轻,压在身上的人突然抽离了。
她睁开眼,眼尾有些红,如染了薄薄的胭脂一般,漆黑的眸底仿佛盈满了秋水,透着一丝茫然和不解。
裴瑾却已经正襟危坐,眉眼里没了刚才的沉醉,早已恢复了清明。
温一心抚平弄皱了的靛蓝色大衣,又理了理弄乱了的发丝,神情里多了一丝不自然,她眼角的余光偷偷瞟他,想问又不好意思问。
裴瑾却重新拿起了碗筷:“再过一会,饭菜就凉了。”
似乎给了她一个合理的终止的理由。
温一心有些尴尬,转移话题:“你胃不疼了吧?”
“嗯,不疼了。”顿了顿,裴瑾忍不住开口:“一心”
“嗯?”
“你刚才闭了眼,想的人是谁?”
? 51、嫉妒
话一出口, 裴瑾就后悔了,看着温一心微变的神情,他忙道歉:“对不起。”
他想要转移话题:“你下午要去做什么?”
温一心细长的眉微微蹙起, 她侧头看着他,温婉的眼眸里仿佛融入了清冷融融的月色,认真回答他的话:“刚才,我想着你。”
裴瑾满是懊恼,又有几分自责, 他伸手去抱她:“我不该对你说这些话, 我只是有些嫉妒他, 才口不择言”
嫉妒让他快要面目全非。
他冰凉的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
温一心神色已经恢复了淡然, 她语调没有丝毫异样, 情绪犹如波澜不惊的湖面,淡淡的回答他第二个问题,“我下午要回桐景苑整理行李,明天去一趟老宅, 陪陪祖母她老人家。”
顿了片刻, 她又道:“谢谢你让我的学生来你公司实习。”
裴瑾却过不去心里的坎, 他满是自责:“一心, 我”
“是我让你心里有了阴影, 你才会这么问我的, 追根究底,也是我不好。”温一心拿起筷子,递到他的手中:“快些吃吧,饭菜要凉了。”
裴瑾快速吃了饭, 温一心拧着食盒站起身, “我先走了, 你加班不要太晚,早些回来。”
她如一个关爱丈夫的新婚妻子,谆谆告诫又满是关怀,让裴瑾生出一丝他们的婚姻依然幸福美满的错觉。
一直到温一心的车尾灯消失在视线里,裴瑾才慢慢返回办公室,温一心坐过的沙发上依然残留着她身上独特的馨香,刺激的他鼻息又酸又涩。
裴瑾坐回老板椅上,继续处理工作上的事宜。
夏总助敲门进来,递给他一盒胃药:“太太买好了,让我去药店门口拿的,裴总,您胃病又犯了吗?”
裴瑾接过药盒,淡淡“嗯”了一声,顺手将胃药塞进了抽屉里。
回到桐景苑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看到客厅里摆放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卧房的灯已经熄了,推开房间的门,温一心已经睡下了。
裴瑾去书房点了一根烟,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夜幕下绵延的路灯,如一条长长的火蛇,心口却如浸了凉水,冷的刺骨。
抽到一半,他掐灭了烟头,回客房梳洗,裹着灰色浴袍进了卧房。
才掀开被褥躺下去,温一心便翻了个身,柔软馨香的身子滚进了他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裴瑾顺势搂抱着她,温热的掌心抚过她纤薄的后背,低声问:“没睡着,嗯?”
温一心埋首在他厚实坚硬的胸口,闷闷的道歉:“对不起。”
她知道她的所作所为给他带来了伤害,却压根就没料到结婚周年纪念日那晚的一切让他心里残存了严重的后遗症。
他从前分明是那么骄傲自负的性子,却因为她变得患得患失,犹疑不定了。
裴瑾指腹一寸寸丈量着她后背的脊椎骨,睁着眼望着天花板,漆黑的夜变成了他暗夜里掩饰自己的保护色,裴瑾的声音低沉如紧绷的弦:“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也不要可怜我”
他叹了口气,掌心揉了揉她的发顶:“不要什么事都往心里去,很晚了,睡吧。”
温一心在他怀里缩成一团,温顺的闭了眼。
裴瑾却睡不着,从前他以为爱情这个东西,只要他愿意,只要他给得起,便能所向披靡,可偏偏她不想要。
她不是不想要爱情,她只是不想要他给她的爱情。
她的爱情遗忘在了过去那个对她掏心掏肺好的男人身上。
他晚了一步,输给了相遇时的缘分。
第二天,温一心醒来时,见裴瑾还躺在身侧,她睁开眼,就见他正如痴如醉的盯着自己的睡颜看。
温一心脸颊微红,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问:“我是不是流口水了?”
“没有。”裴瑾眉眼染上笑意,清冷的神色立即生动起来,他亲了亲她的眼睛,“裴太太,早安。”
温一心拢着被褥坐起身,又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长发。
裴瑾已经扯开腰带,一身灰色睡袍从肩膀滑落到地毯上,露出紧实的肌肉和优美的线条。
温一心瞟了眼他的后背,忙转开眼,将后背对着她,自顾自的穿衣服。
裴瑾拿了衣衫,进了浴室。
等到温一心收拾妥当走出卧房时,裴瑾已经梳洗完毕,等在门口,“吃了早饭后,我送你去老宅。”
温一心摇摇头:“你忙你的,我自己开车过去。”
“你回了宣城一趟,管家也知道,早就传入到老太太耳朵里了。”裴瑾扯了扯领带,牵着她下楼:“有些话老人家问起来,我替你回答比较好。”
温一心只得由他。
到了老宅,老太太已经等在门口了,看到温一心和裴瑾两人手牵手走过来,皱了皱眉,拉住温一心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怎么又瘦了?”
说着去看裴瑾,眉心的褶皱更深了:“你怎么也瘦了?”
裴瑾抬手揽住老太太的肩膀,拥着她往客厅走:“出门旅游劳心劳力,累瘦的。”
老太太闻言,笑出了声,眉宇间的心疼一扫而空,嗔道:“贫嘴。”
管家端了点心和水果放在茶几上,裴瑾懒散的靠躺在沙发上,双腿大喇喇的岔开,长臂搭在温一心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捡了一颗车厘子喂进温一心的嘴里,话却是对着老夫人说的:“这个周末,我和一心要出去补度蜜月,您老要跟着一块去吗?”
老夫人哭笑不得:“你们小两口度蜜月,我一个老婆子瞎掺和什么?”
裴瑾依然懒洋洋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漫不经心:“一心老是念叨着您,怕您一个人在老宅孤单寂寞冷,特意想要过来陪您几天。
我便想着,干脆带您跟我们一同去度蜜月,跟在身边时时处处提点我们,免得我们年轻人玩起来不知天高地厚,太过放纵了闹出人命出来。”
裴老夫人听到“人命”两个字,自动解读成了“新的小生命。”
这一趟蜜月之行,待小两口回来,说不定一心的肚子里就有她的孙子或者孙女了。
老夫人恨不得让他们两人立即马上飞往蜜月地点,喜的直搓手:“这蜜月早就该补上了,工作是做不完的”
裴瑾分明就在瞎忽悠老太太。
温一心不好意思了,轻声道:“奶奶,您别听他乱说。”
老夫人笑眯眯的:“你们小两口过得开心就行,不要管我这个老婆子,我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裴瑾要赶回公司上班,并未在老宅待多久便离开了。
温一心陪着老太太吃饭,却见老太太胃口似乎很不好,才吃几口便放下了碗筷,温一心见状,也跟着放下了碗筷:“您不吃了吗?”
“老年人消化不好,又懒得走动,吃不了多少。”老夫人示意她继续吃饭,随口问:“听说你把学校的工作辞了是打算离开宣城?”
“辞职的理由确实是这么写的。”温一心沉吟片刻,“姜家人对我恩重如山,听闻姜家祖母病了,我和裴瑾回了一趟宣城看她老人家。
至于工作方面,我打算考虑考虑再决定做什么。”
裴老夫人摆摆手:“工作的事不着急,不工作裴家也养得起你,裴瑾年纪也不小了,你告诉我,他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不肯跟你要小孩?”
温一心:“”
温一心满脸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裴老太太叹了口气:“这小子哎。”
怕温一心多想,又道:“不过我自己的孙子我了解,裴瑾虽话不多,但一定是很喜欢你的
你去年年初刚来宣城的时候,领证之前,他拿着你的照片给我看,那眼神那表情,我就从来没见他那么开心过,就跟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没什么区别。
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开心,还是他十八岁的时候,说是喜欢上了一个会画画的小姑娘”
意识到快要揭了孙子的老底,裴老夫人及时的住了嘴。
可温一心越听便越无地自容,觉得自己连同老人家一起欺骗了。
裴瑾向来沉稳冷峻,她无法想象领证结婚时,裴瑾究竟开心成什么样子。
入夜。
温一心住在老宅这边,看着空荡荡的主卧,想了想,主动给裴瑾发了一条信息:“回家了没?”
裴瑾的视频很快发过来,温一心指腹摩挲着手机壳,点了接通。
画面晃了晃,裴瑾那张俊逸的面孔便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他穿着灰色的薄绸睡衣,胸口敞开一大片,碎发上还滴着细小的水珠,刚从浴室出来。
“回了。”裴瑾用干毛巾擦拭短发,打开卧房的灯,盯着手机屏幕看。
落在温一心眼里,如同深情的注视。
温一心不自觉的转开眼:“你早点休息。”
裴瑾轻笑了一声:“你给我发消息,就只为了说这些?”
温一心不解:“我应该说什么?”
“我以为你是要查岗。”话一出口,裴瑾便意识到了这个玩笑开得并不妥当,温一心心不在他身上,才懒得管他跟谁搞在一起,说不定巴不得他跟别的女人好,她对他还能少一分内疚和歉意。
温一心却笑了,眉眼弯起来,犹如天边的新月:“裴先生向来洁身自爱,还有洁癖,以后无论谁当你的妻子,最不该疑心的,便是这一点了。”
裴瑾:“”
竟无法反驳。
不知道该高兴她对自己太过信任,还是该悲哀她对自己并无患得患失之感。
裴瑾躺到床榻上,“奶奶有没有问你一些令你为难的问题?”
“没有。”温一心摇摇头,秀气的眉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奶奶身体似乎不太好,吃的很少,人也很容易疲倦,我问了管家,管家说家庭医生每半个月上门给奶奶做一次检查,可能因为天气太寒冷的缘故,老人家抵抗力差了些”
“我联系一下国外的医疗团队,下个月给她老人家做个全身检查。”裴瑾看着视频里的人,试探的问:“裴太太今天有想起我吗?”
作者有话说:
? 52、替代品
温一心红了脸, 如实点了点头:“嗯。”
裴老夫人提到裴瑾的时候,她想起过他开心的时候该是什么模样,吃饭的时候, 她惦记着他的胃病,不知道他有没有按时吃饭。
晚上回到卧房的时候,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也想起他同她共处一室时的情景。
虽结婚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相处时间并不算长久, 可她的衣食住行里, 早已经被他一点点一滴滴的渗透了进去。
裴瑾并未追问更多, 只是盯着她一个劲的笑, 一开始只是唇角上扬, 再然后,笑的越发欢心了,爽朗开怀的笑声仿佛从胸腔里发出来。
温一心见他取笑自己,有些恼, 瞪他:“我要睡了, 不跟你说话了。”
裴瑾淡淡“嗯”了一声, 敛了情绪, 郑重道:“我今天一整天也都在想着裴太太。”
温一心不知该如何回复, 只说了一句“挂了”便慌忙挂断了视频, 钻进了被褥里,闭上了眼睛。
裴瑾看着黑下来的屏幕,脱了灰色的薄绸睡衣,从衣柜里拿出衬衣西裤
温一心正睡得迷迷糊糊, 她站在满是碎玻璃片的白色地砖上, 入眼是一片一片的雪白, 只余床榻上刺目的红,鲜血一滴滴的从男人清瘦的手腕处滴落,飞溅到她白色的棉布裙上
温一心陷在梦魇里,额头细密的汗水汇聚成珠,顺着脸颊滚落,她想要叫喊,却发不出声,想要扑向床榻上的人,却发现双脚已经生了根,将她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心,一心醒醒。”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她耳旁呼唤她,一声又一声,将她飘忽的意识唤回身体里。
温一心苏醒过来,男人滚烫的唇落在她的耳垂上,清冽好闻的冷香气息将她包裹住,漆黑的夜色里,床榻上的冰冷褪去,覆在身上的男人体温滚烫,隔着衣衫源源不断的传入她的身体里,驱散了她骨子里的寒意。
温一心双臂牢牢攀上他的肩膀,呼出的气息洒在他的颈脖处,叫他的名字:“裴瑾。”
她声音压得很低,泛着沙哑,还有些害怕,单薄纤瘦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八爪鱼一般缠在他的身上。
“嗯,我在!”裴瑾手掌托着她的后腰,另一只手伸出去,摸到了开关,打开了地灯。
橘色温暖的光芒如朦胧的轻纱笼罩了整个卧房,裴瑾一摸她的后背,全部被冷汗打湿了。
他坐起身,靠躺在床头,将温一心从被褥里扒拉出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胸口,指腹一点点的拨开她被汗水打湿粘在瓷白脸颊上的墨发,滚热的掌心轻轻抚过她的后背,嗓音低哑着问:“吓着了?”
惊魂未定过后,温一心总算清醒过来,她脑袋枕在他的胸口,犹如一头趴在岸边的小水獭,浑身湿漉漉的,有气无力的轻点了一下头,葱白纤细的指尖揪住他的衬衣纽扣,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突然想起来你认床,每次换地方睡觉,要么失眠要么就做噩梦。”裴瑾语调很淡,语气平和,将被褥往上提了提,裹住她的肩膀:“又梦到他了?”
温一心不吭声。
沉默。
沉默代表着默认。
裴瑾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心平气和的提到姜恒:“未来很长,他希望你往前看,不要沉浸在过去,若是知道你因为他长期做噩梦,他会心疼的。”
温一心吸了吸鼻子,“我抱着你,就不害怕了。”
裴瑾听到这句话,突然垂眸看着她,抚着她后背的手掌也缓缓停了下来,他想对她说他可以一辈子让她这么抱着,帮她驱赶内心里的恐惧和害怕。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抱你去洗澡。”
温一心被他抱起来,进了浴室,放在洗漱台面上坐着。
她穿着睡衣,细细的肩带挂在雪白如羊脂玉精致肩膀上,纤细笔直的小腿晃动着,一头锦缎般的乌发如瀑布般垂落,披散在前胸后背上,衬的肌肤越发润泽光滑。
温一心看着裴瑾往浴缸里放了水,他穿着黑色西裤,裤脚被水打湿了一截,衬衣的纽扣被她扯掉了一颗,胸口敞开大片的肌肤。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裴瑾站起身,转头朝她看过来,温一心将从肩膀滑落的细细肩带放回原位,蝶翼般浓密的眼睫轻颤着,躲避他直白又炙热的目光。
裴瑾见她躲闪,轻笑了一声,走过去,腰身挤进她的长腿中间,双手撑在大理石台面的边缘,亲了下她的唇,闷闷的笑着:“什么时候害羞成这样了,多看老公一眼都要趁老公不注意的时候偷着看?”
温一心被逮了个正着,愈发羞躁的厉害,辩解道:“我没有。”
“看着我。”裴瑾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骨节分明的食指和大拇指捏住她精致的下巴,嗓音暗哑:“一心,吻吻我好吗?”
温一心抬眸,对上他漆黑的眸瞳,深邃的眸底仿佛润染开的浓墨,深不见底,所有的情绪被他藏在眸底深处,窥探不到半点外溢的心绪起伏。
温一心冰冷的双手捧住他的脸,水光润泽的唇一点点的凑近,印在他的薄唇上,舌尖试探般侵入他的唇齿之间。
裴瑾微凉的唇齿一瞬间变得滚烫起来,他撑在台面上的手指骨用力压在大理石上,指甲和指骨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色的经脉暴起。
裴瑾睁着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慢慢回应她的亲近。
一开始还能勉强克制着自己的举动,渐渐的,呼吸里仿佛夹杂着流火,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身子滚烫炙热。
裴瑾的手指紧握成拳,似乎依然汲取的不够,他将她抵在台面上,大掌按着她的后脑勺,唇齿同她激烈的纠缠,犹如狂风暴雨一般。
温一心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胸腔闷痛,快要透不过气来。
她想要躲闪,才移开一点,吸入一丁点的氧气,樱粉色的唇又被封堵住。
温一心揪住他的衬衣衣领,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裴瑾坚硬宽阔的身躯犹如一堵发热的墙壁,压根就无法撼动。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裴瑾却突然放开她,他松开她微微肿起来的唇,埋首在她的颈窝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温一心的唇又红又肿,疼的厉害,连舌头都是麻木的,失去了知觉。
裴瑾平息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片刻后,将她打横抱起,放进了浴缸温热的水里。
温热的水将她单薄的睡衣浸透,贴在玲珑窈窕的身段上。
裴瑾扯下毛巾盖在她的身上,嗓音暗哑的能滴出水来:“我就在门外,洗好了跟我说一声。”
言罢,不等温一心回答,便起身出了浴室,顺手带上门。
裴瑾去了阳台,他的裤脚已经被打湿,衬衣上也沾染了水渍,可他却浑然不觉。
阳台上凛冽的夜风往卧房里头灌入,裴瑾闭了闭眼,站在窗口吹了一会冷风,那股升腾起来的躁郁被压下去后,才睁开眼。
他点了一根烟,夹在指尖,正想要抽,又记起温一心不喜欢闻烟味。
她只喜欢他身上清冽的味道,这种味道跟姜恒身上的气味及其相似。
想到这里,他自嘲一笑,他也就这点资本让她沉迷了,他连个完整的替代品都算不上。
裴瑾掐灭了烟,将烟头扔进陶瓷烟灰缸里。
掐着时间算温一心应该快要洗完了,他关了窗户,走到衣柜前去给她找睡衣。
温一心被他严丝合缝的搂抱着,能明显又直白的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她以为裴瑾会留在浴室里,却没料到他只是将她放进浴缸里就离开了。
温一心在热水里泡的浑身泛红,用毛巾抱着长发,裹了浴袍拉开门,却见裴瑾正站在敞开的衣柜前对着自己的睡衣发呆。
“在找什么?”温一心问,声音很轻,生怕惊到他一般。
裴瑾转过身,见她已经出来了,从衣柜里找出长袖长裤的睡衣,递给她:“换上吧,我去给你找吹风机。”
温一心的指尖触碰到他的指尖,冰冰凉凉,如在冷水里浸过。
她一把握住他的手指,问:“你怎么这么冷?”
看样子也没冲冷水澡啊。
裴瑾却仿佛被她的体温烫到了,手指立即从她的掌心里抽出来,“吹了一会冷风,你快换上,我待会过来给你吹头发。”
说完,他逃一般的离开了,去浴室里找吹风机。
温一心换好睡衣,盘腿坐在床头,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穿这么保守的衣服了,桐景苑里的长袖长裤睡衣,都被他一一清理打包扔进了垃圾桶。
他给她买了许多睡衣,锦缎的,真丝面料的,无论何种材质,款式几乎都一样,吊带款,露着胸口和肩膀大片大片的肌肤,纤长的小腿也暴露在空气中,于他而言,极其的方便。
倒是没料到老宅还有几套带过来的长袖长裤睡衣。
温一心将头上的毛巾取下来,正要擦拭长发,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接过她手中的毛巾,搭在了床头柜上,打开了吹风机。
男人嗓音温柔低沉:“躺好,我替你把头发吹干,免得明天早起头疼。”
作者有话说:
取个好听点的名字实在太难了,每次都要搞好久,想破脑袋~~
? 53、蜜月
温一心睡得很熟, 暖风吹干她的湿发,偶尔拂过她的脸颊犹如母亲曾经轻轻的抚摸,连心口都被熨帖了。
第二天睁开眼时, 裴瑾已经不在身边了,伸手一摸,身侧的位置早已经冷却下来。
温一心不知道裴瑾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每天那么忙,还这么跑来跑去,每晚睡不到三个小时吧。
温一心下楼问管家, “先生今早什么时候离开的?”
管家笑眯眯的回:“凌晨四点半的时候走的。”
春寒料峭, 外面一片漆黑, 霜如白雪, 温一心拧起细长的秀眉:“也太早了点, 下山不太安全。”
管家笑的更欢快了,“老太太说了,今晚让您回桐景苑,不用在这里陪她老人家了, 也省得先生大半夜的过来, 天不亮就赶回市区去”
温一心脸色躁红, 忙解释道:“我昨晚不知道他会过来”
老太太和煦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你们夫妻俩感情好, 难舍难分, 我看着也高兴, 我这里一切都好,偶尔有些老年人该有的老毛病也是正常的,你不用担心我,你们俩好好过日子, 比整天陪着我更能让我安心。”
老人家握着温一心的手指, 看着她无名指上硕大的鸽子蛋钻戒, 笑眯了眼:“裴瑾这孩子,父母过世的早,从小就孤独,现在有你在身边陪着他,他又那么粘着你,我就算死了也瞑目了。”
温一心越发不安了:“奶奶,您不要这么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老人家又笑了起来:“我也就随口一说而已,又不是真的快死了。”
下午,在老太太的坚持下,温一心被送回了桐景苑。
她看着客厅里整理好的行李箱,回想起老夫人的话,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都有,却没有一种是开心的。
裴瑾加班到午夜十二点才回来,温一心歪在沙发上等他,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上,她娇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双眼阖着,薄毯滑落到了地毯上。
这间屋子到处都是他的气息,莫名给她一种安稳又安全的感觉。
裴瑾推开门,见状,俯身将她抱起来,放到床榻上。
正要松开手,温一心便醒了,她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嗓音透着初醒后的暗哑,鼻音有些浓:“你回来了?”
“嗯。”裴瑾替她掖好被角:“这两天我加班会有些晚,你早点睡,不必等我回来。”
温一心松开手指,低低的“嗯”了一声。
裴瑾脱了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进了浴室。
潺潺的流水声从半掩的浴室门里传出来,温一心混沌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清醒过来,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却没了睡意。
裴瑾洗的很快,躺在她身侧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潮意,眉宇间的倦意掩饰不住,他如抱小孩一般把她抱进怀里,脑袋抵在她的颈窝处,高挺的鼻尖挨着她的脸颊,呼出的热息划过细白光滑的肌肤,有些痒。
他已经知道老宅那边的人对她说了什么,闭着眼慵懒开口:“老太太说的话,听听就好,别往心里去。”
温一心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问:“你从小到大,过的开心吗?”
裴瑾睁开眼,眸底却满是戏谑,他静静望着她,笑意从唇角蔓延开:“这事说来有些话长,一个晚上应该说不完,裴太太确定要听?”
温一心有些囧,她扯过被子盖住他,闭上眼:“睡吧睡吧,反正下周有的是时间听你说这些。”
裴瑾闻言,脸上的笑意淡去,暗自叹了一口气,也闭上眼。
一连又忙了两天,到了周五,裴瑾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后,给她打电话,“裴太太,证件准备好,我现在开车回桐景苑,带你去民政局”
温一心拧着文件袋,看着面前两个大箱子,有一瞬间的恍然。
直到裴瑾将两个箱子放进后备箱里,温一心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才恍惚觉得她和裴瑾的婚姻快要结束了。
登记完,从民政局走出来,裴瑾还牵着她的手。
办理离婚的工作人员有些不理解:“看你们两人的样子,说是过来结婚还差不多,怎么就要登记离婚呢?”
又道:“你们年轻人可不能一时冲动就随便离婚了,好好考虑一个月,等一个月冷静期过了,再来一趟”
裴瑾开车去机场,一路上,温一心都在睡觉,她浑浑噩噩的跟着他,分明什么事都没有做,却觉得累得慌,疲倦极了。
上飞机之前,温一心的手机铃声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她才刚拿出来,手机就被裴瑾抽走了,他挂断电话后,直接关了机。
裴瑾长臂揽住她的肩膀进了登机口,“裴太太,这一个月是属于我的时间,我不希望任何人能打扰到我们俩,可以吗?”
他也关了机,只想跟她过短短一个月的二人世界。
进了头等舱内,温一心坐在他身侧,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软软糯糯的哄他开心:“老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老公的。”
裴瑾对这个称呼很受用,他菲薄的唇勾起,大掌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要是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
她慵懒顺从的样子,像一只小奶猫,让他忍不住想要好好呵护着,犯了任何错,都不忍苛责她。
飞行的时间有些长,等来接他们的司机送他们到达目的地时,温一心看着记忆里一模一样的院落,有什么画面从脑海里快速滚过。
她迈开踩着高跟鞋的脚,往对面的别墅走去。
才刚跨出两步,就被裴瑾拦住了,男人眸色幽深,漆黑如墨,挡在她的面前:“裴太太,走错方向了,你身后这一栋,才是我们要住的地方。”
温一心呼吸有些紧,她看着面前的别墅好半响,最终,缓缓转过身,跟着裴瑾进了身后那栋别墅里。
欧式的装修风格,奢华大气,汉白玉的楼梯栏杆,金碧辉煌的罗马柱以及璀璨夺目的水晶灯,都跟从前住过的中式庭院完全不同。
裴瑾带着她上楼,打开行李箱,将衣服一件件的放进衣柜里,见温一心魂不守舍的站着,抬手指了指窗口:“裴太太,当初我每天上午,就是坐在这个地方看着你在对面别墅的院子里画画的。”
温一心没想动,可双脚却好像不听使唤了一般,走到了裴瑾指着的位置,她站在窗口,遥遥望去,入目便将对面别墅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对面的别墅是姜恒名下的产业,中式庭院,院子很大,她曾在里面住过半年时间,每天睁开眼,便拿着作画的工具,在院子里聚精会神的画画,似乎要将心底的悲伤和愤懑都用作画的方式纾解出来。
她从来就不知道,住在这栋别墅里的裴瑾,竟然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底,就这么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暗中偷偷窥视了她那么久。
身后一暖,裴瑾靠过来,他温热的胸膛贴上她纤薄的后背上,男人长臂环住她纤细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将她包裹在怀里。
裴瑾嗓音里透着清浅的笑意,呼吸绵长,吐气如兰:“裴太太,那个时候,你年纪并不大,却不爱喝咖啡,喜欢喝浓茶。
画着画着,你就趴在桌子上哭了,像个手足无措又绝望被困在牢笼里的小兽,你的画里都是阴暗,就跟你的心情一样”
温一心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掌心里,刺的她生疼。
她喉咙发堵,声音有些哑:“你看得懂我的画?”
“我当时的心情也不好,看到你的时候,只觉得你的遭遇应该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再看到你画的画,竟有一种同病相怜感同身受的奇怪感觉,裴太太,那段时间,我每天早起盼望的,就是看到你出现在院子里,握着画笔作画
你哭也好,笑也罢,一举一动,一颦一蹙,在我眼底都变成了风景。”裴瑾轻咬她精致柔软的耳垂:“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不觉中,你竟然成为了我每天醒来时想要见到的一种期盼。”
往事如云烟,在她的脑海里重新聚集。
温一心嗓音发颤:“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期盼的?”
“我记得那一天,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却迟迟没有落雨,我站在窗口等了一上午,一直都没有看到你,不知道你做什么去了。”他握着她的手指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我这里很慌,才知道每天看到你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温一心声音低低的:“那天,我生病了。”
她病的很重,躺在床上起不来,脑海里全部都是母亲从楼下跳下来的血腥画面,在梦境里一遍又一遍的经历着和母亲的生离死别。
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哭的无法呼吸,涕泪横流。
姜恒知道后,跟学校请了假,跑过来亲自照顾她,给她喂汤喂水喂药,承诺带她回姜家住,再也不让她踏入温家半步。
她在姜恒精心的照料下,午夜时分,高烧渐退,醒来时,看到姜恒趴在她的床沿边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 54、皆是你
少年人眉目疏朗, 五官精致,气质出尘,如一轮冉冉升起的旭日, 驱散她内心里的阴霾。
温一心盯着姜恒的睡颜看了许久,久到恨不得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她的手指从被褥里伸出来,悄悄朝着他移过去,揪住他白色的衬衣袖口, 仿佛这样, 她和他便有了牵连。
姜恒动了一下, 醒过来时, 温一心怕他察觉到自己的小动作, 飞快的闭上了眼睛。
姜恒发现她的手指勾着自己的衣袖,轻笑出声,握着她的手指轻轻放进了被褥里,才刚站起身, 却被温一心叫住了:“姜恒哥哥!”
姜恒回头, 俊逸的眉梢眼角弥漫着浓浓的温柔笑意, 他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俯下身子, 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额头, 声音有着少年人独有的温润清雅:“总算退烧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温一心出了一身汗,浑身上下黏糊糊的,嘟哝道:“肚子有点疼, 出了好多汗, 难受。”
姜恒扶她起来, 脱了自己的外套裹住她:“我扶你去浴室。”
温一心泡在浴缸里,却只觉得小腹处如刀绞一般,疼的越发厉害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往下坠落。
她扶着浴缸的边缘,正要站起身,却看到水面上飘起一丝血迹。
温一心呆住了!
她已经十五岁了,知道发生了什么,钟黎去年就已经跟她科普过月经初潮的事,还说她发育的太晚。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此时此刻,她什么都没有准备,依然觉得难为情。
姜恒在浴室门外等了许久,见她迟迟不出来,怕她出事,指骨敲了敲门,温声问:“一心,好了没有,再洗下去又要感冒了。”
温一心裹着他的外套,将门打开一道小缝,探出半张脸,支支吾吾的告诉他:“我我找不到卫生巾。”
姜恒愣了愣,回过神来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迟钝和慌乱,少年人细腻白皙的脸庞“唰”的一下变成了血色,仿佛染上了胭脂,他结结巴巴的开口:“你先出来,到床上躺着,我去给你买。”
温一心怕弄脏床单,不肯过去。
姜恒怕她着凉,把自己名贵的外套铺在床上,让她躺好,便拿着车钥匙急急忙忙的出门了。
不愧是学神,姜恒这样的人,学什么都很快,做任何事情都周到细致。
他很快回来,拧着大包小包,不仅买回来各种各样款式和牌子的卫生巾,连止痛药和红糖水暖宝宝都买好了。
姜恒把东西给她后,便退到了门外。
垫在床上的外套被她弄脏了,温一心把衣服浸泡在冷水里,正要用手搓洗,姜恒端着红糖姜茶进来了,忙止住她:“生理期间不要碰冷水,我来洗。”
他清瘦修长的身子站在浴室里,连带着她换下来的衣服一同手洗干净了。
温一心喝完红糖姜茶,只觉得浑身暖烘烘的,小腹处坠胀疼痛感好了许多,她听着姜恒一条条罗列着生理期的注意事项,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你们班女同学告诉你的?”
她这句话说的隐晦,带着些微的醋意。
哪个女同学,关系能好到告诉姜恒这么私密的事。
他大她五六岁,她无法走进他多姿多彩的青春里,仿佛被隔绝在了一道门槛外,她想要嫉妒那些爱慕他给他写情书的女同学,都没有资格。
她恨不得自己一夜长大,能像他的同龄人一样跟他坐在一个教室里谈人生谈理想谈天说地,甚至谈恋爱。
姜恒当然知道她那点小心思,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解释:“没有什么女同学,我打电话问了医院的妇科主任,她告诉我的。”
温一心绞着腰上的系带,抿着唇,心里好受多了。
她又道:“姜恒哥哥,你能不能晚几年谈恋爱?”
姜恒定定的望着她,好看的凤眸里波光流转,笑的温柔和煦,如阳春三月的风,他一口应承下来,如诺言一般:“好。”
她还小,他要慢慢等着她长大,就仿佛等待着一朵精心浇灌的花慢慢开放。
从那天起,他每天放了学,傍晚时分都会过来看她。
温一心身体好了后,继续在院子里画画,有一天早晨,花店的人给她送来一捧向日葵,里面夹着一张卡片,卡片上几个清隽有力的大字:【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
她盯着卡片上的字看了许久,一颗心仿佛从冰冷的泉水里捞出,放进了滚烫的开水里,连身体里的血液都跟着沸腾了。
她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沉默的爱,没有说出口的爱。
前几天,她让姜恒哥哥晚几年谈恋爱,他才刚答应自己,就给自己送花了,这代表什么?
温一心找来了好看的玻璃瓶,把这些向日葵小心翼翼的放进去,又将瓶子放在院子作画的书桌上,让这些花沐浴在阳光之下。
一整天,她都是开心的。
中午时分,院子外停了一辆黑色卡宴,车窗降落,坐在后车座的少年透过缠枝铁大门,正遥遥朝着她望过来。
温一心摆弄着花瓶里的向日葵花瓣,抬眸看了车里的少年一眼,心脏不受控制的猛地跳了一下。
陌生少年模样俊朗,一双眼生的尤其好看,眸瞳漆黑深邃,犹如染了化不开的浓墨。
看到温一心朝自己望过来,少年似乎扯了下唇角,淡淡的笑意染上深邃的眉眼。
司机很快踩了油门,少年的面孔很快消失在温一心的视线里,快的如白驹过隙,温一心只记住了少年那双漩涡般引人沉沦的眼睛。
这一点点印象很快被傍晚过来看她的姜恒打破,当温一心含羞带怯的将卡片和鲜花摆放在姜恒的面前,手指绞着腰上的衣带,扭捏着感谢他送花给自己的时候,姜恒盯着卡片上的字迹久久没有回神
一直到温一心手指碰了下他的肩膀,“姜恒哥哥,我很喜欢你送的向日葵,还有这张卡片”
姜恒抬眸看向她,少年人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不该有的占一有欲,他上下打量着温一心,这个从小就被自己呵护着的女孩子早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一张小脸清透净白,肌肤欺霜赛雪,犹如羊脂玉一般,五官太过精致,身段窈窕,气质清冷出尘。
姜恒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将卡片重新放下,意味深长的开口:“我们一心已经长大了。”
他一直当她还是个小姑娘,却没想到,他的女孩,已经被人觊觎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
姜恒打算先下手为强。
温一心听不出来他言语里的意思,前几天,他分明说她还小,这才短短几天,他又说她已经长大了。
更令温一心没想铱誮到的是,姜恒向她表白了。
她像一个在淤泥里挣扎着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浮木,一点点的从阴暗里走出来,站在阳光下,被姜恒给的浓烈的爱包裹着。
她再也不叫他哥哥了,改口直呼他的名字,有了女朋友的名分,她在他的地盘里横行霸道为所欲为,骄纵的连自己都觉得过份。
她在试探姜恒对她包容的底线,可姜恒似乎对她没有底线,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是一味惯着她,用宠溺的眼神含笑看着她,犹如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女孩。
温一心顿觉无趣,也不再吃那些无中生有的飞醋,他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她便用最好最优秀的自己回报他的爱,她要努力成为能跟他并肩而立的伴侣。
她画中的风景也一点点的明媚起来,星河灿烂,江山如画,仕女娇艳。
她的画作摆放在院子里,等到姜恒傍晚捧着向日葵和心意卡片回来的时候,帮她一一整理好
再然后,姜恒带她回了宁城的姜家
她不知道那个每天早晨给她订向日葵的少年,就是在缠枝铁大门之外的华贵卡宴里静静望着她的少年。
惊鸿一瞥后,暗恋她的少年便如浮云过隙,雁过无痕,在她和姜恒热恋的那几年了,没了踪迹。
一直到,她的相亲宴上,他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只不过她依然没有认出他,只觉得他的双眼给她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温一心听着裴瑾在她耳边低语,无奈道:“姜恒每天傍晚都会过来看我,你为什么不知难而退?”
“我没遇到过他。”裴瑾解释:“我每天上午十点离开,偶尔会耽搁到中午,午夜十二点才回来,他来看你的那段时间,我们从来就没有碰到过。”
他并不知道姜恒这个人的存在,若是知道,一定不会只是远远的看着她。
温一心嗔他一眼:“你送人东西,好歹也要留下姓名啊。”
若不是姜恒跟她坦白,她一直误以为那些花和卡片都是姜恒送她的。
裴瑾伏在她的颈窝里闷笑:“裴太太,当时我还年轻,第一次追求女孩子,没有经验,又怕吓着你,只能用这种循序渐进的方式一点点的靠近你
只是没等到我靠近,姜恒就带你离开了,我四处打探都不知道你的下落”
温一心无语。
裴瑾又道:“不过幸亏当时没有署名,否则,温大小姐一定将我送的花和卡片从院子那道铁大门缝隙里扔出来。”
他送她的东西得以保存的完好无损,说起来,还要感谢姜恒大度,没有戳穿这些事。
温一心听出他言语里的怨念,抿着唇笑了笑,眸底洒落细碎的光芒,“承蒙裴先生喜欢,不知道小女子该如何回报?”
裴瑾脑海里闪过万千念头,最终,却卑微开口:“你那么会画画,能不能画一幅我和你在一起的画像?”
温一心面色羞赧,脸颊泛起一抹胭脂色:“我不是已经画过了吗?你明明看见过的!”
裴瑾:“???”
作者有话说:
麻烦小天使们收藏一下我的新文:《绝对掌控》
1. 订婚当天,父亲权势被架空,庄琪瑤被当场退婚,未婚夫离开。
宾客满座,庄琪瑤拨通了南城傅公子的号码,“跟我拼个婚,我替你对付傅家那群难缠的女人。
其余条件随你开,只要我给得起!”
傅诗礼在手机的另一端笑的颠倒众生,低沉醇厚的嗓音里满是幸灾乐祸:“想不到啊,庄大小姐也有主动求到我面前的一天!”
2.
跟了傅公子后,庄琪瑤撕掉小白花的面具,露出本性,气场全开,美的如一朵摇曳在腥风血雨里的野玫瑰。
未婚夫后悔了,红着眼上门挽回:“琪瑤,我们重新开始吧!”
傅公子围着一条浴巾,遮挡住重要部位,露出前胸后背上的抓痕,用毛巾擦拭着湿淋淋的发丝,懒洋洋的从浴室里走出来,嗓音透着餍足后的暗哑,凉薄的唇勾起嘲弄的笑意,宣誓主权:“老婆,这人是谁啊?”
3.
隐世家族继承人傅诗礼,看似温润尔雅,实则杀伐果断手腕狠辣,某一天,他喝了酒,微醺着将人抵在墙壁上,利齿咬着庄琪瑤的耳垂,威逼利诱:“不是说条件随我开,只要你给得起吗,跟了我,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帮你得到!”
庄琪瑤这才发现自己招惹了一匹披着羊皮的野狼。
后来,傅公子看着吵吵闹闹不让他亲近老婆的小兔崽子们,头疼的揉着额角,郁闷不已。
他明明只图庄琪瑤一个,为什么会多出几个拖油瓶?
庄琪瑤:为什么会多出几个拖油瓶,你心里没点数?
先婚后爱文,附带追妻火葬场追不到的那种
明艳夺目大小姐&隐世家族白切黑
? 第55章
裴瑾一头雾水:“在哪里, 什么时候画的?”
温一心转动着手指上的鸽子蛋钻戒,声音压得很低:“在学校画的,我的私人物品被人送回了桐景苑, 管家说那个纸箱是你抱回书房的”
裴瑾这才想起来,东西被他翻过了,纸箱被他气呼呼的塞进了书桌底下,眼不见心不烦。
可他没想到,画纸上出现的男人背影和轮廓, 竟然会是他。
裴瑾语气里满是讶异:“你画的人是我?”
温一心:“你看不出来?”
他当然看不出来。
裴瑾:“我以为是”
他以为画中的人是姜恒。
他又道:“你只画了背影, 正面也只有轮廓, 我怎么分辨的出来?”
再说, 她从前就坦白过, 他跟姜恒的背影是很像的。
想当初自己以为画里的人是姜恒的时候,差点气的一把火给烧掉,幸亏当时残存的理智没有让他做出如此冲动的决定。
温一心见他情绪少见的波动起来,忙哄着:“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大不了我再画几幅嘛, 把轮廓也画完整。”
裴瑾这才满意, 松开她往卧房外走:“我去给你做吃的, 你先躺着休息一会, 等饭菜做好了, 我喊你起来。”
温一心又在窗口站了一会,抬眸望着对面许多年没有再来居住的别墅,院子里面的草坪修剪的依然整齐,只是里面的佣人早已经换了一批, 就算她再敲门进去, 那些人也不认识自己
终究是物是人非, 一切都变了模样,时光太过残忍,将一切过往的美好都埋藏在了记忆的长河里,恍若做了一场梦。
温一心没有休息,她也不困,她踩着棉拖,轻手轻脚的下楼,去了厨房。
男人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着黑色衬衣,袖口挽起一寸,露出冷白的手腕,名贵的百达翡丽手表被他取下,放在大理石的灶台旁,锅里煮着排骨,香味从里面溢出来。
他修长的身姿微微弯着,一只手拿着菜刀,另一只手按着生姜,正刀工利落的切着姜片。
头顶的白炽灯光洒落,在他的轮廓外渡了一层柔光,他的半边侧脸隐藏在阴影里,无端端为他清冷的外表增添了一丝烟火气。
犹如山巅白雪,为她堕入凡尘。
这种生活,曾是她跟姜恒憧憬未来时,向往已久的。
温一心一瞬不瞬的盯着裴瑾看了好久,里面的人不乐意了,将姜片撒入汤里后,又拿起几个香菇切成丁,头也未回的问:“你还要站在门口偷看多久?”
温一心被发现,踩着柔软的拖鞋走到他身后,伸出双臂楼抱住他劲瘦的腰,小脸贴上他的后背,“没想到裴先生不仅上得厅堂,还下得厨房。”
裴瑾被夸赞,心情甚好,唇角勾起一抹坏笑,意有所指的问:“还有呢?”
温一心不明所以,“还有什么?”
裴瑾放下刀,擦干净手指,返过身子,将她抱起来,放到大理石案台上坐着,亲吻她的唇:“还入得洞房,这么重要的优点,裴太太忘记了吗?”
温一心:“”
不要脸。
刚才的阳春白雪清贵气质,一定是她的错觉。
温一心双臂攀在他的颈脖上,问,“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裴瑾作思考状:“裴太太会什么呢?”
“洗菜。”顿了顿,温一心又道:“还会煮粥。”
说着,她就要从案台上跳下来,却被裴瑾抱在怀里走出了厨房。
到了厨房门口,裴瑾放下她,温热的手指捏了捏她葱白纤细的指尖:“里面油烟大,裴太太手指长得漂亮,天生就不是干这些活的,你快去忙自己的,饭菜很快就好了。”
温一心只得回了楼上,洗了澡,换了衣服,突然发现生理期造访。
她吃了一年多的中药,自从停了避孕药之后,生理期就正常了,肚子也不疼了,只是有时候会有些不太舒服,容易疲倦。
裴瑾做好饭,快速冲了澡,洗去一身的油烟味,去卧房找温一心,见她迟迟没从浴室出来,指骨在门上敲了两下后直接推门进去。
温一心才刚整理好,一张精致的小脸被水雾蒸腾的白里透红,漆黑的眸子氤氲着水汽,波光流转,顾盼生辉,盈盈如冷月,皎皎如流光。
乌黑的长发半干,垂落在盈盈一握的腰际,她穿了一件镂空的米白色薄毛衣,搭配灰色的羊绒裙,正将手中的卫生棉放进抽屉里。
裴瑾眸色微动,包裹在西裤里的笔直长腿迈开,走到她的面前,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小腹的位置:“肚子疼不疼?”
“不疼。”温一心摇头,挽住他的手臂:“去吃饭吧,有些饿了。”
到了餐厅,裴瑾舀了半碗鸡汤放在她的面前:“钟点工每天傍晚过来打扫卫生,这里许久没人住,等吃完饭,我去商场采购一些东西,你要去吗?”
温一心点点头:“嗯,我跟你去。”
吃完饭,温一心裹上长及脚踝的羽绒服,围了围巾戴了帽子,跟着裴瑾出门。
路过文房四宝店,裴瑾将她作画的工具买齐全,“我记得你从前喜欢画国画,后来怎么不画了?”
温一心想了想,给了个并不敷衍的理由:“那几年发生太多变故,就耽搁了。”
裴瑾手臂落在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拢了拢,让她贴在自己胸口,温声道:“你那么好的天分,封笔太可惜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的。”
他薄唇凑到她耳旁,灼热的气流直往她的耳朵里钻,嗓音温柔缱绻,满是蛊惑:“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沉浸作画时,专注的样子有多美,找不到你的那几年,我经常梦到你”
他声音压得很低,鼓励她从头来过,夸赞她美的如一幅会动的画卷,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诉说着年少时对自己的情感,温一心内心滋味莫名。
她终于明白,他对自己的爱从何而来。
到了生活区,裴瑾松开她,去取货架上的日用品,经过计生用品专柜时,温一心停下脚步,胡乱拿了一盒计生用品扔进了推车里。
裴瑾愣了一下,一双漆黑的眸瞳朝她幽幽望过来。
温一心忙转开眼,双手放在口袋里,快步往前走。
裴瑾拿起盒子,看了下尺码,又放回了原处。
温一心转身,刚好看到这一幕,她脸色白了白,默默的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并没有看到身后的裴瑾又挑了几盒尺码正确的扔进推车。
结账的时候,温一心站在商场外面等着。
隆冬已过,春寒料峭,夜晚依然很冷,她望着漆黑天幕上零落的星星,突然想起过世的母亲。
母亲也是个很有艺术天分的女子,从外婆那里继承来的优良基因,却因为一段吸血的婚姻将一切都葬送了。
包括母亲的生命!
她应该替母亲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裴瑾出来时,就见她仰着脑袋正对着天幕发呆,过往的行人在她身边来来回回,她仿佛被定格在了原地。
裴瑾站在身后,默默的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毫无察觉,将手中的大包小包集中在一只手上,腾出另一只手去牵她:“想什么呢?”
温一心回过神,看到裴瑾,依偎进他的怀里:“回去了告诉你。”
入夜。
裴瑾抱她在怀里,用体温温暖她冰凉的手和脚,“从商场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怎么了?”
温一心埋首在他的胸口,闷声回答:“我想起我母亲了。”
裴瑾默了默,他知道她母亲过世的早,也听姜恒提过一些,却并不是一清二楚其中的细节和缘由。
裴瑾顺着她的话往下聊:“她一定很爱你,否则,不会临终前,将你的一切都安排托付的妥妥当当。”
遗嘱公证好了。
遗书也写好了。
还为唯一的女儿谋得了一份亲事,寻了姜家的未来家主当女婿。
她自己所托非人,却帮女儿物色了那么好的少年当女儿一生的伴侣。
窗外夜风拂过,吹得树木簌簌作响。
温一心睁着眼,入目漆黑一片,只有耳边的气息是鲜活的,她枕着裴瑾宽厚的胸膛,能听到他心脏铿锵有力的跳动声。
温一心静了半响,才道:“我是她的命,可她却活不下去了,我外公外婆接连过世,对她的打击很大。
我在封闭的私立学校读书,一个月回来一次。
最后一次见到她时,我不知道她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她还像平常一样对我,只是跟我说了很多从来就不曾说过的话。
我那个时候才知道,我父亲早已经家外有家,还接连生了两个女儿,最大的叫温暖,只比我小半岁,小的那个,叫温一意,也只比我小两岁。”
她讥讽一笑,“我母亲曾经跟我父亲说过,我叫一心,等再生了一个,就叫一意,无论男孩女孩都可以。
我父亲如愿以偿,他有了叫一意的女儿,只不过是跟我母亲一直无偿资助的女人生的”
裴瑾眉心蹙起:“孙悦柔不是慕家的养女?”
温一心精致冷酷的眉眼间满是嘲弄:“慕家从来就只有一个独生女,是我外公外婆的掌上明珠,叫慕晚晴!”
作者有话说:
? 第56章
“孙悦柔只不过是我母亲一直资助的贫穷孤女, 大学毕业后,又求助于我外公外婆帮她安排工作,逢年过节便会拧着礼品上门, 在我外婆家住几天,一来二去,就同慕家寒门出身的上门女婿好上了”
温一心说不下去了,后面发生的一切,现实而残忍。
孙悦柔仗着一副柔弱无害的小白花形象, 登堂入室, 同慕晚晴分享父爱母爱, 抢夺她的丈夫
一直到双亲过世后, 慕晚晴在巨大的悲痛中捉奸在床, 知晓一切真相。
双亲过世。
丈夫出轨,跟自己最好的姐妹勾搭成奸。
短短一个月内,她遭遇了爱情和友情的双重背叛,陷入万劫不复的抑郁之中
回想起一切, 温一心依然满是自责:“如果我早点察觉到她的异样, 休学陪伴在她的身边, 多多开导劝慰她, 说不定她就缓过来了, 也不会自寻短见跳楼自尽”
回想起慕晚晴坠楼的惨状, 温一心肩膀不受控制般颤动起来:“她死的好惨,头朝地”
裴瑾抚着她后背的手顿住,“你那时候住校,怎么突然回来了?”
慕晚晴那么爱女儿, 必定不可能让女儿亲眼目睹自己死亡的过程, 绝对不可能在温一心回家的那一天自杀。
“那几天我心里一直不安, 总感觉会有事发生。”温一心回顾过往,突然想起来:“不知道谁往我的课桌里塞了一封信,说温暖和温一意要搬进我外公外婆给我母亲置办的婚房里,同我们一起住,我就请假回家了”
才刚跨进自家的院落,便看到了那一幕,向来温婉的母亲如蝴蝶一般从高空坠落,重重摔在地上,脑浆迸裂,鲜血横流
那个画面定格在她的脑海里,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从睡梦里哭醒过来,睁开眼,就看到姜恒守在她的床榻旁
裴瑾眉心蹙起一道浅淡的褶痕,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哄:“都过去了,快些睡吧,你母亲跟外公外婆在另一个世界里团聚了,她并不孤单。”
夜已深,温一心面对裴瑾优秀的厨艺,晚饭吃的有点多,又逛了一趟商场,早就累了,此刻昏昏沉沉,很快就闭眼睡过去了。
待耳边呼吸声变得均匀绵长,裴瑾松开她,悄然出了卧房,去了书房。
阖上书房的门,割断了外面一切声音,裴瑾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开机,无数信息提示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五分钟后,手机提示音才消停。
裴瑾点开通讯录,翻到姜恒的号码,指尖顿了片刻,拨了出去
一直到姜恒清冷磁性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端低低的传来,裴瑾才开口:“我是裴瑾,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裴先生。”姜恒嗓音清越,“我和你之间除了一心,似乎并没有交集的部分,更没有值得交易的东西。”
裴瑾开了电脑,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过,语气里透着一如既往的寡淡:“同一心有关。”
手机另一端的人静了一瞬,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冷了几分,犹如阳春三月陡然降低的温度,携带了一丝凉意:“裴先生,你打错算盘了,我不可能把一心当物品,更不可能拿一心从你手里换取任何东西。”
裴瑾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低低笑了两声,修长的手指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后合上了电脑,“姜公子,我还没有愚蠢到用一心跟你换所谓的利益,这笔交易合同我已经写好,发到你的邮箱了。
相信姜公子一定会感兴趣并给我回复的,还请姜公子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打开看一看。
我相信我能给你的,正是你想要的。”
他并没有挂断电话,只是等着姜恒的答复。
手机的另一端似乎响起轻击键盘的声响,时间的流逝突然变得太过漫长,不知道等了多久,姜恒如玉石叩击冰棱的声音响起:“我考虑考虑!”
裴瑾唇角轻勾,漾出一抹笑,杵在膝盖上紧握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松开。
短短一瞬间,似乎等待了一个世纪般那么久。
裴瑾提着的心放回了原处。
他赌的便是姜恒对温一心的一片真心。
尽管姜恒没有立即答应,但他也没有立即拒绝,也算是多了一丝期盼。
末了,裴瑾又道:“我还想知道另外一件事”
“你说。”
“我岳母自杀的那一天,谁给一心递了书信?”裴瑾食指指腹敲着座椅的扶手:“一心那时候还小,不知道人心可以坏到哪种程度,想不到那么多很正常,这么多年,你应该早已经调查清楚了。”
“无非是最想将你岳母取而代之的那一个,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便好。”姜恒清越低沉的嗓音里分辨不清情绪:“我希望你能如你承诺的那样好好对一心,否则,我随时会让她重新回到我身边!”
言罢,手机被挂断。
裴瑾细细琢磨姜恒言语里的意思,菲薄的唇线一点一点的抿紧,俊朗的面孔上多了一抹几不可察的寒意。
温一心睁开眼,一摸身侧,空荡荡的,她摸索着打开床头灯,却见枕边空无一人。
掀开被子起床,从卫生间出来后,正打算去找他,裴瑾推门而入。
温一心睡眼惺忪的看着他:“你去哪儿了?”
“去书房处理了一点事情。”裴瑾快步上前,扶她重新躺回床榻上。
他欺身而上,吻住她的唇角,温一心怕他把持不住,躲避着推他:“我这几天不方便,你不要乱来。”
裴瑾本来没打算做什么,此刻见她亲都不让亲,只得放开她,规规矩矩的躺在她的身侧,老老实实的睡觉。
回想起傍晚在超市里的那一幕,恍若只是他的错觉。
他想,抛开内疚和亏欠的成分,她心里其实并不是那么愿意给他的吧。
第二天,裴瑾带温一心去游古镇,两人穿过被时光雕琢过的古城墙,站在琳琅满目的手工小饰品面前,温一心看着编制精致的香包,挑拣出一个,拿在掌心闻了闻,握在了手里。
裴瑾接过她的香包,凑近鼻尖:“喜欢这个味道?”
“跟你身上的味道很像。”温一心把香包抢过来,催促道:“快付钱呀。”
裴瑾:“”
他问摊主:“多少钱一个?”
摊主头也不抬:“童叟无欺,十五一个。”
身边的游客帮忙砍价:“刚才我见你卖给别人,明明才十块钱。”
摊主一副亏了血本的语气:“那就十块吧。”
裴瑾:“”
有生以来,他还没有送过这么廉价的礼物。
温一心好意思收,他也不好意思送,这不是瞧不起他的身价嘛。
温一心见他毫无表示,又催:“付钱啊。”
裴瑾唇角抽了抽,“我们不买这个,换一个好点的香囊送你,好不好?”
温一心不肯:“我就要这个。”
摊主掀起耷拉的眼皮,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十块钱而已,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还能哄一哄女朋友高兴,多划算。
小伙子,看你长得人模人样,从头到脚穿戴的也好,不会连十块钱的礼物都舍不得送吧?”
话音落,站在旁边的游客纷纷朝着裴瑾看过来。
裴瑾无语,求助般看向温一心。
哪知温一心不仅不解围,还落井下石,眨着那双无辜澄澈的秋水眸瞳,满是促狭的道:“才十块钱而已,你都不愿送我吗?”
“送送送。”裴瑾生怕再耽搁下去,会惹来更多猜忌鄙夷的目光,忙打开手机,扫码付了款。
他拥着欢天喜地的温一心离开时,还听到摊主在小声嘀咕:“你们这些小姑娘啊,以后找男朋友,不要只图长得帅颜值高,一定要找个愿意为你们花钱的。
十块钱的礼物都不愿意送女朋友,也太抠搜了一点。”
温一心掩着嘴,眉梢眼角都止不住的明媚笑意。
裴瑾气的伸手去掐她的腰,“想不到裴太太还有这种恶趣味,竟然跟别人一起坑自己的亲亲老公。”
温一心忍不住笑出了声,止住他作乱的手,小声提醒:“在外面呢,那么多人看着。”
裴瑾哼笑两声:“裴太太也知道外面那么多人看着,你老公刚才可是被人当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围观了。”
温一心差点笑岔气,“哪有那么英俊的铁公鸡,刷脸都不止十块钱,裴先生这等姿色,要是落进了富婆圈,必定能成为身价过亿大富大贵的人。”
裴瑾气笑了,指腹不轻不重的捏她的小脸:“裴太太想的可真够长远。”
逛的累了,两人去游湖,包了一艘画舫在湖面上飘飘荡荡,喝着茶水,吃着点心,抬头便能看到湖面的美好风景。
垂柳依依,枝条已经抽出细嫩的翠绿新芽。
温一心无骨般靠在裴瑾的肩膀上,望着窗外,“裴瑾,你从前有没有想过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没有。”裴瑾捻起一块白玉糕喂进温一心的嘴里,“那个时候还没有找到你,过一天算一天,未曾想过未来。”
温一心舌尖卷起,将那块白玉糕勾进嘴里,舌尖不小心扫过他温热的指腹,留下一抹水痕。
裴瑾指尖仿佛有电流窜过,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到全身,他收回手,指腹捻着被她舌尖碰过的位置,指尖一点点的合拢,握成拳头。
他神色自若,语调淡然的问:“你从前跟姜恒在一起时,憧憬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作者有话说:
男主:我坚决不让老婆知道我其实在狠狠吃醋。
? 第57章
温一心掀起眼帘, 鸦羽般的眼睫微微颤抖着,细细打量他的神色,抿着唇不吭声。
她知道在裴瑾面前提到姜恒是一种残忍, 她过往的深情于他而言是难以跨越的禁区。
裴瑾见她抿唇不语,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抚了抚她的脸颊,俊朗的面孔浮出浅淡的笑意:“一心,我想听, 我想知道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
若不是她昨晚告诉他温家的一切, 他都不知道没有姜恒陪伴在她身边, 对她而言, 意味着什么。
她那个时候年纪还小, 突遭那么大的变故,能熬过去,姜恒功不可没。
想到这些,裴瑾心口醋意翻涌, 却又被他的理智强压下去, 那段时间他处理裴家的纷争, 正自顾不暇, 忙得实在无法抽身, 处境比她好不了多少。
他和温一心, 虽天各一方,却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温一心见他锲而不舍的追问,誓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只得如实相告:
她和姜恒对未来有过许多的憧憬, 最美好的憧憬发生在两人领证的前一晚。
那一天, 她如愿以偿顺利毕业, 终于能够嫁给她了。
姜恒穿着正式得体,笔挺的黑色西裤包裹着修长的腿,单膝跪地,在顶级奢华套房向她求婚,烛光红酒,玫瑰钻戒,一切画面如梦似幻,完美的不太真实。
她一口气喝完满杯的红酒,激动的又哭又笑,扑到他的怀里,扯住姜恒的领带,嗓音里透着微醺后的娇俏和小小的得意:“姜恒,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那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被深爱的男人无尽宠爱和包容着,漫长的爱情长跑,总算能修成正果。
姜恒被她扑了满怀,温润好看的凤眸里仿佛洒落星光,璀璨极了。
她不胜酒力,有些醉了,本就明艳夺目的人在酒意的熏染下越发活色生香,她八爪鱼一般攀附在姜恒的身上,手臂挂上他的颈脖,贝齿咬他的唇角,痴痴的娇笑着,勾的姜恒整个人心神荡漾。
他觉得自己不能放任她继续这样闹下去,拦腰抱住她往卧房走去,将人放在了床榻上。
正要起身离开,领带又被她攥在手里,她漆黑澄澈的双眸仿佛蓄满了水雾,撇着小嘴有些不满:“我才刚答应你的求婚,你就不愿陪我了吗?”
姜恒无奈,低笑着解释:“我只是去给你倒杯蜂蜜水。”
温一心撑着手臂要坐起来:“我不渴,我不喝蜂蜜水。”
她傲娇的扬起精致的下巴,霸道的命令:“我要你亲我。”
她浑身无力,柔弱无骨,却牢牢攥紧了手中的领带不肯放手,生怕一松手,眼前的男人就消失不见了。
姜恒只得在她身侧躺下,抱住她,亲了下她的额头,好声好气的哄:“好,我今晚哪儿也不去,就陪在你身边,等明天一早,我们就等在民政局门口,排队领证。”
温一心不满足,又朝他凑近了些,柔软细滑的小手往他衬衣的领口钻:“姜恒,你要是实在忍不住,早一天也没关系的,我愿意”
反正他们明天就要领证了,她也早就认定他了。
这么多年,她和姜恒谈着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几乎没有人相信他们两人之间依然是清清白白的。
姜恒比她大五六岁,正值风华正茂精力旺盛的年龄。
更何况,他们两人好的如胶似漆,她粘姜恒粘的厉害,只要有一丁点的空闲,就会给他发消息,见面了更是腻歪的紧,在他面前,她娇气的不得了。
可姜家祖上是书香门第,传承下来的家规极其严格。
姜恒身为族中下一任内定的家主,虽未正式上任,却早已实权在握,严格尊崇着祖上制定的每一条恪尽职守修身养性的家规。
他按住温一心作乱的小手,深吸了一口气,克制着内心里的蠢蠢欲动,将她整个人用力按在胸口处,“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在乎再多等一天。”
温一心双臂搂抱着他的肩膀,长长的眼睫忽闪忽闪,每眨动一下,犹如羽毛划过他的心口。
温一心掰着手指头数:“现在是晚上十点,等到明天早晨九点民政局开门工作,还有十一个小时。”
姜恒嗓音发哑,埋首在她的颈脖处闷声发笑:“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嫁给我吗?”
温一心哼哼两声:“你不急的话,我们也可以推迟几年再领证,我原本打算读完博士再嫁人的”
“急急急,我急,再多等一天,我都等不下去了。”姜恒是真的急了,生怕她反悔,“等你成了姜太太,依然可以继续读博的,你想要开画展也好,你想要继续读书深造也好,我都依你。”
温一心在他怀里仰起头:“真的都依我?”
“嗯。”姜恒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你想做什么都好,只要告诉我你的想法,我都支持你。”
他那么努力,终于成为了姜家最年轻的继任家主,就是为了能掌控姜家的话语权,拥有说一不二的能力,让她在姜家过的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不被任何人越权干涉她的一切。
温一心却突然道:“除了办画展读书之外,我还想要生至少三个孩子,最好是有儿有女。”
姜恒吓了一跳:“要那么多孩子做什么,生孩子很痛的。”
“我好喜欢孩子,你上次带我去参加别人家的满月宴,我看到那个小娃娃软软糯糯一团,我觉得好可爱。
我经常想,我们两人基因这么好,我跟你的孩子一定会更可爱!”
温一心闭上眼,躁动的情绪突然安静下来,“每次看到你跟姜辞兄友弟恭,我就很羡慕。
我偶尔会想,如果我母亲也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应该不至于落到这种下场,如果我有个你这样的亲哥哥或者姜辞这样的亲弟弟,我那段时间也不会有一种孤立无援的绝望感。
我希望我们俩以后相亲相爱,白头偕□□同生儿育女,一大家人热热闹闹的在一起,哪怕我们不在了,我们的孩子也能互相扶持的走完人生最艰难的时刻”
姜恒脑补了一下画面,忍不住问:“两个也可以的,为什么一定要三个?”
“两个哪够呀,姜家家风好,长辈又那么喜欢孩子,以后我们生的孩子一定都会跟你一样优秀。
等几个孩子再大一点,就可以帮你处理姜家的事情,你就可以卸任家主一职,我们可以继续过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见姜恒久久没有吭声,温一心以为他不乐意了,手指滑到他的腰上,去掐他腰上的软肉,奶凶奶凶的蛮横模样,威胁道:“又不用你怀孕生产,你有什么好纠结的,你到底生不生,不生这婚就不结了。”
“生,当然生!”姜恒闷笑着用力吻住她,爽朗的笑意从震动的胸腔里发出,打趣道:“别说区区三个孩子,就算姜太太要十个八个孩子,我也一定全身心的满足姜太太,不辞劳苦,当牛做马”
回忆在这里突然断开,温一心絮絮叨叨的轻声开口:“我曾经计划过,跟姜恒结婚后,便传承外婆和母亲的衣钵,开工作室办国画展,读完博士,生至少三个宝宝,共同培养他们长大,等老了,再过属于夫妻两人的二人世界”
裴瑾牙眼泛酸:“一心,我可以”
温一心却突然捂着脑袋:“不该是这样的,我那晚分明跟同学在一起,他一大早开车来酒店接我的途中出的车祸头好疼”
她毕业的那晚,到底跟谁在一起?
温一心觉得自己的记忆发生了错乱。
裴瑾见状,眼眸微闪,忙抱住她,“别想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一心,好好陪我度完蜜月,这些天多想着我好不好?”
短暂的头痛过后,温一心揉着太阳穴,慢慢从过往的记忆里抽身而出,画舫此时已经抵达岸边。
裴瑾见她脸色逐渐恢复正常,扶着她站起身,走出画舫,回了岸边。
冷风裹挟着寒凉,吹在身上,温一心很快回归清醒的现实。
她挽着裴瑾的手臂,踩着石阶缓步而上。
最后一级台阶时,温一心晃了一下神,脚步不稳,踩在了小石子上,崴到了脚踝。
幸亏被裴瑾眼疾手快的搂住了,才没有往后仰倒。
裴瑾拦腰打横抱起她,放到一旁的长椅上,蹲在她面前,脱了她的鞋袜,看着肿起来的脚踝,眉心蹙起一道折痕,“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温一心小心的动了动,“没有骨折,买点药涂抹,休养几天就好了。”
见她实在不肯去医院,裴瑾只得作罢,蹲下来背她:“景区打不到车,我背你出去。”
温一心趴在裴瑾的后背,环住他的脖子:“裴瑾,这是你第二次背我了。”
“记得这么清楚?”
“嗯。”温一心嗓音柔软,透着丝丝缕缕的温情:“我会一辈子都记得你对我的好。”
一辈子!
就像她一辈子都忘不掉姜恒对她的好一样。
裴瑾恨不得这条路长远一点,再长远一点,最好永远都走不完!
作者有话说:
? 第58章
回了别墅, 裴瑾找出医药包,倒出跌打损伤药油,涂抹在温一心红肿的脚踝上, 温一心疼的直皱眉。
“你忍忍,这药膏需要用点力气揉搓,明天会好很多。”裴瑾一只手托着她的足底,另一只沾满药油的手掌落在她的脚踝处。
温一心不敢看,趴在沙发上, 小声道:“好疼。”
“一会就好了。”裴瑾手上加重了力道, 被他揉搓过的红肿青紫肌肤在按压下变的惨白, 掌心移开后, 又恢复原样。
温一心抽着气, “你轻点。”
裴瑾停下来:“裴太太,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些画面。”
温一心扭过脑袋看向他:“什么画面?”
“我们第一次坦诚相见的时候,你也是这个样子, 还跟我说了同样的话。”裴瑾吻了一下她的脚尖, “你再这么叫下去, 我很难保持理智。”
温一心:“你”
她恨恨瞪他一眼, 背过身去, 咬紧了后牙槽, 哪怕疼的泪眼汪汪,也不敢再吭声了。
当晚,裴瑾炖了猪脚汤,说要以形补形, 温一心啃了半只猪脚, 回赠了他一根指头长的醋腌小黄瓜。
裴瑾挑眉:“裴太太什么意思?”
温一心喝了一口汤, 满是不解的看着他。
裴瑾筷子指了指碗里颜色深绿又恹恹的小黄瓜条,“裴太太对我很不满意吗?”
温一心拿起筷子,敲了下他的手背,“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我只是看你吃了半个猪脚,怕你嫌腻,用腌的脆黄瓜给你去去腻味而已。”
裴瑾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拭了一下唇角,笑意从眼神里溢出来:“裴太太满意就好。”
温一心:“”
腻死他算了。
一连好几天,温一心都待在别墅里养脚伤,哪儿也没去,裴瑾每天变着花样做菜,再端上楼,陪着她一块吃。
吃完后,温一心踮着一只脚想要走路,脚还没落地,就被裴瑾打横抱起,径直去了书房。
画笔画架都已经替她准备好了,裴瑾闲散的靠在书房门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作画。
画纸上男人的轮廓一点一点的被勾勒出来,裴瑾眸色幽深,情绪在深不见底的暗处翻涌。
温一心画的是裴瑾在深夜里背着她的画面,橘色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宽阔的柏油路两旁矗立着粗壮的梧桐树,天空正飘着落雪。
画纸上的男人侧过头来,对着背上的女孩说了什么,女孩默默的笑,像极了少年人处于热恋时的情景。
裴瑾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在这一个月里,跟她做完所有情侣之间会做的事情,约会,逛街,看电影
一样都不落下,就当是弥补她不在身边的那些掺杂着孤寂的青春。
脚踝彻底消肿的时候,温一心已经画完厚厚一叠画纸,她将那些画纸装订成册,交给裴瑾。
与此同时,她的生理期也结束了。
温一心洗完澡,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时,见裴瑾还没回房间,踩着棉拖,足音极轻的走到书房门口,透过半掩的门缝,看到裴瑾正盯着画纸发呆。
她没有进去,只是悄无声息的返回了卧房,钻进了被褥里。
裴瑾一页页翻过这些画纸,心里五味陈杂,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病的缘故,温一心清楚的记录下来了所有他不经意间对她好的瞬间。
哪怕他觉得有些事于他而言只不过是理所应当的举手之劳,她也用一种感激的心态接受的。
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疏离和客气?
如果只是在寒冷的天气里怕她着凉,把外套披在她身上,亦或者开车送她去上班,带她去吃好吃的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换成姜恒来做,在她眼里会不会就变成了一种应该?
裴瑾点了一根烟,夹在指尖,用力吸了一口,青色的薄雾遮掩了他惆怅的眉眼。
温一心睡得正熟,是被裴瑾吻醒的,淡淡的烟草味充斥着她的鼻息,男人的亲吻霸道而凌乱,吮的她有些疼。
温一心睁开眼,卧房里漆黑一片,看不清近在迟尺的裴瑾的脸。
温一心去推埋首啃噬她颈脖的男人,嗓音透着初醒后的慵懒和低哑,“裴瑾,这里不行,会留印记的,丝巾遮不住。”
裴瑾呼吸沉重,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裸露在空气中的细白肌肤上,滚烫灼人。
漆黑的暗夜里,温一心甚至能听到男人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裴瑾突然放开她,手臂撑在她的肩膀两侧,伏在上方,漆黑的眸瞳掩映在夜色里,静静的凝着她。
温一心见他一声不吭的停下来,主动伸手去抱他:“你怎么了?”
裴瑾依然不出声,温热的指腹拂过她的脸颊。
温一心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侧过身子,想要伸手去开灯,却被裴瑾按住,男人声线压的很低,阻止她:“别开灯。”
温一心顺从的躺回他怀里,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你抽烟了?”
“嗯。”裴瑾又凑近了些:“味道很大?”
“一点点。”温一心鼻尖贴着他浴袍的领口处,“裴瑾,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裴瑾翻过身,仰躺在她身侧,闭上眼,干脆利落的回:“没有。”
顿了片刻,他又道:“我们明天出去看电影,好不好?”
温一心侧过身动了一下,脑袋枕上他的手臂:“不好,家里明明有家庭影院,为什么要去人那么多的地方?”
“那你以前谈恋爱的时候,都喜欢做什么?”裴瑾默了默,状似不经意的问。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温一心回过身,将后背对着他。
裴瑾慌了一瞬,用力抱住她,低声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像别的小情侣一样,陪着你一起逛街约会看电影”
谁知道她压根就不愿去人多的地方。
裴瑾:“我不是为了追问你和他的过往。”
温一心这才慢慢的回:“我跟姜恒从来就没有像别的情侣那样,悠闲的一块逛街看电影,现在回想起来,我们感情确实很好,可真正在一起空闲玩耍的时间却并不多。
大多时候,我在努力求学,他慢慢接手了姜家所有的产业,为了争分夺秒跟他在一起,我寒暑假期间,都跟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一同出差”
他们去过很多地方,节假日也会为彼此准备许多惊喜,却唯独没有去过电影院这种需要大量时间消遣的场所。
那几年时间里,手机是衔接他们两人感情最牢固的纽带,他们都在为了给彼此一个美好的未来而拼命奋斗着,成长为了更好的自己
裴瑾声音低沉:“那你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好半响,就在裴瑾以为温一心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到她小声说:“想去游乐场。”
裴瑾:“我带你去。”
温一心:“可我不喜欢人多。”
裴瑾低低的笑起来:“没人。”
他将她翻转过来,大掌扶着她的脸颊,吻了吻她的唇:“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温一心低低的“嗯”了一声,声音更小了:“我生理期结束了。”
裴瑾却仿佛没有听到:“很晚了,睡吧。”
温一心:“”
一连好多天,裴瑾都带着温一心去她最想去的地方,陪着她坐了旋转木马和过山车,在摩天轮的最高处拍了风景照,还进了恐怖屋,尽管温一心吓得花容失色,从里面出来后,却笑得像个才三岁的小孩子。
裴瑾塞了一颗话梅糖在她的嘴里,温一心鼓着腮帮子,只觉得酸酸甜甜的,口舌生津,好吃极了。
她从小依照名门闺秀的要求被教养,学琴棋书画,习规矩礼仪,许多别的小孩子轻易能获得的那些快乐却早早的与她绝缘了。
开心快乐的时间总是太过短暂,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只剩短短三天了。
春雨淅淅沥沥,风里褪去寒意,多了一丝温暖。
温一心洗完澡,裹着浴袍站在窗口,手中攥住那枚小小的已经没有味道的香囊,木然的望着外面飘落的雨滴。
脚步声由远及近,裴瑾在她身后停下,“在看什么?”
“下雨了。”温一心转过身来,乌黑的长发锦缎般从胸前垂落自腰下的位置,“这些天谢谢你。”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裴瑾上前一步,温热的指腹拨弄她的发丝:“裴太太高兴就好。”
又用玩笑般的口吻试探道:“裴太太有没有乐不思蜀?”
温一心望进他满是期待的眼睛里,却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转过身,朝着床榻走去,蒙头躺下了。
裴瑾的手指僵在半空,凝着她孤寂单薄的背影,缓缓收回,紧握成拳头,背在了身后。
他迈开长腿,一步一步朝着床榻走去,熄灭了卧房里的灯,躺在了她的身侧。
路灯的橘色光芒从半拉的窗帘透射进来,屋里的光线昏暗朦胧。
静谧的空间里,雨打窗户的声音越发清醒。
犹如棒槌一下一下击打着裴瑾的心脏。
他在被褥里寻到她的手指,五指强硬的穿过她的指缝,同她十指相扣,侧过脑袋,靠近温一心。
他呼吸声很轻,嗓音暗哑而疼痛,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跟我做吧,好不好?”
? 第59章
漆黑幽静的卧房里, 许久没有等到温一心的回答,裴瑾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就在裴瑾以为自己会被她拒绝的时候, 耳边传来压抑而低微的抽泣声。
温一心哭了,她声如蚊蝇:“你不是嫌弃我吗?”
她贝齿紧咬着下唇,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眼泪依然止不住的夺眶而出,在脸上肆意泛滥。
从她回到宣城, 跟他共处一室开始, 她就三番五次的暗示过他, 甚至主动的去抱他, 都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回应。
来这里之后, 他依然对她很好,她以为他决定不计较她的过去了。
一开始她生理期,他无动于衷,她也能理解。
再后来, 她生理期过了, 他依然没有再碰过她, 哪怕她被他抱在怀里, 明显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他也极力克制着, 本分规矩的如柳下惠。
可她好歹跟他相处过一年多的时间,对他的欲念一清二楚,在这方面,他并不是一个冷淡的人。
刚结婚那几个月, 避孕药的缘故弄得她生理期紊乱, 每到那几天, 他整晚抱着她,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整个人躁动的厉害。
再后来,他干脆拟定行程出差,避开她那几天。
这些时日,她每晚躺在他的怀里,默默的想着,他心里依然是介意她跟姜恒有过那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的吧。
否则,不可能这么长的时间,连碰都不愿碰她了。
就连她在商场里主动拿了计生用品扔进推车,又被他不动声色的还回去了。
可过往发生的一切,并非她的错,她的人生规划和憧憬里,从来就没料到会有这一天。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辈子都不遇到裴瑾,这样就不会亏欠他那么多
裴瑾听到她带着哭腔的言语,心口仿佛被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疼起来,他伸出骨节分明的长指,替她擦拭脸上的泪水,无奈道:“我爱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嫌弃你。”
他说爱她都来不及。
他说的是爱,而不是喜欢。
他怎么可能嫌弃她,只不过是怕她只想着要补偿他,心底不愿意,不得不用身体偿还他罢了。
他不要她的施舍和愧疚。
他要她的心甘情愿。
可一想到过了这三天,他就再也无法以已婚伴侣的身份名正言顺的拥有她了,他便觉得这些天的坚持失去了意义。
他挨不过心底最深处对她的渴望。
温一心抽抽噎噎:“你连我买的那个都退回去了。”
裴瑾思索了一瞬,想明白她指的那个是哪个后,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低声解释:“你拿错型号尺寸了,我退了回去后,又重新拿了几盒。”
温一心:“那你前几天怎么不愿意”
裴瑾:“我是怕你不愿意,我不想你曲意逢迎我,才一直忍着。”
他叹息一声:“我每晚抱着你,怕惹你抗拒,又不敢随便碰你,对我这种正值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讲,简直就是酷刑。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每晚忍的有多辛苦!”
温一心的心脏仿佛被利刃劈开,四分五裂了,她哭的更厉害了,伸手楼抱住他的后背:“裴瑾,会有更好的人替我爱你的,你一定会遇到比我好一百倍一千倍的女人,给你想要的完整的爱情”
“可那些人都不是你,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裴瑾一点点的吻掉她脸上的泪水:“一心,我们离婚后,如果姜恒不愿跟你再续前缘了,等到哪一天,你想要谈恋爱的时候,能不能优先考虑我这个前夫?”
温一心用力回应他的吻,利齿研磨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我不好,不值得你这么对我”
衣衫从床沿滑落到地毯,卧房里炙热如火。
温一心浑身湿透,大汗淋漓,她后背垫着靠枕,伸直了优美的天鹅颈,睁着迷离的眼,看着晃动的天花板,脑海里一片混沌。
裴瑾乌黑的短发摩挲着她的大腿内侧,仿佛挟裹着电流,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温一心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被本能无情的驱使着。
屋里的暖气已经停了,空调并未打开,她喉咙里溢出一丝破碎的声音,“冷。”
可她浑身的力气却仿佛被抽干了,身子往一侧歪倒
裴瑾用被子裹住她,将她抱进怀里,沉重的呼吸里仿佛夹着流火,悉数喷洒在她的颈窝处,烫的她光滑细腻的肌肤生出细小的疙瘩。
他声音哑的厉害,一遍又一遍的唤她的名字:“一心。”
“嗯。”温一心的脑海在清醒和混沌之间交替着,偶尔回应他的叫唤。
“我是谁?”他问。
“裴瑾。”
“再叫一遍。”
“裴瑾。”
“我是你的谁?”
“”
“老婆,告诉我,我是你的谁?”
“老公!”温一心的指甲掐进他的后背,细密的汗液凝聚成珠,滚落进她的眼睛里,混着生理泪水一并流出来,眼眶涩疼的厉害,她的嗓音娇软无力,“你是我老公。”
“再叫一声。”
“老公!”
“只想着老公,好不好?”裴瑾的声音暗哑的能滴出水来:“你现在,只想着我一个人,好不好?”
“,好!”
温一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打窗户的声响嘈嘈切切,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第二天,她是被渴醒的,喉咙如火烧一般,疼的厉害。
才刚添了下干枯的上唇,后脑勺就被小心托起,玻璃杯的边缘压在了她的唇齿边。
温一心睁开又红又肿的眼,就看到了裴瑾,他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服,细碎的刘海垂落在额前,看着像个青春活力的少年人。
他一手托着她的后颈,另一只修长的指握着玻璃杯,柔声问她:“是不是很渴,我喊了你三次,想给你喂水,你都没有醒过来。”
温一心喝完了一整杯的温水,才压下喉咙里火辣辣的灼烧感。
她轻咳了两声,才有气无力的道:“不渴了。”
裴瑾放下杯子,挤在她的身侧躺下,“裴太太,再躺一刻钟,就起床吧。”
温一心不想起床,她往被褥里缩了缩,才动一下,就觉得浑身酸疼的厉害,仿佛骨头被拆卸下来又重组了一般。
裴瑾手臂伸进被褥里,抓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指尖,“饭菜汤都做好了,好歹起来吃点补充一□□力。”
温一心闭着眼,“你忘记你有洁癖了?”
“所以呢?”裴瑾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亲她的唇角。
“床单被褥好脏,我一身臭汗,头发也黏黏的。”温一心说话的声音很小,唇齿含糊:“我还没有刷牙洗脸,你怎么亲的下去?”
你的洁癖体质呢,你不应该离我远远的吗?
裴瑾闷笑,“我确实有洁癖,不过都是对别人的,裴太太在我这里,脚指头流出来的汗都是香的。”
温一心无语了,她闭着眼睛想了想,他确实亲过她的脚指头。
温一心艰难的翻了个身,“我不吃饭,我想再多睡一会。”
裴瑾的手臂环住她蒲柳般的纤腰:“好,我陪裴太太再多躺一会。”
温一心忙睁开眼,裹着被褥坐起来,“不睡了不睡了,我要洗澡。”
裴瑾满面春风,笑盈盈的看着她,修长的指梳理完她半湿的长发,“我先去放好洗澡水。”
温一心盯着裴瑾往浴室去的背影,捡起掉落在地毯上的浴袍穿好,坐在床头怔怔的发呆。
直到裴瑾再次从浴室出来,温一心才回神,扶着床头的靠枕站起身。
裴瑾深邃的视线犹如实质般从上到下的扫过温一心,荡漾在漆黑凤眸里的笑意越发深了,“我抱你过去。”
温一心推开他的手,“我自己过去。”
她进了浴室,“砰”的一声关上门,也不管裴瑾怎么想,顺手将门反锁了。
再出来时,却见裴瑾已经换好了干净的床单被套,窗帘被拉开,窗户也被打开了半扇,潮湿的风从半掩的窗灌进来,吹散了满屋靡丽的气息。
温一心换了一身绸面睡袍,锦缎熨帖着肌肤,露出领口处一片细瓷般滑腻的肌肤,顺着颈脖往下,瓷白的肌肤上还能看到被吻成花瓣状的红色痕迹。
腰上缠着系带,勾勒出姣好的玲珑身段。
分明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烟灰色睡袍,却被她沙漏型的身段穿出了万种风情。
裴瑾看到她出来的那一瞬,眸底快要寂灭的光芒如火星一般复燃,瞬间呈燎原之势。
温一心没察觉到裴瑾的异样,踩着棉质的拖鞋,跳上他的后背,让他背着下楼,去了餐厅。
砂锅里煲着的小鸡炖蘑菇,正汩汩冒着鲜香味道。
一盘红烧鱼,一碟娃娃菜,四只大闸蟹,还有一笼刚出锅的牡蛎。
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除了那盘牡蛎之外,都是她平时爱吃的家常菜。
朝夕相处快一个月,温一心忍不住夸赞:“你如果不是裴家的家族继承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也能把平凡的日常烟火气过成诗情画意的样子。”
这样会生活的男人实在太少了,简直屈指可数。
裴瑾挑了下修长的眉:“裴太太何出此言?”
温一心接过他递过来的鸡汤:“你比我想象的更热爱生活,更向往美好。”
裴瑾眸瞳深邃,幽幽开口:“我并不向往美好,只不过能每天跟裴太太在一起,就是我向往的美好了。
我也不热爱生活,我只是爱着裴太太,顺便热爱着跟裴太太在一起的生活罢了!”
作者有话说:
? 第60章
留给他和温一心以夫妻的身份共度的时间不多了, 裴瑾不想她就这么忘了自己。
姜恒在她的心底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他也要想尽办法在她的生命里烙上烙印,无论是身体上的也好, 情感上的也罢。
他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他想要把内心里的一切都倾诉给她听,又不显得那么刻意。
他要让她知道,姜恒能给她的一切,他照样能毫无保留的给她, 只要她愿意回头, 他永远都站在原地等着她。
温一心听到他的话, 却仿佛被烫着了一般, 她忙低下头, 小口小口的喝着鲜美的鸡汤。
她像受过伤的鸵鸟一样,把脑袋埋在沙地里,不敢再回应任何人对她的示好。
裴瑾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恰到好处的转换话题:“味道怎么样?”
温一心喝完小半碗鸡汤, 又夹了一块红烧鱼, 将几盘菜都尝了一遍, 指着没动过筷子的牡蛎道:“除了这个, 其余的菜都很合我的口味。”
裴瑾俊朗的面孔浮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道菜, 本来就不是为你准备的。”
温一心:“?”
温一心:“给你一个人吃的?”
这是要当着她的面吃独食吗?
裴瑾用纸巾优雅的托着牡蛎壳,筷子夹出牡蛎肉,放在酱料里蘸了一下,送进嘴里, 细细咀嚼, 慢慢吞咽下去后, 才擦了擦并不脏的指尖,闲散开口:“昨晚消耗太大,吃这个补充一□□力。”
温一心:“”
温一心的脸颊爬满绯红,蔓延到耳尖的位置,如抹了胭脂,她恨恨瞪他一眼,再也不跟他多说一句话了,埋头吃饭。
裴瑾给她挑了鱼刺,又剥了螃蟹,将装了鱼肉和蟹肉的碟子放到她的面前,打趣道:“裴太太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也不用你洗碗”
顿了顿,他又道:“裴太太只需要吃好喝好休息好,被我伺候好就好。”
他把“伺候”两个字,说的婉转缱绻,在舌尖飘来荡去,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起昨晚
温一心不爱进厨房,讨厌油烟味,煮个白粥都能煮出一股糊味。
她目睹母亲的遭遇,心里很清楚,自己并不是贤良淑德到能为了一个男人止步于前甘愿一辈子困囿于厨房的方寸之地洗手作羹汤的女子。
这些可以由保姆代劳的事情,偶尔做是情趣,如果不是心甘情愿,一直做就成了负担,她喜欢不断成长,跟男人并肩而立。
吃完饭,温一心便懒洋洋的靠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屏幕上跳出来两张熟悉的面孔。
温一心退回去看电视剧的剧名,是一部小甜剧,主演是阮晴,跟在女主身后的贴身丫鬟,是洛娟。
温一心按了关机键,随手捧起一本书,还没翻两页,裴瑾就过来了。
男人先是掀开了她裹在身上的薄毯,跟她一起挤到并不宽大的沙发上,再去掀她烟灰色的睡袍。
青天白日,厅堂内光线很亮。
温一心挣扎:“去楼上,万一钟点工过来了”
裴瑾见她放不开,只得抱她上楼
一连三天,两人都没有再跨出过大门一步,在这栋别墅的楼上耳鬓厮磨,无休无止
食色,性也!
第四天一大早,裴瑾拖着行李箱,带着温一心回宣城。
同来时一样,返程途中,温一心困倦疲惫的厉害,一直都在睡觉,裴瑾将她抱在怀里,垂眸凝着她精致的眉眼,只觉得过去一个月的一切,犹如一场不太现实的梦境。
下了飞机,夏总助过来接他们,送两人回了桐景苑。
裴瑾开机,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懒得理会信息的狂轰滥炸。
他把温一心的手机还给温一心,开机后,只有几条陌生电话,以及钟黎每日一次的关切问候。
温一心回复了钟黎的信息,便进了卧房清理自己要带走的东西。
裴瑾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抽烟,漆黑的眸瞳犹如染了化不开的浓墨。
原本以为要多等一会,哪知才短短一刻钟的功夫,温一心便收拾好了,过来书房敲门。
阳春三月,宣城的气温逐渐回暖。
她穿着一身在姜家的酒店里初次见到他时的胭脂色的旗袍,外面罩着一件米白色的大衣,长发用一枚白玉簪挽起,手中拧着一个精致小巧的复古皮箱,袅袅婷婷的站在书房门口。
裴瑾回头,便看到她这副模样,一如见到了一年多前的温一心。
那是她嫁给他的开始,却没料到也是她离开他的终结。
裴瑾按熄手中的烟,快步走到她面前,“就这点东西吗,还有什么要带走的?”
温一心递给他两个精致的礼盒:“这枚羊脂玉手镯是你祖上传下来,留给当家主母戴的,我不应该拿。
还有这枚钻戒”
她把这两样东西往他的掌心里塞:“都还给你。”
裴瑾看着她光秃秃的手腕和无名指,心口仿佛被人用刀剜了一个洞,他退后一步,不肯接:“裴太太,你难道不打算帮我瞒着祖母她老人家了吗?”
温一心愣了一下,忙解释:“祖母对我很好,我自然是不希望她老人家知道我们分开的事,如果有需要,我也会过来看他老人家的。”
裴瑾垂眸看着她手中的礼盒:“这枚祖传的羊脂玉手镯,是祖母给你的,你要还,就还给她老人家。
至于这枚钻戒,你暂且收着,等到下次要见她老人家的时候,方便戴在手上。”
他送去的东西,从不收回,更何况是钻戒这种独一无二的拍卖物。
温一心见他不肯收,拿着这两样东西就仿佛拿着两个烫手山芋,不知道如何是好。
裴瑾叹了口气,“等到裴家有了新的当家主母,这两样东西,你再还回来也不迟,就当暂且放在你身边让你帮忙保管了,也算是不让外人看出异样”
温一心思索片刻,也只能把这两样东西暂且先收着了。
裴瑾见状,牵着她往外走:“我们去民政局吧。”
管家见两人刚回来,又拧着一个小小的皮箱离开了,以为两人又要出去游山玩水,露出羡慕的眼神,目送两人离开。
从民政局出来,温一心手中的结婚证换成了离婚证书。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迈下台阶,裴瑾侧过身子,问她:“你要去哪儿?”
“回宁城。”温一心低声道:“我已经在网上买好机票了。”
裴瑾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我送你去机场。”
温一心本能的拒绝:“不用”
“一心,我们才刚离婚,你就迫不及待的要跟我划清界限了吗?”裴瑾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握紧了,“这几天,你任由我对你予取予求却温顺迎合,是为了还清我对你的情谊吗?”
温一心:“”
她知道自己给不了裴瑾想要的感情,只能用身体做偿还,除了这个,她也给不了他别的想要的东西了。
裴瑾自嘲一笑:“离婚证拿到手,就意味着我们之间一笔勾销,互不相欠了吗?”
温一心听不得他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忙否认:“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终究是欠他的。
裴瑾口吻带着少见的命令:“上车!”
温一心乖乖的坐上副驾驶,裴瑾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上了驾驶位置。
他眼角的余光瞥她一眼,见她已经扣好了安全带,便踩了油门,目视前方,稳稳开着车。
车厢陷入少见的静谧,温一心不安的绞着手指,想要说什么,憋了好半天,却只吐出两个字:“谢谢。”
“不客气。”裴瑾敛了情绪,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了许多:“温小姐,我前些天说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温一心:“什么话?”
前些天,他同她说了许多话,不知道他问的究竟是哪一句。
“我说,如果姜恒不愿同你再续前缘了,你想要谈恋爱的时候,能不能优先考虑我这个前夫?”裴瑾轻笑了两声:“我好歹也是被姜家认可过的人,也是被姜恒放心托付过的人,无论人品和实力,包括个人素养,都是经得起考验的。”
温一心的心跳莫名快了些,她结结巴巴的开口:“我我暂时没考虑过这件事。”
裴瑾:“那你这次回去”
不是奔着姜恒去的?
“我是打算回一趟温家,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顿了顿,她又道:“再去姜家,跟他好好谈一谈。”
裴瑾:“然后呢?”
“然后,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再去苏城,开一个工作室,办画展”那是她曾经的梦想,被搁置了许久,也该重新捡起来了。
裴瑾漆黑深邃的凤眸缓缓眯起,情绪如翻滚的巨浪,在眸底滚过,眸色却风平浪静。
车子停在机场,温一心拖着行李箱,挥别裴瑾,拿着机票往里走。
“一心!”裴瑾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股撕裂般的痛蔓延到全身,他大声喊住他,迈开修长的腿,不顾机场来来往往的行人的目光,穿过拥挤的人流,大步朝着她跑过去,一把将她搂抱在怀里,“一心,我会经常想你的。”
“我刚才在车上,跟你说的话,是真心的,你认真考虑一下,如果千帆过尽,你放下他了,想要重新开始一段感情,优先考虑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我的眼泪不值钱,呜呜呜呜呜~~~男主男二和女主,都是我的亲儿子亲闺女。
小问题:你们喜欢女主跟谁在一起?男主?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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