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冬自认跟公主的谈话还算愉快,所以第二天接到自己即将前往圣巴巴拉宫的调任,就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那一瞬间真的反应不过来。
她的第一个念头是:这真的是公主下发的命令吗?那个身份高贵又温柔可亲的公主会这么对待她?
但在看到亨瑞那张冷漠的脸,和冬的自尊心还是让她咽下了去见公主的请求,只潦草的冲他点头,说:“我明白了。”
卡特琳宫给和冬宽限三天,容许她收拾行李。
艾伦跟布鲁斯一干人不知怎么也听到关于她的调任消息,纷纷前来哨兵公寓探望。当然,是她下楼给他们开的门,公主说生气就是真的生气,卡特琳宫护卫队全员都失去了进入这里的权限。
和冬本以为自己能出入公寓是逃过一劫,但没想到她的处罚从没消失,只是来的比他们晚一点而已。
布鲁斯一进门就勾着和冬脖子,“兄弟,我们来啦,屋里有吃的吗?”被她踢开也没生气,反倒一直问她身体怎么样,他夸张道:“你那天被巡逻队救出来的样子,真是吓了我们一跳,没事就好。”
在面对处境不如自己的人面前,艾伦兄弟俩已经大方原谅了和冬在琥珀酒吧对两人的虐待,反而真情实感的为她感到可惜。
艾伦更是背着别人跟她讲:“你不是有军部背景吗?能不能疏通一下关系,让人帮你递个话,或者去公主面前美言几句——公主最是心软,她绝对不会乐意看到你这样的。”
圣巴巴拉宫是王室行宫,首都星十二拱卫行星中的一个,因为科技落后,早已被排除在王室度假地之外。
王室成员不过去,内勤厅那帮看人下菜的东西在年度拨款时就不会给他们漏多少钱,如此就形成了‘没钱修缮行宫—行宫破旧—王室不愿意来—申请不到拨款’的死循环。
艾伦记得圣巴巴拉宫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那群骏马,因为那里拥有一大片广阔的草原,可以让娇贵的马儿自由奔跑。
他虽然现在还没摸清和冬底细,但亲眼见证她的身手、傲气,想必在军部混的也不会太差,让一位军人为卡特琳宫值守还能说的过去,但调到圣巴巴拉宫就是用王室名义也已经算是折辱了。
对他这样的贵族子弟来说,靠爹吃爹几乎是一种本能,自然不能共情到和冬对这种处罚的羞愧。
巴里特更是直接,直言道:“和冬,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他给和冬透露一个消息:“我已经接到不日便可返回岗位的暗示。”
巴里特其实还想说:“法不责众,我们都没事,你怎么可能罚的这么重呢?”
但仔细想了想,他还是把后半句咽了下去,红丝绒一事让公主丢了这么大的脸,肯定要有个人承担责任,这样才能有个交代。
没有和冬在前面顶着,下一个极有可能就是他亲哥艾伦了。
巴里特因此对和冬升起一股微妙的歉疚,听到和冬说:“没有,我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如果这是公主的命令,我愿意接受。”
他那种和冬代替艾伦受罚的感觉越是强烈,走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在琥珀会所神勇无比的哨兵,好似有些为自己的境遇失落,巴里特推了艾伦一掌,骂道:“真是造孽。”
—
和冬打点好行李,正准备购买星际飞船,终端突然弹出一个弹窗,上面显示已经有人用她的身份信息购买了船票,可直接使用。
她纳闷的看了一下,发现还真是给自己的票,买票时间还在她接到处罚消息之前——不知道是哪位善心人士。
和冬不想因为找人把自己调任的事情闹大,这一次可以说是她人生中最尴尬的境遇,她自小继承母亲的坚韧意志,从不肯轻易放弃,这种品质对她人生的影响也显而易见——她是和家同龄人中最出色的那一批。
从战场上退下来她至少还是为帝国战斗受伤,能有个养老的名头,但从卡特琳宫打包走人,却有一种狼狈的意味。
即使护卫队成员不论关系好坏对此一概不提,但她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这时自然也不想接收别人好意,直接办理了退票,又自己买了一张。
星际旅行公司的系统并不太智能,它好像为她此举困惑,弹了几次确认弹窗,和冬点着点着突然改变主意,——亨瑞给的到任时间还有宽余,为什么不在去圣巴巴拉宫前回老家看看呢?
几乎在她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卡洛夫就从岩壁上站起来,在精神图景里徘徊、巡游。
和冬更改了目的地,并爽快的在卡特琳宫宽限的三天中的第一天就发走了自己的行李。她走出卡特琳宫大门的时候,正巧碰到哨兵换班,看着那身熟悉的制服,她心里竟然奇异般的涌上一股失落。
——在卡特琳宫的日子,大概是她这辈子离公主最近的时候了。
公主,和冬回头看了一眼那高耸、巍峨的建筑,从疗养院走前那位军官“城堡里的公主等待着你去解救”的笑言,此时又浮现在和冬的脑海,想起两人初见那天,公主好像是过的不太快活。
无论以前如何,无论现在如何,和冬都衷心的祝愿:“愿您幸福,殿下。”
她再看了一眼卡特琳宫,转身,毫无留恋的踏上了回家的路。
和冬老家在绿洲星,离首都星并不算远,但比较偏,属于艰苦却补助甚多的科研行星,在未分化前她一直跟随自己父亲住在这里。
从首都星搭乘星际飞船返程需要23个小时,她踏上绿洲星土地那一刻,就要订好前往圣巴巴拉宫的船票了。
和父知道她要回来,早早请了假在家等待,和冬推开门回去,只听到“砰——”的一声,礼花筒炸响的声音激得她不自觉进入战斗状态,直到女生尖叫着:“欢迎回来!”
和冬才反应过来,叹气道:“莉莲,即使我经受过训练,你也不能这么吓我。”
莉莲笑嘻嘻的吐了下舌头:“知道啦知道啦,这不是看见你太激动了吗?你都不想想自己多久都没回来了,不仅是我,叔叔也想死你了,办公室都是你的照片。”
小浣熊抱着和冬的脚,顺着她的衣服一路往上爬,直跑到她的胸口,和冬托着小家伙的屁.股,跟守在门口沉默对望的父亲点了一下头,和父率先往屋里走。
莉莲也叫着:“快把卡洛夫放出来!”
等雪豹甩着尾巴出现,莉莲揉搓它的头顶,弄乱的毛发让卡洛夫不耐烦的大吼,莉莲嘀咕道:“脾气还是这么差。”
和冬说:“它本来就不喜欢被别人摸。”
三人在屋里吃了顿大餐,和父问和冬伤势、工作,莉莲问她前线趣事,还问:“有没有什么优质哨兵介绍给我认识?”
和冬认识的战友死了一大半,卡特琳宫那帮护卫队成员也都不是什么好货,自然不能把莉莲拉入火坑,只道:“没有。”
这毫不犹豫地一句引来莉莲嘟着嘴抱怨,和父帮和冬检查了精神图景,发觉那里面崩塌范围如此之大,又是心痛又是难过,抚着卡洛夫的头,良久才说一句:“孩子,你受苦了。”
受苦的和冬当天晚上躺在自己的床上,痛痛快快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轮番接受和父和莉莲的精神疏导,——因为母亲去世,和父备受打击,精神力损伤较大,他的帮忙只是安慰性的,真正干活的只有莉莲。
只不过这次伤势严重,莉莲即使累的满头汗也没疏导多少,反而不慎触发精神图景波动,痛的卡洛夫跳起来张开嘴巴作势要咬。
和冬呵斥:“卡洛夫!”
它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起尾巴,重新盘卧下来。
莉莲喘口气,将一旁被雪豹吓得瑟瑟发抖的小浣熊抱到怀里,小浣熊捧着主人的脸安慰她,莉莲很沮丧地说:“和冬,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和冬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对此倒是没太大反应,反而安慰莉莲:“没关系,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她看了一眼在客厅等候的和父,小声说:“你能帮我陪伴爸爸,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这样已经很好啦,跟那些英勇殉国的战友相比,我好胳膊好腿的活到现在,已经是宇宙的恩赐了。”
“真的,我上战场的时候真没想过还能回来再见你们一面。”
莉莲被她说的泪眼汪汪,看着自己的朋友:“那你该怎么办和冬?”带着破碎的精神图景过一辈子吗?——带着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摧毁哨兵的炸弹,很可能都没有‘一辈子’。
和冬也不知道,真要说起来她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可既然那位能治愈她的向导不愿意继续,她也选择尊重人家的想法,不愿倚靠强权给那个人带来困扰。
她对莉莲说:“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又没事,替明天着急干什么?”
走一步看一步的和冬,在到达圣巴巴拉宫当天受到了原住民的热烈欢迎。
负责人几乎可以称得上热切的拉着她的手,在和冬感到不适挥退前,又立马呈投降状放开。
“哨兵!”负责人狂嚎道:“你跑哪里去了?我按照时间去停泊点接你,结果等了一天也没见到人。”
“你吓死我了!”
——我终于能跟卡特琳宫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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