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是谁?
这个问题可把奚言问住了。
该怎么向父母介绍许泽南呢?
说他就是两个孩子的爸爸?是她已经分手了六、七年的前男友?
说爸爸这次手术全靠这个已经跟她分手了六、七年的前男友,才能在短时间住进独立病房,有一个良好的术后休养环境?
说前男友当了六年多的甩手掌柜,突然现身,白捡了两个孩子,轻轻松松就当起了奶爸?
还是说,这一切都源于她脑子一抽,在前男友和孩子初次见面时,没有刁难他,也没有否认他和孩子的血缘关系,更没有想方设法地阻止他和孩子靠近,而是轻易就把孩子交给了他??
那爸爸可能今天就出不了院了。
“我先去办理出院手续。”来日方长,奚言决定暂时先遁了:“别耽误了爸爸出院的吉时啊。”
办理出院之前,奚言先去主治医生凌医生那里了解了一下父亲目前的情况,以及出院后的一些护理常识。
凌医生先给她大致说了说出院后的护理和饮食需要注意的地方,然后才说因为当时并没有耽误手术的最佳时机,手术本身也相当成功。所以她父亲目前的情况是非常乐观的,只要再休息一段时间,就跟正常的退休老教师没什么区别了。
奚父退休之前在学校里教体育,退休以后,还保持着一些体育锻炼的习惯,这段时间躺着腿不能动,可把他憋坏了。
当然,奚言和小繁似乎也遗传到了奚父这一身优秀的体育基因,力气大,速度快,各种运动天赋异禀。
相比较之下,泡泡的运动基因就有点不尽人意了。
“谢谢您,凌医生。”
奚言收回思绪,将手里的盒切水果放在凌医生的办公桌上,同为特殊性质的职业,奚言明白送一些贵重物品答谢会让凌医生为难,会让这个职业蒙上污点。
所以,她只是拎了些果切,这些可以在办公室内共享的水果零食算不上违规,却会让人心生出暖意,也能让医生感受到病患家属真诚的感激。
“你还真就不必要谢我。”凌医生摘下眼镜,出院小结从打印机里吐出来,他走过去拿过来递给她:“手术方案是院内顶级专家团队会诊商议的,持刀的是血管外科的博后教授。”
“我呀。”凌医生笑起来,调侃自己:“也就够资格给他们在手术室内递递手术刀。”
“你父亲这就是小手术。”反正要出院了,凌医生也乐得同奚言侃几句,他笑笑说:“没想到呀,你这个小姑娘,找的关系还挺硬。院长亲自跑病房,比我这个主治医生跑得都勤。”
奚言被他调侃得有点不好意思,小脸一烫:“那我先去办出院手续,不能耽误了我爸出院的吉时。”
到结算中心的时候,奚言又碰到了蒋澄蒋院长。他手里捧着一沓单据,视线落在单据上,一张掀过一张,好像在仔细核对什么。
奚言觉得看到他了,却不打招呼是不礼貌的行为,况且,蒋院长帮了她很大的忙,她是该要好好谢谢他的。
奚言叫住了正要走过去的蒋澄:“蒋院长。”
她本来是想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她想请他吃个饭。
但……
蒋澄抬起头来,见到是奚言后笑起来,他笑得很热情,热情中真的如奚父所说又透露出些小小的谄媚:“奚老师啊,你好你好。”
自认为社交还算自如的奚言一时也不知该做何反应了,他该不会还真像她爸说的那样对她唔
“你来的正好。”见奚老师的神情变了变,蒋澄才把手里的一堆单据拎在手里掂了掂,交给她:“出院手续我已经办好了。”
奚言有些傻眼,有些不可思议:“你……”
蒋澄老神在在:“别耽误了你爸出院的吉时嘛。”
想到刚刚在病房和家人的对话,奚言的脸不知不觉又热了起来:“你都听到了啊?”
蒋澄赶紧撇清关系:“奚老师你可别误会啊,我对你绝对只有纯洁的男女之间的欣赏。”
毕竟,一个离过婚还带了两娃的女人,她还能把许泽南迷到他和严昫已经约不出来了地步,这个手段实在是不一般。
他可是听说了,这段时间许泽南会不开了,班不加了,不卷手下那帮总裁了,每天下午三点半就准时下班,去幼儿园接孩子,接完孩子回去当起了奶爸,还奶的是奚老师和别的男人生的娃。
如果说奚言刚刚还因为父母的乱点鸳鸯谱而愧疚,这会儿却心生了点儿不适。这种感觉很快让她想起,酒吧开业的那天,认出她是小学老师,还试图和她搭讪的那个男人来。
她漂亮的眉眼蹙起:“男女之间的欣赏有那么纯粹吗?”
蒋澄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合适了,但他脑子里面想的这些东西也是有些拿不上台面的,他自然不能在奚老师面前为他的好兄弟打抱不平。
蒋澄咳了咳,正经起来:“总之,你别让许泽南那个中二重度患者再想出什么折磨我的点子来了,像体验女人生孩子这种事情,我这辈子体验一次就够了。”
“什么体验女人生孩子?”
“不是你为了考验他对你是不是真爱,才让他来我这儿预约女性分娩疼痛体验的吗?”
想到这事儿,蒋澄还是觉得有些心梗。他已经当奚老师是自己兄弟的女朋友,当成是自己人了。他开始向她倾诉,他究竟是如何在自己的员工面前颜面尽失的。
奚言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去体验分娩疼痛了吗?
他是个手指被纸划破都能喊疼喊上整整两天的人,很难设想,他有一天会自己心甘情愿躺在模拟产床上去体验女性分娩,还从一级疼痛坚持到了最后一级疼痛。
蒋澄倾诉得差不多了,正好有医生在喊他。他匆匆忙忙结束了话题,临走前,他自己也补充了句。
“如果不是奚老师你要求的话”,蒋澄莞尔一笑,“那我兄弟这方面还是挺让人感动的。”-
这几年,随着青少年无人机大赛被选入在教育部的赛事白名单之中,越来越多的中小学生家长重视此类科技性质的比赛。
因为这些比赛越来越有望成为学生进入重点初中、高中甚至大学的特长项、加分项和敲门砖。
再加上则安科技前期的造势宣传做得空前充分,这次比赛竟然吸引了大大小小八十多所学校一百二十多支队伍参赛。
人山人海。
水泄不通。
许泽南一进去科技馆就皱起了眉,偏偏赵秘书还扯着嗓子跟他说:“老板怎么样,咱们市场部的同事牛掰不牛掰?看看哪一年的城市赛,有这么多学生和家长来参加的?这次比赛结束以后,您可要好好奖励奖励市场部啊。”
“人太多。”许泽南低头看了看两个才到自己大腿高度的孩子,眼尾微压:“又太吵。”
他担心的是和两个孩子不小心走丢。
虽然有电话手表定位,但再精确的定位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多大用处。场馆这么大,孩子这么小,他又是个新手爸爸,没独自带过两个孩子到人这么多的地方来
因为之前两个孩子拒绝和他牵手,所以他这会儿弯下腰,试图和两个孩子商量:“等会儿,你们要紧紧地跟着我和赵秘书,千万要跟紧了,不可以走丢,知道吗?”
他难得在孩子面前有点儿严肃认真的模样,倒惹得小繁笑出了声音,咯咯咯咯,银铃般的一串。
“既然人这么多,那叔叔牵我们手呗。”她的杏眼弯起,很像她的妈妈,总是古灵精怪的:“牵着手,我们就不会走丢了呀。”
许泽南“哧”一声笑了,所以,他刚刚就是白脑补,白担心了,是吗?
“不就是牵手嘛?”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小繁小小的身体往前一倾,主动探了手过来:“叔叔你怎么一把年纪了,还扭扭捏捏的呀?”
女儿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许泽南觉得这一刻,就是死也值了。
女儿的手又小又软,从他手掌的外侧握住他的三根长手指,指骨立刻传导过来女儿温热的掌温,热的、鲜活的血液在他们的血管里流淌……
他反手一握,将女儿那滑滑嫩嫩的小手包裹在他宽宽厚厚的掌心里,就像那刚剥了壳的水煮鸡蛋,熨帖之后,便能抚平掌心里的纹路和岁月里的厚茧。
得到了女儿的主动牵手,许泽南感觉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贪婪,他不满足于此,他偏过脑袋,黑色短茬下,一双郁色的眼浅浅弯起:“那泡泡,你呢?”
泡泡没去迎接他的视线,他挪开眼看向开幕式的办展区,他酷酷的抬起他的下颌。
就在许泽南以为还是在儿子这里碰了壁的时候,泡泡蜷着的掌心松开在裤腿上擦了擦。
他擦掉了他手掌心里的汗水,然后面无表情地伸出他瘦长的手。
“可以牵。”
“好。”
许泽南一边牵一个孩子,他似乎是能感受到奚言这样牵着两个孩子的时候了,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骄傲的、自豪的……老父亲。
丢掉了1.75升的水壶和水果零食,赵觉手里空空拽着个手提包,总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他羡慕地看着老板,主动为老板分摊:“老板,还是我替你牵一个孩子吧。”
“不要。”许泽南拒绝得干脆:“我自己的宝宝,我自己牵。”
“你要是实在想牵。”许泽南顿了顿:“你可以自己生。”
第32章
开幕式凭券入场。
许泽南无需验票,主办方自然在不错的视野位置给他留了座位,四个连号座位,坐了三个人,一大两小,最右边一个座位空着,赵觉坐在他们后排。
迟到的妈妈,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来。
落座以后,两个孩子先松了手,小繁坐在座椅上晃着腿,小手撑在椅背上,从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咬着,姿势闲淡舒适。
泡泡坐得端正,肩背挺直,目光一动不动地追随着舞台。舞台上的电子大屏幕正在追溯无人机发展史,从民用到商用,从军工到农业领域只是视频的右上角始终挂着则安无人机的标识性logo。
许泽南半蜷着的掌心里,残留着两个孩子握过的余温。牵过泡泡的那只手有些黏腻,他垂下眸,手心里正卧着晶莹光泽的水渍。
无人察觉之时,许泽南的眼尾微微上扬起,嘴角翘起个好看的弧度。他打开奚言给他准备的手提包,不算轻柔地扯开湿巾包装,抽出一张湿纸巾,然后状似无意地拖过儿子的手。
湿纸巾填入泡泡的掌心,他低头替他擦拭汗水的动作又轻又缓。
儿子的手型与他的相似,瘦瘦的、长长的,像白葱段一般笔直。
泡泡的注意力被转移,却在父子二人视线相触的那一刻,一触即离,闪躲着,他又看向舞台去了。
许泽南的笑意就更明显了。
他用同样的方式给女儿也擦了下手。小繁贴心地摸出块巧克力,说:“谢谢叔叔。”
许泽南:“”
女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个始终未得到认可的爸爸身份。还有,她的口袋里到底藏了多少甜食?
随着主持人主持环节的不断推进,开幕式高潮震撼迭起,历届比赛的精彩瞬间一帧一帧在荧幕上闪现,青少年专注于科技创新的剪影,汗水与荣誉,拼搏与泪水。
一架架无人机驶过头顶,馆内的灯一下子灭了个精光。只有在浩瀚的宇宙下,无人机列队在表演蜿蜒起伏的艺术造型。
最终无人机列队,在高处的宇宙天幕下盛开呈现——【预祝第五届全国青少年无人机大赛圆满成功】这样的字眼。
开幕式典礼落下帷幕。
各项细分赛陆续而又紧张地抽签开展起来,观众渐渐离席,进入分赛场。
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泡泡仍一动不动地坐着。
许泽南也坐着,他靠在椅背上长腿屈起,把儿子拿捏得死死的:“怎么样,表演精彩吗?”
泡泡诚实地连连点头。
许泽南又偏头看向女儿,等待着贴心小棉袄的赞溢之词。
一旁的小繁却撅着嘴,叹了口气:“叔叔,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让你感觉到开心的话呀?”
许泽南已经对叔叔两个字免疫了,他甚至能够当成是和女儿之间的一个小乐趣了:“……乖,叔叔想听真话。”
“小繁宝宝觉得还没有舞台剧好看呢。”
许泽南忍不住嗤笑一声。
他自然地牵住两个孩子的手,离开之前,他又看了看今天始终空着的那个座位,奚言她没有来,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许泽南收起转瞬即逝的情绪,笑着对女儿说:“行,下回带小繁宝宝去看舞台剧。”
“小繁要看绿野仙踪哦。”
“好,就看绿野仙踪。”-
奚言按照吉时准点儿接了父亲出院,一路上,父母都在想方设法地套她话,打听那个男人是谁。
为了避免车子调头重返医院,奚言心一横,选择了装聋作哑。
奚母、奚父也自己的想法,他俩心想,女儿这会儿不说,等会儿回了家,他们自己看不就行了吗?那么一个大活人,她还能藏得住、揶得住的?
结果——
三个人到家以后,老两口的希望落了空,笑容逐渐消失在嘴角,因为,他们发现家里没人。别说男人了,连两个孩子也不见了。
奚母沉下脸问:“我们家泡泡和小繁呢?”
奚言淡淡一笑:“看比赛去了呀。”
奚母的神色一缓:“是那个想给我家两个孩子当后爹的男人带去的?”
不等奚言回答,奚父和奚母他们像是默认了后爹这件事情一样。奚父甚至隔着房间门,躺在床上扯着嗓子问:“那我们孩子的后爹今天什么时候把孩子带回来?我要不要出去买点菜招待一下孩子的后爹?”
“就你这样瘫着,买什么菜?”奚母嫌弃地向卧室飘过去一个眼神:“我去买。”
奚父又扯着嗓子:“那让他们早点回来,别让我们家泡泡和小繁饿着了。”
奚母奚父这一番话倒是提醒奚言了。
等会儿比赛结束以后,许泽南是要把两个孩子送回家来的,那么
父母是极有可能和他碰上面的。
这要是许泽南真是两个孩子的后爹,那倒还好说,父母肯定客客气气地招待他,说不定他从此就成了她们家的坐上客。
可关键是,他不是孩子的后爹呀!
父母要是得知他是孩子的亲爹……
奚言倒也不是怕别的——
主要是怕把她爸再折腾到医院去。
退休老教师,教体育的,经不住这么折腾的吧。
奚言这边还在脑补呢,急性子行动派的奚母,这就要拿了包出门去菜场买菜了,被眼疾手快的奚言一把拦下:“那个,妈妈,爸爸,我先出去一趟。”
“啊?”奚母:“你刚才没说要出去啊?”
奚言:“现在要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接了孩子就回来。”
哦。原来是去接孩子。
奚母顺口一问:“孩子他后爹一起回来吗?”
奚言顺口一答:“不。”
走出电梯厅,下了楼,奚言才反应过来。
什么孩子后爹?她是不是太顺口了一点?-
奚言并没有立刻去学校科技馆接孩子。
主要是因为她要是去了,就得和许泽南一块儿站两孩子身边,落在同事眼里倒真成了一家四口的温馨画面了。
况且,现场他们公司的员工也有不少在场,她不想成为争议的焦点。
奚言准备在快要闭馆的时候去接孩子回家。
这样就不会发生父母和许泽南见上面这种事儿了。
突然感觉到自己闲下来了,奚言一条直道开到了林周的宿舍。说是宿舍,也就是酒吧,隔了个loft。
这会儿酒吧不开门。
林周在卧室里大睡特睡。
奚言打不通她的电话,直接掏钥匙开了门。
遮光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客厅里光线很暗,奚言踩到个酒瓶,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还好她反应快,及时扶着沙发才把自己稳住。
奚言摸上墙壁上的灯,摁开。
这一看客厅里,惊得她头皮发麻。
这女人最近过的是什么日子?
到处乱丢的脏衣服,酒瓶子,外卖盒饭,泡面零食,还有压在圆几上的打火机、烟和零钱。
一个人独居也不能把家住成这样。
奚言深吸了口气,拉开窗帘给她收拾起客厅来。
脏衣服丢到洗衣机,垃圾袋下楼送了三趟才丢干净。
洗衣机运行,奚言脱了外套拖地。
等客厅里收拾得差不多干净了,林周也穿个吊带人字拖从楼上下来了。
她二话不说,就从背后抱住了奚言,吸着鼻音道:“奚老师,有你真是太好了。你知道吗?这个家已经有两周没有人打扫过了。”
奚言抬手拍了拍她圈在脖子上的手臂,以示安抚:“你最近怎么了?怎么把家里搞成这样?”
林周松开奚言,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翘起伶仃细长的腿,敲支烟衔在嘴边,点燃渡一口,才故作深沉地说:“我失恋了啊。”
因为失恋,所以打扫卫生的人走了。
林周换男人的速度堪比男人换衣服的速度,奚言对此见怪不怪:“……这次是跟谁失的恋?”
“就那个乐队主唱啊。”
奚言对酒吧的乐队主唱还有点印象,她点了点头:“那你这分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之后还怎么一起共事了?”
“我找了新的乐队主唱啊。”林周轻飘飘的:“把他给辞了。”
“嗯?”奚言眨眨眼:“也行。”
林周突然掐了烟,眯着眼笑起来:“我告诉你,奚老师,新来的乐队主唱贼帅,唱歌贼好听。”
奚言杏眼瞪了瞪,蜜桃色的唇轻启。
她该……该不会又跟新来的主唱交往上了吧?
“没呢。”林周往沙发靠垫上一靠,揉揉后颈:“那小朋友闷得很,根本不给我调戏的机会。”
“你呢?”说完自己的近况,林周打着呵欠关心起自己的姐妹来:“这段时间没来酒吧,也没给我打电话,忙什么去了?还在忙三年级那帮小屁孩的学习呢?”
不全是。
回忆起这段时间的忙碌,那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奚言拖把一扔,蹬掉拖鞋,盘腿也坐在了沙发上。
她抓了个靠枕抱在怀里,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给林周讲了一遍,重点强调了父亲是怎么有惊无险地动了手术的,而一语带过了前男友带孩子的事情。
可好姐妹林周这人轻重不分,听后先鼓起了掌,然后泡泡附体:“哇哦,哇哦。”
“我们奚老师是要和前男友复合了哦。”
“没想到我们奚老师爱炒冷饭呢?”
“没要复合。”奚言被她打趣得脸热惭愧:“我就是觉得也没理由不让他见孩子。”
诶,等等。
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是她爸动了个手术好不好?
这女人关注的点都在哪里?能不能理解一下,她作为女儿对父亲的忧心之情啊?
“叔叔没事。”林周顺手掰开罐无糖气泡水递过去,垂下眼:“叔叔要真有事,你不会现在才告诉我。”
她低着眼,眼中的情绪叫谁都看不见:“时礼哥,他也不会不来江城。”
见她突然提到了哥哥,奚言有些担心:“周周,你……”
林周噗呲一笑:“草原那么大,骑着马儿的弟弟们那么可爱,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在奚时礼那一棵老木头上吊死吧?”
奚言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再说话。她躺下去,抱枕枕在脑后,她空空地望着天花板。
半个小时后——
奚言听到林周躺在她身边,说:“孩子给男人带带也好,男人就应该带孩子。”
奚言点点头。
不得不说,自从许泽南开始带孩子以后。
她确实轻松了不少,轻松中还有一些小小的惬意,比如躺在这里和林周拿气泡水碰杯。
这在以前,得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情啊?
以后要多安排一下这样的姐妹生活。
奚言这么想着,脑中不断构建和谐美好的姐妹时光,忽然听到林周在她耳边幽幽地问:“但男人带孩子,你都不要在旁边看着的吗?”
“你就这么放心,把孩子单独交给男人带?”
作者有话说:
然后32-37章前50个2分评论发红包~
第33章
奚言把车停在科技馆外的停车场上,她解开安全带,就那么干干地坐在驾驶室里,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找泡泡和小繁。
因为林周说,男人的心就像那海底的针,我们女人是不能看得见的。像他们男人要是玩起心计来,我们女人也是斗不过他们的。
古代男人都能写出美人计、苦肉计这样的三十六种计谋来了,现代男人还不把攻心计、离间计等等升级迭代后囊括进去,变成个七十二计吗?
林周还说,像则安科技创始人这样的男人,从白手起家到身家千亿的科技巨擘,他也不能是靠一头莽干,至少得有点儿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而且,他又没有女人。
这好不容易凭空多出来两个孩子,还这么可爱机灵、聪明帅气,他舍得不跟她争,舍得不跟她抢吗?
不跟她争,不跟她抢,那他将来要是死了,他那些遗产是要给谁呢?难道是要给他外甥吗?
她建议奚言好好思考一下,一个工作狂,一个卷王,他为什么突然愿意放下工作这么有趣的事情,积极的给她带起了孩子?
奚言本来没想那么多,还因为这段时间许泽南的帮忙心生了点儿感激。
结果,林周这么一分析,她又觉得有点儿道理。毕竟两个人分开这么多年了,她也不能像当初那么了解他了,就算他当年是个很正派的人,现在也不一定是了!!
林周还说,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现在也像当年一样是个正人君子,不搞那些暗渡陈仓的事儿。
但……男人带孩子,他能带的好吗?
他又没有带过,怎么能带得好呢?
奚言决定按照林周说的去做。
男人带孩子的时候,女人就在旁边捧杯茶歇着。
那……许泽南带孩子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当个监工,也当个甩手掌柜。
对了,奚言还问林周了。
要不要找个机会把许泽南领家里去,告诉父母,这就是泡泡和小繁的爸爸。
是亲爹,不是后爹。
林周说:“要啊。”
六双眼睛监督他,总好过她一双眼睛监督,看他敢在六双眼皮子底下耍什么阴谋诡计。
一旦他耍什么阴谋诡计,他们就去向媒体哭诉,曝光他的阴险,叫他公司的股票直接来三十个跌停板。
退市。
叫他退市-
奚言通过安检,这会儿科技馆里分为不同的赛事场地,人虽然多,但比赛还是挺井然有序的。
她先给泡泡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奚言懂了,儿子是一头栽进去了。
她又给小繁打了个电话,一下子就接通了。不等她说话,小繁便甜甜地喊了一声:“妈妈。”
这柔软甜腻的一声,就让奚言恨不得立刻马上出现在女儿的面前,抱抱她,举高高。
而忘了她刚才才暗暗发过的誓。
她是来当监工,当甩手掌柜的。
“小繁宝宝在哪个比赛区域呀?”奚言隔着听筒柔声问。
“小繁宝宝也不知道呀。”小繁理所当然地回答。
奚言:“那哥哥呢?”
“哥哥和叔叔看比赛呢。”小繁又说:“就是一个无人机绕过障碍物的飞行比赛。就是一个无人机绕着不同形状的障碍物飞上飞下,小繁觉得挺无聊的,可是哥哥和叔叔好像喜欢得不得了,他们眼睛都看直啦,一眨不眨的。”
她说完又压低声音自顾的跟妈妈吐槽:“妈妈,你找个这个叔叔好幼稚啊,那么大一把年纪了,怎么看小学生的比赛还津津有味的呀?”
“大概是因为……”奚言想了想:“男人至死是少年吧。”
“男人至死是少年。”小繁咯咯笑:“妈妈说的都对。”
根据女儿的描述,奚言很快推断出他们在旋翼赛的场馆。她果然在旋翼赛的穿障赛区域看见了对比赛漠不关心,一直在玩自己头发的女儿。
头发玩得松散开,牵住小繁手的许泽南,他正如小繁描述的那样,专注地看着那个小小的无人机在小学生的操控下飞翔、越障、穿透,最终稳稳当当地停下来。
泡泡站他身旁,就是一个缩小版的他,父子二人如出一辙,神情专注、肩背线条拉得笔挺,酷酷地观看着比赛进程。
女儿和他们两个人的兴趣点不同,虽然乖乖的和许泽南牵了手,但看上去却是闷闷不悦的,玩头发的空隙,她还掩嘴打了个呵欠,大概是没睡午觉,困了。
“小繁。”奚言快步走过去。
小繁看到奚言后立刻弯了眉眼,像小月牙一样。她当下就挣脱了许泽南的手,抱住了妈妈。
看比赛看的入迷的许泽南却在小繁松开他手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偏过头来寻找女儿的动向,紧接着他看到了单手就轻轻松松把女儿抱了起来的奚言。
他想笑,因为他想起来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她一开心突然把他抱了起来的场景。
就非常大力,非常可爱。
分开多年,不知道她现在能不能抱得动他?
应该……可以吧?
毕竟,他这些年一直都有在积极锻炼、健身,控制体重。
比赛还在比,泡泡还在专注地看。
但许泽南已经不能够投入而专注地和儿子一起看比赛了。
他的注意力早已经被奚言吸引过去了。
她穿着橘粉色的棉服,袖口和领口是一圈橘色偏灰的兔毛,内搭件米色高领针织衫。
她喜欢这个高度的打底衫,因为她以前和他接过吻以后,就会自己找补说,她可以给他表演个把脸埋进去。
然后,她就会真的把脸埋进去。
只露出两只红透了的耳朵尖。
其实,她就是害羞了。
往往这种时候,他就会敞开外套,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也包括她红透了的耳尖。
藏起来,她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她还穿了条米白纯色的九分裤,笔直的腿部线条下露出一小截脚踝,冻得白里透了粉,他因此主动和她说话:“腿冷不冷?”
“还行吧。”
她仍单手抱着小繁,她微微退了两步,站在离他稍远的地方,似乎有在刻意保持着和他的距离。
小繁趴在她的肩头昏昏欲睡。
他提出来他来抱孩子。
小繁的脑袋摇得和波浪鼓一样动荡,她趴在妈妈肩上,直说:“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小繁不要。”
许泽南抿抿唇:“……”
奚言解释说,小繁中午没午睡,困了。小繁困了的时候,除非她不在,否则是一定要黏着她睡觉的。
许泽南点点头,挪给她一张椅子。
和孩子牵手只是一个小小的突破,爸爸之路任重而道远。
看了几分钟比赛后,赵觉在和奚言寒暄过几句以后,就以公司里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奚言理解性地和赵秘书挥挥手,小繁也趴在她的肩膀闷闷地说:“昆虫学家叔叔再见呀。”
奚言想了想,又侧过脑袋问许泽南,他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忙的,如果有的话也可以先去忙。
许泽南说,他的工作时间比秘书自由。
奚言便也没再赶他走。
两个人就没有再对话,沉默着看完了一整场小学+中学的旋翼赛初赛。
期间有几道落在她身上打量的视线,奚言装作没看见。他本来就是令人瞩目的存在,何况他身边还有两个长得和他很相像的孩子,她要是是他的员工,也想要多窥探一些老板的世界和生活。
傍晚了,临近赛事结束闭馆。
小繁已趴在奚言肩上睡得酣甜。
奚言从椅子上起身,因为坐得太久腿有些麻,差点儿没站稳,许泽南下意识地扶了她一把。
因为知道他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奚言道了声谢谢。
许泽南没再说什么,而是侧过脑袋去和同样坐姿的泡泡说话。他脚踩在椅子下面的横杠上,因为腿长,腿部线条蜷曲得厉害,而泡泡踩着横杠的高度就刚刚好帅气。
许泽南今天本就是领着奚言给他立的任务来的,这会儿自觉地履行任务。
他弹了弹泡泡手里捏着的一沓宣传单页,眼尾微抬,他问他今天看到这么多家无人机训练营,有没有哪家是想去玩儿的?
幼儿园的孩子谈不上学习和钻研,但泡泡既然表现出了对无人机的兴趣,他自然愿意送他去训练营玩儿。
泡泡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面无表情地反问他:“邓秘书说你是他的老板?”
许泽南没明白儿子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他笑了,大方承认:“我是啊。”
“那我可以跟着邓秘书学习无人机吗?”
原来是见过了专业性的无人机训练和表演,对青少年训练营没兴趣了。
“当然可以。”许泽南抬抬下巴,余光偏向抱着女儿的奚言,意有所指地说:“但是泡泡的决定也要经过妈妈的同意。”
奚言听到了,眨眨眼,没说同不同意。
林周的话在她脑中翻来覆去地出现。
【男人的心,有如海底的针。】
虽然据她下午的观察,他暂且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道义的地方,但……还是有待观察,有待观察。
等到许泽南一块儿上了她的车的时候,奚言才懵懵地问他为什么要上她的车?
许泽南:“赵秘书没给我留车。”
奚言都无语了,一个秘书不给老板留车,这事儿像话吗?像话吗?
许泽南他也附和她的话:“赵秘书这事儿做的是不太厚道。”
“算了。”奚言不乐意同他扯:“等会儿我把你放在公交站台,你自己坐公交回去。”
许泽南:“……”
奚言果真把车停在了路边,她虽然没说话,但许泽南识趣,他该下车了。
他松开身上的安全带,最后问:“你父亲出院了吧?”
“嗯,出院了。”想起林周的话,奚言觉得有必要多几双眼睛监督他:“等我爸身体完全康复,我向他们正式介绍介绍你。”
介绍介绍他吗?
还是正式介绍?
那是不是说……
许泽南先是愣了愣,随后唇角提起个好看的弧度:“好啊,我会好好准备的。”
奚言不解:“你要准备什么?”
许泽南摸了下鼻子:“也没什么。”
就是各方面都准备准备吧。
他喜欢做有准备的事情,不喜欢一头莽撞。
奚言在他推开车门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她于是开口喊住了他:“许泽南,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能啊。”
“按理说,你和我的两个孩子除了有点儿血缘关系,其他也没有什么。从出生到现在,他们六岁了,你一天也没有在他们身边过。说你对他们有多深的感情,我也不信。”
许泽南的呼吸一滞,但还是保持着基本的镇定和体面。和他们母子、母女错过的这几年,像一把利刃横在他的胸膛里,不是说他不提她不提,他就是无所谓的。这其中太多的情绪堆积交织,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平衡吸收掉所有的情绪,才表现如今这般勉强翛然。
是啊,他说对他们有多深的感情,她也不信。
那要他怎么办呢?不如,就让她把这把利刃往他心里头再推得更深一些吧。那么,她无论是说多伤人的话,他都能接受。
“你想说什么?”
奚言侧过脑袋,用她那双他无论隔多少年都招架不住的无辜眼睛,看向扶着车门的他。
“所以,一重逢,你就对我的两个孩子这么殷勤是为了什么?”
“我就不能是”
原来是这种问题,许泽南气笑了。
他就不能是因为爱她吗?
因为爱她,所以才会在一开始不知道两个孩子是他的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全身心去爱他们的准备。而荣幸之至的是,他恰好是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
“是什么?”奚言追问卡壳的他。
“是因为……”脱口而出的话到了嘴边,他想起她说不喜欢直球,表白的话咽进肚子里,他说:“当然是因为,伟大而无私的父爱啊。”
作者有话说:
奚言:……绝
——
揣着我可怜的三五章存稿出个差,本章还是50个红包~
下章哥哥来出个场叭~
第34章
奚言:“”
奚言忍不住怼他,他才当了几天爸爸的,能明白父爱是什么意思吗?还好意思扯什么伟大而无私的父爱?
原本打算离开的男人,遭到质疑后突然就停下来不走了。他手臂一横,横在了车窗外,挡住了奚言将要关合的车窗。
他挡的宽度刚好,既照顾到后排座位的两个孩子不至于吹了寒风,又能透过车玻璃窗跟奚言对话。
而令奚言更无语的是,他真的就无聊到杵在车边隔着玻璃窗的一道窄缝,跟她这个语文老师掰扯起了什么是父爱无私。
他首先解释了一下父爱的定义。
顾名思义,就是父亲对孩子的爱。
他又解释了一下父爱无私的定义,就是父亲对孩子无私的爱。
奚言木着张脸。
他继续强调,父爱和母爱同样伟大,同样无私。如果奚言对孩子的母爱是与生俱来的,那他作为父亲对孩子的爱自然也是从知晓他们存在的那一刻自然而然就产生的。
他最后总结说奚言作为小学语文老师,这样用词是不够严谨的,伟大而无私的父爱怎么能叫作对孩子献殷勤呢?
奚言已经不想再跟他说话了:“祝你公交车两个小时后到。”
“公交车什么时候到不重要。”许泽南纤长的手指往窗内探了一寸,然后停在半空处,食指微蜷:“反正,赵秘书就要回来接我了。”
他那双敲代码的手手骨纤长,手指又白又直,手型太好看了,轻易就吸引了颜狗的目光。
袖口滑出一小截腕骨,青色的血管脉络清晰交错立现在手腕、手背的皮肤表面,似乎能让人感受到他激烈的脉搏在跳动,而一块黑色方形的智能电子手表衬得他那清瘦的手腕更添几分清秀。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下的一瞬间,奚言就看到他的好秘书开着辆商务车停在了她的车旁边,前轮和前轮平齐,后尾箱是他们的更长一点。
奚言:“……”
他的好秘书停稳车后,立即降下车窗对他说:“老板,我回来接你了。”
可能是不好意思装作没看见她,奚言看到他的好秘书又伸长了脖子,试图像长颈鹿那样把脑袋从副驾驶室里伸出来和她打招呼:“嗨,奚老师,我们又见面了。”
他甚至憨厚的朝着奚言笑了一笑:“我来接老板回公司。”
奚言仍木着脸:“你刚刚就没走吧。”
赵觉挠挠头,也不再编故事,诚诚恳恳道:“这不是老板比较了解奚老师您嘛,知道您肯定不会送他回公司。”
“老板知道您不但不会送他回公司,还有可能会让他坐公交车回公司,所以,一直让我在路边等着,有备无患呢。”
许泽南偏过脑袋看赵觉一眼,赵觉接受到老板的眼神后嘴一抿,赶紧升上了车窗。
防偷窥玻璃,他能看到老板不悦的神色,但老板看不到他抖动不安的腿。
许泽南收回视线后,又重新把视线落在奚言身上,他隔着车窗,手臂仍保持着半垂的姿势,他突然压低了声音跟她说话:“跟你分享件开心的事儿。”
“干嘛?”
奚言才不乐意听他的分享。
“我们的女儿今天牵住了我的手。”
他停顿了一下,眼睫突然垂下去,没再看她。
他的声音又清又浅,奚言寻着突然中断的声音看过来,看到他避开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垂于半空的指尖上,而他耷下的睫毛又长又密,一直刷到眼睑,折射下两片浅浅的影。
莫名的,奚言的心跳慢了一瞬,又慢了一瞬。
而周遭的一切都随之慢了下来,风不吹了,黄昏沉沉,孩子们在睡梦中呼吸均匀而清浅。
直到——
奚言感觉到尾指被他轻勾了一下。
但也就仅仅是轻轻勾了那么一下,一触即离。
他的指根处有道茧,那是长年敲代码敲出来的,蹭过她皮肤时,粗砺感一下子将那些遥远的记忆冲出来。
这双手曾和她十指紧扣。
在很多时候,在很多的场合……
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涌上心头,奚言听到他低而清浅的声音,他说:“就像现在这样。”
“我们的女儿,就这样牵住了我的手。”
奚言恍了恍,一时失了神。
“我们的女儿,就这样牵住了我的手。”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样,带着弯弯的钩子,钩住时间的流逝,蛊惑着她去想起过去,而忘了眼下两个人早已不是当初那样的亲密关系。
就这样过了好几分钟,奚言终于清醒了。
而他就这样随意地把手搭在车窗上,看着她笑。
待奚言反应过来之后,一阵无名火窜出沉闷的胸膛,她近乎是咬了牙:“许泽南!!”
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摁下车窗上升按钮。
而那始作俑者及时将手臂撤离。
他看着她,开车扬长而去-
奚言把车停在小区的专用停车位上。
她车子刚一停好,两个孩子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都醒了,泡泡揉揉眼睛,小繁伸了伸腰。
三个人回到家,奚母往他们身后探了又探。
当着孩子的面,她也不好问。
等吃完饭,两个孩子自己玩去了,她才又问起来,有关这段时间照顾泡泡和小繁的那个男人的情况。
想起林周的话,奚言承诺说,等爸爸身体好了,她会邀请他来家里吃顿饭。
本想先给母亲打个预防针,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的关系,但又怕母亲沉不住气,给父亲透了底。
那父亲搞不好又要重返医院了。
所以,奚言其他的也没再多说什么。
“也好。”奚母点点头:“到时候让你哥也见见。”
提到哥哥。
奚言问,哥哥出山了吗?
奚母说,开个视频看看呗。
哦。
奚言便试着给奚时礼邀了个视频。
视频隔了一会儿才接通。
奚言看到哥哥奚时礼袖子卷着,白皙骨感的手指上全是水珠,他抽出几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
小繁不知道怎么突然从房间里冲出来,抢在奚言说话之前,甜甜的先开了口:“你是谁呀?”
奚时礼穿件宽松的天然纤维亚麻材质的衬衫,弯腰丢纸巾的时候,胸口一条方形的蜜蜡平安扣坠下来。
奚时礼在视频里头笑起来:“小繁连舅舅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原来是亲爱的舅舅呀。”小繁咯咯地笑:“亲爱的舅舅,那你在做什么呀?”
奚时礼将视频调整了方向,把夜晚的农场浓缩到镜头里面:“舅舅在种菜啊。”
“哇,是小繁最爱的有机蔬菜吗?”
“对,是小繁最爱的有机蔬菜。”奚时礼微笑着调整视频展示给小繁看他收获的蔬菜:“樱桃萝卜、窝苣、菠菜……”
小繁眼尖,一下子便捕捉到自己不喜欢的蔬菜,撅起嘴说:“还有小繁最不喜欢的苦瓜。”
小孩子没什么耐性,在看到苦瓜之后,小繁就跑掉了。奚言坐在沙发上跟奚时礼聊了起来,她问他今天怎么摘了这么多蔬菜,是不是替客人准备的?
“对。”
奚时礼说,有几个社会地位比较高的人物包了幢民宿,组织了场小规模的文化交流会,他就给他们赠送了些自己种植的蔬果。
哥哥奚时礼承包租赁了有几十座山,他将各地的这些山开发后变成了度假胜地,主打“逃离城市——避暑幽谷”这样的旅游口号,有成规模的高档度假村、有私密性非常好的农家乐、也有温泉酒店和亲子乐园。
承接着各种规模和地位的团散游客。
奚言也是这些度假胜地的参股股东。
没来印城教书时,她就在离印城很远的小镇上教书,那时教学任务不重,空闲的时候,她就在度假村帮忙运营。
哥哥农大毕业,所学即所爱。
因此,他在山头开辟出几块空地来做了农场,做自己的农场主。
他有他自己的农研所,闲暇之时,他喜欢种植一些蔬菜瓜果,也养一些家禽和动物。
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快乐似神仙。
奚言又跟奚时礼聊了一会儿,得知哥哥新开发的两座山头已经差不多规划好了,过几天就会来印城看看她和孩子们-
晚上,小繁洗过澡躺在床上。
奚言给她读绘本故事,故事是跟爸爸有关的主题。
不知为何,奚言的脑海中突然就想起许泽南今天勾她尾指的那一下。
他当时说,今天小繁牵他手了,所以,他那大概是演示给她看。
想到这事儿了,奚言问女儿:“今天小繁牵爸爸手了?”
“妈妈,你是说那个叔叔吗?”小繁还是不认爸爸这个身份:“我牵了他的手呀。”
奚言下意识地拉起女儿的手,用尾指勾了勾女儿的尾指:“是这样牵的吗?”
做出这样的举动后,连奚言自己都惊呆了。她究竟是为什么要确认这件事情?
“不是那样牵手的。”不等奚言懊恼完,小繁就从被子里头伸出另一只手,小小的手掌紧紧包裹住奚言的三根手指:“是这样牵的呀。”
小繁又用另一只手将奚言的掌撑平,然后将自己的小手握成拳摊在奚言的手心,她像握饺子一样将奚言的手合上。这样,奚言就彻底包住了女儿的手。
“叔叔的手宽宽大大呀,他像这样,完全包裹住小繁的手。”
奚言莫名觉得有些耳热,他那人怎么那样啊?
他用手掌握住女儿的手,却用指尖勾起她的尾指,那算什么还原女儿牵他手的场面?
不等奚言说什么,小繁拽着被子问:“妈妈,你喜欢那个叔叔吗?你是打算让他做我和哥哥的爸爸吗?其实那个叔叔还不错的,他虽然有点笨,可是他有努力在学做一个好爸爸耶。”
“妈妈,你看呀。他跟钱叔叔一个公司呀,钱叔叔的那个老板有多严厉,我们也听钱小阳讲过的啦,可是那个叔叔还是坚持来幼儿园接我们放学啦。”
“他还愿意穿上围裙给我们做饭,为了小繁学习扎辫子,帮小繁一起拼乐高。对啦,他还带着哥哥看无人机表演啦。”
“不过他有点胆小。”小繁转着圆圆的杏眼:“他不敢抓西瓜虫,也不敢拎蚕宝宝。”
“如果妈妈喜欢那个叔叔的话,小繁愿意慢慢接受他做爸爸的呀。”小繁捏着被角:“但妈妈不能心急呀,小繁需要时间。”
“妈妈上次跟小繁说过啦。”奚言笑着纠正了一下女儿:“其实那本来就是小繁的爸爸,不是叔叔。”
奚言正准备接着解释下去的时候,小繁似乎是着急了,她“哼”地一声打断了她:“小繁才不信他是爸爸呢。”
“除非他和小繁去做亲子鉴定。”
“钱叔叔就跟钱小阳做过亲子鉴定。”
正文就写一家四口,没有副CP~
如果想看哥哥和闺蜜这条线的姐妹多的话,番外我思考一下哈~~
本章继续50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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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虽然立了春,但这天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好在地暖把房间烘得暖暖的。
哄完孩子睡觉以后,奚言坐在书房里备课,教案摊在面前,手边是一杯醇厚的手磨咖啡。
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了震,奚言抬起细细的手臂,取过手机看了一眼。
未解锁的屏幕上,显示的微信联系人是许泽南。
许泽南:【图片】
许泽南:【图片】
看到这个名字后,奚言有些愣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傍晚他勾住她尾指的那一下而起,她的呼吸慢慢变滞,而心跳却“砰砰”、“砰砰”像要冲破胸腔一样。
鼓起得厉害。
就像当年那个平安夜。
她明明只是去给他送一个苹果,就和送给其他人的一模一样,却因为他一句,今天是他的生日,想再跟她要一个生日礼物,莫名其妙就脱了单,成了他的女朋友。
奚言眨了下眼,随后深深呼吸一口气,才垂着眼帘点开了和许泽南的对话框。
他发了几款房车的图片来。
最后一条消息是问她喜欢哪一款。
奚言对车没有太多的研究。
手上这辆中型SUV百万级别,是哥哥替她选择的车型,平时上上班带带孩子什么的,她家车库里还有一辆七座的MPV,主要是父亲在开,方便平时全家出行之类的。
想到哥哥新承包的两座山已经开发得差不多了,目前也不会很忙,所以,奚言把许泽南发过来的这几张房车的图片原样转发给哥哥。
包括他发的那句,你喜欢哪一款。
奚时礼很快回拨了语音过来问她,怎么突然想买房车,奚言解释说是和小繁大班同学的家长约了要自驾游。
奚时礼在听筒那头问:“小繁大班同学的家长也是单身家长?”
“……”奚言答:“人家的自驾游是一家三口和一条狗。”
奚时礼想了一下,才说:“别人一家三口,你一个人带两孩子不合适。”
不等奚言说她没打算自己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去,就听到哥哥又问她什么时候去,他说,也快到年关了,他可以整理一下,提前休息,然后陪着她一起带两个孩子去自驾游玩。
奚言一开始没想到他这么快忙完开山的的事儿,她照实说:“我打算叫上周周呢,哥哥你不介意一起吧。”
电话那头似乎是斟酌了一下,然后奚言听到哥哥在那头说,那算了。
挂了电话不多久,奚言就收到哥哥回复了其中一张图片,最新款的别墅款房车。
奚时礼:【眼光不错,这辆房车车身可以拓展,生活区和睡眠区可以分离,自驾出行更舒适一些。】
奚时礼:【我现在找人订车。】
奚言还没来得及说她自己出钱,微信列表原本被她忽略没回复的人又发了消息来。
许泽南:【不回复的话,我就都买了啊。】
奚言感觉自己好忙。
一个还没拒绝呢,又来一个。
她赶紧回复:【不用!】
然后,她又把这条消息复制粘贴到跟哥哥的对话框。
下一秒,两个人的头像右上角同时冒了红色数字1。
他们发了同样的消息。
奚时礼:【为什么?】
许泽南:【为什么?】
许泽南又多发了句:【是都不喜欢?那我们还可以定制。】
奚言看着这两个人的同步消息,一时间有些错愕了,她甚至产生了一股拉个三人小群的冲动。
当然,她克制住了这个冲动,冷静地给两边回复:
xy:【我有钱^o^】
xy:【我想自己买】
妹妹有多少钱,奚时礼是清楚的。
他没再坚持,发了个OK的表情。
奚言结束了和哥哥的对话,但她还没能搞定许泽南。
许泽南:【那你想买哪一款?】
奚言于是把哥哥选的那一张图片重新转发给他。
许泽南:【明天带孩子一起试乘?】
他这么一说,奚言倒也觉得试乘是有必要的。
大概是林周的建议深深烙在了心上吧,他带孩子的时候,她就该在旁边看着,看他对孩子们动出什么样的歪心思。
于是,奚言爽快地答应下了。
xy:【行】
他带孩子试乘,她就在旁边看着。
奚言这样想。
许泽南:【那我上午来接你们?】
xy:【不用了】
xy:【你把定位发我,目的地汇合就行。】
许泽南也没再坚持,他很快把定位发了过来。
房车4S店的地址离和平国际医院不远,奚言突然就想起小繁已经提了两次的事儿。
第一次,她对小繁介绍许泽南是小繁的爸爸的时候,小繁问她如何证明?
第二次,她又对小繁介绍许泽南是小繁的爸爸,小繁这次连证明的方法都替他们想好了。她参考了大班同班的小朋友家里的情况,给出了具体的建议,说是要和许泽南做个亲子鉴定。
奚言觉得,做个亲子鉴定也好。
虽说奚言不是很在意自己两个孩子的生父是谁,也不怎么在意许泽南怎么看待他自己和两个孩子的关系。
但她其实挺在意孩子的想法的。
明明亲生爸爸就在眼前,孩子们却始终不敢相信自己是有爸爸的人。有时候看到别的小朋友和爸爸互动的时候,他们也会有意识地避开那样的热络,这样的认知让奚言觉得心里有些亏欠了孩子。
如果做个亲子鉴定能打消孩子的疑虑,那她觉得这是值得的。
奚言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向他发出邀请。
xy:【你要是明天时间比较充裕的话,试乘完房车以后,可以和孩子们去做个亲子鉴定。】
这条消息刚发出句,奚言的手机铃声几乎是同一时间便响了起来。
奚言看着未署名的来电号码,一眼便认出来是许泽南的手机号。她虽然不明白,两个人在微信上沟通得挺好的,他为什么突然一通电话敲过来,但她还是摁了接通键。
电话一接通,她就听见许泽南清冷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出来:“有那个必要?”
说实话,他要是一口爽快地答应了去做亲子鉴定倒是让奚言心里不舒服了,就好像是他确实对这两个孩子是不是他的持了怀疑态度的。
所以,他目前这个反应还是让奚言心里面挺舒坦的,她因此压低了声音,故意说:“是不是你的孩子,你难道不想确认一下吗?”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下来。
他似乎是点燃了一支烟,因为奚言听到他拇指指腹磨擦过打火机的声音。
水溪潺潺流淌,风声裹挟着他低沉的嗓音,他说:“言言,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情。”
至少从他见到两个孩子起,他就没有怀疑过这件事。退一万步讲,假使这两个孩子不是他的又怎么样,他难道还会因此就不去爱他们吗?
听到他这么说,奚言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已经开了口的话题也不好轻易就翻了篇。关键时刻,她搬出了女儿:“可是小繁怀疑这件事情了啊。”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的胸膛里传来闷闷的颤动。只是那笑多少在克制着他的讥讽:“你不觉得荒唐吗?
“是挺荒唐的吧。”
奚言的声音弱了几分。
风声越来越大,奚言突然听到了雨点砸向玻璃的声音,不知道是听筒那头的,还是她自己这边的。
她移步窗台边,看到窗外已经开始下雨了。
高高的楼层望下去,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小区中心的假山水边上,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和溪流一起汇合,形成一个小型的水循环系统。
男人斜斜地靠在车门上,他没撑伞,任凭雨水打湿了他的黑色短发。
耳边的雨水还在拼命地往窗户上砸,奚言似乎是觉得这雨砸在了她心上,那些磐石般坚固的东西似乎也正在被慢慢击穿。
风雨撼动人心,也不是不能这样形容。
“我不会去的。”
挂断电话之前,他又补充了句,让她别胡思乱想,让她早点休息,他说明天会在4S店外面等着她和孩子们来试乘房车。
“孩子们认不认我这个爸爸,不是一个简单的亲子鉴定就能解决的。”
他说,不需要做什么亲子鉴定,他会靠自己慢慢焐热孩子的心。
“言言。”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他慢慢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希望你也能早日放下对我的偏见。”
奚言那句:你来我家了吗?现在在楼下吗?
就生生地卡在喉咙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她靠在窗户边,雨水洗刷窗户玻璃,模糊了视线。直到——
一抹暗白的近光灯柱冲破雨柱,汽车驶离小区。
而黑夜又归于了黑夜。
就好像过去的那个冬天,她半夜披起冬衣给孩子们泡奶粉、换尿不湿,忍不住拉开窗帘。
她见过冬夜突如其来的冷雨,见过冬夜突然刮起的北风,也见过多年不见的一场皑皑白雪。
唯独没有见过他。
黑夜始终是黑夜。
他从来没有来过-
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时间,奚言带着两个孩子在房车4S店的停车场和许泽南见面。
倒也是无意与巧合,奚言的车就停在了他车旁边。
奚言停好车,才看到他穿了件茶驼色单夹克配宽舒直筒裤,内搭件半开领的polo衫。
天未去寒,但他穿的实在单薄。
许泽南大概是来的早,他这会儿斜斜地靠着车身,单手操作着部手机,食指和中指之间挟着支烟,可能是专注于手机上,那点燃的烟未吸,一截长烟烬抖落在地面上,和柏油停车位融为一体。
奚言推开驾驶位的车门,皱皱秀气的鼻子,她问了好久之前,她就想问他的话:“许泽南,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作者有话说:
这章100个包~
第36章
听到奚言的声音,许泽南很快移开了落在手机屏幕上的视线。
他抬起下颌,撩起眼皮,看了过来。
奚言穿了件奶茶色的小熊卫衣,加绒厚卫衣宽宽大大的包裹着纤纤瘦瘦的她,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加白净了。
他往上抬了一截视线,看到她今天扎着高高的马尾,马尾辫分为两股相互纠缠,一直绑到发尾,幼龄感十足。
她化了淡妆,漂亮的眉眼保持原本的底子,柔嫩秀挺的鼻尖皱着,蜜桃色的嘴唇泛着莹亮的光泽。
他这才想到要回答她的问题。
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许泽南以最快的速度掐了烟,然后产生了一种被管束的心虚感,他提起食指指尖蹭了蹭鼻尖:“这事儿也不需要特意去学。”
这话似曾相识。
他曾经在某些时刻也说过。
太深刻了,以至于一下子就被她想起。在他第一次扣着她的后颈撬开她的唇齿时,她曾问过他跟谁学的,接吻要这样接?
他连解释都要咬着她的唇,含混不清的音节从狭窄的唇齿缝隙里磕磕绊绊地漏了出来:“这事儿要学吗?”
当然还有更深刻的,奚言没敢继续往下想,脸颊就已经攀上了潮红。
见奚言沉默,而且细腻的苹果肌染上了淡淡的粉色,许泽南以为她是生气了,尝试着解释了一句:“你别生气,我没在孩子面前抽过。”
奚言被他这句话将思绪拉回,或许是为了掩饰什么,又或许是来不及话前三思,她下意识地就接住了他的话:“不在孩子面前的时候,也不要抽。”
她这话道得自然,倒让许泽南微怔。但很快,他就爽快应下:“行,我听你的。”
而让他微怔的是,他恍然想起了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她让他不要喝酒。
不知是不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后仰着靠在了车门上,夹克衫扣子松散开,他单手插在裤兜里,浓密的眼睫毛垂了下来。
他说:“你走了以后,我没有再喝过酒了。”
“我现在都喝气泡水。”
“应酬的时候也喝气泡水。”
与从前不同的光景是。
从前饭局上,他说不喝酒,那些人总会忽略他的话,笑呵呵地拎起酒瓶,说:“满上,满上。”
而现在,他只要在饭局上稍微皱下眉,酒桌上任何带了酒精的饮料都会在一分钟之内撤得干干净净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耀眼,但微风却是走了酿造的那道工序。
奚言突然觉得鼻尖有些酸,她低下脑袋,脚踢着停车场的柏油路面,轻轻“哦”了一声。
许泽南看似无意地又提了一句:“我以前喝多了酒回家,你是不是挺烦我的?”
“你也是为了工作。”奚言双手插着兜,口是心非地说:“能理解的。”
但她其实没办法理解他这样的工作性质。
他几乎是没有什么休息时间的。
996的工作制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奢侈,他跟个铁人一样,对自己的要求可以说是苛刻的007工作制了。
有时候早晨醒来的时候,身旁本该他睡的那处,床单早已发冷,奚言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上班的。
要不是枕头每天被他睡歪,她根本都不知道他晚上回来睡过没。
就算是她闹得叫他在家陪着她了,其实他在家里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工作,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敲代码。有时候魔怔的时候,他甚至能一整晚都不睡觉,就窝在客厅里熬通宵。
除了敲代码以外,他还有很多应酬。
喝酒喝到很晚。
有时候,她一觉醒来,他枕头还平整地排列在她的枕头旁边,掀开被子,她旁边的床单上就连一丝褶痕都没有。
她知道他还没回来后,就再也没有办法自己入睡了。
她很矛盾。
打电话给他,怕耽误了他的工作。
不打电话给他,她也会胡思乱想,乱想他现在在哪儿,和谁待在一起,喝多了走路会安全吗?
她甚至会想负能量的东西。
比如,他应酬的地方会不会有复杂的男女关系,他会陪客户去会所找女人吗?他会和那些女人逢场作戏吗?
比如,他回家的路上会不会有一条河?他会不会走着走着就掉到河里去?
辗转反侧之后,她还是会给他打电话。
他倒是基本上会接电话,电话接通后,他会告诉她他在哪儿,还会借着酒劲儿跟她表白。
她不厌其烦地去接他,然后数落他一路。
他就低着脑袋听她数落,闷不吭声。
有时候,他的电话也会打不通。
如果他不接电话的话,她拉开入户门一看,准能看到他又坐在楼梯台阶上睡着了。
长腿大喇喇地敞开,他的手臂搭在膝上,松松地垂下来。
而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长亮起。
是他编辑好但没有来得及发送给她的短信。
【好喜欢你】
……
就算是现在,奚言也再没有办法接受另一半是那样频繁的应酬和酒局,以及出差和忙碌。
明明成功的方式有千百种,可他却要选择和别人一样走快速通道。
而她希望的是,他能够慢一点,慢下来,再慢一点,和她一起看看这个世界上那些不被其他人勘探,却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好风景。
“以前是我心急了。”
许泽南的原生家庭经济条件是属于普普通通的那种,父母都是民营企业里的基层员工。高中的时候,父亲不顾母亲的反对,毅然辞去工作中年创业,说是要实现他当老板的梦。
但父亲并非是从商的那块料,企业从成立之初开始,就入不敷出,堪堪有个空壳子。
许泽南上大学那几年,父亲的公司出了严重的资金问题,他那时候着急填补漏洞,用的方法是急了一些。
和她谈恋爱的时候,因为手中并不阔绰,他也没有送过她多少高价格的礼物。
她说想一毕业就跟他结婚,做个毕婚族,她还说想跟他生两个孩子。
他就更心急了。
他总不能在这样的物质条件下,给她一个经不起任何风雨动摇的家。
所以,他拼命接项目,拼命写代码,拼命应酬,明明知道她不喜欢他喝酒,却还是在甲方一次次的“满上、满上”中喝醉了以后回家。
尽管已经在卫生间用冷水洗过脸了,可还是会被她察觉。她生气的次数多了,他就不敢回家,坐在楼梯上,想等酒醒了之后再回去,却又总是被半夜打算出门找他的她逮住。
她那时就会更生气。
他恍惚间想起,最后她离开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她总爱生气。
但她不再愿意跟他沟通,不再愿意告诉他,她生气的理由是什么。
他以为她想让他猜,但他真的猜不出来。
他是个笨拙的工科男,喜欢直来直去,她喜欢吃什么,他去买。但也买不好,除非她拍了图片告诉他去哪家店里找同款,这样才能买对。
她生气了,她得告诉他她生气的理由是什么,他才能恍然大悟,而猜测对他来说是一件很难同频的事情。
所以,当她不再愿意告诉他她生气的理由时,他始终猜不到正确的答案上去。
她提了分手,她不愿意说分手的理由,其实就是积攒够了失望,对他不再抱有任何改变的期望了。
而他却在那些乱七八糟的角度胡乱地猜测,他甚至以为她是真的不喜欢直球了。
这会儿,有些因果似乎有了迟到的答案:“你跟我分手,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时隔多年,两个人再次谈论起这件事情,奚言早就没有了当时的情绪,她倒也能平静地回他一句:“一小部分吧,但也不完全是。”-
小繁和泡泡还坐在车后排座椅上呢。
两个小朋友隔着窗户玻璃往外看,就看到两个人在说话,说什么他们也听不到。
但……他们说得好像有点儿久了。
似乎都要忘了孩子的存在了。
泡泡被安全带束缚得不舒服,见妈妈没有过来给他们解开安全带的意思,他抬手压一下锁扣,迅速地就解开了安全带。
小繁懒得动,嘴皮努努,使唤哥哥:“哥哥,你这个直球,你别光顾着自己呀,你快帮小繁也解开呀。”
泡泡抿起嘴,挪了挪身体,挪到小繁边上,伸手解开了她的安全带。
紧接着,他的手落在车门上,这就要推开车门下车了,又被小繁制止住:“哥哥,你要干嘛呀?”
“妹妹没有发现吗?”泡泡被她这么一问便也就缩回了手,他皱着眉:“妈妈把我们给忘记了。”
小繁小大人模样,脖子一仰,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她还开导起哥哥来:“妈妈也不一定是把我们给忘记了。”
说完这句,她勉为其难地起身,走到哥哥旁边。两个孩子贴着车窗看向窗户外面,而窗户外面的人是如何也看不到里面人的动静的。
当然——
他们也完全有可能是把孩子给忘了。
小繁小手扒着窗户,小大人般模样继续启发着哥哥:“妈妈有可能是在跟叔叔说什么不方便让我们听到的话呢。”
泡泡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问妹妹:“有什么是不方便让我们听到的话?”
小繁捂住嘴巴,偷笑:“当然是谈恋爱的话呀。”
“周周阿姨每次给她的男朋友打电话的时候,都会叫小繁先回避一下的呀。”
泡泡缓慢地点了下脑袋。
小繁又说:“哥哥,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个叔叔想追求妈妈吗?”
泡泡眨了眨眼,对追求这两个字持了怀疑态度:“周周阿姨的男朋友也是这么追她的?连花和巧克力都不送?”
“不是呀。周周阿姨的男朋友都是她倒追的呀。”
“而且哥哥你老土了呀,周周阿姨谈恋爱给男朋友送的都是香水、领带、剃须刀这些呀。”小繁回忆了一下:“周周阿姨还给男朋友网购内裤呢。”
泡泡:“哦。”
“周周阿姨为什么不给舅舅送这些?”
小繁想了想,说:“周周阿姨说,舅舅就是她鱼塘里的一条不吃饵的鱼,而只有被她拿鱼竿钓上来的鱼才配收到她送的礼物。”
泡泡皱眉:“周周阿姨就教你这些?”
“周周阿姨说,女孩子要拿得起放得下,这才叫人间清醒。”
见哥哥愣头愣脑的,一看就什么都没明白。
小繁又忍不住对他说:“哥哥你是不是笨呀,你看不出来苗头也没关系。反正小繁告诉你,这个叔叔想做我们的爸爸。”
这个意图泡泡还是能看出来的。他慢慢侧过脑袋看向小繁:“妹妹不是没喊爸爸?”
“那当然了。”小繁骄傲地挺了挺胸膛:“他又没有和妈妈结婚,我才不会便宜了他,喊他爸爸呢。”
“周周阿姨说了,谈恋爱的时候不管是谁追求谁,但婚姻是男人对女人最基本的承诺。我们妈妈傻呀,看到长得像已经过世的爸爸的叔叔,就把他当爸爸的替身了呀,一头栽进去了呀。”
“但是哥哥,我们可要帮妈妈把好关呀。”
“你打算怎么做?”
“钱小阳说钱叔叔带他去做亲子鉴定了,小繁也想让叔叔和我们去做亲子鉴定。亲子鉴定说他不是我们的爸爸,这样妈妈就会清醒了呀,不会当他是替身了呀。”
泡泡面无表情:“那如果亲子鉴定的结果表明他就是我们的爸爸,妹妹会喊他爸爸吗?”
小繁倒是没想过这个结果,她摇了摇头:“小繁没有想过这个结果,所以小繁不知道。”
她又问:“那如果亲子鉴定的结果表明他就是我们的爸爸,哥哥,你会喊他爸爸吗?”
泡泡也摇头:“喊不出口。”
又过了一会儿,泡泡才喊小繁:“妹妹,我们下车吧。”
“好呀。”
车窗玻璃被降下,许泽南正对着车窗,一眼就看到两个圆圆的小脑袋贴着车窗玻璃慢慢出现,出现在他们两个站着说话的大人面前。
“妈妈,叔叔,你们聊天聊好了吗?”小繁眨眨杏仁般的双眼:“小繁和哥哥可以下来了吗?”
两个人同时开口。
语速惊人地同频。
“可以。”
“当然可以。”
许泽南看着小繁和奚言梳着一样的同款发型,他们三人穿着同款奶茶色小熊卫衣亲子装,再看看自己的衣服,除了颜色勉强算得上同色系……
他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就不能给我也买一件?”-
四个人同时走进4S店,因为出众的气质和外表,很快便被一群店员围住了。
许泽南攒着眉:“有约。”
很快,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从里面的办公室里走出来,迎接他们。
他是这里的店长宋安,他带着他们去体验了那款别墅式的房车。
真皮驾驶舱驾驶感很好,额头床宽敞,液晶电视挂在驾驶舱正上方,停车就可以收看电视节目。
双拓展房车,车内新风系统冷暖风调节自如,车门后隐着细纱防蚊车帘。生活区域和睡眠区分开,卫生间干湿分离,宽敞的大床床头有面穿衣镜。
小繁在镜子前双手捧起自己的下巴:“哇,小繁喜欢。”
“喜欢就买。”
许泽南说。
奚言买东西也是一头热的类型,两个人几乎是立刻就达成了共识。
许泽南去结尾款。
奚言却递上了自己的卡。
宋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征求许泽南的意见:“许总,您看这……?”
许泽南也不知道怎么办,他偏过脑袋看奚言一眼,奚言和他四目相对。
许泽南收起手:“听孩子妈妈的。”
作者有话说:
房车怎么可以只用来旅行呢?(小脸通黄)
——
因为三次元有想庆祝的事,这章我想发300个红包~
截至明晚11点以前,不足300条评论就有多少发多少~
第37章
因为只看了一款房车就付钱买了,这进程可比许泽南想象中的快多了。
四个人走出4S店的时候,时间还早。
许泽南抬手看了眼腕表,他想了一下,开口问奚言,问她周末通常会带孩子去哪里玩?
奚言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
小繁便抢在她开口回答之前又问了一个问题:“妈妈,现在是几点钟了呀?”
那肯定是女儿的问题要先回答的。
奚言于是抬起手臂,看了眼手腕上细细的机械手表,然后倾斜手臂把表盘转给女儿看,她耐心地告诉她,短指针代表小时,长指针代表分钟,所以现在是上午十点钟整。
小繁并没有因为妈妈这样随便一教,她就学会了看时间。但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把脑袋侧到跟在她身侧半米的叔叔那边去。
她停下来,挡住了许泽南的步子。
她还是弯下腰,从下往上地看着他,圆圆的杏眼弯起,像小月牙儿一样,阳光下,她眼眸是纯粹的浅棕。
她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指,软乎乎地问:“叔叔,你等会儿忙不忙呀?”
许泽南被女儿这么轻轻一握住手,父爱就像小溪流一样缓缓流淌了。他听明白了,女儿想约他。
他正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约奚言呢,他也不知道要约奚言和两个孩子去哪儿玩,难得小繁宝宝这次跟他保持了同步。
“不忙。”他说:“我闲得很。”
他弯下颀长的身子,阴影将女儿完全覆盖住。
他顺着女儿的话,笑问:“所以,小繁宝宝是想约我去哪里玩吗?”
路边的花树发了绿芽,细枝摇曳生姿。
路上的车辆,混着风声呼啸而过。
奚言瞥了许泽南一眼,多少觉得他这模样有点儿不值钱。
“那倒也不是。”小繁摇摇头,花式高马尾在脑后蹦了蹦:“那叔叔你要是不忙的话,你跟小繁宝宝去做亲子鉴定,好不好呀?”
许泽南听到“亲子鉴定”这四个字就头疼:“”
难道他与两个孩子的距离还能因为一张他们看都看不懂的纸质鉴定报告就变得亲密无间吗?
难道有了这张破纸,他们就愿意和他要抱抱、举高高了吗?难道有了这张破纸,他们就愿意爸爸、爸爸叫他个不停了吗?
有那闲工夫,他还不如多花些时间陪陪他们,和他们待在一起拼拼乐高,给他们做饭,好好地培养一下父与子、父与女之间的感情。
但女儿既然提了,他自然不会一口否决,他仍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修长的双手撑着膝关节的位置,嗓音有些散漫:“小繁为什么要做那个?”
“钱叔叔和钱小阳就做过亲子鉴定呀。”小繁回答说:“钱小阳告诉我了,他和钱叔叔的亲什么概率是99.9999%。”
奚言插一句:“亲权概率。”
小繁:“妈妈说的对。”
许泽南突然静默住,视线落在奚言身上。
就这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奚言自知失言,偏过脑袋,避开他的视线。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成影。
微风松散。
小繁打断了二人之间奇妙的氛围:“小繁也想做。”
听到这个答案,许泽南一时有些无言。
“……”他的眼角微微绷起,偏过脑袋看向泡泡:“你们幼儿园,连这个都要攀比?”
泡泡沉默了一会儿:“嗯。”
既然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坚持,许泽南这也就妥协了,他直起腰身,如同那已经发了绿芽的春树,整个人一下子变得高大又挺拔。
他抬腿往前:“那就做啊。”
他腿长,很快便绕到他们前面去了。
奚言走在他后面,忍不住踩着他的影子,吐槽:“我让你做你不做。”
她就这么随口一说,并没有想到他听力能这么好。
但他听力就是这么出众。
许泽南停下来:“性质不一样。”
他说,奚言让他去和女儿做亲子鉴定,是因为她在试探他,有没有怀疑孩子是他的孩子。
他是不会上当的。
而他之所以答应小繁,他跟她去做亲子鉴定,是因为别的幼儿园小朋友有的,他们家小朋友也要有,哪怕这要求听上去有点离谱。
他都是为了女儿的面子。
这是什么中二病?
奚言垂着眸往前走,小声咕哝一句。
“谁试探你了?”
她也没有想到,前面走得好好的人,他突然就停了下来,不走了。
心不在焉走着路的奚言,直挺挺地就撞上他硬朗的后背。
“唔。”奚言吃痛地抬手捂住脑袋。
捂住额角。
许泽南他好像也没有想到她会低着头走路,会看也不看就撞上他的肩背。
他明显有些慌乱了,紧接着,他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很自然的动作。他自然地就抬手摁住了她摁住的地方。
他修长的手覆盖在她纤细的手背上。
春寒料峭的时候,他掌心的灼热捂着她手背的冰凉,他覆在她的手背上,手腕施力,大鱼际肌不轻不重地摁压、轻揉。
“撞疼了?”
他的声音打破了春寒,似一阵柔软的清风抚过,在人的心里翻起几道褶皱。
似乎又有一颗小石子砸向了平静的湖面。
砸在了奚言的心上。
见妈妈不小心撞到了叔叔,妈妈被撞疼了,小繁迈开腿,飞一般跑过来。风吹着她平齐的刘海向后翻,小繁是风一般的女孩子。
“妈妈。”
不等奚言说妈妈没事,小繁便表现出了她会照顾人的一面:“妈妈,你快蹲下来,让小繁给你呼呼呀。”
女儿软嫩的声音像一剂甜口的良药,奚言突然就觉得额角不那么疼了。
奚言听话地蹲下身来。
随着她下蹲的动作,许泽南的手心落了空。
他动作缓慢地蜷了蜷指,收回手,最后插在兜里。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们母女二人。
奚言蹲到女儿能够够得着的高度了。
小繁张开肉肉的小手,一下子就环抱住了妈妈的脖子。
她往妈妈说疼的那个位置凑过去一些,她鼓着唇对着那里吹了两口:“呼~呼~”
“呼~呼~”
……
“还疼吗,妈妈?”小繁贴心地问。
有人说香气可以缓解疼痛,奚言闻到女儿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儿,刚才那点儿痛感早已消失殆尽了。
奚言微笑着摆头:“不疼了。”
奚言还保持着刚才半蹲着的姿势,而小繁给她“呼呼”完,听到她说不疼了,她又已经蹦蹦跳跳地跑到最前头去了。
奚言不免弯了弯嘴角。
想到两个孩子,奚言又抬眼看向稳步向她走来的儿子。
泡泡面无表情地停在了她面前。
奚言正打算起身,只见儿子往前挪了一小步。
随后,她看着儿子腹部凹进去,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着,他对着小繁刚吹过的那里,缓缓吐出他刚刚储存在肺里的气体。
沉默寡言的,冰冰凉凉的。
这是儿子特有的爱她的方式。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这世界上好像再也没有什么能比两个孩子能让她更有力量了。
奚言的眉眼弯弯。
眼角的笑意就更深了。
她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失了神,一时之间也忘记了,此刻在场的并非只有他们三个人。
还有一个人。
直到——
她感觉到那块早已没有了痛感的皮肤再一次传来一阵细腻而温和的抚触感。
与孩子落下的气息不同,那气息是成年男性的。
他有他的温柔,他的温柔里带着性别蛊惑,那是成年人之间才会产生的化学物质,感性的、冲动的。
也是独特的。
“呼~”
“呼~”
奚言头部的皮肤先传来一阵麻酥酥的痒意,随后,那阵痒意透过大脑皮层传导开,向四肢蔓延。
她恍惚之中感觉到额角那处,被两片薄薄的冰凉轻覆。
他唇离开之时,留下一片浅浅的濡湿。
奚言:“……”
肇事者逃逸了。
他没有被绳之以法,混入到孩子当中去了。
他可能是怕她骂吧,逃得挺快。
但奚言这次其实没想骂他。
也没觉得生气-
和平国际医院就在离房车4S店不远的地方。
他们步行了一会儿就到了。
在进医院之前,许泽南给蒋澄打了个电话。蒋澄因此亲自下来接待他。
在看到两个孩子以后,蒋澄直接傻眼了。
原来,他兄弟不是失心疯,他是真的有孩子。
原来,他兄弟不是中二病,他是真的有孩子。
他儿子和他长得好像,他女儿长得好可爱。
蒋澄看看两个孩子,再看看许泽南,又重新看看两个孩子。最后,他把视线放在奚老师身上,磕磕巴巴地说:“这这就是奚老师你的两个孩子?”
他羡慕极了,怎么就没有女人给他也生这么两个孩子?要有哪个女人为他也生这么两个孩子,他也心甘情愿在家里待着相妻教子,当煮夫。
接手经营什么医院?
关门,关门。
“对。”
奚言向蒋澄介绍女儿:“我女儿小繁。”
又介绍儿子:“我儿子泡泡。”
等蒋澄消化吸收了许泽南这强大的基因以后,奚言才不紧不慢地对两个孩子说:“这位叔叔是这里医院的院长,蒋院长。”
不等奚言交待他们打个招呼,小繁就背着手大大方方地向他问好:“院长叔叔,你好呀。”
她的脸圆圆的,皮肤像那剥了壳的水煮鸡蛋一样吹弹可破,睫毛好长好长,比她爸爸那个睫毛精的眼睫毛还要长。
她长得就和洋娃娃一样可爱。
自己的好兄弟突然就多出个六岁大的小女儿,她还主动向他问好,蒋澄有点儿受宠若惊:“你好,你好。宝宝你好。”
他摸摸口袋,可是口袋里只有烟和打火机,并没有糖和巧克力。
蒋澄把他们领进院长办公室,半路上从护士站顺了一把零食给小繁。
小繁摇摇头拒绝:“谢谢叔叔。”
她低下头,拍拍自己的口袋:“但小繁自己有。”
蒋澄又把没送出去的零食伸到泡泡面前。
泡泡负着手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才缓缓而道:“男生不吃零食。”
蒋澄:“……”
不愧是许泽南的儿子,又酷又高冷。
看来,霸总范还是要从娃娃抓起。
蒋澄随手把没送出去的零食丢在实木办公桌上,想到什么,他似乎有了攀比之心:“我是你带孩子见的第一个熟人?”
许泽南想也没想:“不是。”
“那你们见的第一个是?”
许泽南终于想了想:“赵秘书吧。”
蒋澄面露委屈之色:“所以,我还不如一个秘书是吗?”
许泽南自然不会理会他这莫名其妙的酸味儿,他直接表明来意:“做个亲子鉴定。”
作者有话说:
赵秘:是有人在酸我吗?
第38章
许泽南说,做个亲子鉴定。
蒋澄快要笑死了。
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这他妈还要做亲子鉴定?”
他肉眼就可以替他们鉴定的关系,还要费基因检测那事儿干啥呢。
许泽南的眉梢压低:“孩子面前,你能别讲脏话?”
蒋澄轻拍击了嘴巴一下,连说:“叔叔注意,叔叔注意,小繁可千万别学会。”
“不会的啦。”小繁掌心蜷着,两根食指搭在太阳穴的凹陷处,不以为然道:“小繁的脑袋有自动过滤功能,才不会学不好的内容呢。”
她圆溜溜的杏眼转了转,想到什么说:“可是,院长叔叔,你和叔叔是认识的吗?”
蒋澄先是不可思议地看许泽南一眼,侧在他耳边低语揶揄:“你们这父女关系,角色扮演啊?”
“嗯。”许泽南单手插兜,面不改色道:“他们幼儿园流行这样。”
蒋澄:“”
流行喊叔叔?
是欺负他没当过爸爸吗?
蒋澄心里暗暗骂了许泽南几句,这才温着声音和小繁说话:“岂止是认识。”
他好整以暇看一眼许泽南,然后咬着音,幸灾乐祸地告诉小繁:“我和你的这位叔叔,我们是好兄弟。”
“好兄弟是什么意思?”
“好兄弟就是好朋友。”蒋澄说:“小繁你在幼儿园有没有好朋友?”
“有啊。”小繁想都不用想,就报出个好几个幼儿园小朋友的名字来:“但小繁最好的朋友还是钱小阳啦。”
“钱小阳?”蒋澄来了劲儿:“这听起来像是个小男生的名字。”
“是男生啦。”
“那他长得帅气吗?”蒋澄抬抬下巴:“跟你哥哥比呢?你更喜欢跟谁一起玩?”
“和哥哥有什么好玩的?”小繁:“小繁当然是更喜欢和钱小阳一起玩了。”
许泽南撩起眼皮,语气不善:“……蒋澄。”
他开始后悔。
医院这么多,他为什么想不开图距离近,非要来这一家医院做亲子鉴定?
小繁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她眉心猛地皱深,小小的人儿一脸忧虑:“那既然你们是好兄弟的话,会窜通好了糊弄小朋友吗?”
“小繁就被荆齐齐和应文文糊弄过啦,荆齐齐和应文文是好朋友,小繁不喜欢他们。”
蒋澄一听不乐意了,他生平最见不得被人质疑,幼儿园小朋友也不行。
他直接把相关资质证明摊开。
才不管幼儿园的小朋友他们看不看得懂。
蒋澄告诉小繁,医院从事某项医学诊断都是要有相关资质的,而医生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有职业道德的。
所以,真的假不了。
假的,也真不了。
小繁这才咧开嘴,露出一排小小的贝齿。
“我相信院长叔叔的呀。”
负责亲子鉴定的科室主任得了指令,过来取了几根头发,办了加急,大约在三个小时后可以取到亲子鉴定的结果。
这期间,蒋澄请他们在医院的包厢里用餐。
许泽南话不多,泡泡话就更少了。
用餐期间,多是蒋澄和奚言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两个人聊得还挺投缘,从学校体系聊到医院体系。
一会儿,小繁也加入进去。
她右手抓着筷子,脑袋歪着,有时候会问问某个词或某句话是什么意思。
得到解释后,她会说:“原来是这个意思呀。”
小繁语言学习能力强,性格也活泼。
小小年纪就有了些社牛的潜质,一顿饭用下来,她和蒋澄把能用来解剖的小动物都口头解剖了一遍。
两人聊得开心。
见小繁感兴趣,蒋澄专挑他在医科大学读医的故事讲,一些血淋淋的解剖画面引起其他三个人的不适。
泡泡面无表情地胡乱按起了电话手表的各种功能,自我分散注意力。
许泽南和奚言还能听听,但也分别放下了筷子。
饭菜已经凉了。
蒋澄说:“你们怎么不吃饭啊?”
许泽南:“……不饿。”
奚言礼貌笑笑:“……我们早上吃得晚。”
泡泡。
泡泡拒绝说话。
这一顿饭艰难撑到最后,亲子鉴定报告也差不多出来了。
蒋澄产生了和好兄弟六岁的女儿成了忘年之交的错觉,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听他讲过解剖了。
这两三个小时,他讲得是真过瘾啊。
奚言牵着两个孩子在前面走。
蒋澄故意掉在他们后面,和许泽南低语。
他又不甘心地问起来:“除了你的秘书们以外,我是不是你有了孩子以后,带他们见的第一个熟人?”
许泽南的脑海中被剥了皮的青蛙和兔子填斥,他愣愣地看着蒋澄,然后点了下脑袋:“嗯。”
蒋澄开心起来了:“严昫也没见过?”
许泽南:“我妈也没见过。”
蒋澄:“那太好了。”
许泽南觑他一眼,蒋澄收敛一点了。
他故意慢了步子:“你们先走。”
“你有没有考虑给小繁认个干爹什么的?”蒋澄补充一句:“有医学背景的那种。”
“不考虑。”
“正所谓学医要从娃娃抓起,我看你女儿对医学挺感兴趣的。”
许泽南点点头:“她对养虫子也挺感兴趣的。”
“小繁有学医的天赋。”
“赵秘书认为小繁也有研究昆虫治理的天赋。”
蒋澄直起腰:“昆虫是自然界中比较低等的动物,而医学研究的是自然界最高级的生物。我干闺女要研究就研究高等生物,研究那些低级的虫子做什么?”
许泽南没说话。
蒋澄又道:“说真的,你要不要培养一下我干闺女学医?”
“怎么培养?”见奚言和两个孩子已离他有些远,许泽南也提了步速,他的眼神有些凉:“六岁就开始学习解剖好不好?”
蒋澄一噎:“我解剖给她看也不是不行。”
“你怎么不提只兔子去新生儿科解剖给他们看。”许泽南绷着脸:“你看看你会不会被人打?”
“也就是我脾气好。”
蒋澄:“……你脾气好在哪里?”
脾气不好,但心情好。
许泽南提了提唇,丢下句:“我女儿永远有且只有一个爸爸。”
“你想要就自己去生。”
他往前的步伐更大了,他和奚言与两个孩子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使他们既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但他又不靠他们太近。
口袋里的手机不断地震动。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许泽南皱着眉摸出手机握在手里看了看。
是他和严昫、蒋澄的三人小群有了动静。
蒋澄:【@严昫你知道小繁是谁吗?】
严昫:【是谁?】
蒋澄:【@严昫你知道泡泡是谁吗?】
严昫:【……又是谁?】
蒋澄:【你果然不知道。】
严昫:【@蒋澄别贱。】
蒋澄:【他@许泽南今天带两个孩子来见我了。可爱.jpg】
严昫:【什么两个孩子?】
蒋澄:【不管什么两个孩子,他都是先带来见我了,而不是先见你。】
严昫的胜负欲被勾起来了。
严昫:【@许泽南我在你心目中,地位还不如一个外人?@蒋澄】
蒋澄:【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但不如我这个外人,还不如赵秘书一个秘书。】
严昫:【?】
严昫:【@许泽南兄弟?小舅子?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不但不如他@蒋澄这个外人,还不如赵秘书一个秘书?】
可能是终于联系起了许泽南这段时间的反常。
见许泽南没回应,严昫又和蒋澄聊了起来。
严昫:【……@蒋澄他带给你见的是我儿子班主任的两个孩子?】
蒋澄:【不够准确。她带给我见的,是他和你儿子班主任生的两个孩子。】
严昫:【??】
严昫:【!!】
蒋澄:【等会儿把亲子鉴定报告发你。】
严昫:【???】
许泽南看完群里的消息后,设置了免打扰模式。
刚好听到落他身后一大截的蒋澄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甩过于一个不悦的眼神以示警告。
已经接通电话的蒋澄,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后,压着声音对听筒里的人,说:“他瞪我了,等会儿他走了,我再跟你展开说说。”
亲子鉴定的结果自然没什么悬念。
有专业人士为他们解读报告,小繁眨巴眼睛,瞳仁变得雪亮雪亮的:“他真的是我爸爸?”
虽说,许泽南并不怎么在意亲子鉴定这事儿本身。但看到古灵精怪的女儿果然被这张她完全看不懂的纸质报告震住的时候,许泽南不免心情有些愉悦。
他借用了蒋澄的话,摆起了老父亲的架子,颇有些傲娇:“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
正当许泽南等着女儿下一步动作——
不说像她抱妈妈那样圈住他的脖子吧,但害羞地走过来牵牵他的手,奶声奶气地叫他一声爸爸,总是可以幻想的吧?
但——
果然也只能是幻想而已。
小繁脑袋一转,非常不给面子地看向泡泡,指挥起哥哥来:“哥哥,这就是你爸爸啊,你快叫爸爸呀。”
突然被cue到的泡泡,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然后,小脸涨得红彤彤的,半天憋出句:“等下次。”
许泽南:“……”
蒋澄乐得合不拢嘴。
奚言挠了挠头,也忍俊不禁。
等下次。
噗。
……
小繁困了,趴在奚言的肩上不肯下来。
许泽南想想,又提了一次:“爸爸抱小繁?让妈妈休息一下?”
小繁睁睁惺忪的睡眼,看看他。
这回她倒是没连连摇头说不要不要,但也没答应,而是把小脸埋在了妈妈的肩窝里,不予回答。
她好像害羞了,害羞的样子和她妈妈一样。
喜欢把脸藏起来。
奚言说没事,她抱得动。
四个人往停车场走,许泽南看看走在他里侧的泡泡,又问泡泡要不要抱。
“男生不需要抱。”
泡泡酷酷地丢下句话,步伐加快了。
夕阳下,泡泡帽沿下裸露的后颈染上一层粉金。
许泽南觉得这亲子鉴定做了跟没做没多少区别。
他就知道,一张纸改变不了什么。
还得靠时间去治愈,去跨越横在他和两个孩子之间的,横在他和奚言之间的岁月鸿沟。
到了停车场。
奚言把小繁放在安全增高坐垫上,替她系好安全带,泡泡自己开车门上了车,自己绑好安全带。
他偏过脑袋,看向远处的山。
四个人就要在停车场分开。
许泽南想了想,问奚言:“我们哪天再一起带孩子出来玩?”
奚言表示最近没时间了,下周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完再批卷,召开一次家长会。
然后,她的寒假才能开始。
许泽南趁热打铁:“那就家长会以后?”
林周的话又自觉地出现在了奚言的脑子里面。
孩子要交给男人带,但男人带孩子的时候,女人要在旁边看着。
奚言于是对他微笑了一下,就像她对待学生家长那样真心实意:“许泽南,等家长会以后,我们带孩子去儿童乐园吧。”
第39章
奚言以为,下一次和许泽南的见面应该是在寒假里头了。但似乎,老天爷还挺爱和人开玩笑,挺爱捉弄人的。
早上,奚言刚起床,这边睡眼半睁不睁,刷着牙呢,就被奚母突然一拽,拽到了一旁。
她的声音比恐怖剧本杀里的NPC还惊悚:“许泽南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奚言一慌,沉积多年的起床气立刻被治好了,就连含在嘴巴里的牙膏泡沫也差点儿生生吞进去。
但也多亏她嘴巴里含了牙膏泡沫,才使她能不立刻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故作镇定地刷着牙,在脑袋中盘算着各种可能性。
最后——
奚言决定把问题还给抛回去。
她吐干净口腔里的泡沫,又慢吞吞地拿热毛巾敷完脸,才反问:“妈妈,许泽南是谁啊?”
奚母直来直去惯了,也不拐弯抹角。
她从口袋里摸出张对折过两次后的纸:“我在小繁口袋里发现了这个。”
奚言傻眼了。
然后,她就听到奚母的话一字一句如铁锤一般凿在她的脑袋上。
“你还给我装傻充愣?”
“这个许泽南,他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小繁和泡泡的亲子鉴定报告上?”
奚母每凿字句一下,奚言的脑袋就疼一下。
为什么呢?
这是为什么呢?
许泽南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小繁和泡泡的亲子报告上呢?
昨天这张破纸,最后为什么会出现在小繁的口袋里面呢?
蒋澄好端端一家走国际化路线的私立医院,做这种检查,为什么不能装订成塞不进小孩口袋的那种精装册?
又或者说,他们医院能不能尊重一下患者的隐私,这种检查结果只呈现电子档发邮箱就好了呀!!
眼下——
奚母把亲子鉴定结果明晃晃地晾在奚言面前,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检验结果支持许泽南是奚续咛的生物学父亲】
【检验结果支持许泽南是奚续沉的生物学父亲】
这还真是叫她进退两难,想瞒也瞒不下去啊。
瞒不住,奚言索性也就不瞒了。
反正摊牌都是迟早的事。
奚言的手撑着洗脸台,沾了水的指尖洇湿了检验结果四个字,她的声音弱下去几分:“这不亲子报告上都写着吗?他就是小繁和泡泡的……爸爸。”
这一次,爸爸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意外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就不自觉地放轻了那两个字的发音。
是心虚吗?又或是别的。
奚母退休以前是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听到了答案,她往墙上一靠,开始了她的班主任式盘问:“你是怎么又和这个许泽南联系上的?”
奚言于是就把最近的事情理了理,说了一遍。
别的倒说的不多,但她把许泽南这段时间带孩子的贡献列举出了123456789条讲给母亲听。
列完之后,她自己都有点不可思议。
她居然能罗列出这么多条他带孩子的事例吗?
这话落在奚母耳中,女儿多少有点儿想吃回头草的意思。女儿为这个叫许泽南的男人解释这么多,就好像,她会对他印象多不好似的。
印象也确实是不好。
一个消失这么多年的男人,他凭什么就能坐享其成,拥有两个这么可爱的孩子?不就是临时帮忙带了几天孩子吗,这一点点事例,有什么值得歌颂的?
不过,奚母比较淡定。
她觉得还是应当先问清楚当年的事情。
那个时候,女儿的情绪不是很稳定,他们做父母的,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不敢问得过多。
她想生下来,他们也没有阻止。
去父留子,在当时的环境里是会惹人非议,但他们并不是很在乎。因为怕别人非议,就扼杀掉两条小生命,女儿不想这样去做,他们也做不到去逼迫女儿。
主也不允许。
他们做父母的,只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女儿,她即将选择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她选择了,就永远不会有退路。但……他们会一直是她坚强的后盾,永远支持她。
他们不再纠结这两个孩子的父亲是谁,而是投入到迎接孩子的诞生中去。
可,现在——
孩子的父亲突然出现了,也对两个孩子表示出了愿意亲近的意向,他们似乎是有必要弄清楚,当年两个人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有的孩子。
奚母问:“当年,你们俩是怎么有的孩子?”
这个问题叫人怎么跟长辈回答啊?
跟林周讨论这个问题,奚言能面不改色。
两个人深入探讨的时候,讲点儿细节和谈谈感受,也不是不可以。
但——
眼前问她这个问题的人不是林周,而是她妈蒋明艳蒋老师。奚言的脸上铺染了层淡淡的粉,回答的声音跟早恋被班主任抓到的分别不怎么大:“您是怎么有的我,我就是怎么有的泡泡和小繁啊。”
奚母崩着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缝。
谁问她这种事情的细节了??
她难道不知道男女结合是怎么结合的吗?
但奚母稳住了,当年男人离开女儿的原因,似乎要亲自问一问男人,才能判断出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也才能判断出后续他是不是值得被这个家庭接受。
奚母的声音淡淡的:“虽然晚了几年,但还是带回来见见吧。”
奚言本来也是有计划把许泽南带给父母见一下的。且不说她和林周探讨的那些对他的阴谋论,如今,要让两个孩子接受父亲这样一个角色的融入,似乎这个家庭的其他成员也是要同时接纳他的。
只不过,奚言还有担忧——
“您觉得我爸最近抗打击能力怎么样?”
奚母斜她一眼:“大不了就是再进一趟医院。”
奚言心虚:“那多对不起爸爸。”
“他进医院一趟,我跟着陪床。你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你爸也算是病得其所。”
奚言:“……您可是个语文老师。”
病得其所这种词也能用得出来。
还有,说什么呢?
什么一家四口啊?-
则安科技总部大楼,秘书处多了一个秘书。
这位高秘书在来则安科技教则安创始人编发之前,是在一家美容美发学校当老师。
自从他被赵秘书以高薪挖过来以后,在他入职后的这段时间里,他几乎每天都会教老板一种新的编发造型。
这不——
老板又召唤他了。
“高秘书,上课吧。”
高沅在老板对面坐下来,他捋起袖子,手持梳子和皮筋,说给老板展示一款适合春日出行的编发教程。
这是一款适合中长发的法式公主编发。
老板在听到同时适合孩子妈妈和孩子春日出行的亲子装扮时,表现出了比平时更大的兴趣。
“成品我看一下。”
他这样交代高沅。
高沅在儿童头模上展示出来造型以后,许泽南点了点头:“快开始吧。”
他学的认真。
经过这段时间对于一些编发基础的学习,以及也学了几个花式编发造型,今天这个法式公主编发对他来说,难度不大。
等许泽南在头模上练习完之后,他坐在办公桌前拨通了软件开发部的电话,叫钱总裁上来一趟。
钱瓦尔已经习惯了。
老板现在叫他都不是又验证出什么bug了,完全就是叫他上来当人/体/模特的。
人/体/模特还不准确。
老板想用的不过是他那颗头而已。
用赵觉赵秘书的话来说,就是——
“谁叫钱总裁,您是这栋楼里头发最长的男人呢?”
“谁又叫钱总裁,您是这栋楼里唯一一个敢拆了老板给女儿编的辫子的男人呢?”
一把辛酸泪。
老板的梳子和皮筋落在他脑袋上的时候,钱瓦尔就听到了更让人生无可恋的话。
“我听说。”许泽南用皮筋在钱瓦尔头上绑了一个小揪揪:“你跟你儿子去做了亲子鉴定?”
“为什么要去做亲子鉴定?”
钱瓦尔笑容抽了抽,却也不得不说实话。
“让老板您见笑了。”
他和前妻离婚以后郁郁寡欢,而之前被前妻看到替他擦拭嘴角的那个女同事对他的关心比较多。
某次酒醉之后,他也记不住是谁先主动的,但结果就是两个人滚了床单。
一段时间后,那位女同事告诉他,她怀孕了,她要把孩子生下来。
要问他爱不爱那位女同事?
那他可以很坚决地说,是不爱的。
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好感。
可……
滚床单这种事情,虽然说不是某一个人的单向行为,但大部分的错绝对应该是由男人来背负。
他已经伤害过前妻,就不会想再伤害其他女人。
而那位女同事想要的不过也就是一个稳定的家庭而已,他给的起。
只要是他的孩子,他自然会负起责任来,但不是他的孩子,他也不愿意为别的男人养孩子。
所以,小阳出生以后,他和小阳做了亲子鉴定。
也和小阳他妈妈结了婚。
前段时间,小阳在家里不知道怎么翻到了这份亲子鉴定报告,问他是什么,他告诉儿子。
“这个叫亲子鉴定,能证明爸爸是小阳的爸爸。”
小孩子面前,他偷换了自己阴暗的那一面。
亲子鉴定能证明爸爸是小阳的爸爸。
而不是,小阳是爸爸的小阳。
钱瓦尔坦诚这段话的时候,许泽南停在他脑袋上的手久久没有动作,直到钱瓦尔一声不大不小的提醒。
“老板。”
许泽南才又继续了手中的动作,他没有对钱瓦尔的往事发表任何评论,他只是专注于眼前的事:“我们还是继续练习编发吧。”
老板做事情的时候比较认真专注,话也不多。钱瓦尔在脑中搜刮一些话题跟他聊。
“昨晚,小繁妈妈私聊小阳妈妈了。”钱瓦尔说:“她们约好了放寒假自驾去迳州。”
“我怎么不知道?”
许泽南手中的力道一重,疼得钱瓦尔抬手捂住了脑袋。
“原来她买房车是为了约你?”
第40章
钱瓦尔那句【老板,你是不是也会跟奚老师同行】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呢,就被许泽南的不悦给打断了。
他手中的动作一停,儿童发梳和橡皮筋随手扔在真皮沙发前的实木木几上。
砸出沉闷的一声声响。
而他的语气也不怎么友好:“怎么,你难不成还想三婚?”
钱瓦尔揉揉脑袋,心里只觉得冤枉。
任凭他平时自认为体面,不被强权和位高压弯脊梁,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卑不亢。这会儿也发了急:“老板,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我已经失去过女儿了一次了。”钱瓦尔是发自内心的坦诚:“我不想再失去儿子了。”
不想,也不能失去儿子。
所以尽管他不爱现在的老婆,但也会在婚姻里为她守忠。
他可以工资上交,儿子不用她带,功课不用她辅导,给她想要的每天吃吃喝喝逛逛玩玩的生活。
除了他本就廉价的爱。
摆在桌角的手机震动起来。
许泽南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在看到【言言小公主】五个字以后,他面上的不悦缓和几分,尾指和无名指在空中扫了扫,示意钱瓦尔离开-
钱瓦尔走出老板办公室的时候,深深呼出一口气。
恰好遇到端着咖啡来的赵觉,钱瓦尔看着托盘里的两杯咖啡,问:“赵秘书,这咖啡是不是有一杯是给我的?”
赵觉笑兮兮的:“是啊,钱总裁这就要回去办公室了?不在老板那儿多坐一会儿了?”
钱瓦尔点了点头,端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
他仍有些惊魂未定:“回了,回了,这就回去了。”
老板办公室待多了是会折寿的。
钱瓦尔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望了望赵觉,忍不住建议他:“赵秘书,你这头发也可以适当留长一点了。”
给老板当头模这事儿,本就应该是他们秘书处的家事儿,怎么能逮着他一个外人使劲儿往秃了薅呢?
赵觉腼腆一笑,然后和钱瓦尔挥了挥手:“咱们这栋楼,只要有钱总裁您一个大冤种就够了呀。”
自从高秘书来了以后,秘书处原来各有特色的发型,现在全像赵觉一样留了板寸。
事实证明,这个公司里不会再有任何人比秘书处的男人们敏感度更高了。
钱瓦尔:“……”
赵觉把钱瓦尔喝完的咖啡杯重新摆回茶水间,这才端着另一杯咖啡进老板办公室-
许泽南等钱瓦尔走完整了以后,摁下了接通键。
他本来是有点不高兴,想问问奚言,为什么买房车这件事情,他从前到后亲力亲为做了完整的竞品分析,为了亲力亲为,他甚至都没让赵秘书插手。但最后,房车是买了,他却没有被邀请在他们的迳州自驾游之列?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问呢。
就听见奚言在听筒那头问他:“许泽南,你今晚有时间来我家里一趟吗?”
许泽南想都没想:“我有。”
“……”奚言也没想到他能回答这么快,一时有些错愣:“可能是、我妈想见见你。”
可能是她妈妈想见见他?
许泽南想了想,她这话的意思,有没有可能其实是,她想让她妈妈见见他?
许泽南心里那点儿因不被邀请在房车自驾游之列的不快一驱而散。他道:“嗯,我今晚没别的安排。”
事实上,从那天奚言说要带许泽南回去见父母开始,他就已经时刻在准备着了。
尽管她邀请他,是以孩子父亲的身份见她的父母,而不是以她未来先生的身份。
见他应下得干脆,奚言也干脆地说:“行,那我晚上下班了去接你。”
她现在要去给学生上课,打算晚上在路上再教教他如何跟她父母友好相处。
赵觉重新端着咖啡进来的时候,听见老板正在跟人打电话。他别的没听着,就听见老板和对方说:“我今晚没别的安排。”
赵觉一脸懵,老板晚上怎么就没有安排了?
他给他安排了好几场呢!
赵觉在一旁给老板使劲儿使眼色,老板明明看见了他在挤眉弄眼,却还是背过身去,非常坦荡地对电话里说:“行,那你晚上下了班来接我。”
等许泽南挂了电话,赵觉才停止了费力不讨好的暗语和手势行为。
他有些不满:“老板,我晚上6点到7点半给您约了百余集团的章总吃饭谈战略合作;8点到9点半,我给您约了江通集团的虞总喝茶谈企业共建;10点以后,严总还约了您汇报城南工厂的经营情况。”
他早上明明已经跟老板确认过行程了。
他怎么能说他晚上没有安排呢?
这是不是对秘书工作极大的不尊重?
许泽南也有点不满,他皱着眉:“赵秘书,你为什么一个晚上要给我安排这么多应酬?”
赵觉冤种附体:“不是您说,难得今晚有空,让我给您把行程排满的吗?”
许泽南抿了抿唇,约好的事情,他一般也不太喜欢取消。
所以,他让赵觉取消10点以后和严昫的见面。
其他两场重要的会面,都往后把时间压缩一下。
“好嘞,老板。”
赵觉去更改行程之前,还是没忍住问:“老板,所以,您晚上是约了谁啊?”
他刚才还听到老板说,让对方晚上来接他。
还有什么事能比谈生意更重要的呢?
要知道,只有老板赚到钱,秘书才能赚到钱啊!
赵觉刚问完,就听到自家老板说:“还有什么事是比见孩子外婆更重要的?”
见孩子外婆?
这可是个好消息啊,赵觉眼睛一亮。
奚老师才是决定秘书发家致富的根本。
“那老板,我现在就去给您准备晚上去奚老师家里穿的衣服和拜访用的的礼品。”
许泽南点头,交待赵觉按照前几天他让他买的礼品清单准备:“不用太浮夸,得体一点就行。”
“收到。”
赵觉给老板准备了两套衣服,大地色系成熟稳重,既不像黑色那样显得沉重,也不像白色那样显得稚嫩。
穿在老板这样的衣服架子身材身上,既知性简约又能体现出老板的高级品味。
许泽南照了照镜子,对赵秘书的这套说辞还挺满意的。
赵觉递上礼品清单给他过目的时候,还顺手递出了他打印出来的一份新女婿第一次上门沟通指南。
作者:佚名。
许泽南皱眉。
新女婿第一次上门沟通指南。
这标题一看就是赵秘书写的。
许泽南读出了标题,问:“这是什么?”
果然——
赵觉很快承认:“老板,其实这是我写的。”
“这个佚名就是我。”
许泽南点了点头,他没猜错。
赵秘书这人简单,他想猜他的行为一点不难。
“不过,赵秘书。”许泽南顿了顿,才说:“你到底有什么值得我参考的经验?”
赵觉:“……”
赵觉不否认他没有新女婿上门的经验,但是——
“我以我个人的名义请教了公司里好几个奉子成婚的前辈或者后辈们。”赵觉:“虽然您的情况跟他们不太一样,他们是属于奉子成婚,而您这是属于生子成婚。”
“哦,这么说其实也不完全对,您这属于生了孩子,当时没有立即成婚,而在过了六年后,您现在又有单方面成婚的意向……”
许泽南感觉头皮一紧,脑袋有些麻木。
赵觉接着说:“但岳父岳母对于生子和奉子的愤怒其实是差不多的。”
赵觉往后掀了几张纸,指着里面的内容颇为自豪:“而我这里呢,有不少关于公司前辈后辈们,他们是如何搞定愤怒的岳父岳母的访谈纪要。有备无患,您说不定能用得上。”
愤怒的岳父岳母几个字戳到许泽南了,他抿了抿唇,然后,从赵觉手中接过来往后翻了几页,边看边问:“赵秘书,你现在工资多少了?”
赵觉说了一个数。
许泽南的视线尚未离开他整理的沟通指南,同时又点了点头:“宽带薪酬上限了。”
赵觉挠挠头:“我就是真心希望老板您能跟奚老师重修旧好,不是为了加工资。”
“谢谢。”许泽南一边浏览赵秘书的劳动成果,一边拿出手机:“那我给你发红包吧。”-
奚言今天一放学就离开了学校。
在校门口维持交通秩序,给学生开车门这事儿交给了副班主任姜幼秀老师。
姜老师表现出了不怎么乐意,奚言笑晏晏地和她说:“我去接下孩子爸爸下班,姜老师帮个忙?”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姜老师第一次听奚老师说起孩子爸爸,有些意外。
她其实对奚老师有点儿偏见。
因为,她一直觉得女人带球跑是一件特别愚蠢的事情,奚老师一个女人独自带了两个孩子,其实就是自降生活档次,带了两个拖油瓶。
关键是这种空有漂亮皮囊、没有智商的蠢女人还是她教师生涯中的前辈,是她的带教师父。所以,她其实有点儿看不上奚老师。
“你有老公?”姜幼秀不客气地问。
她直来直去惯了,倒也没有什么年长秩序,尊卑之分。
“我单身。”奚言觉得还挺好笑的:“孩子爸爸就非要是老公吗?”
“那倒也不是。”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是不是?”奚言觉得直白一些也没什么不好:“姜老师觉得女人去父留子是自立牌坊,我觉得女人去父留子并不是自我感动。”
“我有能力爱我的孩子,仅此而已。”
姜幼秀看着奚言上下班开的车,突然想到她平时背或者拎的各种大牌包包。
她突然想起奚老师入职这么久,压根儿就没有哪两天穿过一模一样的衣服。
她爱漂亮,她似乎有爱漂亮的资本。
她爱孩子,她似乎也有爱孩子的能力。
姜幼秀往身上套执勤红马甲,嘴上却不服:“你有能力爱你的孩子就有能力爱你的孩子,怎么还给我上起课了?”
奚言弯弯唇,从口袋里摸出个巧克力蛋给姜幼秀。
“对不起,那向姜老师赔礼道歉。”
姜幼秀接过来一看,是小朋友喜欢的奇趣蛋,她别扭地道一声:“谢谢奚老师。”
奚言捕捉到姜幼秀老师眼中一闪而过的微笑。
而令奚言微微愣怔,恍惚的是,今天的口袋里只有巧克力,没有奶制品-
奚言按照导航提示,把车停在了则安科技园区外。
这是她第一次到则安科技来。
以前许泽南上大学的时候成立的那家公司,她倒是去过几回。那时候,他的公司规模很小,为了节约成本,公司员工其实就只有航天学院的他,和计算机系的几个同学,外加一个挂靠社保的。
不过他们几个男生一直窝在那儿写代码,她一个文科生看也看不懂。而且,他们几个男生全是计算机的木头,除了休息的时候瞎起哄她和许泽南以外,就是终结话题。所以,她其实也不太爱去。
奚言看着面前成幢成幢的方形大厦,忍不住感慨了一下时间带来的巨变。
偏僻郊区的写字楼里租的小房间,剥落的墙体,几台二手破电脑,十指敲个不停的机械键盘,如今它们却有了这般的庞大规模。
而许泽南的身价,也从没有身价到了现在这样的千亿身家。
时间能发生很多人们意想不到的事情。
奚言扯了下嘴角,没再多想。
她降下车窗,想问问安保人员,她这车能不能开进去。如果不能开进去的话,她就可以打电话叫里面那个千亿身家的男人自己出来了。
奚言刚张了张口,就看到年轻笔挺的安保小帅哥对她敬了个标准礼。
颜狗奚老师有点儿开心。
怎么他们公司连保安小哥哥都这么好看的?
不但好看,还爱笑。
笑起来阳光明媚,光芒四溢。
“奚老师,请您沿着中心路一直往前开,开到道路尽头右转直行,看到一幢行政大楼,老板办公室就在行政楼的52层,您可以直接上去找他,行政楼的前台也会为您引路。”
奚言:“……”
她不过是想在路上交待他几句。
他这么兴师动众做什么??
奚言这逆反心理就没控制住:“我不进去。”
遭到拒绝的安保只好往老板办公室拨了个内线,秘书处在了解了致电目的后,直接将线转接到了老板办公室。
毕竟,未来老板娘的行为是哪个秘书敢擅自揣摩的?
老板听了以后,其他他倒也没有说什么。
他只说:“我马上出来。”
正等着老板先挂断电话的安保没等到老板立马挂电话,却等到了老板的又一句吩咐。
“你让她先别走。”许泽南:“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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