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爆浆
◎【一更】“哥哥你腰酸了?”◎
苏云卿眼睛睁圆, 脑子里警铃震响——
越界了,越界了!
“我、我喝酒了……”
她声如蚊蚋。
程书聘喝了口咖啡,“从法律层面上讲, 酒精不是维护人性, 而是解放人性。”
苏云卿抬手抚额,她还犯法了吗?
“那你现在是在跟我说赔偿负责的事吗?”
她声音软软的, 透着股紧张, 脸颊像那道舒芙蕾, 蓬松奶白。
他说:“舒芙蕾再不吃,又要塌下去。”
苏云卿心态有点塌, 咬了口, 嘴巴动动, 抬眼又看见程书聘那冷白肌肤上鲜艳的红梅。
“你是让我吃饱了再教训吗?”
他长腿叠着,脸上是沉稳内敛的笑,眸光盯着她看, 好像真是不打算放过她:“我是一位好雇主。”
苏云卿咽下了那口舒芙蕾,又听他说:“赏罚分明。”
苏云卿:“……”
这种心里拉锯战让她顶不住,于是先开口:“赔你精神损失费。”
“程太太, 您先生不是个嗜财如命的人。”
苏云卿吐了口气:“那、给你做的衣服,交货时间提前。”
程书聘:“我有衣服穿。”
苏云卿有些烦躁了, 喝了口茶,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 总不能让你咬回来吧。”
男人眉梢微挑,“确实公平。”
苏云卿张了张唇, 表情有些僵硬, 程书聘倒像一位长辈在表达他的用心良苦:“我认为程太太应该长点记性, 以后不要随便出去喝酒, 今日被咬的人是我,说不准明天就有别的男人受伤,当然,赔偿金我不是付不起,只是这种见血的事还要考虑对方是否有携带传染病,显然,您在酒醉的状态下并没有向对方询问体检报告。”
苏云卿被他念经念得头晕,忽然站起身,“咬吧!”
如果这样能让程老板闭嘴的话。
程书聘见她站得高高的,自己也不起身,只说:“咬哪儿?”
苏云卿:“……”
这种事还要女孩子来说,她这个丈夫睚眦必报就算了,还要她主动!
这一口下去不会把她脖子咬断吧。
她有些犹豫,“一样的位置,你轻一点。”
程书聘食指勾了勾,示意她弯身下来,她这会还穿着沐浴过后的月白色睡裙,圆领口,外套一件睡袍,弯身时,手下意识捂住心口。
他说:“咬同样的位置,露出来别人怎么说。”
苏云卿指尖后怕地摸了摸脖子,犹豫间,听他说:“我大度一点,咬下一点。”
苏云卿眉心惊讶地微颦,“你还真是——大、度。”
程书聘视线倾下,“过来。”
苏云卿弯着腰,一手还捂着衣领,另一只手撑在他的扶手上,闭着眼睛,就像等待引颈就戮的犯人。
一道冷檀香裹了上来,她轻轻吸鼻子,眉头蹙紧,还未咬下,她便如受凌.辱之罪。
程书聘看着她蝶翼似的睫毛颤抖着,那肌肤细腻看不见毛孔,他的大掌托住她的下颚,水蜜桃颤颤,几乎要漾出水来。
“哥哥真怕。”
低沉的嗓音忽然熨在耳边,苏云卿眼睫微微翘起,转眸看他,那样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她的脸,墨玉一般,此刻都要生温了。
“怕什么?”
她问。
“怕一口咬下去,酥酥爆浆了。”
苏云卿心口猛地被撞,撞得她眼冒金星浑身发烫,撞得她心跳突突突地剧烈跳动冒出泡。
男人指腹轻刮过她的唇畔,上面是她吃爆浆红糖糍粑沾住的一点糖液,似鲜红的血滴黏在男人的指腹,衬得他骨节冷白如玉。
她仍弯着腰,仿佛等待他的临幸,可是,他却说:“比起真正的惩罚,你现在已经感受到害怕了,我何必再强迫你。”
苏云卿觉得被耍了,又觉得心里空空的,像是等待了,准备好了,那人却不动手,最后钓了她一下。
这个念头冒了出来她却忽然慌乱,程书聘不咬不是更好吗,她难道有受虐倾向,希望被他欺负?
不过,苏云卿知道程书聘做事说话都温柔沉敛,从来不会有发脾气的时候,久而久之就像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皮囊下的那颗心。
吃过早餐,两人同乘车出门,车上,程书聘的手机震动出声,他开口说的是陈延。
“老板,我查了下,昨晚夫人守着的那幢别墅是外交部给公职人员住的地方,之前夫人的父亲苏燕哲就曾住在那里,他生前是驻外大使兼外交官。”
程书聘眉眼微垂,眼角的余光是苏云卿背对着他看窗外的背影,苏燕哲是因公殉职,但那时苏云卿已经成年了,那种痛大概更难消散。
车身驶向申大门口,苏云卿拿过包刚要下车,忽然,手腕让人一握,几乎包裹住大半前臂,抬眸,见程书聘看向她:“姐姐来了。”
苏云卿瞳孔一睁,再转头,果然见苏云嘉和姜雪正站在梧桐道上说话,心跳扑通扑通地炸开,再低头,从包包里拿出了手机,居然是关机状态!
小猫再抬头,一脸的“怎么办”!
程书聘倒淡定自若:“鉴于上次在奶奶面前的表现,这回得对一下话。”
苏云卿忙点头,现在兵临城下,“他们肯定会问我为什么会跟你结婚!”
程书聘大掌轻抚了抚她的肩膀,让她安定下心神:“你不想让他们知道是为了还债才跟我结婚,对吗?”
听到这话,她抿了抿唇,点头。
“好,那就说是水到渠成。”
苏云卿结巴道:“怎么水到,我又不是消防员……”
程书聘眼眸一压,苏云卿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时梧桐树下等着的母女已经发现端倪走了过来。
毕竟程书聘这辆车实在太惹眼,两人没有时间准备,程书聘只说了句:“见机行事。”
程书聘做事效率高,手段强,在他身边自己也不能拖后腿,于是苏云卿深吸了口气,跟着他下车。
姜雪和苏云嘉都是见过世面的女人,第一句话便是面带微笑地打招呼,然后等着他们不打自招。
姜雪看向苏云卿,她说话柔和,但性格却不柔和:“你跟叙清好端端的,怎么就跟书聘结婚了?”
苏云卿说:“我们是水到渠成。”
程书聘轻咳了声。
这话骗不了苏云嘉:“云卿,这事不道德,就算程书聘是单身,但你不是啊,你们怎么开始的?”
程书聘:“我勾引的她。”
苏云卿:“我勾引的他。”
苏云卿深吸了口气,这该死的默契。
姜雪晕得抬手揉太阳穴,一旁的苏云嘉忙扶住她:“妈妈!”
“怎么勾、怎么好上的?”
姜雪沉了沉气。
程书聘:“一见钟情。”
苏云卿:“日久生情。”
话音一落,程书聘垂眸看她,这次没默契,比有默契还该死。
显然姜雪和苏云嘉已经气到头发丝往上炸了,苏云卿心跳转了一百八十个弯,忽然想到刚才车上程书聘跟陈延的电话,脱口道:“我、我给他当助理呢,就好上了。”
苏云嘉一副“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的表情。
程书聘接话:“陈延摔断了腿,她上一份实习刚好结束,我就请她了。”
天衣无缝了。
苏云嘉认识陈延,这会半信半疑,苏云卿紧张地咽了口气,就听姜雪声音哀叹:“云卿,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叙清?”
苏云卿心里也委屈:“是他们先退的婚。”
苏云嘉皱眉:“什么?怎么不跟姐姐说?”
苏云卿低声道:“你忙绣坊的事已经够累了,我不想让你分神。”
再加上她跟姐夫的感情也出现了问题,苏云卿更不想说了。
听了苏云卿这番话,长辈的脾气也降了些,姜雪目光看了眼程书聘,朝苏云卿道:“我昨晚打电话给叙清,他不是这么说的,明显是你……”
“妈。”
忽然,程书聘温声打断姜雪的话,一声“妈”让苏云卿愣愣抬头看他,只见程书聘说了句:“生意上我给了段家一个令他们满意的数字。”
言下之意,段叙清再说什么就有点摔下碗骂爹了。
但苏家思想传统,抛开苏云卿这种退婚后火速又勾搭上别人的行事,姜雪沉吟道:“书聘怎么说,都是你哥哥。”
苏云卿垂着脑袋,心里的酸酸涩意滋溜往上冒,她们要是说你喜欢就好,你开心就好,那她心里还有些愧疚,可她们总拿“不应该”指责她。
忽然,指尖让一道宽阔的大掌握住,她听见程书聘说:“既没血缘关系,又不在一个族谱内,算不得乱.伦。”
那两个字冒出来,苏云卿心头猛然一撞,吓得想挣脱掉他握住自己的手。
姜雪还想说什么,苏云卿搪塞道:“我快迟到了,先走了。”
说完指尖从男人掌中抽离,小跑着往校园内走。
苏云卿这一天的课都心不在焉,织的锦得重拆,沈燕燕过来跟她说昨晚在酒吧的事,开口就是:“听说你昨晚带了个消防员回去啊!”
苏云卿:“再说我手里的针线就缝住你的嘴巴。”
沈燕燕立马捂住。
晚上,苏云嘉来了电话,要她跟程书聘一块去酒楼吃饭,订的房间号直接发了过来,不问有没有空。
她整个人蔫蔫的,程书聘来接她,苏云卿还有些抱歉,“连累你了。”
程书聘语气淡道:“你为了给奶奶演戏,都能违背协议和我睡一间房了。”
苏云卿:“……”
这份辛苦可以不说。
到了酒楼包厢,姜雪这回揉太阳穴都用上了风油精了,好像苏云卿是个不孝女一样,开口就说:“你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先别让他们知道。”
苏云卿抿抿唇,偷看了程书聘一眼,就听他道:“我们正打算去拜会老人家,还好您提前提醒了。”
一句话,多少让姜雪气噎。
苏云卿没什么胃口,吃了点话梅小番茄又觉得胃凉,她心情低落的时候就是这样,心事重重,吃不进东西。
饭后,苏云嘉要赶回苏溪,今天临时来见妹妹,还顺道见了些客户,苏云卿让她去寓园住,她看了眼程书聘,说:“过阵子我一定来,住上几天。”
语气里有些提醒程书聘要好好对妹妹的态度。
姜雪还想说什么,但电话已经响了起来,是陈梨初的家庭助理,她神色有些匆匆,说了几句便上了陈家的车回去了。
一顿本来就不会吃得开心的饭,就这样结束,她低落道:“你看,刚才的热闹,就剩我们两个了。”
程书聘拉开车门让她进去,说:“挺好的,剩下的是两个,不是一个。”
她蓦然抬眸,就见程书聘弯下腰探进车里,她下意识往后缩,他的视线压下,只听耳边轻轻的抽拉声,是在给她系安全带。
她紧张地双手直直撑在腿上。
“咔哒”一声,安全带从她胸口中压下,她说:“谢谢。”
声音就轻轻贴在他的耳边。
两人驱车回到寓园,苏云卿洗漱完便拿过书躺在床上,程书聘的床仍铺在她右边的地上,她忽然有些过意不去,便讲:“要不我睡地上吧,反正有暖气。”
程书聘说:“一个好的老板,能屈能伸。”
苏云卿让他逗笑了。
程书聘把加湿器打开,薄雾透湿,她嗅得安神宁静,刚要躺下,一声“咕~”冒了出来。
程书聘关灯的动作一顿。
苏云卿小声讲:“我真的吃饱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又“咕”了声。
程书聘手腕收回,将加湿器关掉,显然是先不睡的信号。
苏云卿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多了,寓园做工的佣人都上了些岁数,个个早睡早起,身体比年轻人还棒。
“下楼。”
他说。
苏云卿:“大家都应该睡了。”
程书聘穿着绸质对襟深灰睡衣,料子贴服,他说话时单手插兜,肩肌将衣服撑了起来,苏云卿又是躺着从下往上看他,就显得他更加高大,尤其他还说了句:“我做。”
伟岸的形象光辉灿烂。
苏云卿从床上跳下来,脸上又笑了,“吃什么?”
男人扯唇乜了她一眼:“哥哥下面给你吃,要不要。”
“要!”
她好久没吃面了!
“还没做呢,这就开心上了?”
程书聘拉开房门,苏云卿裹着睡袍,说话都轻悄悄的:“我在家就从来没吃过宵夜,在学校十点半就门禁,没得吃。”
程书聘眉梢微挑,点头道:“原来不是因为吃我的面开心,而是因为吃宵夜开心。”
他看了眼她身后,苏云卿不由往后看,楼道只亮着幽灯,他这一看倒让她紧张了,“怎么了?”
“看看你只招财猫的尾巴是不是又在招了。”
苏云卿皱了皱鼻子:“我哪里有尾巴。”
“改天给你安一个。”
苏云卿眼睛稀奇道:“好像有这种玩具,就是你一按,尾巴就会自己摇起来的。”
程书聘打开冰箱,“听着比程宴时那些拼图有趣。”
苏云卿歪头:“那还真是,万一他看见有兴趣呢?”
“那可不行,只能你戴。”
他眉眼含笑地压向她,苏云卿让开地方给他,却见程书聘抬手打开上面的柜子,一掌护在她头顶,忽然靠近的距离,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洗过澡后的白檀香,好像跟加湿器的味道有些相似。
但他身上的因为有温度加热,让香气馥郁出更深的、独特的气息。
这时程书聘拿了东西,长身与她拉开了距离,走到流理台上切菜,苏云卿见都用上刀了,这碗面有些隆重,于是乖乖跟在他身边看着,更饿了。
程书聘生得高,做菜时迫不得低头,洗过的头发温顺地垂在额前,比白天的他气质更清澈。
“哥哥你吃吗?”
她拿过面扒拉着分量,他撩了下眼皮,“这种面我就不吃了。”
苏云卿:“……讲究。”
程书聘说:“我身材要紧。”
苏云卿忽然笑出了声:“确实挺紧的。”
话音一落,程书聘切菜的动作一顿,苏云卿张了张唇,结巴道:“我,我说的是,你看你这睡衣,就绷得挺紧的。”
他还真顺着她的话去看,“哪儿绷得紧了?”
这时炉灶上的水烧沸了,苏云卿赶紧过去调小档:“下面。”
程书聘眉心一凝,低头看,苏云卿回头去拿面,扫了他一眼,刚要回他上一句问题,脑子猛然反应过来,脸颊就跟那烧得发红的锅一样,摇头道:“哥哥你别误会!你是肩膀那块绷紧。”
程书聘眉头皱得更深了,但还是继续拿刀切菜。
苏云卿下了面,水蒸气扑打在她的脸颊上,她就机械地拿着筷子在那儿搅,忽然身后落了句:“我来。”
苏云卿赶紧让开位置给他,灶台低,程书聘又生得高,备了菜这会又得弯下腰看锅,另一只手撑在腰后揉了揉。
苏云卿说:“哥哥你腰酸了?”
程书聘动作微顿,“太久没做菜了。”
苏云卿皱眉笑道:“您也太柔弱了,炒个菜都腰酸背痛的,还说能屈能伸。”
看着身材线条起伏纵横,怎么真干起活来就中看不中用。
此时程书聘把锅铲放下,垂眸朝她看来,那双狭长的桃花眼蓄着笑,一手撑着台面,一手扶在腰侧,温柔道:“这么嫌弃,那酥酥有没有想过,把哥哥狠狠推到一边,由你来炒?”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后来的酥酥,每晚的宵夜都有哥哥给她下面吃。
二更在今晚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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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小酥
◎【二更】“我太太,得马上哄。”◎
苏云卿有一瞬间曾有这样的冲动, 问程书聘:“你是不是不会发脾气,永远这么胸有丘壑?”
上位者不会让人猜测出情绪,他们沉稳, 甚至给人和风细雨的亲和力, 但走近了,就会发现边界。
程书聘的目光凝在她眼睛上, 他垂眸, 她仰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敢与他对视了。
“明天跟我去集团。”
苏云卿眉心微凝, “吃你一碗面就想让我给你干活?”
程书聘给她盛面, “给你看看我会不会发脾气, 是不是永远胜券在握。”
一碗亮澄澄的面放在岛台上,厨房是屋子里最暖和的地方,一个人肚子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 尤其还是吃别人给自己做的宵夜。
偌大的寓园在深夜里也只亮着一盏橘黄色的灯,也只是万千灯火中的一盏,再平凡不过。
苏云卿第一次吃程书聘给她做的东西, 也是第一次发现,他并不高高在上, 没有缺点。
因为, 那碗面, 咸。
但苏云卿没有说,小的时候爸爸跟她讲过, 去人家里吃饭, 盛饭不能盛满, 添饭不能在电饭锅里弄出声音, 米粒更不能掉到桌面地上,不然人家会在意。
苏云卿虽在寓园待了有一段时间,但始终注意分寸,偶尔一点不可避免的越界,也都会跟程书聘摊清,好在他是一个大度的丈夫,连地上掉了支票都懒得捡的男人,显然不会浪费时间在小事上。
“你姐姐说过几天来看你,这两天你妈妈也盯着我们,再撒谎下去,恐怕不好。”
第二天车上,程书聘表达了他对长辈的态度,苏云卿有些紧张,如果她们知道自己为了家里的债务嫁给程书聘,那妈妈会怎么想呢,姐姐又会怎么想,让她现在拿钱还给程书聘吗,根本拿不出来。
而且姜雪是跟父亲离婚后再嫁的,也没有责任帮苏家。
“阿姐一毕业就回了苏溪接手奶奶的绣坊,她虽然工艺上无法继承,但她学的是设计,绣坊里有成衣线,这是她回来后才注入的新血脉,阿姐比我大六岁,她一直很要强,总是想证明一些,不仅是证明苏氏绣坊,也有她自己。”
程书聘安静地听着她说这些,“你总是这样替别人考虑,想过自己吗?”
她转过头去,抿抿唇,“我过得很好。”
程书聘看着她,“想不想过得更好?”
苏云卿清瞳微微一怔,思绪跟着他的话:“那酥酥就好好待在我身边。”
在契约结束之前,确实应该待在他身边,好好挣钱,还清债务。
程书聘带她上了集团专梯,苏云卿看他:“好好待在你身边,给你招财吗?”
程书聘莞尔笑:“都说对老婆好的男人会发达。”
苏云卿白了他一眼,无奈道:“你已经够富贵了。”
程书聘单手插兜,“树大招风,养只小猫给我巡逻巡逻,挺好。”
苏云卿做了个规划,给程书聘当助理一来能搪塞妈妈和姐姐,二来,她又多了一笔钱。
她说:“资本家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电梯到,程书聘按着门让她先出去,末了说了句:“羊毛出在羊身上。”
苏云卿步子一顿,程书聘走了上来,她皱眉:“谁是羊?”
程书聘垂眸,视线在她身上量了一圈:“猫毛出在猫身上。”
苏云卿凝眉看他:“我学校里有课,上班的时间有限,程老板不能压榨员工。”
程书聘似觉得她有趣,回她:“要压榨也是你榨干我。”
她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他:“为了下属的幸福,那老板可得好好锻炼身体。”
程书聘:“大楼里有健身房,一会让人给你去办入职。”
办公室门前,秘书肖南已经侯在了那里,刚要汇报工作,就眼尖地看见程书聘身后跟来了位清月似的美人,熟悉,上回来过。
苏云卿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您好,我是程总的临时助理,我叫苏云卿。”
肖南眼珠子滴溜了一圈,脸上顿时覆了层职业微笑:“小……”
“云卿。”
程书聘开口打断肖南的话,“今晚有个饭局,你跟肖南熟悉一下名单。”
苏云卿点头,“那我坐哪儿?”
肖南一口气刚提上来,程书聘把办公室打开,示意她进去,她视线一探,小猫咪的爪子谨慎收回,“这不是你的地盘吗?”
“你要这么说,整个园区都是我的地盘,你坐吗?”
肖南心里顿时给老板竖起了大拇指:“既然云卿第一天来上班,那我带她去走个入职流程。”
苏云卿点头,这个办好了就是板上钉钉,做戏演了全套,然而程书聘却对肖南说:“你去走一趟。”
肖南立马懂事点头。
苏云卿奇怪:“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怎么我来了还增加人家的工作量。”
程书聘也奇怪:“人家当大小姐,你当大小姐,怎么你事事还亲力亲为。”
苏云卿上次经历过职场矛盾,这一次小心了些,“一来就搞特殊,这让我工作很难进展下去。”
说罢,她朝肖南道:“麻烦您带我去。”
程书聘把人往回带,“我去。”
苏云卿:“……”
肖南:???!
现在到底是谁的工作进展不下去了!
最后苏云卿待在办公室里,程老板在肖南的指导下,去了人事部给苏云卿办入职实习手续。
人事部盖章的手都有些抖,生怕是出了什么纰漏要老板亲自来体验流程。
程书聘给她拿了饭卡,门卡,还是新员工培训指南,里面还有一大堆团建项目,旨在促进员工之间的感情,这些程书聘都扔给了肖南,只拿了卡,人事谈到工资这块,程书聘看了眼,最后让从他工资里再划扣一笔过去,公平公正,一点口舌没落下。
苏云卿来办入职也只是走个过场,拿到卡后特意拍了照片,高高兴兴地给姐姐和妈妈发过去,真是演戏上了瘾。
苏云嘉也配合,还让她把食堂的饭菜拍来看看。
苏云卿上午就在程书聘的办公室里耗没了,“那我在哪里办公,坐陈延的位置吗?”
程书聘说:“一会后勤上来给你在朝南的空位上摆桌椅,你有什么需求尽管说。”
苏云卿皱眉:“我跟你在一个办公室里吗?”
程书聘眉梢微挑:“不然你想跟别人在一个大开间,一周五天,你上一天。”
苏云卿:“那我上几天班就拿几天工资,挂个职而已,跟你待在一个屋,门一关,孤男寡女……”
她声音越说越小,但有理,程书聘翻了页文件,听到一半发现停了,撩起眼皮,“孤男寡女怎么了。”
苏云卿:“影响不好。”
男人食指朝她勾了勾,“跟你说个事。”
苏云卿坐到办公桌前,感觉他压低了声音,自己也凑过去。
“集团的高管里,称得上有级别的一些经理,在招聘上找了人进来,有的是自家亲戚,有的是自己的情妇,让公司给这些人开工资,变相的帮他们公费养小三。”
听到这,苏云卿瞳孔一震,“太过分了!”
程书聘神色淡然,他是空降的CEO,大陆总部利益盘根错节,表面敬,背地里拉帮结派。
“我今天亲自去给你办入职,自然会有不少人打听你,你便说是我太太,你的工资从我的收入里划扣,只是来熟悉集团业务,你不必看其他人的脸色。打蛇七寸之前,我得给他们做做样。”
苏云卿听得一愣一愣,“所以你是想我帮你警告那些瓜分集团利益的老员工们,他们如果在公司里养了情妇亲信,底下的下属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流言蜚语也会被传个遍,到时候谁冒头,就杀谁。”
程书聘看她亮亮的眼睛,大掌揉了揉她的脑袋:“杀这种字眼怎么能从你干净的嘴巴里讲出来,应该说是,竖清。”
苏云卿连连点头,“那我的工作是?”
程书聘:“吃饭,泡咖啡,让别人知道你是程书聘的太太。”
苏云卿眼睛亮亮的:“那工作之余,我能做我自己的事吗?”
“当然。”
程书聘金边眼镜下的眉眼温和道:“小酥还是学生,祖国未来的花朵。”
如果有全球十佳雇主,苏云卿一定会给程书聘投上所有的票。
中午苏云卿跟他去员工餐厅吃饭,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人,程书聘刚要夹菜,就听自家夫人说:“等一下,我要拍照。”
他筷子微顿,收回,靠在椅背上等她摆好盘,末了姑娘还煞有介事地站起身俯拍全景,程书聘等了几分钟,也不急,只问:“这是要宣传还是举报?”
“都不是。”
她收了手机坐下,“我给姐姐和妈妈看的,不然她们不信我是在公司里给你当助理日久生情。”
程书聘坐直身,见她吃得小嘴巴动啊动的,说:“一会上楼休息,就睡我那间卧室。”
她清瞳一怔,嘴巴暂停蠕动,转眸看他,捂着嘴说:“不合适吧,你操劳半天了,该你休息。”
程书聘眉梢微挑:“才来了半天,就知道我操劳了。”
“我中午不睡,让给你。”
这个“让”字很体贴了,程书聘只浅浅一笑,不揭穿她心里想歪的那些孤男寡女之事。
有的时候人越是保持距离,就表明越在乎,越害怕。
否则,便是紧紧挨着,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中午苏云卿为了扛困,去茶水间泡咖啡喝,碰巧遇见了肖南,秘书恭恭敬敬,苏云卿也客气,两人聊了一些事,肖南热心肠,有问必答。
“你们程总晚上应酬多吗?”
苏云卿在想,怎么她一来就有饭局,平时晚上不都回家跟她吃饭的吗?
肖南“噢”了声,“老板办公效率高,把饭局酒局都挪到了中午,时间有限就都抓紧谈事了,根本不占用员工晚上的下班时间,大家还乐得如此。”
苏云卿张了张唇,说不上来的感觉,那就是他为了办事效率高,并不是因为跟她吃晚饭才挪的。
入夜。
苏云卿在车上用镜子仔细涂了口红,她脸上几乎没有妆容,只薄薄的一层防晒隔离,唇上水润两瓣,程书聘等在车里,安静地看她。
“可以吗?”
她抿了抿唇,一紧一松,光泽更甚。
他的目光在暗处盯着她看:“今天这场饭局聊的是招商,对方想从我们这里得到卖场经营权,但他们出的价格我并不满意。”
资本家的獠牙露出来了。
苏云卿歪头想了想,“那我一会就要帮你抬高价格。”
程书聘指腹轻捏她的下巴:“太太聪慧。”
苏云卿跟他下车,旗袍的裙摆刚展出一缕,程书聘便伸手扶她下来,苏云卿挨上他,脑子让风吹醒,忽然道:“我现在算不算是,被卖了还帮你数钱啊?”
“怎么会,”
程书聘低头与她说话:“一会你若是让我亏钱了,被卖的就是苏先生。”
两人进了西餐厅,静谧临窗的台位,对方已经到了,是两位老总。
今天谈的是卖场合约,对方见程书聘竟然带了位年轻貌美的女伴过来,多少有些摸不清路数,未免他们是来谈情不谈公事,于是一来便说了价格,以及给到商场的引流。
苏云卿也在听,但这并不是她擅长的,程书聘则慢条斯理地给她倒茶,也不知是不是在听,苏云卿发现对方的额头已经在冒汗了。
“程老板,这个价格真的是我们的上限了,您有什么要求,您先提,我能当场拍板的,我肯定说。”
程书聘不动声色地先让他们急了,才施施然地靠在椅背上,对苏云卿说:“您觉得呢?”
苏云卿夹菜的动作一顿,“这家菜味道一般。”
程书聘金边眼镜下的桃花眼携了丝笑,落在苏云卿眼里仿若在脑门上刻了“奸商”二字。
“还有呢?”
他问。
苏云卿扯了扯唇角,没耐心道:“椅子坐得我腰疼,我想换一家。”
她这话含沙射影,对方忙道:“这就让服务员换椅子。”
“不用了,不是椅子的问题。”
程书聘大掌轻贴在她纤细的软腰后,苏云卿不由绷直了肩脊,寒毛竖了起来。
“程老板,我们最多,最多再加一个点。”
苏云卿没耐心了,朝程书聘撒娇道:“老公我累了,回家吧。”
“诶,二位,二位再等等!这个价格真的是最合理了。”
苏云卿皱眉朝程书聘道:“你听听他们说的,居然说合理!我不干了,你要是敢签今晚就别回家了!”
程书聘无奈一笑,“你要这样讲,他们可得在酒店给我开房了。”
苏云卿瞳孔一睁,扭头朝那两位老总看去,对方忙笑着解释:“没有,哪儿敢啊,咱们这合约一成,保证让程老板明年赚个盆满钵满。”
“挣钱的是程老板,跟我这个太太有什么关系,我回去了,你们慢慢聊吧。”
她一说要走,程书聘便朝他们道:“抱歉二位,我太太没什么耐心,我得马上哄。”
苏云卿一听,接了话:“我要去逛街,你别带我去紫金广场了,自己家的有什么好逛的。”
她话音一落,对面的两位老总皱眉:“程夫人,紫金广场是有什么问题吗?我们这谈的就是紫金广场的经营权啊,您这一说,还让不让我们租了。”
对方似乎是抓到了她的漏洞,笑意吟吟地打压。
苏云卿展了展无名指上的戒指,骨子里养出来的大小姐气质便是发脾气也有气势:“那商场的店铺每年都一个样,我先生还说要给你们续租,这有什么好逛的呀?流量这么大的地方都被你们拖垮了。我让他给别的商家,他还说念你们的旧情,什么旧情啊,这合约是跟上一任老板签的,又不是跟我老公签的。”
程书聘坐在一旁看她那纤纤葱根似的手指,回头真该给她十根手指都戴满钻戒。
一顿饭吃下来,苏云卿跟他撒了两句娇,每一句话都让对方接不住茬,商场本就不讲道理,讲的是谁狠。
苏云卿不懂行情,她就知道程书聘不满意,那她就说要走,最后程老板不仅挣了面子,还挣了里子。
饭局一散,苏云卿累垮。
“资本家的钱真难赚啊!”
程书聘走在她左边靠近马路的人行道上,说:“腰还疼吗?”
苏云卿哼了声,“我是演的,你还真上当了啊。”
程书聘笑,“哥哥差点就信了。”
苏云卿被他一说,还真不由自主挺了挺腰,证明自己:“我肯定比你好,我切菜干活都不酸,而且我经常锻炼,软的。”
这时有辆电动车开过,男人长手穿过她的臂弯揽上软腰,把人护在怀里,低沉的嗓音也顺着晚风吹来:“酥酥,有时候别这么逞强,不然,能者多劳啊。”
作者有话说:
啊,以后再也不说几点更新了呜呜呜呜,总是写着写着就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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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怡情
◎【一更】“我是你的活?”◎
苏云卿抬头看他, 夜晚的景色迷人,霓虹灯映在程书聘的眼镜上,滤过的光透进他的瞳仁, 看着仿佛有了一丝温度。
“今晚你开心了。”
她说。
两人朝停车场走去, 程书聘方才为了护她而揽上她后腰的手没有松开,她也没有避, 大概是夜幕遮照, 看不清, 内心下意识不想看清。
两人在风里裹过,程书聘低声道:“是该庆祝一下。”
苏云卿眼睛的含水量很足, 尤其是冷风吹来的时候, 水波横动, 像是要哭,然而她说:“给我钱吗?”
程书聘轻笑了声,楚楚可怜地要他的钱。
“怎么不说去喝酒。”
千年男狐狸又提这事, 苏云卿眉心微蹙,“不给算了。”
两人上了车,苏云卿觉得他利用完自己就装没事了, 还真开车回寓园。
下了车后,苏云卿提包要上楼, 程书聘唤了她一声, “云卿, 过来。”
苏云卿扭头,双手抱胸, 有了一些小脾气, 但也不说, 只是一只小猫学会了摇尾巴, 主人也得给她点赏鼓励。
这时许伯从屋里出来,瞧见程书聘的身影,说道:“先生,后院里的酒窖这两天整理好了,您什么时候去看?”
苏云卿视线一转,目光就对上了程书聘看来的眼睛,然而他话却是对许伯说的:“问问夫人,她想什么时候去看。”
“酒窖?”
她板着的小身段软了,“寓园有酒窖吗,里面有酒吗?”
许伯道:“酒窖跟这寓园一样老,里面藏了不少好酒,不过先生不喝酒,所以这两天才弄好。”
这两天。
她眼睛往天上瞟了两眼,双手背在身后:“是我喝醉酒那天吗?”
许伯轻咳了声,眼神往程书聘那儿探了,低声道:“夫人,您也知道,这外面的酒它不能喝。”
苏云卿:“我只听说过外面的野花不能摘。”
程书聘走上前,高大的暗影压来,苏云卿脚尖踩着他的影子,听他朝许伯道:“门开了吗?”
许伯:“没关,等着您回来。”
“钥匙给我吧。”
苏云卿听见金属叮当声,抬眸,一串钥匙坠在了眼前,她的手刚要摸上,就听男人道:“小酌怡情。”
她改摊开掌心接住,这时程书聘往花园后面走,她就跟了上去,指尖握着那枚钥匙,说:“如果我今天表现不好,还给我这个奖励吗?”
程书聘拉开酒窖的铁闸门,里面的木门没有锁,长手一推就进去了,他说:“虽然在企业管理的角度我们倾向延迟满足,但对你,我还是想马上给,如果你办砸了,那正好,来这里借酒消愁。”
苏云卿惊讶地听着程书聘这番话,手由他扶着下了台阶:“所以我还得反过来谢谢您。”
程书聘凝眸看她:“不客气。”
酒窖里的光线似煤油灯般柔和地熨贴在一樽樽玻璃瓶上,苏云卿新奇地拿下来看,说:“以前我家里也有一个酒窖,但比这儿小,收的都是我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或者别人送的礼物,诶,你居然不喝酒,那怎么做生意啊。”
酒窖里有桌椅,形制类似于贵妃榻,就像古时候的人抽大烟上头时躺的地方,寓园不愧是老建筑,这酒窖也摆一张,醉了直接睡这儿。
程书聘靠在贵妃榻的一边看她:“喝醉了,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苏云卿拿下一瓶,总觉得程书聘话里话外拿捏了她的错,嘀咕了句:“不就是咬了一口吗。”
“那你还敢喝吗?”
男人低沉的嗓音透过幽暗的尘埃落下,她握着酒瓶的手微微一抖,差点说出一句“小人不敢”。
“睡前喝一口红酒,美容养颜的。”
程书聘眉梢微挑,“行,挑一瓶放回房间喝。”
苏云卿定住脚步看他,程书聘望着她笑,站直身道:“你想挑几瓶就几瓶,拿不动,我帮你提。”
小猫不贪心,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拿了瓶红酒,跟他出来了。
苏云卿自从上次做噩梦后,夜里就有些不宁,姐姐苏云嘉就爱睡前喝一口红酒,也带着她有这个习惯,但有心思喝红酒的人自然就是在享受生活,又怎么会睡不安稳。
苏云卿洗好澡后倒了一点进高脚杯里,朝程书聘道:“寓园的修复都是你做的吗?”
堂堂大老板此刻睡在地毯上,靠着墙边看书:“我不是历史专家,但人民币可以是。”
苏云卿笑得呛出了声,脸颊都染了层薄粉:“小姨跟我说这宅子以前是你外公家的,后来被卖了。”
她说着又喝了一口,程书聘掌心朝上向她招了下手,苏云卿便走过去,蹲在他被褥边,准备听他讲故事时,他说了句:“是想听关于我的,还是别人的。”
苏云卿张了张唇,粉瓣边还染着红酒渍,男人指腹替她轻抹了下,像一个哥哥会对待妹妹那样,一触即离,但他指间的墨纸香却留了下来,就像拆掉的线还会打曲,做过的事怎会不留痕迹。
“我就是……随便问问。”
她声音轻轻的,粉嫩的舌尖不自觉舔了下唇。
程书聘眉眼低垂,仿佛神像俯瞰众生,“当初我爸买下这里,并不是为了这座宅子,目标是前后的一整块商业区,它们把寓园纳进去了。”
小猫的琉璃眼儿微微怔着,她心里脑补的那点故事被现实戳破,不是因为亡妻而不惜重金买下寓园,仅仅只是顺带,“那至少有情怀,修复也花钱了。”
程书聘说:“这是买地协议。”
她耷拉了下脑袋,程书聘笑:“还看童话故事吗?”
苏云卿眸光斜了他一眼:“我知道,秦萧跟我说过这块地的价值,不然你也不会跟我结婚拿继承权。”
程书聘看她的眼神蓦然沉下,她心头微跳,知道他跟秦萧有些不对付,忙转移话题道:“你看什么书啊。”
程书聘把书递给她看,“我下周要出差。”
苏云卿惊讶地看他,出差!
还以为大老板每天在家就能收钱呢!
程书聘的书角轻掂了掂她的下巴,眸光压下:“你好像在想——程书聘终于要走了。”
“哪、哪有!没你我还有好多活干。”
程书聘看她:“我是你的活?”
苏云卿心里确实把他当活,但表面客气:“不是,那你要去哪儿。”
他眼皮一撩:“想跟我去吗?”
苏云卿好不容易自由,此刻表现得浑身都在摇头:“我就是顺便问问,给我带特产。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小猫已经等不及地心急了。
程书聘翻了页书,“你这样让我觉得你转身就会跟别的男人说,’我老公刚走,快来’。”
苏云卿顿时风评被害,坐在地毯上与他理论:“我就是、计划一下,上回奶奶还问婚纱照的事。”
“你给我的衣服做好了就拍。”
不愧是老板,一个进度卡着另一个进度。
苏云卿忽然抬手将他眼镜摘下,说:“那你呢,我还没问呢,突然出差,地点不说,时间不说,我也会讲你是去会小情人呢。”
喝了酒,反将一军,苏云卿心里给自己点赞。
金边眼镜被握在她手里,程书聘深邃的眼皮下是一双漆黑如渊的瞳仁,“酥酥,不要随便摘哥哥的眼镜。”
他的声音覆了层微不可察的喑哑,苏云卿指尖微微一抖,紧张道:“我开玩笑的。”
大概是他没发过火,苏云卿有些越界,可也是他先前的话激她的。
此刻她摊开掌心,乖乖把眼镜递了上去。
忽然,他的大掌轻落在她头顶,温柔地抚下,托着她的后脖颈,“你喝醉了,哥哥不怪你。”
他的嗓音像从水里荡出来的,震着她的耳膜:“对我这样可以,但在外面就不要对其他人这样。”
她眉心微微蹙起,疑惑:“是不礼貌吗?”
程书聘的大掌将她往自己跟前带,狭窄的角落里,她身后是床,身前是程书聘的胸膛,她感觉那股热意压来,几乎要倾泄而下,她开始害怕了,指尖却不敢用力,怕将那眼镜捏碎。
“会做坏事。”
他说。
“坏事?”
苏云卿眨巴着眼睛,似明白过来:“这是挑衅呀。”
程书聘的眼眸盯着她看:“你想体验一下后果?”
苏云卿笑:“能有什么后果,一定是你骗我的。”
话音落,她忽然察觉到异样的感觉,眼前向来温和的男人忽然好似变得强硬了,她想起身,他的大掌仍握着她的后脖颈,将她往下压,地毯上缓缓散着热浪,她指尖抵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程书聘的肩膀足够的宽,宽到她看不见他身后的窗帘。
那是她买的红色软烟罗,和她酒杯里残留的那一滴酒一样,空气里皆是加湿器氤氲的薄雾,还有他身上侵来的迷离檀香,她浑身不自觉紧颤:“哥哥……你压到我了。”
是程书聘的靠近让她不断往墙角处缩,她看见了他的喉结,睡衣半掩的锁骨,还感觉到他说话时会震动的肺腔:“我只是在让酥酥明白,不要随意摘别人的眼镜,会让人以为你想要方便做事,我若是此刻不教你,你到了外面对别人做就不好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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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心肝
◎【二更】“是想我,还是想我的钱。”◎
光影被遮蔽, 程书聘温热的掌心按在她的双眼上。
视觉的消失,触感开始变得敏感,冬日的深夜, 她心口竟渗出薄薄的汗, 肺腔被挤压氧气,她开始微微张开唇, 像搁浅的游鱼一样呼吸着。
“哥哥……我错了, 你松开我。”
她紧张得发抖, 程书聘什么都没做,他太会威慑人了, 将她吊在桥上, 等待未知处决的过程才是最可怕的。
“云卿, 在外面,不要认错。”
他的话低沉地落在她耳边,仿佛真的在教她:“也不要受其他男人的迷惑, 懂吗?”
“我没有……”
她嗓音委屈的,双手去拉他按在眼上的手心,一双深不见底的瞳仁凝在她脸上, 眼睑下勾了一笔红,情绪稳定的人, 最适合做尽坏事。
苏云卿转过身, 仿佛将他视为洪水猛兽, 拼了命地往床上爬,就像遇到一场梦魇一样, 把自己缩在被子里。
她没有逃, 又像在等待什么, 紧张里夹杂着某种害怕, 可却不是让她会惊吓到要离开他的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她悄悄拉开被子,房间里灭了灯,她背对着程书聘睡着,始终不敢转头看他。
迷迷糊糊地睡着,梦里再次陷入与他的纠缠。
湿漉漉的街道刚下过一场雨,她与他就坐在一处街边的面摊店,面前摆来了两碟咸菜,她问:“哥哥,这世上有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碟咸菜?”
他说:“没有。”
苏云卿就像十万个为什么,又问:“那这世上有一模一样的两碗面吗?”
他也耐心地回答她的蠢问题,说:“没有。”
她又问:“那这世上有一模一样的心吗?”
他说:“有。”
苏云卿皱眉:“哪里?”
他那双狐狸眼微微一笑,对她说:“把我的心肝剖给你一半,我们不就有一模一样的心了。”
苏云卿再一次醒来,已经是清早七点。
这一次她梦见了程书聘,竟然罕见的没有吓醒,甚至很开心地在梦里和他吃面。
以致于苏云卿一大早上地神思恍惚,吃完早餐上车,身边人说了句什么她没听见,又“啊”了声。
程书聘今天穿了件深黑色的羊绒大衣,配上剪裁得体的西裤,身躯几乎占了大半后车厢,她就只能窝在角落里,懵懵地看他。
下一秒他的手伸了过来,她想到昨晚被他压在床角按住眼睛,此刻整个人缩到角落里,然而程书聘的手背贴上的却是她的额头。
“没发烧。”
苏云卿“哦”了声,“我刚才在想事情,你说什么呀。”
程书聘深看了她一眼,“今天去公司。”
苏云卿皱眉:“我要回学校。”
不想跟他待在一块。
程书聘说:“我过两天要出远门,程太太得看看场子。”
苏云卿惊愕地看他:“你那是作坊吗,随便让人看就看。”
他倒是把话接了过来:“你是随便人吗?”
苏云卿张了张唇,一下子反驳不了,她是程书聘花了好多钱“娶”来的太太。
“可是我不会……”
“所以这两天我跟你说说。”
苏云卿说:“我就会设计做绣工。”
程书聘:“那就把这几个业务给你。”
“万一我搞砸呢?”
程书聘气定神闲道:“就当交学费了。”
苏云卿:“……”
车子一路驶向程氏控股集团,苏云卿那十根纤纤玉指此刻拿起了程书聘的签字笔,一边听着他说的几个大项目,一边做笔记,人还坐在了他的办公椅上,进门的肖南差点见鬼了。
“什么事?”
程书聘单手插兜直起身,毫不避嫌。
肖南轻咳了声,“有个会要开……”
程书聘大掌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小酥助理,走吧。”
苏云卿还在算账,但坐到程书聘这个位置上,他在意的就是怎么去搞来钱,然后让钱生钱,中间的业务线则是决策,给下属一个方向让他们做就是。
她觉得程书聘对她还挺信任的,这让她想到和他结婚的那次,她说不可以,他却说兄妹比任何陌生人都要值得信任。
那时候她觉得程书聘是个多疑的人,但今天在高层会议上一坐,她似乎发现,他在这个权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的大陆集团里,没有多少可信之人。
中午吃过饭,程书聘问她:“小酥助理有什么问题吗?给你答疑时间。”
苏云卿进了他的休息间,看到床只想躺下去,“还答疑,你现在是我老师吗?”
程书聘坐到办公椅上,看她:“可以是。”
她摊开她的手:“程老师,我只会绣东西,织东西。”
他倒认真看起她的手,“也可以指点江山。”
苏云卿看了房间一眼,椅子只有一把,程书聘坐着,床她不好碰,最后干脆坐到了桌上,高跟鞋踩太久了,此刻一悬空,腿都轻松了。
然而程书聘在她坐上来的瞬间,眼眸里微微挑过一丝怔,而后是笑。
“那我是不是该去学国际贸易啊?”
大概是让她干了两天,情绪上来了。
程书聘十指交叉落在腿上,“知道你家绣坊是怎么酿成今天这个局面吗?”
提到绣坊的事,小猫的不耐烦收了下去,转眸看向程书聘,漂亮的玻璃眼聚了焦。
“你的手很漂亮,能织出世上最漂亮的锦绣,但拯救不了一家濒危的绣坊。”
“那也不是,”
她嘀咕了句:“你当初让我织了一尺布,把富春街张老板的样布都比下去了,让我家拿到了你的订单,名利双收。”
她到现在都感叹程书聘这一招比直接给苏家订单还要高。
“你怎么知道?”
他忽然问了句。
苏云卿愣了下,“我姐姐说的,她说已经感谢过你了,知道你在背后帮忙。”
程书聘略是点头,“难怪她那天知道我娶了你,没有撕了我。”
“我姐没那么野蛮吧。”
程书聘眉梢微挑:“那晚她把你姐夫从房里扔了出去。”
苏云卿:“……赶、赶出去……”
程书聘左手搭在扶手上,指腹斜撑着下颚:“但你发现没有,后面的订单都交给了绣坊里的其他工人,根本不需要你去绣,你一样赚到钱了,有了钱,就能把最好的资源握在手里,你的时间不应该花在重复的劳动上,消耗在给我做一件衣服还要花一个月这种事情上。”
“那我要是不用心,第二天就能给你做好。”
程书聘无奈一笑:“还犟。”
说罢,男人眉心微微一凝,小姑娘似也意识到说了什么话,忙张嘴道:“那我该浪费在什么事上。”
程书聘的目光锁着她,“既然用心,那就把时间花在产出价值最高的事情上,你有传承艺术的实力,但也要有能让传承人吃饱饭的能力,单靠你一个人的力量是微薄的,现在这个市场良莠不齐,苏家就是被劣币驱逐良币的例子,当然,如果你专注在自己的一亩地里,我也愿意为你围起这片玫瑰园。”
苏云卿有一点明白他的意思,“我从前没想过这些,只想着做自己的艺术,绣坊出事了我也帮不上忙。”
“你知道像苏家这样的绣坊多的事,他们也像你一样不缺手艺,只想有一口饭吃,但有的时候,他们连这种保障都没有。”
并不是每个绣坊都能像苏家那样幸运,遇到程书聘。
“那你什么时候出差,我在这之前把衣服做好给你。”
程书聘眉心一凝,“不是说用心吗,又变成两天做给我了?”
“你不是要我提高自己的时间价值吗?”
程书聘忽而笑了声,而后摇了摇头,站起身往床边走去,“过来,小姑娘。”
“我不睡。”
程书聘说话的语气带了丝哄:“这是程老师给你开垦的一片玫瑰园,给我们的艺术家住的。”
苏云卿这才走过去,掀开被子爬上床,“那你睡哪儿?”
“你觉得我们睡一张床上会出事吗?”
苏云卿眨了眨眼睛,装傻。
男人的大掌按在她眉眼上,似乎成了他哄睡的方式,苏云卿闭上眼睛,听见他出门的声音。
程书聘这趟差似乎要出挺久,工作都压在了这几天忙完,给苏云卿的要求是坐在这儿给他当招财猫,别把财漏出去,晚上苏云卿在文件里抬起头,看他:“要我送你去机场吗?”
程书聘:“你问就是不想送。”
苏云卿说:“我去接你吧。”
她不喜欢分别的感觉,程书聘最好第二天起来就不见了,不用告诉她。
果然,在他出差那天,苏云卿醒来卧室里就不见他了。
但出门的时候,忽然发现陈延回来了。
“你的腿好了?”
她目光扫了他一眼,“果然身体好。”
陈延向来不苟言笑,低头给苏云卿开门,然而她步子一顿,“你好了怎么不跟着程书聘,你不是他保镖助理吗,他这出差要是有什么事……呸。”
陈延垂眸道:“老板不在的这几天,他让我跟着您。”
苏云卿坐上车,包里放的是学校的工作材料,程书聘总算不管着她了,对陈延道:“拍板的事都得等着他回来做,我就是一个吉祥物。”
她对自己的工作定位清晰,第一天就在程书聘办公室里开始绣东西,如果不是织机笨重,她还真拿过来干了,第二天业务开始积压,但有陈延在,她不需要做助理工作,只需要知道这么回事。
第三天的时候,陈延过来问她有没有想程书聘。
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多少有些奇怪,于是反问:“老板按时打工资还不在公司里,你不应该高兴吗?”
第四天,秘书把合约送了上来,还有几份开发方案,苏云卿都一一放好,忽然,合同堆里掉出来了一张照片,那是招标书上的资料,她捡起翻看,是一家丝绸工厂的旧改项目。
指尖按下电话,“肖南,进来一趟。”
秘书不仅第一时间来了,还不是空手,冲了杯咖啡给苏云卿。
“这是什么项目?”
肖南拿起一看,“噢,是南边一个丝绸厂的开发招标,这个厂子有一块很大的空地,是用来晒布的,但现在那地用来晒布是浪费了,不值得,所以卖了给开发商。”
苏云卿笑了声,“你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布吗?”
肖南:“这我就不清楚,都是布行,我倒没见过用这么大块地晒布的。”
她喝了口咖啡,说:“他们做的布,叫软黄金。”
肖南愣住。
苏云卿掌心托腮,“我跟你讲个故事,以前战时,鬼子打到了一座镇子,那是个丝绸之乡,当地的绣工把那些布全都藏进了地窖里,后来战争结束,他们去挖布,里面埋的绫罗绸缎都腐了,只有这软黄金,光艳如初。”
肖南震惊地张着嘴,却听苏云卿道:“带我去那厂子看看。”
苏云卿对莨绸的记忆还是很小的时候奶奶带她摸过,制作工艺跟其他布完全不同,不能机器代替,也不是一两个织工能单独完成,而是一次费人费力的大型劳动。
陈延开的车,把苏云卿送到厂子后,悄悄给程书聘打了个电话。
“老板,夫人好像对一个旧改项目有点兴趣,我们带她去看了下地方,这儿确实够大,但集团内部的会议是地可以拿,但还是老一套,做商圈。”
程书聘听罢,语气淡道:“她去哪儿,做什么都由她。”
陈延:“明白。”
苏云卿看完了工厂,这里还有不少老技工在,但都无所事事,私营企业失业后就只能拿公司给的最后一笔补偿金,一个个面如土色。
坐回车上,她问肖南:“集团会拿这块地吗?”
肖南:“目前有几家在竞标,都是做商圈,现在郊区都在城市化,就看哪家开发商给的诚意足。”
苏云卿抿抿唇,她想到苏家的绣坊,又想到程书聘在出差前跟她说过的话。
她买了一匹莨绸回去,给程书聘做了件之前设计好纹样的唐装,指尖摸了摸手机,想了好一会儿,最后给他打了个电话。
“喂,哥哥,你吃饭了吗?”
电话那头的程书聘嗓音有些沙:“现在我这儿是凌晨三点。”
苏云卿出师未捷就已把老板吵醒,“抱歉啊,那我等您醒来再说?”
“你不如等我回去再说。”
苏云卿:“……”
程老板这是有起床气了?
“就是看了一个厂子。”
她指尖在衣服上绕啊绕,“噢,我正在给你做衣服呢,那料子就是从那厂子里拿回来的。”
程书聘轻轻一笑:“半夜跟我邀功?”
苏云卿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嘛?”
程书聘:“说不准,不过你似乎一个人也处理得很好,到现在才打电话给我。”
苏云卿咽了口气,确实表现得太明显了:“我这不是怕打扰您工作嘛,早点忙完,早点回来呀。”
“那你三点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苏云卿抿了抿唇,“有个招标项目,大后天开。”
程书聘“嗯”了声,“有公司其他人负责。”
“那你是老板,这么大件事你不参与一下吗?”
程书聘的语气像是跟一个小孩解释:“集团每个月那么多块地,我都要去的话,你晚饭还能见到我?”
苏云卿食指在他衣服的领口摸了一圈,“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嘛,我听他们说不打算拍那块地,只是去凑数的,交的方案据说就是定稿了的,就算拍下了也不会改。”
她说话时人趴在了桌面,程书聘声音低了两度:“你现在就像一个讨糖吃的小孩。”
苏云卿:“那哥哥给我糖吃吗?”
他低低一笑,“给你糖吃,我有什么好处。”
“我是你老婆啊!”
她脱口而出,电流声滋滋地冒,那头的语气顿住,只有呼吸声。
“那你在8号之前回来,我就去机场接你。”
程书聘有了耐心:“你这样,好像显得我这个老公很想被你接。”
他倒是端起来了。
苏云卿“诶”了声,“那你要什么好处?”
程书聘:“你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东西,就要有同等的补偿才行。”
苏云卿被他这话说得心乱,她这些天就是刻意跟程书聘疏离才不给他打电话的,结果这一通话就把她打回原地。
“那、那你回来那天,我给你个惊喜。”
“说是惊喜就是不让我提前知道,好让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无法拒绝,学狡猾了。”
苏云卿皱了皱鼻子,“彼此彼此,那你要吗?”
程书聘的唇就像贴在她耳边说话,在电流声下变得低磁又撩人:“为什么不?”-
苏云卿想到那晚程书聘给她读的《小王子》,里面有一句话:“如果你说下午四点来,那么从三点开始,我就感觉到快乐,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来越感到快乐。”
她等在机场里,心思雀跃又着急,恨不得将程书聘立马拉回公司,跟他好好商量一下这个旧改项目。
机场的出口有道穿着高领毛衣的身影走了出来,苏云卿一眼就看到人群中身高体阔的程书聘,高兴地喊了声“老公”!
男人步子一顿,转眸,看见一抹纤细身影朝自己小跑了过来,他似怕她摔了,手下意识展开,一弯腰,小猫就扑进了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胳膊,说:“你终于回来了!”
他低声笑:“是想我,还是想我的钱。”
“别说这么扫兴的话,我这个惊喜你喜欢吗?”
她仰头笑着看他:“你看你那些下属都瞧见了,多有面子,他们老婆都没这么热情。”
程书聘双手托着她腰,说:“这就是你的惊喜?”
苏云卿眉尖微凝,要从他怀里出来,“不喜欢算了。”
男人的大掌仍搂着她,这时身后有人跟程书聘打了招呼,她更得站好了,程书聘的手从她腰后搂着,镜片下的眼睛携笑点了点头。
苏云卿正扮演着一位好太太,刚要打招呼,就看见这群人里站了道熟悉身影,目光投去,赫然怔在原地。
“程夫人,下午好。”
程书聘跟她低声介绍:“这位是国贸的章总。”
苏云卿礼貌地点了下头。
“这位是MIU集团的秦萧。”
秦萧此刻瞪了程书聘一眼,招呼不打像只河豚一样走了,然后转眼就被另一位年纪稍大一些的长辈拍了下脑袋。
“这位是,”
“我认识。”
苏云卿朝程书聘低声道。
奇怪段叙清怎么会在这趟出差的行列里?
此刻段叙清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他那张书生脸没有太多愤怒出界的表情,这会从手提包里给苏云卿拿了份礼物,说:“手信。”
苏云卿抬眸看了眼程书聘,他没说话,目光淡然。
段叙清:“云卿,朋友都做不得吗?”
这句话让程书聘眉头微微一凝。
苏云卿咬了咬唇,“心意领了,谢谢。”
段叙清这次没有愤怒,只是淡淡笑道:“没事,我不让你为难,只是一个丈夫连让自己妻子接受异性礼物都做不到,未免太不大度了。”
程书聘扯唇笑了声,垂眸朝苏云卿道:“酥酥,接过来。”
苏云卿一时拿不住他说的真话还是假话,皱眉看他,就差问:我接了你是不是就不答应我的事了。
这时段叙清的礼物朝苏云卿递了过去,她还在犹豫,程书聘便压声在她耳边说:“他买的是一个工艺杯,正好我缺杯子,你拿来给我用吧。”
就在苏云卿要把杯子接过来时,段叙清竟然,收回了。
“你怎么知道我买了什么?你要出差,就让下属把我也带上,程书聘,你是怕自己不在的时候我跟云卿接触吧,要是你真这么自信,也不用这么怕。”
苏云卿眉心蹙起:“叙清,我不明白你对书聘的敌意为什么这么大,他在那么多招标企业里选中了你们家,出差带上你难道不是给合作方一个机会吗,我听秘书说这是国外的一个大型交易展,参展商都是有门槛的。”
段叙清还想说什么,苏云卿已经挽上程书聘的手走了。
他懊恼地磨了磨牙,程书聘的手段太高明了。
“段先生。”
忽然,斜刺里有道身影走了出来,段叙清转眸看去,就见秦萧双手插兜道:“那是只千年老狐狸,你斗不过的。”
段叙清眉头拧起:“不用你管。”
秦萧吊儿郎当道:“不过狐狸尾巴嘛,也总有露出来的一天,看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了。”
段叙清眼神覆了层疑重,“你喜欢云卿?”
秦萧嗤笑了声,“难怪你会输。”-
“砰。”
车门一阖,苏云卿松开了程书聘的手,说:“现在才四点,我们干点正经事。”
程书聘抬手揉了揉眉心,“你先生坐了四十个小时的飞机。”
苏云卿“噢”了声,“那我们先回寓园,我把资料都带上了,你在车上先眯一会。”
程书聘轻轻一笑:“出发之前不是还跟我要礼物来着?”
苏云卿:“你答应我,比什么礼物都强。”
程书聘:“我就知道,还好我没买。”
他话音一落,苏云卿就愣了,转头看他,自己想不想要是一回事,他买不买又是一回事啊。
于是道:“我还给你把衣服做了。”
程书聘:“那么殷勤,看来这次求我的事不小。”
“不求你就不带了吗?”
她脱口而出,程书聘视线朝司机看了眼,示意回去再说。
苏云卿胃口被他吊了起来,变乖了。
回到寓园,佣人出来给他拿了行李,上了楼,苏云卿把衣服抱出来,说:“你洗完澡正好试试。”
殷勤得尾巴都摇起来了。
他说:“礼物在……”
“嘟嘟嘟——”
忽然,程书聘兜里的手机震动出声,打断他的话,苏云卿说:“你先接。”
他索性边给她拿出来,边接了电话。
行李箱重,苏云卿蹲在一边不敢乱翻他东西,程书聘把手机放地上按了免提,而后双手将行李箱展平,打开。
“程老板,您这趟走得太急了,我们都留不住,我不就是问你一句是不是想女人了吗,你还真说是,家里太太半夜都打电话来催……”
“嘟——”
电话灭了。
程书聘灭的。
苏云卿把脸埋在膝盖里,程书聘面不改色地把礼物递给了她。
作者有话说:
进“度”条即将拉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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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热浪
◎“程书聘就是一变态。”◎
咖啡厅里, 白噪音湮于人声与音乐,身坐其中却将周围的世界隔开,此时秦萧斜靠在木椅上, 说:“你以为一个法兰克福交易会能让程书聘大老远地跑过去?”
窗外是结霜的冬日, 段叙清抿了口红茶,“我对他的事不感兴趣, 我知道贵司在这次交易会上折戟, 分到的蛋糕并不大。你要是想跟我一起谴责那只千年狐狸的话, 我不奉陪。”
秦萧一双眼晴从下往上微翻,盯着段叙清看:“我呢, 跟他的关系有点复杂, 一句话就是不想害他, 但也不爽他,之前客客气气的,你说他这人真够狠心, 一点情面都不给,哪里有人这么做生意的!”
段叙清幽幽吐了四个字:“赶尽杀绝。”
秦萧呼了口寒气:“我知道你是云卿的未婚夫,现在人家跟程书聘结婚了, 你不就是不愿承认她不喜欢你,为了钱嫁给程书聘吗?”
“秦总。”
段叙清眉头紧锁, “这是我的事。”
秦萧此时手肘搭在膝盖上, “那你让他没钱不就完事了。”
段叙清此刻明白跟一个二世祖没什么聊的, 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浪费时间来跟他喝茶,“秦总, 告辞了。”
“程书聘这次去欧洲是为了见那位被他气到中风入院的亲爹。”
段叙清起身的步子一顿, 秦萧躬着背喝咖啡, 淡定道:“他现在跟云卿结婚了, 家族基金按规矩将大陆资产划分给他,他爸可是有不少私生子女的,现在全让他一个人独吞了,你想想他多可怕,把弟弟送进监狱,把后妈困在精神病院。得罪他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他就一变态。”
段叙清不可置信地看着秦萧,心里想的第一个人就是云卿,“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想借刀杀人?”
“你也太不自量力了,还刀。”
秦萧笑出了声,“我想要南边的一块地,前两天跟他探了口风,他本来说考虑,后面又说要,这不是摆明看我要他就抢吗!我知道他是为了继承权跟云卿结婚的,这时候如果他婚姻出现那么一点裂缝,你看基金会怎么查他。”
段叙清沉吟片刻,秦萧是个意气用事的二世祖,脑子不多,但他的信息有用,本质云卿就是被他利用的棋子,如果资产解释不清被冻结,秦萧就能拿到他想要的,而云卿一来能看清他的真面目,二来,程书聘没有钱,云卿自然不会跟他在一起。
“但现在云卿受他迷惑,已经不相信我说的了。”
段叙清沉吸了口气,自嘲一声:“君子坦荡荡,却被小人所欺。”
秦萧摇了摇头:“我看你是真惨,不过既然这趟出差他会带上你,说明你这个对手在他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别妄自菲薄。”
说到这他呵笑了声,“我还真没见过哪个男人跟老婆分开,还把情敌打包带走的。”-
“项链?!”
苏云卿打开蓝色丝绒盒,里面是一副宝石项链,链身是一颗颗饱满珍珠串连,中间烘托一枚大克拉钻石,竟是罕见的粉色。
她曾在父亲接见女王时有幸见过这么大枚的粉钻,此刻拿到这份礼物,苏云卿先是呆住,然后想,这如果换钱了,是不是能买地皮了。
“过来。”
程书聘让她坐到化妆台前,今天她穿的是一身边缘缀白毛的改良旗袍,像只白团子,苏云卿抬头道:“这种珠宝跟西式礼裙更配。”
程书聘把项链拿出来,从她身前绕过,她立马定住,不敢动了,“珠宝是为了衬人的,不要本末倒置。”
苏云卿安静地看着镜子前的自己,素色的夹袄旗袍上挂了枚粉钻珍珠项链,仿佛相得益彰一般,那旗袍也焕发了另一种生命,撞破了困境,与另一股陌生的美相遇。
此时,程书聘的大掌轻落在她肩膀上,他的眼神看向镜子里的姑娘,瞳仁里淬着熠光,微微敛下,仿佛蕴了一壶温情,苏云卿的视线一时不知该看珠宝,还是看他。
“刚好遇到认识的珠宝商,跟我说这叫火油钻,粉钻中心就像火油燃烧时流荡的光泽。”
苏云卿听他这么说,指尖不由托起,沉甸甸的富贵相,“难怪世人趋之若鹜,不过戴着太重了。”
程书聘冷白的手指从后轻轻穿过项链,替她承住了一些重量,“就当收藏了,女孩总是要有一些花钱的爱好,这样才开心。”
苏云卿说:“那这个爱好也太烧钱了,而且钻石是世界上最坚固的材料,切割面那么多,这要是磕碰到了,我倒不担心它有损,我怕划到我自己。”
说着,她不由摸了下细脖子和下巴。
程书聘说:“到时候我会小心。”
苏云卿转眸对上他的眼睛:“你看,戴上它还得请个人护着。”
程书聘的眸光落在她脖子上:“你要真这么小心,就只在家里戴。”
话里话外堵住了她想婉拒的心思。
比起程书聘带回来的手信,苏云卿忽然觉得自己的衣服有点送不出手。
然而男人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说:“我去洗澡,你给我的新衣服呢。”
苏云卿起身送他,珠宝随着姑娘的幅度微微一滑,在锁骨下的心口潋滟,哪怕是隔着衣料,程书聘的瞳仁已覆了层暗色,如有实质般穿透而入。
“放浴室里了。”
程书聘说了声:“谢谢。”
苏云卿有些不好意思,“比起你送的,我的就只是一件衣服。”
程书聘眸光从珠宝往上挪,对上她的清瞳:“程老师问你个问题,酥酥大于珠宝,那酥酥做的东西跟珠宝比,谁更贵重。”
这是一个逻辑推导题,苏云卿在程书聘出差前当了他好些天学生,此刻回来还不给她出师。
“你想表达的是衣服大于珠宝,对吗?”
程书聘的指腹轻点了下她鸟喙似微翘的鼻尖,笑:“聪明。”
程书聘进了浴室,苏云卿又在镜子前看这枚项链,想解开,但这枚珠宝的锁扣特别,她看不见,又不敢贸动,于是只好等着程书聘出来再解开,此刻看着自己,就像一个挂了金主牌的爆发富婆。
这会门外有人在敲,苏云卿开门,瞧见程宴时仰头问她:“堂叔叔呢,他答应给我礼物。”
他双手一摊,就像万圣节里不给糖就捣蛋的小鬼,苏云卿说:“他在洗澡,你等他出来。”
程宴时就溜了进来坐在温莎椅上晃短腿,还以为他会守着浴室门,没想到守的是程书聘的行李箱。
她不由笑了声,“冷不冷,还只穿了中裤。”
小男孩的打扮颇为西式,小皮鞋高筒袜配中裤,虽然屋子里有暖气,但苏云卿还真替他冷,刚想着要不要给他一条小毛毯,脑子晃了下,糟糕。
“宴时,你先出去一下好吗,一会你堂叔叔出来,一定给你变出手信。”
“不要,我已经在下面等得够久了!”
苏云卿无奈,走到衣柜前找程书聘的睡衣,放到床上,“你叔叔忘了带衣服进去了,我们出去一下,让他出来拿。”
程宴时皱眉:“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为什么要出去。”
好有逻辑啊。
苏云卿抬手抚额,忽然想了个办法,“我们不如趁这会玩捉迷藏吧,谁赢了还能多一份礼物。”
程宴时眼睛亮亮,从椅子上跳下来,“好!”
苏云卿说:“那谁躲,谁捉。”
程宴时想了想,“你躲起来,我捉你!”
苏云卿掀开窗帘,“我让你,你在里面数数,我就不会藏在这里了。”
程宴时好像明白了游戏玩法:“那我以后捉迷藏也藏起来数数!”
苏云卿摸了摸他卤蛋似的圆脑袋:“我们宴时真聪明。”
等他开始倒数三十秒,苏云卿忙拿起程书聘的睡衣轻敲了下浴室的门,心跳扑棱,咔哒,门锁拧开,苏云卿低着头把睡衣递过去,小声道:“宴时的衣服我还没给他做好,他看见你有新的肯定又要生气了,你先换下来……”
“十九、十八、十七……”
程宴时倒数的声音从窗帘里传出来,程书聘眉梢微挑,却不急着接衣服:“我穿上了,你先看看怎样,我再换下来。”
苏云卿眼睫微微颤起,男人洗过澡,摘了眼镜,湿漉的额发垂下,眉眼里还荡漾着柔水,他生得冷白,洗了澡后更是干净清澈,这套唐装上衣有两件,内白外黑,双立领,修长的脖颈上点缀了一圈白色,仿佛点睛的亮,其余的任何修饰都不需要,剪裁得体的垂感唐装显得他宽肩薄背,过去的人常说的落拓不羁,潇洒慵懒,在此刻淋漓尽致地于程书聘的身上焕发了。
她一双眼睛亮亮地看他,如月色倒映下的湖水。
“三、二、一——”
突然,程宴时的倒数截止,苏云卿听见窗帘掀动的声音,吓了跳,衣服往他怀里塞,哪知下一秒腰就被他揽上,带进了浴室。
心跳因为紧张而起伏不停,她低头听见浴室门被他锁上的声音,头顶是程书聘的话:“我可没那么多礼物给你当捉迷藏的筹码。”
苏云卿咬了咬唇,“你怎么听见了。”
程书聘靠在她面前的流理台上,他身上的热气和这里未散的水蒸气裹在一起,氤氲成更大的热浪朝她压来,她双手将睡衣捧上,“你先换了,我过十分钟出去,他找不到我就自动输了。”
程书聘目光凝在她脸上,缓声道:“你要我在这儿脱?”
苏云卿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这儿是浴室啊,你换了出去,抓到程宴时给他礼物,他肯定忘了我。”
男人如墨水的眼眸看了她一眼,“那你转不转过身去?”
苏云卿顿时瞳孔睁大,猛地双手捂眼面壁思过。
没一会儿,身后传来衣料窸窣的声音,玻璃镜上黏着雾气,有水珠缓缓滑下,凝成了水线,她尽量小心地呼吸,以免被这沐浴的热气呛入咽喉。
“你做的衣服很合适。”
他说:“不知你看了满不满意。”
苏云卿被他忽然的开口吓得心跳一紧,“关键是你满意。”
程书聘:“我在挑东西这种事上一向不擅长,只知道看价格,贵的就是好的。”
“那你容易被骗。”
程书聘:“别后悔就行。”
苏云卿低头盯着门锁,“你、你是因为公司的事临时赶回来的吗?”
“不是。”
苏云卿心跳“滴答”一下,像花洒上没有完全排完的一滴水坠在地上发出的声响,“你出差前教我的那些事,我可能有些没做好。”
不管怎样先认个错,苏云卿盯着脖子上的那枚火油钻说:“公司有好多事等着你拍板,我这个学生还学得不够。”
程书聘的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一步步像踩在她心蕊上,她肩膀颤颤地缩了下,指尖刚握上门锁,手背就让一道生热的大掌覆上,他们几乎同时握住门把。
“滴答”
断线的水珠又坠了下来,汪出一滩水渍。
苏云卿指尖发了麻,听见他低沉又温柔的嗓音落在她耳边:“所以我这位园丁老师得赶回来,给我的玫瑰园,锄一锄。”
作者有话说:
今晚没有二更,不能熬夜了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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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犬马
◎【一更】不敢,不是不想。◎
苏云卿的掌心湿漉漉地泛着汗, 就贴在门把上,程书聘的掌心还覆在她手背,像是要往下拧, 而这时, 门外传来程宴时的声音,苏云卿鬼使神差地拢紧了门把手, 不让他开门。
这一瞬似有菡萏在荷花池里被雨水砸中, 花蕾欲开。
她低着头, 不敢呼吸太多他的气息,十分钟太难熬, 心跳也几欲膨胀。
突然外面有人敲门, 程宴时在喊:“叔叔, 云卿,你们在里面吗?”
苏云卿做贼心虚,抬头朝程书聘摇头, 眼里祈求,骗一个小孩而已,至于这这般紧张, 连脸都红透了,比脖子上挂的火油钻更艳丽几分。
“怎么了。”
程书聘的声音沉稳低落, 像是与她说话, 又像是同门外的程宴时说的。
“她藏起来了, 屋子里都找遍了,就剩下这里!”
程书聘眸光低压, 瞧见苏云卿指了指门外, 他会意, 说:“那你出去找。”
程宴时:“外面那么大, 叔叔帮我一起找。”
听到这话,程书聘眉梢微挑,眸光落在苏云卿身上,她乌黑的眼珠子一转,点头,然后悄悄藏在门后,指尖小心翼翼地从他掌中抽出。
苏云卿抬眸,撞见他含笑的眉眼,像是笑话她,又怕程宴时听见声响,在她耳边轻轻扫了句话:“他四岁,你也四岁啊。”
她耳朵痒,抬手摸耳垂,现在已经不是送礼物的问题,而是让一个小孩瞧见他们在浴室里的问题。
“咔哒”一声,苏云卿忙躲进门角,程书聘的宽阔身影堵住了门,一手就把程宴时拦腰夹在臂弯下,另一只手把门带上了。
她在这一刻松了口气,低头靠在门上,也不知是因为打发走了程宴时,还是,程书聘终于出去了-
吃过晚饭,程宴时拿着程书聘给他的立体拼图废寝忘食地玩,苏云卿见他坐在地毯上陪小孩,丝毫没有要上楼的意思,有些着急,于是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指尖悄悄扯了下他的衣角。
程书聘的视线转而落在她身上,低声问:“怎么了。”
这时坐在对面的陈慕瑾看得一清二楚,无语地瞪了眼程书聘:“出门那么久,回来还不去好好陪陪云卿,喜欢小孩就自己抓紧啊。”
苏云卿愣住,就见程书聘已经站起身,弯腰牵起她的手,说:“走吧。”
苏云卿懵懵地,跟在他身后小声说:“奶奶是不是误会了,我是有正事跟你谈。”
程书聘单手插兜,斜笑地看她一眼:“那你再去跟她解释?”
苏云卿:“……那,那还是说正事要紧。”
程书聘拧开卧室的门,让她先进去,自己则把门反锁上。
苏云卿将资料放在办公桌上,转头,见程书聘弯身从床头柜里拿了个计生用品,拆开,灌水,然后丢进垃圾桶里。
流程娴熟。
她低着头,双手握了握笔杆,等程大老板坐到办公椅上,她连忙开口:“您看一下资料,这个工厂的工艺很好,我看了下周围的土质,是做莨绸的最佳环境,而且全国能做这种非遗丝绸的大型工厂寥寥无几……”
程书聘长腿交叠靠在椅背上看她:“我们现在是以什么关系在谈?”
苏云卿张了张唇,话说到一半顿住,程书聘是个商人,不是慈善家,情怀这种东西他不屑一顾,“下属。”
男人眉梢微挑,“那我们公事公办,这块地的规划就是做商圈,这个旧改工厂最后只会留下一个烟囱作为纪念。”
苏云卿皱眉道:“我看过其他旧改项目,那些都是淘汰的国营工厂,这个丝绸厂的工艺上了联合国非遗名录,怎么能是淘汰。”
程书聘平心静气地看她:“市场化淘汰,不用谈了。”
苏云卿见他资料都不看,打开电脑办别的事了,急道:“那我好歹是你妹妹。”
男人掌心托腮,眼睛盯着电脑:“妹妹要嫁人,她才不管哥哥死活。”
“那妹妹嫁的就是哥哥啊!”
苏云卿脱口而出。
程书聘眼皮撩起,桃花眼底攒了丝笑,直盯得苏云卿不敢直视,只说:“我想保留这个工厂,虽然听起来不切实际,但我之前看过案例,如果由政府出面扶持,提交的竞拍方案里包括收购工厂,我们可以在商圈中做一个平衡,形成地方支柱产业,就像苏溪镇一样,它就是一个很成功的例子。”
她一口气说完,此刻心里惴惴不安地等待裁决。
“嘟嘟嘟——”
桌上的手机震动出声,是程书聘的,她不再出声,保持安静让他接电话。
“继续。”
忽然,男人沉稳的嗓音落下。
一旁的手机还在响,苏云卿一下子拿不准程书聘的意思,“你接电话啊……”
程书聘漆沉的眸光不动声色地望她,苏云卿并着的膝盖撑着掌心,发紧,发麻。
“虽然我不懂生意,但我跟丝绸很熟,学校年底有一个大展,如果能让这些莨绸在大展上收获目光和订单,那如果你是工厂的老板,不就赚钱了。既然要做商圈,那做什么商圈不是做。”
“所以你现在是拿太太的身份跟我提?”
手机声音还在响,震着她的心头:“行吗?”
震动停止,程书聘依然没有去接。
她在安静中心跳反而加快了,她知道这个请求实属过分,只是让她看着一个那么好的工厂倒闭,让那么多做了一辈子莨绸的老人没饭吃,她还是想试一试。
男人眉梢微微挑:“作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在妻子提出需求时应该满足,但其他男人的太太都是买几个包,见了钻石珠宝就高兴,怎么我太太一开口就要买地买厂和借钱。”
苏云卿头低得更下了。
这时程书聘站起身去倒水,苏云卿忙道:“我给你接。”
男人站在她身侧,杯子让她接过去了,自己则按下了冷水键,水柱冲入杯口,他说:“集团里的老顽固都是利益派,没人敢做未来不知道赚不赚钱的项目,他们只看眼前的蛋糕。”
苏云卿低声道:“我明白的,我就是跟你提一下想法,在外面都没有说。”
“而且我刚来集团,很多人都盯着我的错处,一个审计过来,老板都能被架空。”
苏云卿看着那杯子的水都快满出来,程书聘仍按着那饮水机出水,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知道很难,我刚才说的只是出于我自己的专业知识,的确太理想。”
此时水流顺着杯沿溢出,打湿在她指尖,她开口提醒道:“哥哥。”
这时,程书聘按住的出水键才松开,接过杯子,温声道:“抱歉,弄得水都满了,给哥哥喝掉吧。”
苏云卿仰头,双手把水杯捧给他,程书聘的指腹勾过茶杯把手,指尖不小心触上,令两人都湿了手。
她触电般将手背到身后,耷拉着脑袋进浴室,刚脱了外套,指尖一摸发觉还戴着程书聘给她的项链,于是出门求他给自己解了。
她撩起头发,视线不由看见化妆镜,里面的男人正低头替她解开锁扣,对她说:“我想到那晚你浑身湿淋淋地进来我房间求我借钱给你,必然是走投无路了,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如果是我姑娘,我不会让她吃这些苦。”
珠宝滑下,重量隔着丝绸压在她起伏的心口上,苏云卿心里酸酸的,好像让人戳中了水泡,程书聘还说:“这世上做什么事都难,但有的人能成,有的人失去了却在那里怨天尤人,好了,我明天组个饭局,你陪我去吃就行。”
她眼眸倏忽亮了起来,转头看程书聘,“你愿意试试?”
他大掌抚过她的后脑勺,说:“明晚想吃什么?”
苏云卿:“吃什么不重要,我给你做的衣服你明晚要穿上,那就是莨绸做的。”
“光带上你,他们就知道我有本事了。”
苏云卿皱着眉心笑:“有什么本事?”
男人捏了下她下巴,眼角含笑道:“还不去洗澡。”
苏云卿洗过澡后出来,没看见程书聘的身影,拉开阳台门,就看见隔壁的书房亮着灯,她走过去,刚要敲,却发现窗帘没拉上,男人伏案工作的侧颜就映在冬日的窗棂上,干净又认真。
苏云卿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抬手去端水杯,眼皮撩起,她吓得连忙蹲了下来,然后就这样小鸭子似地挪回了房间。
“酥酥?”
苏云卿竟然有一瞬间想抱头,僵着不动,这时身旁有人半蹲下身,“地板有什么好看的?”
“太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程书聘眸光微转,“床比地板舒服一些。”
苏云卿小声道:“你那么辛苦,换我睡书房吧。”
男人大掌轻揉了揉她的后脖颈,“等你想听睡前故事的时候,再来书房找我,晚安。”-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吃早餐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程宴时的身影了。
苏云卿今天穿的旗袍领夹了兔绒,外套一件白色羊绒大衣,给程书聘做的唐装是上衣下裤,里面也夹了绒,再套一件深色长大衣,宛如人间青衫客。
进了公司,肖南打眼就瞧见这对夫妻,一黑一白,眼花了下,朝陈延道:“还以为是黑白双煞,冷我一哆嗦。”
陈延双手插兜:“那叫黑白无常,雌雄双煞。”
肖南:“……不愧是搞暴力文学的男人,果然很懂。”
集团老板出差一周,回来等着他意见的工作堆成了山,程书聘一点不急,只抽了苏云卿之前提的项目在会议上谈,她这个小助理就坐在边上安静听着,果然程书聘还没说,底下的老总就同气连枝地反对,好像反对的不是这个项目,而是程书聘。
苏云卿眉头皱起,老板有决策权,但干活的是底下的人,他们一闹,苏云卿就紧张,但程书聘这人喜怒不形于色,只说了句:“这个项目我亲自跟。”
众人哑口,出了会议室,苏云卿没马上回办公室,而是找了肖南,“刚才会议上反对的那几个老总,名单给我一下。”
肖南愣愣,“老板娘……”
“叫我云卿。”
肖南:“好的,云卿,我这就去办。”
没一会儿,苏云卿的电脑上就传来了一份名单,都是些老臣,于是拿起手机给姐姐苏云嘉打了通电话,订了几份收藏级的苏绣和缂丝屏风,然后让送货的联系肖南,给这些老总的太太们送过去。
程书聘一直忙到下午,肖南进来提醒晚上的饭局,苏云卿把资料都准备好了,就怕他脱不了身。
“老板,子公司那边还有个汇报……”
“明天再说。”
苏云卿看着程书聘发愣,直到他顿住脚步回头望她:“小酥助理,想罢工了?”
她抿抿唇,摇头,鞋跟走上前,低声道:“可行吗?”
程书聘:“一会你就吃饭。”
“那我什么时候该说话?”
程书聘说:“我给你夹菜的时候。”
饭局设在一家粤菜酒楼的包房,餐桌上已备好了酒菜,今天来的除了工厂的负责人还有几个竞标单位,中间充当润滑剂的自然是政府的招商办,苏云卿还看见了自己的前任老板,秦萧。
秦萧没好气地乜了程书聘一眼,但商场上的笑脸还得摆上,虚以委蛇地握手打招呼,这时莨绸厂的老板一下就看见了程书聘今天穿的唐装,眼睛亮亮地介绍起来,说程书聘的气质更像一位儒商了。
坐在一旁的秦萧扯唇笑了声,说:“这怎么能是儒商,我们程老板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程书聘拉开椅子让苏云卿先坐,“这是太太给我做的衣服,她很喜欢郭老板厂里的莨绸,说到这我还得谢谢郭老板,让我有新衣服穿。”
众人俱都笑了起来,只有秦萧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盯向了程书聘身上那件黑色唐装,苏云卿就安静坐在他身边,身上穿着件兔绒领子的白旗袍,当初苏云卿是他下属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想到带她出来应酬。
“程老板的太太手艺确实很好,以前在我公司实习的时候,还给我缝过衣服。”
秦萧话音一落,整个饭局的气氛顿时僵住,二世祖吊儿郎当地靠在椅背上看他们,眼底带笑。
苏云卿眉心一凝,他这不是利用自己给程书聘丢脸吗,刚要开口,膝盖就让程书聘的腿微微一碰,顿声,抬眸,就见程书聘淡笑说了句:“秦总那件毛衣是奶奶留给你的,我看你破了还穿着,确实长情,不过以后别再乱穿衣服了,弄坏了我可不让云卿再给你补。”
秦萧不知是否听懂他话里“别再乱说话”的弦外之音,但餐桌上的其他人都听懂了。
秦萧笑说:“我现在想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端着有意思吗?”
苏云卿喝了口茶,这二傻子果然没听懂我老公的话,这时程书聘给她夹了道菜,苏云卿开口道:“看来秦总还挺费衣服的,那可以订莨绸来做,这是丝织品中质量最耐用的。”
秦萧唇边携笑:“那可以找程太太给我做啊。”
程书聘碰了下苏云卿的膝盖正要出声,哪知大腿忽然覆来一层柔软,指尖轻轻按住他,浓眉微凝,后脊骨坐直了。
苏云卿淡笑道:“可惜郭老板的莨绸厂要关了,以后这么好的料子都是孤品,我先生这件还是我挑的余货里最好的。”
此时对面的郭老板神色顿时陷入惆怅,“诶,不是我夸,我们厂的料子就是放眼全国全世界都是最好的,我们这块地的泥好,但这做工太金贵了,市场又小,订单不稳定,养不下去啊。”
程书聘金边眼镜下的眉眼微微一笑,“所以这次的投标方案我想改一下,刘主任,工厂我要收,但保留下来,商圈围绕着这片地来开发。”
在座的人顿时愣住,明眼人都知道这厂子不可能赚钱,还不如把地全盖了楼,刘主任目瞪口呆:“程老板,您这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程书聘右掌覆在苏云卿雪腻般的手背上,她似紧张,指尖仍压在他腿上,微微往里滑,他大掌紧紧握住她指尖,语气沉敛:“既然我太太想要,我愿意为她——效犬马之劳。”
一席饭局结束,苏云卿总算走出了酒楼透气,脸蛋因为屋子闷热而泡出水蜜桃似的红。
“他们刚才听到你的提案都傻了,觉得你是有钱没处花,你没看秦萧的脸,他估计在想这世上居然还有比我更傻的人。”
她一边说一边指尖捂嘴笑,像只可爱的小奶猫。
“那你觉得呢?”
男人双手揣在长外套兜里,站在她身侧垂眸看她。
“当然不傻啊,虽然资本家不吃情怀这一套,但是政府招商办吃啊,你想这工厂不关能养着多少人,还能维持社会稳定创造税收,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得一笔扶持资金,你刚才的演技也很棒,一个成功人士还对太太这么好,人设立足了,还怕人家对你没好感?”
程书聘微低着头听她说话,“哪儿演技好了。”
苏云卿双手背在身后:“嗯……你还说愿意为我效犬马之劳,我听了都觉得自己演得不够恩爱了,说得我好像让你做牛做马一样。”
程书聘敛眸低笑,夜色里呼出了白雾,“你想要我做牛做马吗?”
苏云卿红唇微微张,轻“啊”了声,“我、我怎么敢啊……”
不敢,不是不想。
程书聘那双桃花眼底被冷风吹出了一丝红线,内里漾了抹捉摸不透的笑意,看向她:“这有什么不敢的,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也会乐此不疲地让酥酥骑在他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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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邪念
◎【二更】最后的裙子。◎
寓园的阳台吹着冬日的冷雨, 楼下的花园燃着橘黄色的灯,程书聘手里夹着的烟蒂探了过去,仿佛被那灯火点燃, 猝亮起光。
他垂眸吸了一口, 呼出的白气里散着尼古丁混檀香的味道,手肘搭在栏杆上, 冷风吹得指节泛白。
身上的绸袍还未换下, 这样的冬雨和黑衣让他想起母亲殡葬的那一天。
遗嘱里说, 火化后的骨灰要带回申城安葬,他跟着程彦甫回国, 而程彦甫还带着他的新太太。
墓园四周种满了松树, 来祭拜吊唁的都是他不认识的人, 他是母亲唯一的孩子,理应站在墓碑前尽孝,那时他已经十二岁了, 懂很多事,记得很多事,也见过母亲与父亲争吵时被裁纸刀划伤下巴和手臂。
火盆里燃烧的光被雨水浇灭, 手里的冥币烧不下去,而来吊唁的人还那么多, 他一个个地鞠躬, 身上淋着水, 洇出更深的黑色,这时有一位温和的父亲牵着一个小姑娘走了过来, 她身上就穿着一件黑色的连衣裙, 听大人的话, 仰头喊他“哥哥”。
脆生生的, 手里撑着把小伞,那位父亲让她站在自己身边,说:“云卿,你陪陪哥哥。”
她就乖乖地站在他身边,抬头看他,她的眼珠子很黑很亮,是这靡靡冬雨里唯一的光。
他继续低头去烧纸钱,这次她撑着伞跟他蹲在一起,一把小伞,挡在他的头顶,也挡在了火盆上,火苗又燃了起来,先是微妙星火,然后是暖人的热。
没一会儿,身旁的小姑娘去揉眼睛,哭了,他觉得奇怪,她有什么好哭的。
然后她拿出了一方小手帕,自己擦了眼睛,又给他擦,说:“哥哥,烟灰好大。”
她是一个活的人,在这个面目模糊的世界里给了他一句真实的话。
吊唁结束,她那位穿深灰西装的父亲过来抱走了她,不过是万千黑色里的一点,火苗一舔,人走情散。
第二天他在酒店里醒来,却发现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一个管着他的叔叔陪他,他问爸爸呢,叔叔说跟太太去苏溪订旗袍了。
太太……
那个给程彦甫生了个儿子的二太太,如今都变成太太了。
程书聘让人带他去苏溪,去哪儿呢,他想到昨天来吊唁的女孩,是母亲生前认过的女儿。
于是他诌了这个借口,然后让人告诉程彦甫。
苏溪镇太爱下雨了,不过下雨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把东西冲干净,例如程彦甫这个渣滓。
他的身上带了一把刀,是堂哥送给他的英吉沙,刀头尖锐微弯,开过刃,或许也应该让程彦甫尝尝被至亲人背叛的感觉。
来到苏家,他敲了门,那位主人认识他,说程彦甫跟他的太太已经来了,不过现在是中午,在休息,也给他准备一间房。
他说了声谢谢,进了房间后,等人走了,他便出来,那把刀就握在右手,他的左手去敲门,开门的却是一位女孩,昨天陪他一起吊唁,喊他哥哥的人,六岁的模样,长发散在身后,头上戴了个发箍,敲错门了,没关系,他再去敲。
“刀?”
忽然,那小女孩惊呼出声,程书聘把手往身后藏了下,说:“吓到了吗?”
小女孩忽然咧嘴笑,“你是来送给我的吗?”
说着她把他牵进房间,然后把门关上,雨声隔了一层木门,变得更远了。
小女孩翻开衣柜,把里面的旗袍裙都拿了出来,说:“哥哥,帮我把这些都剪掉!”
程彦甫的新太太要跟来申城不是因为吊唁,而是听说申城下的苏溪镇有全世界最好的宋锦,她要来做衣服,好让她在太太名媛会上成为焦点,可这个小女孩却要将别人趋之若鹜的旗袍都毁掉。
他把刀拿了出来,她把精美的旗袍递到他面前,恼道:“快点,我再也不要穿这些衣服了!”
女孩的鹅蛋脸那样干净,不知自己正在毁掉的是什么,缠着水线的手摸上那些料子,他浑身都已湿透,衣服是,睫毛也是,刀尖的水滴坠到地面,冷得他几乎要碎掉,而她的衣服是暖的。
“撕拉——”
刀刃穿过锦绣,划出刺耳声,小姑娘高兴地笑了出来。
破坏使人兴奋,就像一场发泄,将美的东西肆无忌惮、倾尽全力地毁掉,她的衣服都可任由他割裂,而他此刻就是她的恩人,多可笑,毁灭者成了救世主,修桥铺路者无尸骸。
他把衣服割破,她还在那里撕扯碎布,力气小小的,手也小,脚也小,说:“哥哥我还有一件,你等等我。”
最后那一件是金色的公主裙,他的刀下去前问她:“以后没有裙子穿了。”
她有些犹豫了,问他:“这个裙子漂亮吗?”
他说:“不知道。”
“可我不想穿了,我想它们都消失掉。”
原本一潭死水的眼睛微微碎开一层涟漪:“我也想它们都消失掉。”
小姑娘托腮,烦恼:“可是我还太小了,没有办法真正的消灭它们,我打不过大人。”
程书聘看着一地碎布,好像这一刀下去,毁掉的不是美丽的衣服,而是他自己,他几乎被淹没了,被仇恨、被嘲讽、被母亲的怨父亲的冷。
他说:“你会被他们教训的。”
小姑娘坐在地上看他:“我会藏起来啊!”
“怎么藏?”
“我爸爸说,如果有人要对付你,先害怕就输了,要把自己藏起来,表现得很无辜,然后背地里做事,我就说我的衣服是被狐狸叼走啦,大人能拿我怎么办,哦,他们还会被我气死呢。我爸爸是外交官,他说的都是对的。”
程书聘的眼睛微微一怔,小姑娘还抻着最后的裙子让他裁,他站起身,说:“狐狸给你留下最后一条裙子。”
想要报复大人,毁掉裙子是最傻的事。
小姑娘给他打开门,屋外的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风裹来,她说:“哥哥,你冷不冷。”
“哥哥,你冷不冷?”
忽然,有道清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手里的烟蒂燃上指腹,雨丝浇了上去,余温尚存。
程书聘回头,说:“洗好了?”
苏云卿点头,她的长发洗过,半干湿地披在身后,暖融融的睡袍裹着她,脸蛋冻得晶莹剔透,“你快去洗吧,热水暖一暖,好睡。”
卧室里的灯光暖暖地洒在她身上,他朝着光走去,说:“明天下午要去拍婚纱照,到时我去学校接你。”
“跟奶奶和程宴时说了,他们可高兴,你这件衣服要手洗再烘干,赶紧换下来吧。”
“一件衣服紧着穿两天,程太太不如再给我做一件。”
他边说边走进屋子,苏云卿视线恰好落在他衣襟上,领口微敞,喉结尖锐清白,她恍惚反应过来:“呀,今天忘了给你配一个压襟了。”
“忘了?”
程书聘垂眸看她。
苏云卿走到主卧隔出来的衣帽间,“就是这种,穿旧制衣服的时候别在衣襟斜侧这里的装饰品,有点类似西服的胸针,不过我这些都是女士用的。”
程书聘扫过一眼,花样雅致脱俗,看着舒心,于是抬手把腕处的鹰首链卸下,“买的时候听人说过,这是个压襟。”
说着他递过去,苏云卿愣愣呆住,双手接过他的手链,难以置信道:“程老板,您至于用压襟当手链吗?”
苏云卿还是第一次碰到他的贴身饰品,掂在手里极有重量,黑金铰链做工精细,如果讲得出年头,也算是收藏级,他却说:“不戴在衣服上也能压惊。”
苏云卿笑出了声,看了眼衣帽间,“我们分一下区域吧,这一面都给你放东西。”
程书聘:“不用了,我都是放在这儿的。”
他寻着记忆去抽首饰层,忽然目光一顿,身后的苏云卿慌张地过来挡在他身前,“我、我换了!”
程书聘喉结微微一滚,伸手道:“压襟给我吧。”
苏云卿脸颊顿时赤色,双手捧上前道:“对面那一片都是、都是你的……”
男人拿过手链,深看了她一眼:“有劳。”
等他一走,苏云卿下巴都要埋进脖子里,自顾自懊恼丢人了半天,她爬上床把自己埋了进去。
程书聘似乎澡洗得有些久,苏云卿睡得迷糊,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出去的,但第二天清早,奶奶过来敲门,开门的是他。
陈慕瑾念叨拍婚纱照怎么是下午,她准备跟宴时先去,还能给苏云卿挑几件衣服。
其实都是走过场让老人家开心的事,苏云卿配合地说好。
到了学校后跟沈燕燕说下午还有事,要去拍婚纱照。
“你自己是做设计的,怎么不带几身漂亮衣服,咱们院的珍藏馆你去借几件。”
苏云卿笑了声,“不用。”
沈燕燕拿出手机划了几张婚纱照,“你看这些最近火的,你挑一个主纱,欸,我觉得这个抹胸适合你,你的……”
她眼神往下瞟,“真的云卿,你穿这个抹胸的,绝对能拍出水duangduang的感觉,你得让我们饱眼福啊。”
苏云卿瞪她,“闭嘴。”
沈燕燕无奈继续画画,嘴巴嘀咕道:“你一个学设计的能不能别这么保守。”
“我这不是保守,叫艺术,叫无邪念。”
沈燕燕一脸震惊地看她:“你都结婚了你无邪念,那程先生天天吃素啊,谁信!我跟你说,就那种越压抑越绅士的,越变态。”
苏云卿拿过针线朝沈燕燕一指,她立马手指给嘴巴缝上拉链。
这会手机里传来奶奶发的微信,苏云卿点开看——
【云卿,这都是我跟宴时挑的,你来了直接换啊,不浪费时间多拍些。】
苏云卿点开图片放大看,眉头顿时一蹙,沈燕燕瞟了眼,说:“我说什么来着,程老板也想看。”
“这是长辈挑的!”
沈燕燕轻咳了声,“你这拍婚纱照当天还能来上课,王牡丹都不敢说你之前请假的事了,不过你是不是太随意了,衣服都没准备好吧。”
苏云卿疑惑:“准备什么?”
“你这,天生丽质不准备化妆品就算了,乳.贴得有吧。”
苏云卿瞳孔一睁,糟糕,奶奶跟她说摄影楼什么都备了,她想着就是去拍几张的,哪知道她老人家根本就不是去挑要的,是去挑不要的!
“嘟嘟嘟——”
这时,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出声,是程书聘的电话。
她起身走到门外接过来,“喂。”
“你给宴时的衣服今天做不好就算了,我一会办完事从寓园过去接你,提前跟你说一声,你准备一下。”
“程、程书聘。”
电话那头顿住,“嗯?”
“昨天你拉开的那个柜子。”
她指尖抠着手机壳,“帮我拿里面那个,硅胶的。”
男人气息顿了顿,苏云卿仿佛等待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那头终于出声:“我看其他都是一套的,怎么你要的这个,没有透明的小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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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读我
◎【一更】“喜欢这样的吗?”◎
苏云卿掌心捂脸, 她就不该让程书聘去找,还不如现在去商场买一件。
“那个,没有的。”
她咬着牙小声道。
那头的男人倒气定神闲:“嗯, 知道了。”
苏云卿想赶紧阖上电话, 他又接了句:“下次这种事别找别人。”
苏云卿:“啊?”
程书聘道:“主卧除了打扫时间,其他时候门都要锁起来。”
“哦, 好的, 谢谢, 那下次你要带什么,我在家就给你捎。”
苏云卿想到衣帽间里放了不少贵重物品, 寓园最近的花园也在施工, 人来人往的佣人不少, 确实得注意其他人的出入。
上午苏云卿把程宴时的小唐装也赶出来了,用的就是莨绸,她还从工厂里拿了一些送给导师和同学, 现在市面上的莨绸真假难辨,能得一匹好料更是不易,沈燕燕说王牡丹看着正直, 但现在收了他们俩夫妻的贿,放人都爽快了。
中午程书聘到校门口接她, 然后一道吃了午饭再去, 苏云卿想到要拍照, 掌心摸着肚子说不吃。
程书聘:“吃一点不会影响。”
苏云卿就点了份沙拉,对程书聘说:“你点你自己的, 别诱惑我。”
程书聘轻笑了声, 靠到椅背上看她:“晚上是谁吃面吃得那么起劲的, 现在还节食了。”
“那是在家, 就算肚子胀起来也没关系。”
程书聘放下餐牌,只要依她的不再点了,两人吃过饭,苏云卿起身时还摸了摸肚子,好像按一按就能平了。
“肚子胀了吗?”
程书聘像是笑她的过度紧张。
苏云卿理了下裙子,没好气道:“都怪你。”
程书聘双手环胸,一副无罪之人的姿态:“难道让你饿到晚上?不过小酥助理吃一点就胀,肚子比脸皮还薄。”
苏云卿坐上车,恨恨道:“奶奶挑的都是束腰的!你现在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程书聘说:“我只怕那儿没有你这样小的尺寸,还得多打两道褶子。”
苏云卿歪头看他:“你们商人说话都这么好听的吗?再说多点别人就不信了。”
程书聘手肘搭在窗沿上:“难道你想要自己的先生说几句难听的话,例如,”
他指腹轻点了点方向盘,眸光朝向她,说:“肚子吃一点就胀了,真没用,都给我吃进去。”
苏云卿张了张唇,脑子里倏忽冒出他斯斯文文地强迫她吃饭的画面,顿时惊寒悚然。
程书聘金边眼镜下的眉眼浮起笑意,“喜欢这样的吗?”
苏云卿觉得他有点可怕,“你别说了。”
车子停在摄影楼前,程书聘下车后绕到后车厢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礼物袋,递给了她。
两人心照不宣,苏云卿赶紧把袋子藏在身后,又听他道:“项链也戴上,奶奶说的。”
他竟然把送她的珍珠粉钻拿了出来,这儿人来人往的,她又紧张了:“一会你得帮我看着。”
程书聘“嗯”了声,“有助理。”
“拍了婚纱照就行了吧,应该不会提婚礼的事。”
男人阖上车门的动作微顿,眸光压下,“怎么,这一项得加钱?”
苏云卿脸色微变,“都是假的,就没必要演吧。”
“证可不是假的。”
苏云卿:“那婚前还有协议呢。”
男人单手插兜:“程太太想在拍婚纱照前跟我吵架吗?”
苏云卿眨了眨眼睛:“你跟人吵过架吗?”
他头颅微低,遮住了她视线里的光,说:“你可以试试。”
苏云卿脑子里忽然飘过沈燕燕说的那句“越绅士越变态”,心跳顿时骤紧,就他刚才那句“难听”的话,不会有家暴倾向吧。
“您是老板,您先请。”
说着她让开一条道,让程书聘先上楼。
感觉他经过的目光一直压在自己身上,苏云卿不敢抬头。
上了影楼,程宴时正在椅子上晃着腿吃雪糕,穿着小西装,还梳了个大背头,四岁就已经是个小帅哥了,还吃喝不愁,有个程书聘这样的叔叔。
陈慕瑾见两人来了,忙招了招手,说:“快去换衣服,奶奶都给你们挑好了。”
助理过来给他们安排试衣间,并周到地询问苏云卿:“需要我进去给您穿吗?”
她忙道:“不用。”
助理笑道:“好的,试衣间够大,足够让小姐的先生帮您。”
苏云卿:???!
“那我还是找一个……”
“项链我给你拿着。”
程书聘的声音打断她的话,“出来再给你戴上。”
一句话温和地表达了不进一屋的意见,苏云卿点了点头:“好,谢谢。”
陈慕瑾给他们都挑了配套的婚纱礼服,中西合璧,再加上这影楼的人甜言蜜语,她一高兴就都安排上了,反正又不是她要拍。
现在苏云卿就遇到一个问题,西式礼服的纱裙里是鱼骨胸衣,为了凸显女性身材,设计成了沙漏型,尤其腰部的绑带繁密,就是为了束腰的,她开门朝外喊了声:“姑娘,能进来帮我一下吗?”
今天影楼就伺候这一对夫妻,能有什么不能的,穿着工作小西裙的助理殷勤地进来,嘴甜道:“小姐,您身材真好啊!这个绑带我来弄,您背过身去。”
隔壁的程书聘听见苏云卿出来喊人,换了衬衣便出来。
“会有一些紧,您忍一忍。”
男人浓眉一凝,长腿往苏云卿的更衣间里走去,隔着道门,就听里面传来道陌生女声:“小姐,您深呼吸,扶着墙站稳。”
“啊……”
酥酥软软的声音落下,“太紧了……”
程书聘眉头蹙起,五指拢了又抻直。
“让我缓一缓。”
可怜的声音哀求着。
“不行小姐,您挺一下腰,我就给您……”
“叩叩叩!”
忽然,更衣间门外传来敲门声,助理说了句:“还在换衣服,先等等。”
“是我。”
程书聘低沉的嗓音落入,苏云卿指尖捂着腰,恼道:“你还说人家要给我打两个褶子,现在差点没把我腰肋断。”
“那不穿这套了,你让里面那个人出来。”
小助理听出后半句低沉的语气,顿时紧张道:“好。”
更衣间的门推开一半,“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要杯温水。”
他话音一落,苏云卿急了,脑袋从门边冒出来,“还没给我绑上呢。”
程书聘脑袋一撇,让助理去办,而后转身朝苏云卿道:“是衣服的问题。”
苏云卿:“……”
“那我穿都穿了,你让我脱下来不是白忙活吗?”
她声音里又有一丝妥协,他道:“我来。”
苏云卿仰头睁着眼睛见他过来,“那就绑一下,不拉了。”
程书聘说:“好。”
她轻轻把门拉开,身上裹着件小披肩,双手环在身前,长发已经被盘起,露出一道细白的后脖颈,那深陷的颈窝里藏了一点红痣,就像极细的狼毫沾了朱砂,不小心滴了一露在其间。
因为小助理尽职地要开发苏云卿的实力,此刻腰都收紧了,鱼骨胸衣连着腰,往下,是一张薄纱裙,只堪堪挡到了□□,苏云卿护着肩,却忘了腿,紧张道:“你别低头。”
“不低头怎么绑?”
她:“……你绑好了吗?”
“嗯,给你打了个蝴蝶结。”
苏云卿扭头,看到镜子里的后腰,好在腿上穿了透明丝袜,不至于暴露。
“谢谢。”
程书聘似乎全程只低着头看他的工作,“剩下的呢?”
“我会穿。”
程书聘眼帘微微一抬,“我在外面等你。”
她手扶着门送他。
这时温水送了进来,小助理又去敲苏云卿的更衣间,说:“您一会再喝吧,忍一忍,免得想上洗手间。”
苏云卿:“好,你进来帮我拉一下拉链。”
坐在外面沙发上的程书聘:“……”
指腹在扶手上轻点,又看了眼时间,这会程宴时吃完雪糕跑过来看新娘,说:“云卿要吃雪糕吗?”
程书聘:“不吃。”
更衣间里的苏云卿应了声:“拍完照吃。”
话音落,更衣间的房门便被推开,苏云卿低着头提起主纱的裙摆出来,雪白的肩颈和锁骨无任何装饰,也无需遮掩,若群玉山头,出水芙蕖。
助理笑道:“新娘也好了,我们可以拍照了。”
苏云卿想到程书聘还带了项链过来,便摸着脖子朝他看去。
“不用了。”
他走过来,手臂微护在她身后,“如果是刚才在更衣间里的那件短裙,倒适合戴。”
苏云卿在他的低声里也不自觉小声,头靠到他耳边:“为什么啊?”
“那条裙子会让人把注意力放在你的脖子以下,而这条裙子却让人把目光落在你的脸上,所以,不需要珠宝,你的脸已经足够引人入胜。”
他的话沉稳又熨贴,总是让人感到舒服:“所以你在委婉地说这条裙子不好看吗?所以得靠脸。”
程书聘低笑了声,垂眸看她:“你是想问我,喜欢这条裙子还是更衣间里的那条?”
苏云卿眨了眨眼睛,“那条也不算裙子,而且我穿了披肩,你只看得见我的背影。”
此时两人进了摄影棚,在摄影师的指导下,程书聘从后轻揽上她的腰,说:“人的想象会把自己的主观意志加上去,就好比现在,我穿得西装革履,但那衣裤之下是什么样的你没见过,幻想会在事实之上蒙一层柔光。”
苏云卿听他说着,目光真就不自觉往他衣服上落,甚至在他的牵引下,想象里冒出一些轮廓。
“你在想什么?”
苏云卿:“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有些捉摸不透,对所有人都很温和,就像一张卷子里的标准答案,不会出错。”
程书聘听出她话里的犹疑,低声微微一笑:“你是想要读我吗?”
苏云卿眸光一怔,仰头看他,这时摄影师安排新郎坐到沙发上,新娘侧身坐到他腿上。
“我没那个意思。”
她有些不自在地坐了上去。
“你已经在读了。”
“没有。”
他的大掌绅士地扶着她的后腰,“每个人都是一本书,当你感到疑惑时,就是打开他的时候。”
苏云卿低头看着他深邃的脸庞,心头像被小喜鹊咬过,“书?”
隔着镜片,他眉眼微弯,“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哪个’读’?”
苏云卿脸颊微微泛热,“人和人之间会产生好奇很正常,不过你的比喻有些新颖,那你对我这本书有疑惑吗?”
这时摄影师让新娘的手环上新郎的肩膀,她不自觉靠近,裙摆微微牵扯,勾住他的西裤,腰身不得不往上,然后挪进去,再坐下,耳鬓厮磨间,他的话就贴在她耳窝落下:
“当然,酥酥愿意打开,让我读吗?”
作者有话说:
今晚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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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失足
◎【二更】“你有过女人吗?”◎
苏云卿只是不小心说出了自己对程书聘的想法, 很微小的,哪怕轻轻一压就能使之消停的异样,但他却很认真地听, 像一位关心她的兄长一样, 耐心地解惑。
这让她那股好奇心像被点了簇小火苗,风一吹便燃起来了。
“你以前在国外有过女人吗?”
她第一句话便是这个问题。
此时两人拍完了婚纱照, 卸了装束, 她与他站在一块等上厕所的程宴时出来。
“没有。”
他说。
苏云卿歪头:“我不信。”
程书聘侧眸看她:“瞧, 又拿自己的主观意愿去判断别人了。”
苏云卿抿下唇,脸颊的肉被挤成一团, 圆圆嫩嫩的, “这样总会让人觉得有问题。”
“是我老了吗?”
他低低一笑, “男人总得占有过几个女人才算正常?”
这会程宴时出来,跟云卿说:“去吃雪糕。”
很大佬的风范请她,因为她今天给他做了新衣裳。
苏云卿同程书聘往外走, “人总得有一点瑕疵才真实。”
“那你的瑕疵是什么?”
他这一问,苏云卿有话说了:“我爱睡懒觉,欠债累累, 专业没有前途,二十三岁被退婚, 然后又为了钱……”
说到这, 她眸光朝程书聘顿了眼, 低头牵程宴时。
“这算不得缺点,有的人优点可以抵消一切, 让人看不见暗处。”
“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程书聘轻揽了下她的胳膊, 让她走近人行道:“我但愿如此。”
“云卿, 那儿!”
程宴时晃了下她的手, 就看见甜品站前有不少人排队,便朝程书聘道:“你不吃先回车里,我跟宴时去买。”
程书聘看了眼,说:“奶奶在车里,让宴时进去陪她,我陪你。”
“不!”
程宴时喊道:“我要自己买!”
苏云卿朝程书聘道:“那你们俩去买。”
程书聘:“……”
打发走这一大一小后,苏云卿去陈延的车里跟奶奶打了声招呼,这时陈延下车,说:“夫人,我去替老板吧。”
苏云卿摆了摆手,“让他感受一下民间疾苦。”
陈延:“……”
两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抢着要去排队买雪糕,还要第二根半价。
“苏云卿?!”
突然,商场出口有道靓丽身影朝她这边望来,马丁靴小皮裙再配一个亮片夹克,一头的大波浪卷,除了她那位同母异父的妹妹陈梨初,没谁了。
“你怎么在这?”
苏云卿凝眸看她,现在已经十点半了,她家不是一直有门禁吗?
“什么我怎么在这,这儿你开的呀。”
苏云卿:“……”
一旁的陈延提醒,“确实是程氏控股旗下的商场。”
苏云卿示意他先回车里,然而下一秒,陈梨初目光盯向了陈延:“你就是我姐夫,程书聘?”
陈延脸色一沉,“这位小姐……”
“苏云卿,你不会就被他这副皮囊骗了吧!他背着你做的事你都能忍,他就是个大渣男啊!”
陈延眉头拧起:“请尊重我……”
“苏云卿你是不是傻啊,别以为人家有钱娶你是捡了个大便宜,还立马甩了未婚夫。”
“陈梨初,你在说什么?”
苏云卿冷声凝眸看她。
“你也别想瞒我,我在圈子里都听说了,他在国外可是有个谈了好几年的女友,我听他们讲的时候我都傻了,他们还笑话我,说我姐是个大怨种,你也太让我丢人了。”
苏云卿瞳孔怔怔,整个人愣在原地,“什么谈了好几年的女友,陈梨初,你把话说清楚。”
她嗓音冷得发颤,夜风吹得她发抖,牙关咬着。
这时一旁的陈延发现不对劲,开口道:“小姐,我不是程书聘,只是他的下属,其次,您到底是听谁说的,名字一五一十告诉我。”
“你不是程书聘?那谁是?”
陈梨初话音一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小孩稚嫩的嗓音:“云卿!”
她目光望去,就看见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男人正牵着一个小孩,两人手里都拿着一根甜筒。
“老板。”
这时陈延开口,陈梨初发现苏云卿的视线和那个气质矜贵的男人对望,脑子顿时电光火石闪过:“不会吧,程书聘二婚还带娃,你都嫁给他,他们买甜筒都不分你一根!”
陈延抬手揉太阳穴,“小姐,请您离开。”
苏云卿耳边让陈梨初的话吵得乱糟糟的,脑子更是乱成一团线,等到程书聘走过来,对她说:“吃两口就够了,太冷。”
又是这样关心的话,无微不至挑不出毛病,绅士有礼又客气。
陈梨初看见程书聘把雪糕递给了苏云卿,嘟囔了句:“还算有良心。”
陈延一道人墙堵在她面前,“陈小姐,知道您是在跟谁说话吗,如果您父亲陈云凯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么无礼,恐怕要将你吊在电风扇下打了。”
陈梨初此刻是被陈延这个一米九的大块头吓到,提到她父亲自然就不能妄自胡来,毕竟今晚她是偷跑出来玩的。
“怎么了?”
这时,程书聘的声音自陈延身后落来。
跟真正的上位者打交道,完全不一样,陈梨初有一瞬间甚至以为她爸来了,“我、我先走了!”
“等等。”
忽然,苏云卿开口道:“我送你回去。”
程书聘凝眉,“太晚了,让陈延……”
“她是一个女孩,陈延一个陌生男人,我不放心。”
陈梨初撇了撇嘴,“这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程书聘看着她:“那我让陈延送你上下班,是太放心了?”
苏云卿抬眸看了他一眼,说:“我跟妹妹有事要讲,如果让她一个人回家,恐怕要被爸妈骂一顿。”
程书聘眉心微凝,牵了下程宴时的手,小家伙开口道:“云卿,你不跟我回去吗?”
“嗯,我直接在妹妹家住一晚,不用担心。”
说罢,直接把陈梨初拽走,摩登女孩“诶”了声,“干嘛,我要你管!”
苏云卿把她胳膊拧回来:“你闭嘴!”
程宴时看着云卿的背影,抬头看程书聘:“叔叔,云卿有点凶。”
男人手里的雪糕化到指腹,递给了他,程宴时摇头,“我已经有一根了。”
“男孩子怕什么凉,吃了。”
程宴时哼了声,“难怪云卿凶!”
小家伙爬进了车,陈延过来把苏云卿跟陈梨初刚才的话说给他听,“夫人是想从陈梨初口中打听您。”
真丝手帕一节节擦过手指,程书聘眼睫微敛,“你送奶奶他们先回去。”
陈延看了眼苏云卿离开的方向,此时她已经跟陈梨初坐上了出租车。
车里,陈梨初跟多动症似地,又是弄衣服又是抚头发,苏云卿安静地看她。
“要不是我车被我妈扣了,我至于坐出租车吗!还送我,不用!”
苏云卿:“你刚才说的话,讲清楚来龙去脉。”
陈梨初把买的一堆购物袋塞到两人中间,“我可没挑拨你们夫妻感情的意思啊,你要真想知道自己去问他啊!”
苏云卿问什么,她问了,程书聘说没有,现在又拿别人的谣言去质问他。
等等,她质问什么呢,她这个妻子有名无实……
“就当我八卦。”
她话音一落,陈梨初呆住,“你没事吧,你八卦你老公的情史?难怪,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嘴巴也不可能说实话。”
苏云卿开口道:“一会回去我帮你扛雷,你现在可以说了。”
陈梨初轻咳了声,悄咪咪朝苏云卿探过脑袋:“刚才那个长得跟堵墙似的男人……”
“程书聘保镖,放心,不会真把你吊风扇上打的。”
陈梨初靠坐回椅背,“这不是昨天在酒吧聚嘛,有人知道我姐夫是程书聘,说他刚回申城,又结婚了,不混咱们这圈,还跟我打探他的事,那我哪知道啊,后来场子里有个二代,华人圈里的事都知道,就这么一说了。”
说到这,她偷瞄了苏云卿一眼:“我妈这不是打算把我送出国吗,你猜怎么着。”
苏云卿神色凝在夜色里,只一双乌黑眼睛看她,陈梨初摸了摸头发:“程书聘这样的人物,其实稍微打探一下就知道了,你嫁人之前,难道都没做过背景调查吗,我跟你说,你现在跟我回去,确实能替我扛雷,因为你本身就够雷的。”
苏云卿语气冷下:“你什么意思?”
陈梨初掌心搓了搓胳膊,靠坐到角落,“反正我爸妈知道程书聘是这号人物,绝对不会让女儿嫁。”
车身穿过夜色停在陈宅。
苏云卿让陈梨初下车后便把车门关上,她瞳孔瞪大地“诶”了声,扒拉开车门:“你说话不算数,你快给我下来!”
苏云卿结了账,双手环胸跟陈梨初站在门口,这时别墅的试听门铃按响,她说了句:“是我,苏云卿。”
门锁打开,她说了句:“行了,我走了。”
陈梨初挠头,正着急这堆购物袋怎么偷偷带进去,“烦死了。”
“云卿?”
忽然,别墅里的屋门走出道披着羊绒薄毯的女人身影,“怎么弄到这么晚才回来,快进屋。”
苏云卿看了陈梨初一眼:“只是经过。”
一旁的陈梨初呵笑了声,“骗子,撒谎。”
“梨初?”
姜雪沉着脸说:“看看你姐姐,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陈梨初翻了个白眼:“是,就她这样才能嫁入豪门嘛。”
她话音一落,苏云卿敛了下眉眼,“我先回学校了。”
“都这个点了,早就门禁了,进来吧,我煲了燕窝。”
陈梨初叉腰:“妈,我可听同学说了啊,这燕窝喝多了容易生女儿,你问问我姐想要男孩女孩,我刚才看程书聘还牵了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这要是涉及到财产争夺的话,我看还是得有个儿子稳妥。”
苏云卿开口:“那是他侄子。”
陈梨初睁了睁眼珠子,点头:“那就是没儿子,这燕窝更不能喝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姜雪头疼,“赶紧给我进去!”
说完,朝苏云卿道:“还有你,妈妈有话跟你说。”
苏云卿刚才在车上听了陈梨初的那些传言,其实心里是不信的,但程书聘的话又在耳边回荡:
人总是用主观意识去试图掩盖不想看见的真相。
她沉了沉气,跟姜雪进屋。
此时陈云凯也在,看见苏云卿和女儿进来,倒是敛下了一点脾气,说:“两姐妹去逛街了?”
陈梨初瞟了苏云卿一眼,一副:说好的交易。
“嗯。”
苏云卿坐到沙发上,客气地打招呼。
陈梨初脸上有了笑。
苏云卿是个守契约的人,跟陈梨初要了信息,就会帮她躲过妈妈的念叨。
就好像,帮程书聘拿到继承权,他就会缓解苏家的债务危机一样。
人情也是交易,没有好处,谁愿意去花时间。
“叮咚~”
这时,别墅里的门铃响起,正在厨房里舀燕窝的姜雪朝佣人道:“你去看谁来了。”
坐在一旁的陈梨初伸了个懒腰:“妈,苏云卿说她今晚住咱家噢。”
苏云卿:“我说送完你就回……”
“太太,有一位姓程的先生来了,说是找云卿。”
陈梨初:“噢嚯。”
姜雪端来两碗燕窝让女儿们喝下,陈梨初好似心情不错,叠二郎腿,被姜雪拍了下膝盖,低声道:“坐好。”
苏云卿没有喝,只低着头,心思股了团浓浆,将她淹住。
“程先生来了。”
陈云凯语气客气,摆手作请。
“叔叔,叫我书聘就好。”
程书聘的语气总是让人听得和缓从容,嗓音又是天生的低沉动听,很难让人对他产生敌意和防备。
“云卿说今晚在我这儿歇。”
姜雪脸色没有笑容,只是让佣人给程书聘斟一杯茶。
苏云卿眼帘抬起,便撞入程书聘投来的视线,指尖不由握紧,她没在陈家留宿过,但她现在不知如何面对程书聘,面对一个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的男人。
“云卿跟我说过要送妹妹回家,我只是来看看,她到了没有。”
程书聘就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那道视线压着她,出乎意料,他竟然不是来接她回去。
陈梨初皱眉:“你是怕我把你老婆拐了吗,我们一块上的车。”
“梨初。”
陈云凯打断她的话,“上楼去。”
陈梨初一碗燕窝都吃不香了,就在她起身时,程书聘温声开口道:“当然不是,云卿有选择回哪里过夜的自由,只是深夜打车实在令人不放心,我把车开来陈家,等云卿哪天想回寓园就开回去。”
苏云卿蓦地抬眸,却见程书聘将车钥匙放到茶几上,起身道了声别,便往门外走去。
姜雪顿时皱眉,回头朝两个女儿道:“家里有司机,打个电话就去接了,这么晚你们胆子真够大的。”
陈梨初看了眼苏云卿,无端被殃及池鱼也是憋屈:“程书聘有司机,那不是苏小姐说司机一个外人她不放心嘛,转头就带我上出租车了,摆明就是她信不过程家的人。”
姜雪扭头,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见苏云卿忽然起身拿过茶几上的车钥匙,追了出去。
“程书聘。”
院门外,苏云卿喊住了那道修长的背影。
她抿抿唇,把车钥匙递过去,眼睛一直凝在他身上,他的目光似深不见底的悬崖,稍有不慎便能令人失足。
“拿走。”
她的声音在冷夜里微微发颤。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眉眼柔和,此刻落在苏云卿眸中就像戴了一副完美的面具,迷人心智:“我刚才看你妈妈和妹妹好像不太喜欢我,抱歉,我只是不想你们因为我闹不愉快。”
她还摊着掌心,想到姜雪刚才训女儿的话,其实她说的司机只是给陈梨初用的,跟自己没有关系。
“我不要你的车。”
程书聘看她的眼神宽容又深沉:“虽然已经很晚了,这儿离寓园有四十三分钟的车程,我手机也没电了,叫不到网约车,出租车我坐了会头晕,但是别担心,哥哥可以走回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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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试探
◎【一更】“什么不和谐?”◎
苏云卿微微吸着气, 眉心蹙起看向程书聘,“你不用做这些。”
她指尖微转,将车钥匙放到栅栏边的花台上, “我妹妹刚才的语气有些没礼貌, 替她道歉。”
“你为什么要替别人道歉。”
程书聘没有去拿车钥匙,而是朝她走近一步, 苏云卿像只惊吓的小猫, 往后退, 手防备地抬起。
这个动作令程书聘身影顿在原地,她说:“我们的协议有一些不完善的地方, 我可能没有资格去过问您的私生活, 您也没有必要说明。”
她的话很轻, 但却带了个钩子,她在试探。
“你可以问。”
程书聘的语气沉落在夜色中,熨下一片黑雾般的纱, 笼罩着花园的一草一木。
她抿了抿唇,“那我不该拿一些谣言来问您,但是, 我想确认一些事情。作为合作者之间的,了解。”
她的语气断断续续的, 气也不足, 在夜里冷得碎掉, 指尖早就冰凉了。
程书聘:“既然是合作者,如果程太太没有忘记协议的话, 今晚你应该跟我回寓园。”
苏云卿拢了拢指尖, 要么知道他亲口说出的真相, 要么不回寓园听信流言。
“云卿。”
这时候, 姜雪出来,视线在对峙中的两人间盘桓,“快进屋吧,天太冷了。”
她说着手去牵女儿,却被她冰冷的指尖冻住。
“妈,我想回去。”
听到苏云卿的话,姜雪眉头蹙起,“云卿,妈妈在这儿,你也可以回来。”
她看到这样的一家三口,自己倒宁愿是走回去的那一个,于是低声道:“我有事跟程书聘谈。”
姜雪一脸的不放心,但苏云卿已经在挣她的手了,只好道:“那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这次苏云卿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她进屋,心里忽然酸酸地鼓起了泡,原来难过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没有地方可以藏了。
姜雪让佣人拿了东西出来,指尖抚了抚她的手臂,轻声道:“别怕,有妈妈在,如果跟书聘闹了什么矛盾,你陈叔叔也有办法帮你。”
苏云卿垂着头,无声地接过礼物袋,如果不是最后一句话,她有一刻会真的以为妈妈是她的。
坐上车后,程书聘将空调打开,苏云卿还抱着袋子,低着头不出声。
程书聘的车驶出别墅区后,停在了一家便利店之前,下车,苏云卿等着,没一会儿,他回来时手里拿了根雪糕。
递到她面前,说:“你刚才没吃就走了。”
长发掩着她的侧脸,苏云卿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跟爸爸离婚后,她和姐姐去妈妈的新家,冰箱里也有雪糕,她打开拿了两根,一根给姐姐,坐在花园里吃的时候,听见佣人说:“夫人的这两个女儿太没有家教了,随便翻别人家的冰箱,有这么嘴馋吗?”
她说:“我嘴馋吗?”
程书聘听见她喉咙里婉转的水腔,他将雪糕的外衣撕开,用勺子舀了一口喂到她的唇边,“肚子就这么大,能喂多少进去,恐怕尝两口就不要了,难得你有想要吃的,为什么吃东西还要问人眼色。”
她张开唇,被他喂进一口,木棍刮过她的唇腔,冰冰凉的感觉冲过味蕾,窜上大脑皮层,她的情绪似乎在甜食中得以冷静,看他:“那么久了,都没听你提过你父母。”
程书聘又舀了一口雪糕,喂进她嘴里,说:“我爸在国外住院,中风。有专业的医护看着,我这种条件,确实在相亲市场不讨喜。”
她咽了口雪糕,“那你……继母。”
程书聘继续喂,不让她有多少说话的间隙,说:“疗养院。”
口中喂了一大口雪糕,她嘴巴鼓鼓的,指尖却在听见他这句话时猝然攥紧,陈梨初说,这些都是程书聘的手笔,不论他做得多干净,他那个家族的人都在诅咒他。
“是……是你吗?”
程书聘喂得急了,融化的奶色自她唇边溢出,他探过长身,指腹一点点擦过她的唇畔,她往后缩,无路可退,指尖扶上窗门,他的手冰冷地压下,漆黑的瞳仁对上她的目光:“因为这个怕我?”
她的双手曲起,就抵在两人之间,他靠得那么近,这些问题那么多,都不过是掩饰,她想问的是:“你骗过我吗?”
他的大掌抚上她的脖颈,低哑道:“没有。”
苏云卿心头被狠狠地击穿,没有骗过她,所以是,没有过别的女人。
那些都是传言,不可信。
她抬眸看他:“谢谢你的雪糕,我把钱还你。”
他温和笑,说:“想谢我,以后请我吃你雪糕就是了。”
苏云卿确定自己这段时间跟他的相处有一些把握不住,一方面知道是买卖,这让她自我保护意识非常强,她害怕沦陷而付出一些无可挽回的牺牲,女性在面对男人时,天性就会想要付出。
另一方面,他们又是兄妹,这层薄薄的脆弱关系成为接触时的掩饰,令她清醒地给自己留退路。
但现在,她太过问程书聘前任的事就显得没有契约精神了。
而程家的那些事,或许才是他的真面目。
苏云卿再次迷失在程书聘给她打开的这本书里。
第二天到学校,画图总是不顺,更无法集中精力织绣,手机的屏幕划开又关闭,一旁的沈燕燕皱眉开口:“云卿,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烦躁。”
沈燕燕见她抬手推长发,手肘搭在桌上,显然是烦躁透顶,情绪不佳,“我看你院里的事挺顺的啊,该不会家事吧?”
苏云卿生活简单,一猜一个准,果然她转身看过来,深呼吸道:“这么明显吗?”
“呵。结婚前的女人烦躁是因为搞钱的事,结婚后还烦躁,肯定是因为男人,那方面不和谐啊?”
苏云卿眉心微蹙:“什么不和谐?”
沈燕燕摸了摸她头发,“干,不过像你丈夫这样的大忙人,偶尔忽略一下你也没办法,这钱跟家庭总是要一个平衡,诶,可怜的小卿卿,如果我是你老公,才舍不得你这么独守空房。”
这时一旁的陈琳师姐翻了个白眼:“沈燕燕,你改叫沈绿茶吧。”
苏云卿听见“独守空房”四个字才猛然反应过来,她昨晚失眠,程书聘在书房睡的,看见了心思紊乱,看不见也乱。
她觉得自己变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低声道。
沈燕燕趴在桌上看她,“吵架了?”
苏云卿摇头。
她怎么可能跟程书聘吵架,他什么都是对的。
沈燕燕:“那你说说呗,我们给你答疑解惑。”
苏云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觉得心里闷闷的,“我可能是生病了,有点不舒服。”
沈燕燕“噢”了声,“是心病还是身病?”
一旁的陈琳把稿子递到沈燕燕面前,说:“我看你对除了学习之外的一切事情都感兴趣。”
听到这话,苏云卿忽然转眸看她:“我记得你跟国际贸易系的人也挺熟的。”
“嗯,咋了?”
“能帮我打听一下吗?”
沈燕燕坐直身看她。
傍晚,苏云卿跟沈燕燕还有她那位国际贸易系认识的研究生师兄喝茶。
茶室里的点心精致,茶也是上品,冬天的时候围炉煮茶,身子也跟着暖了。
苏云卿伸着指尖靠近炉火边,这时师兄端着茶托过来,“燕燕,你的奶茶,云卿,敬亭绿雪,上等的绿茶,尝尝看。”
沈燕燕双手捧着茶杯,“欸,师兄,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你可是做贸易的啊,国际上的事,没点人脉都丢你导师的脸。”
贺阳手肘搭在桌面上,“我还以为你找我是问丝绸海外市场的事,原来是打探程书聘啊,这毕竟是人家私事……”
沈燕燕把茶杯放下,盯着他看,仿佛下一秒就要走了,贺阳忙摆了摆手,说:“不是我不说。”
他眼神瞟了苏云卿一眼,苏云卿直说了:“师兄,如果我离婚了,你今天就是帮我争夺财产分割权。”
正义感瞬间来了。
贺阳开口:“我也是交易会的餐桌上听几个贸易大佬说的,资本家的原始积累都不干净,国外可没我们这儿阳光普照,谈生意都能上那种岛。”
沈燕燕探过身子:“什么岛?”
贺阳轻咳了声,“就是,有美女和小孩的岛。有钱人的癖好都变态。”
苏云卿眉心凝起,“他去过?”
贺阳知道苏云卿的身份,还是很恭敬的,“没有,没有,他就是去了,但没干。”
“你怎么知道,你在那儿看着了?”
沈燕燕脱口道。
“当然不是,”
贺阳赶紧解释:“我就是听他们说,什么贿赂都可以,除了性.贿赂,他那会有个谈了很多年的女朋友,特别专情。”
苏云卿指尖让茶杯烫着,脸色却比窗外的冬日还要白。
贺阳:“不过应该分了,分了。”
沈燕燕听他这么说,皱眉道:“不是说专情吗,怎么分的,难不成那女的甩了他?”
贺阳:“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他常年戴着的手链就是他女友送的,程书聘这个人很复杂,家族的事是资本讨伐的罪状和谈资,但他这个人对感情的态度几乎是稀有品,他为人也很低调,报道和采访都很少。”
苏云卿惊愕地看向贺阳,脑子里浮现程书聘手腕上的首饰,那枚他一直戴在身上的手链。
沈燕燕:“有他女友的照片,信息吗?”
贺阳摊手:“我都说他很低调,就有几篇英文经济报,他本人的照片都少,更别说他的女友,不过反而因为这样,外界都说他私交干净,不近女色,那些丑闻也都被闪光点掩盖了。”
掩盖……
苏云卿忽然想到程书聘说过的话,有的人优点可以抵消一切,让人看不见暗处……
茶室的热气袅袅升起,灰暗的碳炉里隐隐透出一点星火,就像将一直以来粉饰的假象烧破一个洞,令她在这场楚门世界里得以窥见天外。
她忘了如何呼吸,说话,直等到面前这杯茶凉透了,沈燕燕开声道:“其实每个人都有过去,程老板都快三十了,没有才不正常吧,云卿,你别想太多,我觉得有什么事要摊开讲,你也要信他。”
没有才不正常吧……
可是拍婚纱照那天,她分明听见程书聘说过:是我老了么,男人要占有几个女人才算正常?
他还说,没有过女人。
她问了,他说没骗她。
那她是不是应该停止好奇,只需做好这份契约工作便好,其他的,不该是她越界的地方。
从茶室出来已经是黑夜,沈燕燕戴了耳帽跺脚,说:“这天太冷了,去吃火锅吧!”
苏云卿眸光有些失焦,视线里停来一辆熟悉的轿车,是陈延接她的车。
他怎么知道她在这的?
苏云卿心里还装着事,将那辆车视若无睹,径直跟沈燕燕他们走,而那辆车也在身后缓缓跟着她。
苏云卿有些闹别扭,她知道不该情绪化,所以尽量控制,三个人进了餐厅,却发现已经要等号了,她便坐在门角的椅子上,双手揣着外套兜。
这时门帘被人掀起,机械的电子音播报:“欢迎光临。”
“先生,请问几位?”
“我来找人。”
一道沉稳的声音落下,苏云卿头低得更下了。
忽然,身后坐下一道暗影,暖气烘着她的眼睛,她的指尖死死握住。
“云卿!”
沈燕燕的声音兴奋落来:“有位了有位了!”
说着,她视线被苏云卿身旁坐着的黑衣帅哥吸引,嘴巴张了张,就见苏云卿站起身,而那个大帅哥也站起身,嚯,好高啊。
“那个,帅哥,你也等位吗?”
沈燕燕晃了晃手里的票,“你要是一个人的话,我们四人桌,来吗?”
“燕燕。”
苏云卿握住她的手腕,示意她别说。
戴着金边眼镜的帅哥却说:“可以。”
哇,嗓音好好听,还温柔,沈燕燕已经眼冒金星了。
然而苏云卿的动作却是一顿,转眸愣愣地看向程书聘。
沈燕燕牵着她往卡座走,小声嘀咕:“那个男的刚一直在盯着你看,极品啊,你别难过啊,就算你老公在外面有人了,你也……是吧,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云卿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她,“燕燕,你别乱说。”
说罢,她转身朝那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看去,还没开口,就见他将长外套脱下,放到了卡座沙发上。
苏云卿拉住他的手,低声道:“您、您别坐这儿。”
这时沈燕燕见他们在窃窃低语,朝贺阳使了个眼色,“这会真应该让云卿她老公看见。”
贺阳比较清醒:“燕燕,别人家务事别参与,而且程书聘什么样的人啊,云卿还说要替她争家产呢。”
“什么家产?”
忽然,高大的男人开口问道,顿时把这两人吓了跳,沈燕燕摆了摆手,笑:“帅哥请坐,你也是申大的吗,交个朋友。”
“不是。”
男人坐了进去,留了个空位,苏云卿硬着头皮,拿起筷子戳了下碗筷上的膜,“砰”的一声,顿时把沈燕燕吓了跳,拍着心口朝男人笑道:“你一个人来吃火锅也太寂寞了,我刚才看你一直盯着我们家云卿看,那你有没有注意到她无名指上有东西啊?”
苏云卿动作微顿,果真看向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一枚排钻一枚玉戒。
“看见了。”
说着,男人还自然地拿起水壶给苏云卿倒了杯水:“要是再多戴一枚钻戒更好看。”
沈燕燕和贺阳瞬间瞳孔睁大——
沈燕燕:“帅哥,不至于,您看我这个条件怎么样,咱们申大特多漂亮单身的姑娘,而且她老公你惹不起的。”
一旁的贺阳皱眉:“燕燕,人家看的是云卿。”
苏云卿放下筷子,心里憋着气:“你怎么来了!”
此刻男人垂下眼帘,含笑朝她道:“不是都要争家产了吗,如果我的太太要跟我离婚,我一定会把全副身家都送给她,我可舍不得跟你争。”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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