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纵情四海
◎原来这就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在锡兰, 新婚的二家姐忙于应对各方事宜,没有太多精力顾他。
陆家上下虽待他客气,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但私底下, 小孩子从来不会顾忌这些礼数,看他体弱寡言,知道这是个好欺负的主, 便肆无忌惮地驱使捉弄。
有天一群孩子在草坪上踢球, 招他来当球童, 没玩多久便要故意将球大力踢飞几次, 好让他跑得更远去捡。
黑白相间的足球弹跳着滚向草坪尽头的白色新古典建筑, 没入一片棕榈林间。
他气喘吁吁地追过去搜寻, 看到一个少年长衣长裤地倚坐在某棵棕榈树下,正用书本盖着脸睡觉。
锡兰的夏日永远无尽。
日光对这片热土从不吝啬,映得阔叶苍翠欲滴,只要伸出手去, 那片绿意就会顺枝淌入手心。
而这个人清冷得仿佛被玻璃容器罩在另一个气层, 摇摇坠坠的树影徘徊在他身上, 仅露出的几寸皮肤白皙通透, 没有染上一丝热带的季候。
皮球正撞上少年倚着的那棵树干, 停在他手边。黎盖伦看他静静坐着, 生怕惊扰了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捡。
对方的反应却比他更快, 先一步把手搭在球上,向身后一收。
随着少年突然的动作, 书本也从他脸上滑落下来, 露出书页背后一双墨黑深邃的眼。
黎盖伦被少年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顿了顿, 略略打量了一番,立刻意识到这也是个陆家人。
根本无需对方开口介绍,从眉眼里就写着血脉相连。
奇怪的是,他来锡兰也有近两个月,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久等不到下一步反应,黎盖伦清了清嗓,主动打破沉默:“那个,你好,我来捡球。”
态度礼貌又友善。
对方好像这才意识到有一只皮球被他按在手里似的,视线低下去看了一眼,随后冷淡地回道:“有什么好捡的。”
他那时候只会扮老好人,并没有被这莫名其妙的冷漠冒犯到,憨憨地顺着问话回答:“他们还在那边等我呢,不捡回去怎么继续踢球。”
他并不认得这个人,但对方似乎很了解他,掀起眼帘从下往上睨着他,又接着问:“你就任他们这样差遣你?”
黎盖伦“啊?”了一声,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难得找到同龄玩伴,已经很开心知足,不想计较这些细节。
像被看穿心思,对方径自嘲道:“何必,你再怎么委曲求全,他们都不会带你玩。”
黎盖伦被戳到痛点,立刻弹起反驳道:“谁说的,要是有人踢累了,就会换我上场的了。”
“你很怕孤单?还是为了寻得旁人关注?”
少年原本淡漠的眼风变得锐利,沉沉地打量着他,好像能将他完全洞悉。
黎盖伦只感觉这个陌生人老成得可怕,迫切想要避开。
“不要以为自己很会读心,我不过是乐意奉献!”
他弯腰抱起球就要往回走,久等不见球童回归的那群孩子沉不住气,也朝这边跑过来,想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为首那人是陆家大房长孙陆司麟。
陆司麟见他抱着球,旋即又越过他看到树下的陆敬一,表情里露出强烈的嫌恶。
陆司麟上前一步质问:“这个球被他碰过了?”
陆司麟几乎高出他一个头,气势汹汹地插着腰横立他面前,压迫感十足。
黎盖伦懵懵地仰起脸,半晌才意识到陆司麟问的是谁。
正犹豫该点头还是摇头,他回头去看树下的陆敬一,而对方阖着眼,双手枕过在脑后,依旧安然地坐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
等不及他应话,陆司麟又厌憎地“呸”了一声,骂道:“看得起你才安排你捡球,这点事都做不好,真是够低能。”
黎盖伦在突如其来的辱骂里睁大眼,手上一松,皮球从怀里滑落。
陆司麟走过去一脚将球踢飞,回头朝他丢下话道:“丧门星碰过的球,还怎么要?你也只配和这种人凑在一起,两个都是家族怪胎。”
一群孩子也学着陆司麟的样子轮番上来呸他,随后避瘟神一般跑远了。
他愣在原地,大脑迟钝地消化着那些恶意的话语,陆敬一好像还嫌他不够窘迫,手撑着地面站起来,在身后补刀轻笑了一声,掠过他离开了。
*
与陆司麟彻底撕破脸,连球童都没得做,黎盖伦心中没有一刻不盼望早日归家。
但又舍不得二家姐,每天纠纠结结地捱日子,与另一位怪人各占据一棵棕榈树,一坐就是一整天。
陆敬一只当他隐形,不是忙着睡觉,便是捧着书专注阅读,不曾分过他半个眼神。
他实在好奇陆敬一的真实身份,私下问过陆家好几个佣人,人人皆是摇着头感慨:“这么好一个孩子,怎么天生这种衰事。”
再追问究竟是什么衰事,立刻就讳莫如深,寻借口溜了。
没几天,陆敬一在走廊里拦下他,开门见山道:“不用再问了,他们不会告诉你。”
他一只手插着口袋,倚靠在白色罗马圆柱一侧,神色疏淡,那股冷感好像要从骨子里透出来。
黎盖伦被他撞破,眨着眼,迅速接话:“那……”
陆敬一面无表情道:“我更不可能告诉你。”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
“好吧。”
自闭了几天,并无任何人在意,他实在是闷得发慌,遂问佣人要来一副扑克,一人分饰两角地对打。
陆敬一偶尔瞥几眼他的出牌组合,终于看不下去,开了金口嘲他。
“原来这就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用得着你来管?”他头也不抬地洗牌切牌,“我自己玩得开心就行。”
陆敬一好像来了点兴致,放下笔,主动提议:“这样,你要是能赢我一次,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或者回答你一个问题。”
他自认运气还不错,就算技法再不精,也总能有一两次侥幸取胜,当即跃跃欲试,想要赢得一次提问的机会。
然而几轮下来,他分分钟只想摔牌走人。
“不是吧你,这也算到?一定是透视!!!”
“喂手脚放干净点好吗,不要出千!”
陆敬一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赢你不需要任何技巧。”
后来终于是输得心服口服,只能抓着一堆打不出去的牌安慰自己。
“我也对陆老爷的发迹史略有耳闻,知道他当年在濠城从一个小荷官做起来,凭的是记忆力超强,不仅会摇骰,还能听点数,我如今只不过是输给家族遗传。”[1]
“也不全对。”陆敬一缓缓放下手中最小的一铺顺子,补充道,“重要是无论起手的底牌有多糟,最后都能赢得最漂亮。”
“行行行,你厉害,明知我一定打不赢,还假惺惺提议个什么?不就是想玩我嘛,跟其他人一样。”
他以为是找到玩伴,对方同样是在拿他当猴耍。
他气呼呼地将草地上四散的扑克牌往中央一拢,全部抓起来转移到更远处的树下,独自蹲在地上生闷气。
*
大家族里是没有个体私隐的,他小时候也没意识到这算冒犯,好奇心驱使下,还是悄悄跑去向二家姐探听。
二家姐也从二姐夫那里听说过这号人,但不便与小孩子细说,只简略地提及陆敬一是陆家大房那一支的孙代,与陆司麟本是同胞兄弟。
谁料还未出世便被风水大师掐指一算,说他命硬克祖,祸及门楣,冠上丧门灾星的名号,成为不可以被陆家承认的存在。
陆家做这类行当,最信一命二运三风水,对此忌讳万分。若不是陆老爷在一场重病后心态转善,他甚至不可以留在陆家。
易书一掀,卦盘一转,便定夺某人一生的福祸,亲眷避之若浼。
黎盖伦也是被同一位风水大师算命赐名,对这所谓迷信同样心有戚戚,进而对陆敬一生出几分相怜,不再计较他的冷淡孤僻,开始锲而不舍地寻找话题邀他说话。
陆敬一懒得细究他为何态度大转,偶尔搭理他几句,他便像得了鼓励,越发积极起来。
陆司麟大概是看不惯他与陆敬一走得近,又冒出来拉拢他,邀请他加入他们的游戏队伍,并许诺会给他更好的待遇。
他不过是心思单纯,并不是蠢,当然立刻拒绝,扭头即走。
回头向陆敬一提及此事时,还带了点义愤填膺。
陆敬一难得把注意力从自己的思绪里剥离出来,反问他:“为什么要拒绝?”
“这还要问?他一定不安好心。”他不屑地哼哼,“我不至于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拒绝。”陆敬一却有不同看法,“你可以试试。”
“不必试了,如果我去加入他们,陆司麟一定会威胁我,不让我再来找你聊天……”他忽然醒悟,“哔——是不是正合你意?”
他满脸写着委屈:“嫌我烦可以直说。”
陆敬一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他。
“你根本没必要对陆司麟言听计从,别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那好。”他一骨碌爬起来,“我去试试。”
作者有话说:
早鸭~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看回忆……下一章就会回归现实啦。
第二更尽量14:00前。
[1]澳门简称澳城感觉不够好听,用个清朝时期的名字: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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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庄童年好惨哦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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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32、纵情四海(二更)
◎陈棠苑,我想要她。◎
“来吃果吗。”黎盖伦用上衣兜着几个褐刺刺的人心果跑过来, “他们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陆敬一扫向他单薄孱弱的身板,懒洋洋道:“你自己吃吧。”
他盘腿坐下,手掌在裤腿上拍了拍, 开始抱怨:“我不会再跟他们一起玩了, 反正不管怎样他们都看不起我。”
“表面上说给我安排一个好位置,让我踢前锋,实际上根本没人传球给我啊, 问就是我跑得太慢, 体力不行。”
“爬树我也爬不上去, 只能留在树下捡果, 他们故意朝我身上扔。”
“玩游戏也是, 反正规则一时一个样, 都是他们说了算。”
絮絮叨叨半天,也不见陆敬一有半点反应,再想想,自己好歹是星洲黎家人, 无端端来此遭这些嘲辱, 还都是被陆敬一叫去的。
黎盖伦越想越气:“陆家没一个好人!”顿了顿又补充, “除了我姐夫。”
陆敬一终于嗯了一声。
黎盖伦更加恼:“你倒是承认得挺快。”他站起来, 快速地抹了一把眼泪,
“我只是想要跟大家一起玩罢了, 这也有错?”
陆敬一在他背后开口:“我可以帮你。”
他吸着鼻子扭回头。
陆敬一的嗓音淡淡:“错的是他们,不是你。”
“所以?我看你都自身难保, 又能怎么帮我。”
陆敬一用眼神示意他坐回来,也不跟他解释为什么要这样, 只让他照着话去做。
并不是些光彩的举动, 他光是听完, 都觉得幼小心灵受到冲击,更逞论要去实践。
陆敬一冷眼看着他的犹豫:“比起他们对你做的,不过如此。”
“可是我二家姐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家姐有没有讲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像没有。”
“那现在我教你。”陆敬一的语气平常得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想赢,你要先沉住气,适当示弱,等待时机。
“……用不着你教,我没想要赢。”
“那就不要怨别人看不起你。”
后来到底还是被陆司麟耍弄得过了头。
他想要退出这个小团体,陆司麟早已看穿他的怕事软弱,蛮横地说退不退出由不得他说了算,同时变本加厉地想戏法捉弄他。
他忍无可忍,某天在球场上撞开高大的后卫,夺下足球,回身一脚精准地飞击在陆司麟的膝盖上。
陆司麟痛叫一声,捂着膝盖骨跪下去。
他赶紧跑上前,连连道歉,一边作势要拉。
陆司麟暴跳如雷,拍开他的手,忍着痛跳起来,骂道:“你是故意的!”
到了这一刻,他反而十分平静,甚至有些想笑。
“我不是。”
“你是!绝对是故意的!你个星洲死扑街,狗怪胎,居然够胆踢本少爷,我丢你个冚家产——”
“啊!!!”
陆司麟再次尖叫着跪倒在他面前。
黎盖伦收回踹上对方另一只膝盖的腿,好整以暇地应道:“这次是故意的。”
孩子们发出惊呼,陆司麟滚在草坪上,还在一边骂。
“去!去叫大人来!”
果然像陆敬一说的那样,陆司麟只知道搬救兵。
很快,大人们便被好事者带了过来。
陆司麟先发制人,装模作样地在草地上左右翻滚,放声恸哭,其余的孩子也跟着附和,指责是黎盖伦性格阴毒。
“我细弟不是这种人!”
二家姐也闻讯赶来,捉住他的手臂,柔声安抚,“阿益不要怕,究竟怎么回事,你跟二家姐说。”
到底事关黎家来的贵客,陆家上下全都朝这边聚过来。他暗中向四周观察,陆敬一双手插袋站在最外层,隔得远远地,仍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待观众都来得七七八八,他才拉开这出戏的大幕,抬起手臂顺着防晒长袖套的边缘一点点扯下,露出青紫的胳膊。
他张了张口,语调里立即沾上哽咽:“二家姐,对不住,弟弟让你丢脸了……可我实在是……”
这句话虽然也是学来的,但此刻说出来,的确是出于真心,怪只怪陆司麟逼人太甚。
二家姐倒吸一口气,开始检查他身上的其他位置,衣服一掀,皆是触目惊心的瘀斑。
其实严格说起来,陆司麟今日挨的这两脚,比他严重得多,但他自幼被锁在房里过分呵护,细皮嫩肉的,指甲随便刮一道都能留痕,乍看表面,的确骇人。
陆家人不是不清楚陆司麟的顽劣,此时又证据凿凿,全都看在眼里。
陆老爷大发雷霆,不等二家姐开口,率先表态一定会好好管教这个二世祖,给黎家一个交代,甚至当场要逐他跟着回星洲赔罪,直到黎盖伦满意原谅为止。
二家姐哭得声泪俱下:“怎么会这样,我只得阿益一个最亲的亲人,陪着我到锡兰来,竟然遭这种委屈。”
二家姐为嫁来陆家本就牺牲良多,又是新婚燕尔,陆老爷更加下不来台面,颤巍巍撑着拐棍从轮椅上站起来,朝仍瘫在地上的陆司麟身上狠抽。
连着陆司麟的父母也被揪出来一起痛骂“不识教仔,只想早日气死他分财产”。
二家姐当然知道这些难听的话是骂给她听的,也不吭声,只将黎盖伦揽在怀里,捂住他的耳朵。
二房、三房也乐见其成,面上凝重,实际心中窃笑连连。
闹剧最后以陆司麟向他鞠躬道歉,禁足罚抄十万字《古文观止》收场。
他再次跑去找陆敬一,怀着无限崇拜。
“这场戏真的像是被你提前安排好的一样。”
“接下来,轮到他们求着你一起玩。”陆敬一将放在手里把玩的宝石高高抛起又接下,随后朝他掷过来,“规则你说了算。”
黎盖伦摊开手,掌心里躺着一枚圆润的金绿猫眼石。
“我已经不稀罕。”
“这随便你。”陆敬一无所谓道,“做选择是赢家才有的权利。”
陆司麟被罚禁足,其余的孩子果然主动过来找他,不是道歉便是示好,众星捧月地围着他献殷勤,热情到令人难以招架。
他到底还是年纪小,抵不过与玩伴尽情嬉戏的诱惑,记恨了几天,又没心没肺地在锡兰度过了余下时光。
虽然日后在名利场上见多了人心,再回过味来,才意识到陆敬一利用他去对付陆司麟,暗地里得到好处只多不少。
自己那是被当了枪使,还一脸崇拜,以为遇上什么良师益友,乐呵呵替对方数钱。
*
黎盖伦被久久未掸掉的烟灰灼到手指,终于回过神来。
眼前依旧是那道洒脱又散漫的剪影轮廓,少年的隐忍与青年的矜傲在往昔与今朝间交错,风流不群。
陆家人长得都好看,黎盖伦第一次见到他姐夫,就觉得很好看。
但陆敬一,不,现在应当称呼他庄律森,还是个中翘楚。
哪怕暌隔多年,他自认阅人无数,这个评价依旧有效。
庄律森察觉到黎盖伦投来的目光,转过脸来与他对视,旋即笑道:“不用客气。”
黎盖伦:?
“你又自作多情什么?是你该多谢我。”
黎盖伦抱着臂,一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多心机”的神情。
“若不是我替你演那出戏,你爸妈……sorry,大房那两个怎么会同意让你也去英国读书。”
“我听家姐讲,陆老爷最后的遗嘱里,陆司麟的股份都分了你一半。”
“就当是学费了,陆司麟替你交的。”庄律森应了这个指控,气定神闲道,“你如今应该没少用我教你的方法与人博弈。”
“啧,衰就衰在我学艺不精,还没学得你的不要脸。”
“不要紧,够用了。”
黎盖伦:“……”
黎盖伦想起过去蠢笨的自己,也觉得好笑。
“不如这样,我们如今就当互不相识,这样彼此的黑历史就都作古。”
“随便你。”
“咳咳,当然。”黎盖伦顿了顿,“旧跑马场的事,如果你有需要到我的地方,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帮你。”
庄律森抬眸,慢条斯理地掐了烟,好像对他的话一点都不意外。
黎盖伦也意识到这一点,气哼哼问:“你是不是就在等我主动说这一句?算准了我会帮你。”
“那么气做什么。”庄律森纠正他的话,“你也不是在帮我,是帮你二家姐。”
陆家大房如果彻底失势,二房、三房总有好处捡,况且黎家现下也风波未定,内外都在角力,二家姐如果能有强势的夫家撑腰,他们的胜算当然更大。
“罢了罢了。”黎盖伦烦躁地抓抓头发。
时隔多年,非但毫无长进。
如今他是明知要被利用,还自动上好膛递到人家手里,生怕对方不扣扳机。
他丢给庄律森一张私人名片:“那就再联络。”
黎盖伦抬脚正要回去。
庄律森再次将他叫住:“Garen。”
“Garen,我的确需要你帮我。”庄律森诚恳道。
黎盖伦停下脚步,心中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潜意识里立刻升起警惕。
庄律森也会开口求人?还对他用上这样的措辞与语气?
听起来就事关重大。
还未等他想出有哪件事值得如此大费周章,便听庄律森在身后道:
“陈棠苑,我想要她。”
作者有话说:
黎盖伦:你疯啦!!
小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
啊啊啊啊啊,收藏愿望达成,手动撒花~~~感谢大家的鼓励 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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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花花花花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有趣的过去】
【身份来了哈哈哈果然不简单!!!突然想起来25字评的分好像多点,也不知道晋江改没改这个规则!!!!大大加油!好像有了25字唉!!!!】
【男主这种出身是不是相当于du王4房那个在他去世才公布出来的儿子一样?可能就是因为一些玄学的原因一直不被公开】
【好看!太太好棒!】
【果然是步步为营】
【
【黎盖伦:我没听错吧?】
【-
完-
◇ 33、纵情四海
◎这人不值得!◎
此时的吸烟区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空气的流速仿佛也在这一刻趋于静止, 只剩过道处两排繁茂的阔叶植物在夜风中零零颤动,沙沙声喑哑又断续,听得人心烦。
黎盖伦一时竟不知是户外的海风更凉, 还是庄律森的直白更令他像被兜头一盆冷水。
黎盖伦掉回头, 气势汹汹地在庄律森面前重新站定,话里再没有半分客气。
“我刚才跟你讲的话都讲到海里去了?”
“还是你现在已经卑鄙到,不择手段。”
“英国人教你的?还是何先生教你的?”
庄律森静静等他说完。
“就这一次, 你开什么条件, 都可以。”
“Are you mad(你疯了?)”黎盖伦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
“你不就是希望那块地不要落在陆家手上吗, 我不是说了可以帮你,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 没必要再动陈棠苑!”
庄律森挑眉:“是我讲得还不够清楚?”
“Fine, 你是想追她,对吧?”
黎盖伦语速飞快,已经顾不得太多条理性。
“你知不知道她家实际情况?你知不知道你的竞争对手有多少?你知不知道她光是嫁妆就……”
庄律森要他打住:“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知难而上。”
黎盖伦心知跟他说不通,想要直接甩手离去, 却又不敢放心。
他本不必如此急切, 从过去到现在, 放下狠话要去追求陈棠苑的人从香江排到巴黎, 连她一个眼神都难拿到。
气就气在陈棠苑偏偏还对所谓真爱心怀憧憬, 又偏偏在这个节点撞入庄律森设下的迷魂局, 对一个十分危险的人动了情。
庄律森这个人,若说他没有底线, 不讲情面,倒也不是。
旁人对他好与坏, 他都会记得, 日后加倍奉还。但他待谁好, 也仅仅是基于旧情的回报,绝不是出于真心。
这种人不会有真心。
“其实以你现在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黎盖伦幽幽地问,“或者你考虑陈玮芝吗?同样是陈家人,陈玮芝还要得势得宠,性格又温顺,大方知性,一定更合你需求。”
随便什么人都好,总之别来招惹陈棠苑。
“你不愿意帮也没关系,我不过是看在你与陈小姐的交情上,提前知会你一声。”
庄律森并不理会他的提议,径自挑明最后结论:“我就是非她不可。”
“少来假惺惺。”黎盖伦被他的油盐不进梗到,出言相讥,“我看你连在她面前坦白你的真实身份都做不到。”
“不要以为她现在对你有些好感,你就能怎样,她的婚事连她自己都做不了主。”
“原来她对我有好感。”庄律森朝他露出从容的笑意,眉宇间英气更甚,却怎么看怎么令人身心憋闷,“多谢告知这个消息,你的确帮我很多。”
黎盖伦:“……”
*
黎盖伦杀气腾腾地返回包厢。
陈棠苑的注意力一直流连在紧闭的厢门附近,此时见大门猛地被人推开,立刻伸直脖子望过去。
眼见进来的却不是想见的那个人,她的心情失望地沉了沉,再次怏怏地坐回去。
黎盖伦大步走来,挨着她坐下,倒上酒猛灌了几口,重重将空酒杯磕在台面。
陈棠苑分出神去看他铁青的脸。
“出去一趟,你吃炸.药了?”
“我们先走一步。”黎盖伦抓起她的手腕,催促道,“我有话要问你。”
“走这么早?”陈棠苑一愣,“你还没玩够吧。”
黎盖伦知道她别扭的小心思,气笑:“到底是谁没玩够?”
“莘莘还没玩够。”陈棠苑又把锅推给还在兢兢业业替她向麦克刺探情报的方靖莘,“坐下来喝酒嘛,有什么晚点再说。”
黎盖伦离开后,庄律森又独自在室外散了散身上的烟味,此时方姗姗折回。
陈棠苑的手腕立刻从黎盖伦手中灵活地抽出来,转了头去看。
他推门进来,隔着憧憧人影,目光第一时间与她碰了碰,自然得好像已经这样望过她无数次。
午夜将至,舞池里释放热情的男女也变得消倦,纷纷回到座位上饮酒歇憩。
偏台上的乐队换了几首老歌,还在落力地唱。
“给我熊热眼光一遍,一千遍。”
沸反盈天的声色中,他明明处在灯光打不到的暗处,她却觉得他的身型轮廓格外清晰。
“陈棠苑!”
黎盖伦连名带姓地叫她回魂,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真的喜欢那个人?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就喜欢!”
陈棠苑莫名被他劈头一番质问,长睫闪了闪,下意识装傻:“哪个人?”
黎盖伦面色看起来很是不善,陈棠苑警惕地向四周看看,生怕这些话被旁人听去,传成不受控制的风言风语。
可是麦克还在旁边呢,谁知道他能不能听懂广东话,陈棠苑紧张得脸像火烧,立刻按住黎盖伦的手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就这一瞬的错开,庄律森已经被其他人招呼过去,邀他参与她们的酒局游戏。
一群人正在玩骰子,问他会不会。
庄律森婉拒:“从小就对这些不感兴趣,逢赌必输,实在是怕了。”
几个豪放派著称的玩咖先前问清了陈棠苑对他并无特别兴趣,此时都开始跃跃欲试,想要自己上手攻略一番。
“就算不会也没关系啊。”有人手指点向一位坐在角落刷手机的短发女子,朝他介绍,“这位是郑嘉露Lulu,她很会玩的啦,就让她教你嘛。”
Lulu立刻丢了手机,积极接下朋友为她打的配合,笑得无比俏浪:“保证学会。”
庄律森面不改色地避开短发女子抛出的丝丝媚眼,只是客气地颔首打了个招呼,侧身挑了一个离她更远的位置坐下,准备象征性参与几轮再寻借口离开。
陈棠苑眼睁睁看着他在几个女孩子热情地邀请中坐下,立刻有人凑到他耳边向他介绍起特殊的玩法规则。
黎盖伦还在一旁阴恻恻地煽风:“看到没有,这种人,十足的来者不拒。”
陈棠苑没吭声。
她见过他独坐在吧台时拒人千里的冷漠姿态,当然不会被挑拨,只是看着这样不和谐的画面,仍然免不了心堵。
她离得远,听不清那边的说话声,只看到他似乎不太擅长玩这类游戏,面前的酒杯一次又一次被倒满,看起来多半是输的。
黎盖伦同样看在眼里,不屑地嘁了一声。
这人当年对他可从未手下留情,让都没让过他一次,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新手。
Lulu支着下巴围观了片刻,并未死心,此时也站起来走到庄律森身后,涂着绛红蔻丹的手搭上肩膀。
“看来庄先生今晚运气不太好呀。”Lulu倾下身来,去数他开出的点数,“每次都是差那么一点。”
她向前迈了一步,身躯一软想要借势坐在他腿上。
庄律森反应比她更快,不动声色地错开身为她让出一小片空位,又用手腕暗暗隔了一下,防止她歪倒进他怀里。
Lulu一时没有找到支撑点,重重跌坐进沙发里。
她正要发作,庄律森又伸出手轻撑住她肩侧,将她的坐姿扶正,然后很快抽开。
“郑小姐,小心。”
他的动作得体又绅士,一副正人君子的温文,仿佛一切只是个意外。
一群人都看过来,Lulu不自然地拨拨头发,只能挽尊解释道:“哎呀,地板太滑了。”
“没关系。”庄律森正想借势下桌,“既然郑小姐想玩,就让给郑小姐。”
Lulu拈起一颗骰子放在手心里颠了颠,转头朝他说道:“不如让我来帮庄先生摇两把,试一试手气。”
也不等回话,她便自觉主动地替他做了决定,打了个手势,要游戏继续。
骰子哗啦啦地摇起来。
Lulu将色盅摇开,然后低低地掀开一条细缝。
她朝庄律森眨眨眼:“可以凑近一点嘛,离得这么远,点数都要被邻家看光了。”
庄律森并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同样的距离,只低眉扫过一眼,便点头道:“可以了。”
为了提高乐趣与难度,一群人把玩法设置得很复杂,需要一级级把各自的点数加上去,最后所有人手里的点数全部开出来,才按照一整轮的输赢计算酒底。
Lulu两只手一直交叠着搭在色盅顶上没放开,心里使着小计划。万一庄律森在游戏中记不清自己的点数,需要重开再确认,她便要暗示他来握着她的手才可以打开。
然而几轮下来,他每次都是快速扫过,便示意她可以合上,再没出声与她交谈过半句。
Lulu听他每一回合报出的数字,终于看出他方才全是故意输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在场每一个人的组合都计算清楚,数字掐得刚刚好,比全赢还要有难度。
“你这样喊,一定又要输。”Lulu单手拢起靠近他耳边,轻声说了一个数字,“不如照我说的试试。”
她胸有成竹地朝他扬扬嘴角,想要藉此告诉他,她可不是空有美貌与家世的花瓶,她照样有真才实学。
她这样亲昵地靠过来,庄律森敛下眉,眼里没有一丝温度。他在她百般催促的眼神中,依然说出另一个数字。Lulu心一急,又继续指挥他照她说的去做。
这一局结束,他们排名掉到垫底,几乎输完全场。
一群人开玩笑般起哄。
“Lulu是不是不知道怎么教人呀,还是把脑子都放在别人身上了。”
“过分了过分了,不听你的还好,一输就输到这么惨烈。”
“人家就是口渴想喝不可以吗,来来来,倒酒倒酒,算上Lulu那一份。”
“你们这算二打一,输了酒也要喝双倍才行。”
“为什么不按我说的来?”Lulu沉下脸质问,“故意输这么多杯,谁喝得完,我可不喝,你自己喝。”
“实力有限,拖累了。”他虽然是在抱歉地笑着,她却从他眼底接收到一丝警告,提醒她注意分寸。
Lulu被他降至冰点的气场慑住,猛然意识到这个男人绝非如他表面所展现出来的那般尔雅温文,她怔了一怔,不情不愿地挪远几寸,装作若无其事地去接酒杯。
陈棠苑的脸色越看越黑,中途有好几次,她都按捺不住想要上前替他解围,却被黎盖伦死死摁在原位,百般阻挠。
“郑嘉露脸绿成那样,到底是输了多少?”方靖莘也停下与麦克的交谈,关注起那边的局势,“她不是MIT计算机学院的吗,玩这种数字游戏从来没输过的吧。”
“My God!”麦克这时也急切地摇起头来,拿出手机,一边自言自语着说道,“我要通知林泽马上过来,Layson酒精过敏,喝不了太多酒。”
陈棠苑闻言立刻向麦克追问:“怎么会,他酒精过敏吗?”
“是真的,邵小姐,平日需要喝酒的场合都是我和林泽来替他,他一滴都不会沾。”
麦克的语气严肃里带着担忧,“但这里都是邵小姐的朋友,当然不能推辞。”
“放屁!”黎盖伦呸道,“你信他装!”
一招卖惨从小用到老,也不嫌腻,配上他这张假正派的脸居然就有这么多蠢货心软上钩。
对,年少无知的他当过太多次蠢货。
黎盖伦痛心疾首地在她耳边咆哮:“陈棠苑,你给我矜持点,这人不值得!”
陈棠苑其实也不是很相信他不能喝酒,只是早就想过去救他,此时得到一个由头,根本无所谓真假,立刻就站了起来,任由黎盖伦在身后暴跳如雷,头也不回。
作者有话说:
早鸭~今天又是努力爬榜的一天。
不配拥有周末的作者准备出门搬砖,希望回来可以看到你们按下的爪印。
◎最新评论:
【撒花花花花花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男主印象突然不好】
【
【哈哈哈苑苑好样的】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我此时和小黎一样:呸,你就看着他装TvT 漫漫追妻路还长!】
【苑苑上钩了!】
【加油?】
【握爪】-
完-
◇ 34、纵情四海(二更)
◎陈棠苑你怎么回事!还穿别人的衣服?◎
酒杯又一次被倒满。
庄律森的手虚搭在酒杯一侧, 正要拿起,一只纤柔的手臂从身后探过来,拦下他的动作。
这一次, 无需回头确认, 他知道那是谁。
“你们快放过我朋友啦。”陈棠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否则我都没法同人家的正牌女友交代了。”
这话讲完,众人此起彼伏地“咦”了一声, 语调各异。
难怪怎么撩都撩不动。闹了半天, 这是一个有主的?
Lulu这下更气, 把手里没喝完的半杯酒摔回桌上, 噌地起身走回角落的原位去。
庄律森侧抬起头。
她就站在他身畔, 也正垂下目光看向他, 酒精迷离之下,她明媚的笑眼像泛着潋滟水波,端的是风情无双。
她朝他眨眨眼暗示他配合,又开口道:“走吧, 还是赶紧出去回个电话, 人家找不到你, 查岗都查到我这里来了。”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扬声说道:“要走可以的嘛, 苑苑来替他喝。”
“这个可以有, 那就换苑苑来喝。”
陈棠苑没想到把自己也折进去,佯怒道:“喂, 今晚可算是我请的,你们还这样对我。”
“要求不高, 就面前这一杯, 喝完我们也差不多要散场了。”
“苑苑难得出来一次, 今晚一杯酒都没跟我们喝过,过分了哈。”
“好好好,就喝一杯。”陈棠苑只想赶紧应付完走人。
她迅速拿起杯子在众人的起哄中仰头饮尽,众人立刻叠声捧场附和。
庄律森同样紧盯住她的动作,神情里带着一丝意味不明。
陈棠苑一言不发地扯了扯庄律森的衣袖,示意他跟上,转身就往外走。
庄律森落后几步,与在场的一票人道过别,又从进门的衣帽间里取回自己的西装外套,这才跟出去。
一室喧嚣被关在门内。
陈棠苑独自在空荡的过道里站了一会,终于在此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好像她刚才直接拿起就喝的那杯酒,是他用过的杯子啊!
那他们这算?
啊啊啊啊啊!!天呐!!
陈棠苑双手捂住脖子,在心里疯狂喊成一只尖叫鸡。
她刚才那是在帮一个男人挡酒?
她竟然能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来!
那个男人也在这一刻从包厢里走了出来,陈棠苑飞快地垂下手,忐忑又慌乱。
他近近地在她面前站定,朗眉星目,一如既往的顺眼。她避免与他对视,眼睛转向他线条清晰硬朗的下颚。
彼此间的静默令狭窄的过道里尬意攀延。
陈棠苑暗暗深吸一口气,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她白净的面颊在壁灯下透着一抹淡粉,如早春盛放的第一枝甜樱,融软又温绵。
他看得愣了一下,她又迅速补充:“我是听麦克讲,你喝不了酒……”
麦克果然知道该如何配合他。
庄律森微微一笑,立刻顺着话应道:“其实喝一点也没关系,她们是你的朋友,我不想扫兴。”
“也不算什么重要的朋友啦。”陈棠苑摇摇头,“也就是在这个圈子里免不了有些来往。”
她说着,卡了一下。
他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的,所以她现在要不要顺势向他解释,可是,又该怎么解释。
再次回到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而她根本没有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
正踌躇着,又听他向她澄清道:“不过邵小姐可能误会了,我没有女朋友。”
“这我知道,只是不这样讲,那群玩咖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的。”
陈棠苑应完,又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不对,他有没有女朋友,她怎么会知道。
难道要说她们还向麦克打探了这种八卦。
好在他也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只是问:“既然出来了,介不介意陪我到露台去醒醒酒。”
*
私人会所内有一个户外露台,正朝维港,香江璀璨夜景尽览。
他们并肩眺望,对岸的灯火在台风天气里隔着一层缥缈的雾气,朦朦胧胧。
身边人今日一身掐腰流苏裙,肩上缀着剪羽,优雅地裹出玲珑的身段。黎盖伦最知道如何展现她的妩媚昳丽,美艳里不失清嘉。
庄律森在这一瞬依旧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自己期待这一刻期待过多少次。
这是他想去见的人,又是不敢相信能见到的人。
夜晚的室外还是凉,陈棠苑抱着手臂,手肘搭着栏杆。
他将手里的西装外套搭在她肩上。
她骤然间感受到侵袭包裹的温度,以及随着他的体温一并而来的,属于这个人的气息,粹着点尚未散尽的烟草味。
陈棠苑拢着外套轻声道谢,海风吹过来,拂起她鬓角的发丝,与系在颈部的窄丝带一起飘舞在空中。
她咬咬唇,终于转向正题。
“那天看了你的名片,想不到……原来你是梅仑的人。”
“听起来,邵小姐似乎不太希望我是。”
“你也不必称呼我邵小姐了,我不姓邵,更不叫卲姹。”
陈棠苑舒了口气:“我是谁,你现在应该知道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的确有些意外。不过对我来说,名字只是个代号,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本身。”
陈棠苑默默听着,半晌,才别扭地说道:“我也不是太清楚生意场上的事,只是听家里人提起过梅仑近期在港城的动向……那我们,是不是应该避嫌。”
他也静了片刻,随后了然地笑笑:“原来邵……”他顿了顿,又改口,“陈小姐找我出来,是为了说这个。”
她抬眸,清楚捕捉到他神情里的遗憾与无奈。但他仍然微笑:“没关系,我很理解。”
陈棠苑忽然觉得身上的外套变得沉甸甸,压得她喘不过气。也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只能侧过脸去沉默地欣赏夜灯。
天是灰蓝色,月亮躲在云层里,连远处绵延的狮子山都被浓重的云翳遮掩住了。
陈棠苑的心境也如这糟糕天气一般沉抑。
他果然不可能是会试着争取这种注定没有好结果的关系的人啊,他比她理智比她清醒,哪怕是饮了酒的夜晚,一句隐晦暧昧的话也不曾说。
虽然明知很可笑,她自己也清楚,彼此有多不合适,绝对不应该开始。
他若是说他不介意,生意上的事与彼此间的友谊无关,她反而会觉得为难。可她怎么那么矛盾呢,她又抱着期待,希望他能说。
她多希望他会是她人生的机缘。
良久,她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吧。”
两人一并走回室内,陈棠苑把外套脱下来要还给他。
“先留着吧。”庄律森温声道,“外面还在下雨,出到街上还是会冷。”
陈棠苑抿抿唇,默默地接受了。
她由内而外散发的消沉低落尽数落在他眼里。
他能察觉到她的心猿意马,她的纠结与忐忑,可他此刻说不出任何她想听的话语。
她不知道他朝她走一步,要算好接下来的十步。
她不知道他需要多克制,才能将理智与冷静牢牢把持在原位。
“如果,等其他事情都落定。”庄律森斟酌着措辞,“如果,陈小姐去伦敦还愿意见我,那时候再还也不迟。”
陈棠苑仰起头,朝他扯出一抹笑,算是应承。
可惜港府的出让公告到现在还没正式挂出来呢,她大概等不到这些事落槌定音,就要被家里催疯了。
他又给不了她任何承诺,她也不可能等他。
*
他们在会所大堂的沙发上坐着,陈棠苑给方靖莘打了几个电话,迟迟等不到她接起,只好又打给黎盖伦,让他顺道把她的包包拿出来。
黎盖伦一出来就看到陈棠苑抱着某人的西装外套坐在沙发上,一看就进展神速,简直气郁,把她的包往沙发上一放,转过脸去狂瞪庄律森。
庄律森只当没看到,严格遵守两人早先的约定,与他装不认识。
倒是陈棠苑在问:“Garen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是啊。”黎盖伦阴阳怪气地哼,“看到不该看的东西,长了针眼。”
麦克这时候也走了出来,四个人在大堂里道别。
黎盖伦终于等到四下无人,劈头就问:“陈棠苑你怎么回事!还穿别人的衣服?拿过来!要穿穿我的。”
说完就要上手去抢。
“神经啊你,我干嘛要穿你的。”陈棠苑敏捷地躲开,抱着外套不肯放,“黎盖伦,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陈棠苑边往外走边问:“莘莘人呢?”
黎盖伦没好气地答:“不知道,出去很久了。”
“什么?会不会出事了!”陈棠苑立刻严肃起来,“我给她打电话一直都没有人接。”
她立刻没心思理会黎盖伦到底为什么怄火,开始一遍遍地拨电话。
方靖莘终于接起来,声音在电话那头压得很低,说临时有事先走了,让她不要担心。
陈棠苑狐疑问:“真的没事?我怎么听你的声音不太对。”
“真的没事啦,我都在家里快睡了,看你跟庄先生出去了,所以没跟你说。”方靖莘换了轻松的语气,揶揄地笑道,“我才不会那么没眼力去打搅。”
陈棠苑也正想与她讨论今晚发生的一切,应道:“唉,好吧,改日再跟你说。那晚安了。”
看陈棠苑挂了电话,黎盖伦又要继续教育她。
陈棠苑心烦意乱,摆手要他打住:“我好困,有什么明天再说啦。”
黎盖伦知道现在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只能妥协道:“行,那就明天说,明天睡醒了我再找你。”
*
今夜的香江港湾,多少繁华声色浸湿在飘忽如梦的幻境中,多少人注定无眠。
谁熄灯,谁点烟。
庄律森站在露台上,远眺被雨雾与叠嶂重重隔绝的半山。
寂夜里雨又下,这一日风球登陆,密雨打湿在窗檐,嘈嘈切切,好似永不会停歇。
但终将停歇。
雨水汇作江川,融入洋流,永恒地停留在生命中。
他的世界里从此有了海岸与潮汐。
作者有话说:
小庄的演技可以吊打影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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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好棒啊
我都差点用白话看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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