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纵情四海


    ◎我还以为邵小姐,真的没有英文名。◎


    新的工作日开启于不甚作美的天气。


    从卧室阳台向外眺望, 天边低低压着阴沉的黑云,灰蒙蒙地从远处朝半山的方向侵袭过来。


    天文台一早挂出三号风球预警,船舶接连回港栖风, 大大小小的游艇也整齐地停靠在码头边的泊位上, 海滨泳滩升起红色风浪旗,在一片灰寂的画面中显眼地飘着。


    陈棠苑在房里待到午餐时间才下楼。


    陈家大宅里依旧岁月静好,像一艘航行平稳的巨型轮船, 破开汹涌的惊涛, 深深扎沉于水面, 船里人感受不到半点高风巨浪。


    陈玮芝陪着老太太在厅里看电视。


    70年代的黑白残片, 沙沙的噪点放大在屏幕上, 倒也与室外的天气有些应景。


    陈老太看陈棠苑背着包下来, 关心了一句:“外面正打风,有什么事一定要出门?”


    “三号风球而已。”陈棠苑把包挂在架子上,“有多严重啊。”


    只有挂到八号风球,才意味着全港停工停课放大假, 因此对“不想翻工”的上班族而言, 八号以下全算作耍流氓。


    陈玮芝跟着问:“苑苑姐, 你要去哪里?”


    陈棠苑这才注意到陈玮芝身上的哥特式高腰褶裙, 像从16世纪的欧洲宫廷穿越来的贵妇, 完全没有少女感。


    陈棠苑歪着头:“芝芝, 你身上这件衣服,没见过的呀。”


    “是今早妈咪让人送过来的。”陈玮芝扯了扯花边, “妈咪说这边房间里的衣服都旧了,不好再穿了。”


    陈棠苑:“哦……”


    服了, 这都要远程遥控。


    陈老太又道:“苑苑, 你跟谁出去?不如带上芝芝一起, 她一个人呆在这里,也闷。”


    陈玮芝赶紧拒绝:“我不闷的,嫲嫲,我就在家里陪你。”


    陈老太道:“是不是你妈妈不准你乱走?怕什么,她若是讲你,就说是我叫的。”


    陈棠苑忽然记起庄律森曾问过她,陈玮芝是谁,似乎对陈玮芝很感兴趣,这若是见了真人,那还得了……


    况且,他既然是梅仑的人,现在应该也知道陈玮芝的真实身份了。既然如此,于情于理,他对陈玮芝,肯定会比对她还要上心吧。


    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她也可以完全斩断念想了。


    陈棠苑跟着附和起来:“可以啊,那我带芝芝一起去吧。”


    陈玮芝却很坚决地摇头:“我今天不想出门。”


    陈棠苑不死心,继续邀她:“走嘛,就说是我非要带你去的。”


    陈玮芝还是不肯:“不关妈咪的事,是我自己不想去。”


    陈玮芝换了个坐姿,侧背过身并不看她,陈棠苑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但陈玮芝坚持不肯去,她也只能罢休。


    /


    隔着玻璃门看Nancy引着庄律森朝这边靠近,陈棠苑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加快了频率。


    她今天穿着纯黑色员工制服外套,临时问Nancy借的,尺码还有些偏大。头发规规矩矩地向后挽起,露出一小片光洁的额头。


    方靖莘远远见到来人,撑着办公台起身迎接,经过陈棠苑身边时,在她耳边低声夸赞道:“绝了,真的很帅。”


    陈棠苑跟着走上前,察觉到他走入门内时,视线似乎率先落在她身上。她堪堪与他对视,还没想好该拿出怎样的神情去应对,方靖莘已经开口在招呼他。


    他的注意力不露痕迹地移开,她紧绷的神经也随着他抽离的视线一点点松懈下去。


    虽然早就预想过这样正式的场合下,他就算有疑惑,也不可能会主动多问些什么,可那些早早想好的解释与借口梗在嘴边,没有说出的机会,还是不免令人气闷。


    她听到他们在谈论天气。


    长窗外,雨已经开始下起来。


    厚重的云翳堆积在大厦半腰的楼层间,完全把地面上的景致隔绝开。


    中环的建筑鳞次节比,悬浮在云霄之上,呈现出一种置身海市蜃楼的幻境。


    陈棠苑又去看他身边的林泽。


    林泽当然也认出了她,内心比热带风暴过境还要不平静,但也只能把许多问号死死压住,礼貌地点头一笑。


    方靖莘把话题引到陈棠苑身上,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助理,Rosine。”


    陈棠苑职业化地欠了欠身。


    “Rosine。”


    庄律森重复着这个名字,望着她轻笑了一下,依旧是那样柔和的目光,“我还以为邵小姐,真的没有英文名。”


    “……”


    陈棠苑噎了一下,才生硬地答:“工作后才起的。”


    她都忘了自己还说过这个,他倒是记得够清楚。


    方靖莘有点浮夸地演起来:“Rosine,你认得庄先生?”


    陈棠苑点头:“见过几次……都算认识吧。”


    她似乎有些拘谨,庄律森淡淡笑了笑,没说话。


    陈棠苑会出现在这里,他其实并不太意外。这也恰好印证了当初的推测,萃珑发来的合作咨询,真的与她有关。


    庄律森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推掉那一封不起眼的邮件。


    “是吗,也太巧了。”方靖莘接话,将三人引到会客沙发上坐下,一边问:“喝点什么?咖啡、红茶?”


    林泽与迈克都点了红茶,陈棠苑等了一会,问道:“庄先生呢,需要什么?”


    庄律森坐在沙发中央,手肘抵在腿上,抬头应道:“还是邵小姐帮我决定,可以吗?”


    这个“还是”用得就有些巧妙,听在外人耳里,仿佛两人颇为熟稔。


    屋子里的几道目光都迅速朝她转过来,陈棠苑脸蓦地一热,轻轻嗯了一声,垂着眼走出去。


    才离开办公室,便背身躲在拐角之后,靠着墙长舒一口气。


    门外正忙着敲表格的正牌助理被吓了一跳,立刻推开键盘,走过来关切地唤她:“陈小姐?”


    陈棠苑拍拍发烫的脸颊,吩咐道:“走吧,去冲茶。”


    陈棠苑倚着门框等助理备好茶水,走上前接过托盘:“我拿进去就行了。”


    她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往回走,林泽站在沙发旁,看到她走过来,立刻上前替她拉开玻璃门。


    陈棠苑将一杯红茶摆到庄律森面前。


    庄律森停下对话,注意力在杯子上停了停,客气地应道:“谢谢。”


    陈棠苑端庄地退到方靖莘身后站着,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他今天又是一身商务西装,平整地裹出笔挺的身形。


    他此时正神情严肃地专注于旁人的提案中,偶尔开口表达自己的意见,大多很简短,但都十分中肯到位。


    在场有外国人,所以他们谈正事用的是英文。


    陈棠苑沉浸在一片抑扬顿挫的韵律中,从他沉静专注的眉眼里,窥出几分年少时的锐气。


    原来他依旧留存有那张旧照片里的张扬与锋芒,只是如今收敛得更好,也更成熟。


    方靖莘好像与他相谈甚欢,不时发出一两阵气氛融洽的笑声。


    她没有去细听他们谈论的商业内容,兀自出神了片刻。


    靖莘说得对,像他这样的人,哪里需要费力讨好女孩子。


    只是这样一言不发地坐着,前仆后继而去的人,应该就有很多了吧。


    她以为自己早已坦然,明白与他始终不会是一路人,想来见他也不过是出于纯粹的欣赏与好奇。


    然而此时再度对上,却头一次体会到情感不受理智控制的慌乱。


    陈棠苑闷闷地抿着唇,低头去盯自己的鞋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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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4、纵情四海


    ◎生块叉烧都好过生我。◎


    直到他们会谈结束, 从沙发上站起来起来,陈棠苑才终于回过神。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天色仍是灰的。


    陈棠苑跟在几人身后, 一并朝电梯厅走去。


    方靖莘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语气热络地与庄律森闲聊起港城的热门餐厅和景点。


    从背影上看,这两个人走在一起,倒也蛮登对的。


    她竟看得有些不是滋味。


    倒是林泽放慢脚步, 凑到她身边, 咧开嘴与她打招呼。


    “原来邵小姐在这间公司工作, 上次来, 怎么没有见到你。”


    陈棠苑总算有机会把提前想好的理由说出来, 立刻应道:“上个礼拜刚好休假。”


    说完, 下意识看了一眼庄律森,而他正在听方靖莘说话,似乎并没有留意她的解释。


    陈棠苑气哼哼地想,好像只有他们能聊似的, 她同样可以与别人相谈甚欢。


    于是, 她又朝林泽问道:“那天的叉烧, 好不好吃啊?”


    “嗯?叉烧?”话题转得太快, 林泽有些一头雾水。


    陈棠苑没想到他竟然不知情, 也跟着愣了一下。


    庄律森却听到了, 立刻停下那边的话题,替她补充:“上次打包回去的叉烧, 是邵小姐推荐的餐厅。”


    “哦哦哦哦……”林泽醒悟过来,立刻抬高音量赞道, “好吃, 绝对好吃, 我一看色泽就知道,绝对是正嘢来的。”


    林泽竖起大拇指:“原来是邵姹小姐的推荐,听名字就知道,错不了。”


    庄律森的脸色率先沉了沉。


    陈棠苑不喜欢别人拿这个名字来开玩笑,他在这件事情上翻过车,心有余悸。


    陈棠苑这一次却并没有不开心,她继续笑盈盈地问:“其实,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叫邵姹?”


    林泽十分配合地思考了片刻,才摇头问:“为什么?”


    陈棠苑开始讲故事。


    “我妈妈刚怀上我那段日子呢,好奇怪,除了叉烧,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但是家里呢,那个时候好穷,根本买不起那么多肉的,所以为了照顾我妈,家里其他人一连吃了好几个月的素。”


    故事说到一半,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一下。


    “结果我刚生出来还是很小只,一点不像有营养的样子,我阿爷就很郁闷,说生块叉烧都好过生我。所以到了要起名字的时候,就说,干脆叫邵姹算啦。”


    所有人:“……”


    林泽看她保持着一本正经的样子,抽了抽嘴角:“原、原来如此,都挺周折,很有纪念意义。”


    方靖莘捏了捏鼻骨,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怎么不知道陈棠苑还有这样的演戏天赋,故事张口就编出来。


    庄律森同样神情复杂。


    她像是对这个故事很满意,而他却不知该捧场还是继续保持沉默。


    陈棠苑环视着神色各异的众人,似乎也觉得有点太冷了,于是自顾自总结道:“所以,经我认证过的餐厅,当然不会有错,少说也能挤入全港前十吧。”


    林泽忍住笑,继续浮夸地追捧道:“这下我懂了,邵小姐绝对是阅叉烧无数。”


    陈棠苑手背托着下巴,也笑得嫣然颤颤,眼角牵出半弯的弧度。


    “买了这么多,没有浪费吧?”


    “当然没有,怎么会。”林泽哈哈道。


    随后,又很有求生欲地把话题引到庄律森身上:“Layson比我这个亲生儿子想得还周到,一早就交代过给我妈送去,全让她益了街坊,人人有份。”


    “哦,是吗。”陈棠苑并不领情,依旧只顾着与林泽说话,“原来林先生也是港城人,港城哪里?”


    话题转移失败,林泽偷偷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庄律森,讷讷应道:“荃湾……”


    “啊,荃湾。”陈棠苑兴奋道,“我小时候也住在新界来着。”


    林泽唯有保持尬笑:“还有这样巧的事?”


    陈大小姐家住哪里,在场人里恐怕只有麦克不太清楚。


    偏偏她还顺着话题聊得兴高采烈,热情又反常地与他套近乎,好像在刻意回避其他人。


    林泽开始后悔主动凑上前与这位大小姐打招呼。


    方靖莘也想开口提醒陈棠苑几句,好在电梯总算到了。


    连带一头冷汗的林泽也暗暗松了口气,率先逃进去,再也不敢多看陈棠苑一眼。


    电梯门完全合起。


    陈棠苑立刻垮了笑意,将工装脱下来,搭在臂弯里。


    “好了,Office Lady一日体验结束。”


    她稍稍跺了跺脚,缓解久站的肌肉,朝Nancy说:“衣服我洗好后还你。”


    方靖莘从背后将衣服抽出来,塞回Nancy手里:“送到附近干洗店去吧。”


    Nancy先一步离开。


    方靖莘问她:“晚上吃什么?天气不好,就近吃楼下的沪菜可以吧?”


    电梯数字快速地向下跳跃,陈棠苑收回目光。


    “不吃了,想回家休息。”


    方靖莘抱着臂探究地看着她:“噢?我还以为你有话要跟我说。”


    陈棠苑的脸又是一烧,别捏地快速否认:“没有呀。”


    方靖莘揽过她的肩膀:“走吧,陪我,我有话想说。”


    作者有话说:


    以为自己没有掉马的陈大小姐演得很敬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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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25、纵情四海


    ◎怎么觉得有点像变态。◎


    萃珑楼下的沪菜餐厅她们常去, 方靖莘没有翻菜单,直接点下蟹粉小笼、豆浆胜瓜、龙井虾仁、豆腐荠菜羹。


    服务生收走菜单,为她们送来两杯温柠檬水。


    陈棠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听到方靖莘在问:“苑苑, 还是你来替我决定吧,究竟要不要接受梅仑的合作?我总觉得,整件事太过顺利了。”


    陈棠苑不解:“这有什么好犹豫?Meron Heart虽然目前在国内的知名度还不算高, 但在欧美时尚圈已经很有口碑, 只要拿下代理权, 一定有得赚的。”


    “我知道, 但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陈棠苑蹙眉。


    该不会要说庄律森吧。


    “你刚才是不是一点也没有在听。”方靖莘伤脑筋道, “心思飘到哪里去了?”


    看陈棠苑果然露出迟疑, 方靖莘只能简短概括。


    “他们不止是同意将Meron Heart授权给我们,还想与萃珑合作,打造另一个针对东方市场的珠宝品牌。”


    “是吗,那很好啊。”陈棠苑眼睛一亮, 兴奋道, “有梅仑的金字招牌打底, 市场号召力一定会很强。”


    难怪方靖莘如此高兴, 这可以称得上天降的好机会。


    陈棠苑替她开心:“萃珑的名声在港城也很响亮, 只不过款式在年轻人眼里过于老派, 若是能借此机会转型,那些老股东再没理由质疑你。”


    “只是这样的好事, 为什么会选我们呢,萃珑与梅仑完全不是一个体量。”方靖莘不免忧虑, “苑苑, 我知道他的目标其实是你, 我怎么能利用你拿这样的好处。”


    陈棠苑被她吓到,停了筷子,追问:“什么叫他的目标其实是我?你的意思是,他知道我是谁?”


    那她扮“邵小姐”扮得如此卖力,在他们眼里岂不是成为笑料。


    “这倒不能确定。”方靖莘摇头,“只是这个合作先前在邮件里并没有说起过,他仿佛是见到你之后,才突然提议。所以我在想,他或许是对你有意。”


    “怎、怎么会,也许是与你聊得投机。”陈棠苑脸一烫,有些骇然,“你不是也说过,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刻意讨好异性。”


    “再说,这样商业上的决策,怎么可能头脑发热。”陈棠苑猛地摆手,否认这个设想。


    “谁让我们苑苑长着这一副天使面孔,很难不让人多想啊,可以理解。”


    方靖莘越过餐桌去刮刮她的脸颊。细腻光滑的肌肤触感,宛如最上乘的绸缎,琥珀色瞳仁清澈明亮,仿佛被阿尔卑斯山的冰雪润泽过。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而陈棠苑无论是外在的发肤皮相还是内里的绰约风骨,都是一等一的清丽端正。


    绝不是寻常人间色。


    方靖莘有些遗憾:“若你不是陈家人,不用顾虑那些利害关系,我一定支持你上了再说,这样的男人的确是可遇不可求,就算一朝风流也不亏。”


    “我对他又没有特别想法。”陈棠苑不愿意承认,嘴硬道,“我看你们也挺合衬,你若觉得他不错,你可以上嘛。”


    “别人看上的又不是我。”方靖莘彻底笑了,“我未必能看穿他心思,但应该足够了解你,你若是真不上心,不会表现得如此反常刻意。”


    陈棠苑被她戳中心事,心乱如麻,却又不想正视这种异样的情绪,唯有回避,默默低头吃菜。


    也要怪方靖莘,好端端说什么“人生机缘”,她听着觉得心驰神往,就真的开始自我催眠起来。


    方靖莘同样在烦恼。


    对方抛来的橄榄枝,可以大幅解决萃珑此时的发展瓶颈,朝更年轻化的市场群体迈进,而不是局限于传统婚嫁饰品。


    她的确太渴望这样的机会。


    若只是庄律森单方面的示好也就罢了,偏偏陈棠苑也在为这个人心猿意马。


    一想到这个男人或许动机不纯,她就没法接受得心安理得。


    即使早已被父亲诟病过无数次,她也始终学不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股东们说得没有错,把萃珑交到她手里,就是个错误决定。


    傍晚时分,天文台撤了风球预警,餐厅里客人渐渐多起来。


    一顿饭,两人都吃得心事重重。


    方靖莘开口问:“晚上想去哪里?还是送你回去?”


    陈棠苑擦擦嘴角,摆手拒绝:“不用,让江伯过来就好。”


    话音方落,手机便响起来,有人向她请求视频。


    陈棠苑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瞬间惊醒。


    “哎呀,我都忘了Garen今天飞港城。”


    陈棠苑伸出食指在嘴边放了放,朝方靖莘嘱咐:“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不记得了。”


    视频接起,黎盖伦的脸近近地出现在屏幕上,陈棠苑调整好面部肌肉,冲他一笑:“Hi。”


    对面拉远摄像头,先是翻出个白眼,随后不耐烦地抱怨:“一个破风球,delay之后又是delay,好不容易捱到起飞,又盘到现在才落地。”


    黎盖伦伸出手腕,表盘向着她,通知道:“你还有三十分钟准备见我。”


    陈棠苑笑眯眯地比了个ok的手势,要他放心:“我和靖莘早就出来等着你了。”


    方靖莘召来服务生埋单。


    服务生对过桌号,礼貌告知:“两位小姐的单已经有人买过了。”随后,又将手里的信封留在桌上:“这是对方请求转交的。”


    服务生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擦过陈棠苑的正脸,带着一丝微妙离去。


    方靖莘抄起轻飘飘的信封掂了掂,又扔回桌上,切了一声:“无聊。”


    “走吧。”陈棠苑拿起包,看也没看信封一眼。


    出了门,服务生却又拿着信封追出来:“你们落了东西。”


    方靖莘回绝道:“这个我们不要了,麻烦当垃圾扔掉吧。”


    服务生的手悬在空中,似乎有些进退两难。陈棠苑接过来,道了谢,对方松了口气,这才往回走。


    “大概是特意交代过了,还是不要为难人家。”陈棠苑顺手抖了抖信封里的东西,“我们自己扔就……”


    卡片的一角从信封里探出来,陈棠苑的话顿了一下,没能继续说下去。


    方靖莘见她不动,问:“是名片?还是电话号码?”


    陈棠苑愣愣地盯住躺在手里的卡牌。


    那是一张特意定制的皇后扑克牌。


    纯白的卡面镶着一圈玫瑰金圆边,乍看并不出奇,却是与她在VOGUE封面上的造型背景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上下斜对角的方块图案被换成了红心,正中央也不是她的杂志硬照,而是一个手写的铜板体英文单词——Final。


    翻过卡牌背面,磨砂质感的红白玫瑰暗纹是从她的设计作品上复制下来的图案,半开半合的花叶,冶艳与皎洁交衬。


    陈棠苑摇头,将牌面亮到方靖莘面前,不可思议道:“这个人,竟然又出现了。”


    说完,她下意识回过头。


    安静的餐厅外走廊只有她们两人正在等电梯。


    视线尽头框着一幅落地长油画,色块抽象的不规则几何,瓦数很低的圆形筒灯在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束束充满情调的光影。


    “哪个人?”


    方靖莘端详片刻,总算想起来,同样吃惊地抬高音量,“是那个总在暗地里送你红心皇后,却从来没有现身过的神秘人?”


    陈棠苑的思绪随即被拉扯回四年之前。


    大约是在她上过VOGUE杂志后不久,忽然从某天起,她开始断断续续地收到这样特别设计过的红心Q扑克牌。


    有时候是由陌生人转交,有时候会出现在她能注意到的小角落,相同的卡面,只有正中央的英文单词每一次都不一样。


    朋友们都啧啧称奇,说想不到现在追女孩的方式都如此别出心裁。


    起初她也觉得有意思,觉得至少这是一个懂她、愿意了解她内心世界的人。甚至会在收到卡片的一刻,下意识在周围搜寻可能契合的对象。


    但对方既然如此大费周章去保持神秘,自然不会轻易被她找到。


    她知道她也不需要找,只要等。


    然而随后的三年,这个人却又像突然消失了那样,再没有出现过。


    久到她都把这件事当作一场戛然而止的行为艺术,抛到脑后,如今却又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继续上演。


    方靖莘也曾听陈棠苑提起过这些扑克牌,却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举起来对着灯光照起来。


    “这两颗红心居然是用鸽血红宝石镶上去的,真是够特别。”


    她又紧接着开始研究那个手写英文:“所以Final是什么意思。”


    陈棠苑脱口而出:“In my barren land you are the final rose.”(在我荒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方靖莘没反应过来:“什么?”


    “是智利诗人聂鲁达的一句诗。”陈棠苑答道,“他照着这首诗的单词顺序送来的。”


    她在脑海里慢慢拼凑:“如果我没猜错,这也许就是倒数第二张。”


    “In my barren land you are the final rose.”方靖莘跟着她重复了一遍,也推断出来,“所以,他下回要写的是‘Rose ’?”


    陈棠苑的英文名Rosine取自拉丁语,意为“小玫瑰”。


    “所以,他是不是会拿着最后一张皇后牌一并出现在你面前?”方靖莘惊呼,“老天,这也太浪漫了。”


    陈棠苑手指摩挲着牌面,仍在疑惑:“时隔四年,怎么会出现在港城。”


    方靖莘双手合十许愿:“但愿不要是个见光死。”


    “怎么觉得有点像变态。”陈棠苑忐忑地再次环顾安静的四周,催促道,“走吧,还要去见黎盖伦。”


    作者有话说:


    被当成变态的小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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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喜欢方靖萃啊,又善良又爽直,羡慕她和女主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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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平了!哈哈哈哈小庄费尽心机制造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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