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醋意
捏放在少女肩上的力度并不大, 在她蹙眉时还减轻了力度。
这般俯视逼近的距离,少年那双眸子也是极致的黑,不染常人浅棕之色。
许兮避开上方他略显灼热的视线, 垂眼道:“邬煜,我,你先松开我,我们谈谈。”每次都说这种让她心生误会的话,明明推开自己的也是他邬煜。
闻言, 邬煜似被她略显清冷的声音激醒。
他看了眼自己放在她肩上的手, 几乎是避嫌般,迅速的将手挪开,人也往后撤开半步。
看着他如此,许兮面上克制, 心中还是不免生出酸楚。
倒也不用如此嫌弃, 她许兮?????又不会缠着他邬煜。
“我想你误会了, 我说的邬煜不会伤害我, 我意思您是无情宗的少宗主,我相信的是这个, 仅此而已。”许兮淡淡出声提示道。
这话说出来牵强的很,但许兮不想再听到他口中的讥讽言辞。
无情宗竹林那一推, 足够让她将眼前之人和幻境中的邬煜区分开,也足够让她和幻境中邬煜说再见。
闻言, 邬煜侧目望向这一地血色。
他眸里燃起一抹疯狂之意, 在一闭眼后方才恢复清明。
白衣少年朝面前少女逼近道:“小宫主,在下要真在乎少宗主这虚名?你现在还能好端端站在这?”
看着眼前人如此咄咄逼人。
许兮扯了下唇角, 抬眸:“那你邬煜想如何?杀光他们, 然后呢?”
“他们是死是活和我也无半分干系, 我好心好意究竟是为谁?你非要如此,那我也阻拦你不得,谁让我修为欠缺,不是你少宗主的对手。”话落,少女决意转身离去。
这次,邬煜并未伸手去抓她手腕。
他一个瞬移,径直拦在了少女身前。
见他沉默着不说话,许兮也来了气性。
她下颌微抬,眉眼微眯道:“你如果搞不清楚究竟想要什么,那就不要在我面前说些令人心生误会的话,也不要莫名其妙的帮我,还要莫名其妙的拦我去路。”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何在此地?”邬煜不答反问道。
对于他这略显放软的话语,许兮心下思忖后学着他反问道:“那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被围剿?”
然而,许兮这话似让捂煜感到烦躁。
他眉心微拧,眸子微沉看着她道:“小宫主还在怪我取了谢子鸢的性命?你想说要不是我,你不会被她祖父谢子阳记恨是吗?”
话一落,他唇角抿直,面上也越发冷淡。
他行事上从不困囿后悔情绪,只要做了选择,他就能承担下后果。
眼下竟开始顾及她心中是何想法,从而生出一种当日是否是自己做错了的荒谬感。
“我没这个想法。”许兮说着又摇了摇头,接着道,“当日我的确觉得你不通人情,冷漠,但我后来还是感念你的救命之恩,至于谢子阳,他欠我的债,终有一日我会讨回来。”
如果没有这份感恩之情,她也不会那般轻易就答应帮他除心魔。
邬煜垂眸:“既如此,那你还和九泽渊谢子殊走那般近?”言辞带了些咬牙意味在里边。
这话又从何说起?什么叫和谢子殊走的近?
见她面上迷茫,邬煜冷哼一声又不说了。
无垢长阶,谢子殊送她走,递还芥子袋的时候,他就站在二人身后看的一清二楚。
谢子殊眼里的温柔意,都快溺出来了。
这种眼神令邬煜想起,秘境摘合欢果时,他时不时看向许兮的视线。
两种视线并非皆是温柔意,但就是令他心里感到不舒服,憋闷。
见他不说,许兮眼睫微眨后出声道:“我和谢子殊没什么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还有,少宗主你也用不着如此言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吃醋呢。”
邬煜克制住想要立即反驳的心态,这太狼狈了,就像是不打自招。
他只沉着脸,狭长凤眸微垂,略显冷淡的看着许兮。
无声的反驳抗议,蔓延在二人之间。
沉默持续蔓延,许兮瞥了眼一地颤抖的人。
少女故作漫不经心道:“你既然不愿意放他们,那我也不多管闲事,我要回去寻铃儿。”
“那你想救他们,那就赢了我,他们随你处置。”少年声线低哑,略显急躁。
望着他略显急躁的神情,许兮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他了。
她和邬煜之间修为的差距,就犹如谢子殊和她在簪花台上的那场比试。别说是赢,就连过招都像一个大人逗弄三岁稚儿的把戏。
“不打。”话落她便想避开他而去。
邬煜再次咬牙道:“谢子殊说要同你打,你就说什么是你荣幸,我要和你过几招,你就说不打?”
话完,邬煜还一直盯着她,面带愠色的拦在她身前。
“好,既然你非要打,那我奉陪。”许兮话语缓慢,手中剑却是动的快。
长剑出其不意的很,逼得邬煜都需往后撤身,二人间的距离也拉开。
说是打,这是一场注定输赢的见招拆招。
最后一刻,许兮没想到邬煜没避。
她手上剑锋淡淡猩红灵力,挟裹着邬煜手臂划拉过去。
“我输了。”邬煜将剑一收,面上冷着,声也冷。
他这幅明摆着往上送,许兮实在是败给他了。
她蹙眉看向他手臂,素白袍子的衣袖,顷刻便被血色浸染开。
邬煜没再拦着她,但她走不动了。
眼前少年,为达目的,他对自身够狠,疯子。
“有没有人告诉你,这般别扭不坦诚,吃亏的是你自己。”许兮说着轻叹一声,还是收了剑朝他走过去。
剑锋挟裹着灵力,又在邬煜有意往上送的情况下,他手臂上的伤很深。
待许兮走近了,伤处开始滴答的往下掉着血珠子,一滴滴的砸落在地,犹如盛开着一朵朵血色花朵。
过来的许兮微蹙眉,手上动作略显小心的撩起他袖子,邬煜面上丝毫不显意外,只安静的看着她处理着伤口。
待撩起袖子后,看着这道还在沁血的伤痕,许兮再次感受到他的疯狂。
身为一个剑修,他竟如此拿自己的右手手腕开玩笑。
处理好出血口,许兮直接从自身宽袖上扯过,衣袖便作布帛往他手臂上缠去。
许兮的动作实在是快,邬煜还未反应过来,便发现已然缠绕了半圈了。
看着她裸露在外的那节手臂,他冷声道:“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要动不动就扯自己身上衣袖。”
那节被扯掉衣袖的小手臂裸露着,白的晃眼。
对于邬煜言辞中的古板,许兮眼也不抬的继续缠绕好伤口。
待缠绕一周后,几根手指灵巧的穿梭,直接打了死结,最后还颇用力的扯了扯,加固了死结的牢固性。
眼睁睁看着全过程的邬煜:“……”
待处理好,许兮伸手在伤口微压,见包扎手臂的布料未成深色,也就是不再渗出血方才放开他手。
“我一截衣袖你说什么,你这是右手腕,你也不怕影响你后边使剑?”许兮说着眼睛微瞪,面带愠色。
她以为邬煜会持续沉默,没想到邬煜挤出来无妨两字。
看着他这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许兮没好气道:“你就不能实诚一点,你究竟是想留我,还是讨厌我阻止你杀他们?”
“我,你能再回来我很高兴。”话落,邬煜似难为情的,轻薄的眼皮只垂着,半分不抬眸。
须臾,他似怕许兮不相信,踌躇后又略显生硬的接了两个字:“真的。”
又来了,又是这份割裂感。
许兮抿着唇角,抬眸望向他。
邬煜身形高挑,已然褪去些许少年青涩,初显成年男人胸襟雏形。
虽然她自身身量并不矮,此刻也需微仰视,才能对上他那双眼睛。
沉默在蔓延,许兮看不明白他。
稍顷,她移开视线扫向眼染惊惧的众人,微咬牙后提议道:“那好,那你愿意放了他们吗?我没受伤的。”
这些人,全是听令于幕后之人的傀儡。
与其泄愤在傀儡身上,倒不如叫隐藏在背后的主谋付出些代价。
邬煜方才抬眸,随着许兮的视线扫了眼众人,眼皮轻翻着看她,轻声道:“你赢了。”
他说的隐晦,这句赢了意思就是,他们的命现在交由许兮来做主。
众人顷刻间找到了求救对象,下意识的望向许兮,眸中渴望。
许兮朝邬煜看去,眼微眨后道:“既然都我做主了,那我还是想放了他们,你将禁锢他们的灵力撤掉。”
在她话落,邬煜冷哼一声后,还是随许兮意手一挥。
在邬煜撤掉禁锢他们的灵力后,这些人深怕眼前白衣罗刹后悔,众人慌不择路,犹如惊雀般四散逃离。
许兮将脚边的一柄利刃控起,手一动插在了先前喊为钱的人跟前。
望着那人颤抖的脚脖子,许兮无奈的摇头后走近,眉微蹙道:“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下次再有你,你就是喊破你的上有老下有下,本宫主也绝不会放你了。”
那人仍旧在轻微颤抖。
他怕的并非许兮的口头威胁,而是随着这个娇俏少女过来,她身后那个白衣罗刹的视线。
白衣罗刹并未开口,但那宛若要将他凌迟的视线,这人是深刻感受到了。
再一联想到邬煜之前的疯狂,他哪里还敢怠慢许兮的言辞,双膝一跪干脆道:“宫主放心,我这种废物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污眼,还有,感谢宫主的救命之恩。”
这伶俐劲和这张嘴,难怪他活命。
许兮面上无奈,挥手让人赶紧滚。
清场后,唯余二人。
还有便是一地的血尸。
一阵清风穿林而过,血腥味越发的呛鼻。
许兮一个现世之人,没直接吐出来已经算是了不得了。
她手一动,从宽大?????的广袖上扯出一截围在口鼻。
她身上的衣衫本就轻薄,在有意的牵扯下,围在她脸上的这小块布算一个简易的面纱罩。
随着她的撕扯,两边衣袖长短竟和谐起来。
看着她如此的不在意,邬煜磨了磨牙别开了视线。
这简易面纱虽并未阻挡住浓烈血腥味,但稍加屏息下,不至于令她直接吐出来。
瞥了眼周围,许兮双手交握着捏响指骨,望着看过来的邬煜道:“好了,我们就将他们埋在此地吧。”
“什么意思?”走近的邬煜看了眼她,再瞥了眼周遭的尸体,面带不解,“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宫主的意思是我们得帮他们收尸?入土为安?”
连着三问,足以可见邬煜的惊诧。
他从未就一个问题说这么长的话。
对于他面上和眼里的惊诧,许兮则直接点起了头。
邬煜:“……”
他杀的人,他还要帮着替他们收尸?
“你……”邬煜似是想不出什么言辞,一甩袖子往身后树一靠,眼染不可理喻之意道,“小宫主要收就自己收,在下不奉陪。”
人随她意放了就算了,收尸是不可能收尸的!
“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循着这条路往合欢宫走,帮我截住铃儿带来。”她脱身的灵笺已放,合欢宫里肯定知晓,但许兮担心铃儿那时还困在结界里。
虽然铃儿会循着她留下的记号找到此地,但能早点知道自然更好。
反正邬煜留在此地也是看着,倒不如去接下铃儿。她想的很理所当然,话完才觉出自己的不该。
眼下可不是幻境里,邬煜怎会理睬她的这份请求需要。
然而,出乎许兮所想的,邬煜撩起眼皮淡淡的看着她,下瞬竟然嗯了声答应了。
望着飞掠上树,那道飘逸离去的背影,许兮还是没克制住,心底生出几分隐秘欢喜。
邬煜回来的很快,铃儿被他带着一道归来。
铃儿在见着一地血色便飞奔着跑向许兮,见她周身安让无恙,方才将提在嗓子的心放下。
“宫主这是在做什么?”铃儿看着许兮将一块块木牌立在一堆堆土包前。
许兮将手中牌子立好后,方才回首应道:“帮着立碑啊。铃儿你来的正好,还有四个,我们一人两个。”
啊?帮着立碑。
铃儿瞥了眼那四具尸身,黑影人的装扮,很明显是追杀她家宫主的那拨人。
所以,她家宫主在帮着追杀她的人立碑?
铃儿略一惊诧后,望着宫主卖力的样子还是忍住腹诽,腹诽后又立即领命用灵力在旁挨着刨开四个坑。
两人配合下,四个土包顷刻成型。
待放置掩埋好尸身,许兮将放置在一旁的四个崭新木板立在土包前,这下便有了坟墓八九分的面貌。
望着并立挨着的九个空白木板,许兮在心底默念一声:“各位走好。”
她此举并非只是为让他们一路走好,还有一层是为气气谢子阳那老家伙。
有了邬煜这番举动,相信没多少人还要为谢子阳卖命。
许兮又十分了解谢子阳的生性多疑,就算任务结束失败,他这样的人也多半会来此地看看。
到时这九个墓碑,消磨下他性子也好。
都要渡大乘期的人了,这么浮躁可不太好。
嘛,虽然最后也没渡成功就是了。
想到此,许兮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少女唇角微勾,精致的眉眼微扬,十分光彩夺目。
邬煜没克制住心中疑惑,抿了下唇角忍不住问询道:“几个小土包,就这般开心?”
“当然,你不懂。”许兮无意多说,拍了拍手上灰尘站了起来。
邬煜还是忍不住继续猜测下去,略一沉思后接着道:“这些人是九泽渊的派来的,你故意为之?”
这个他,许兮自然知道邬煜指的是谁。
少女轻皱鼻头,娇俏一笑,对此不置可否。
“你还跟着我们做什么?”许兮侧身回首,眸带疑惑。
她这话自然指的是邬煜。
少年眸子一冷整个人都沉下来,随后僵硬的停下步伐。
铃儿偷偷打量二人,视线落在邬煜手臂,那上边缠着宫主的衣袖边料。
对于她不在的时间里,这二人一定发生了什么,属实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感觉,身后跟着的邬煜,反而是受了她家宫主欺负似的。
就连邬煜这人寻到她时,面上都罕见的带了些温柔。
要不是一路过来都有宫主记号,铃儿差点以为这个邬煜是假意带路的。
见许兮真要这么一走了之,邬煜几步过去,面带愠色道:“你不是说你会负责吗?小宫主就这般负责的?”
什么鬼?她负什么责?
这话下,别说许兮惊诧的顿住了要走的身形,就连铃儿都一脸吃惊的望向自家宫主。
这种类似谴责负心汉的言辞,她是真遭不住。
“你你你,你话说明白,什么叫我会负责,我可没怎么你!”许兮激动下,言辞便带了几分磕巴。
她可是真没什么他,就连在幻境中,二人也止步于亲亲,可没做什么需要她负责的坏事。
由着许兮辩解完,他才不紧不慢出声:“昨日才说的话,小宫主竟如此健忘的。”
听他这么一提,许兮方才想起,负责二字她的确说过。
但此负责非彼负责。
此负责指的是心魔要未除,历情幻境是她带着邬煜入的,合该负责起。
“但你不是说你心魔除了吗,你要再生什么心魔啊,那可不是我能控制的。”许兮说着撇了撇嘴角,言下之意她并不想无端负责。
她还是觉得有些累,想回合欢宫里调养段时间。
芥子袋已经回来,里边的合欢果子可以令她好好稳固下自身修为,她需要再加倍努力的修炼,这样才不会给谢子阳有可乘之机。
“没有,至少没灭干净。”邬煜朝她走近,高大的身形微俯身下,少年视线灼热,许兮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铃儿蹙眉,在邬煜有心的示意下,她不甚情愿的让开了些,给到他们二人很近的距离。
“我后悔了,我想知道幻境中我们发生的事。”邬煜眼微眯,看着呆愣的许兮,话语接的不紧不慢。
他越是如此,许兮心中绷着的那根弦就越紧。
昨日才决定好的彻底告别,被他几句言辞彻底搅浑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宝子们,我得了不赶榜不日万的病!今晚还有更新
第32章 好乖
邬煜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
能让他主动承认到后悔之说, 他的言辞是认真的。
但许兮就是怕他眸中的这份认真,实在是招架不住。
这种全心信任,望着自己的眼神, 令她不由想起幻境里那个邬煜。
但幻境中的那个邬煜记忆残缺,他从来就不是完整的邬煜。
再说了,第一次问他想不想知道,许兮还记得他言辞凿凿的拒绝。
如今,那自己告诉他的, 他真的就会毫无保留相信?
许兮对此持有怀疑。
她是真的不想面对邬煜眼中的怀疑。
幻境中的邬煜, 给了她太多的第一次体验,她不想毁掉心中这份美好。
她承认自己优柔寡断,尚不能处理好她和邬煜的情愫。
她害怕所在乎的人,对她露出怀疑的眼神, 还有便是热情过后的冷淡。
现世的她, 因为身体的缘故, 她需要依赖着许多人。
初入院时, 她能眼睁睁的看着输液带鲜血逆流,也不敢去劳烦旁人知会下护士。
随着住院时日渐长, 医院成了她的家,她脸上带笑, 身边也有了许多在乎的人。
但,因一次夜间的病发, 她害她喜欢的护士姐姐挨了骂。
从此, 那个护士姐姐再未对她露出好脸色。
后来,每次再见到护士姐姐那张冷脸, 许兮心中就感到格外难受。
她难以接受这种落差。
许兮看着邬煜牵了下唇角, 本想好好的笑一个, 然而僵硬极了。
她干脆不勉强,只抬眸认真道:“邬煜,我前边就和你说了,如果你没想好你究竟想要什么,就不要对我随意招惹。”
无论是幻境里那个邬煜,还是眼前站着的邬煜,她都会把他的话语当真。
她一个清醒的人,在历情后竟期盼得到邬煜同等的对待,她愚蠢又不够冷心冷意,她克制不了。
少女本是一张艳丽浓稠的脸蛋,这般抿唇蹙眉的样子,平添几分清冷。
邬煜一直便知她生得好看,是那种一眼便惊艳的胚子。
此刻的她,仿佛在引诱着他将她揽抱入怀,他极力克制住这不合时宜的想法。
太犯规了,生得好看不说,神情还如此招人怜惜。
明明就是在引诱着自己,说出的话语又在使劲推拒,她一定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神情。
邬煜这般想,也就这般做了。
他一个微微倾身,在许兮的惊愕中,直接从她肩膀上环绕过去,将少女整个揽抱住。
有冷香沁鼻,邬煜感到从未有过的舒心。
他在许兮的惊诧中,轻声又坚定道:“我知道。我确信我想知道,无论幻境中的你我发生了什么,我都想知道。”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铃儿,在铃儿一声宫主中,许兮略显狼狈的推开了他。
许兮十分确信,刚刚那个怀抱和动作,是幻境中邬煜才有的反应和动作。
他一定是将她和幻境中的兮兮混淆了。或许,眼前的邬煜并不是幻境外完整的他?
这说来诡异,但许兮略一沉思便知这情况也不是不能存在。
即便是幻境中的那个邬煜,只要他执念过深,掌握这具身体的主体行动便未知起来。
这个世界是奇幻修真界,命灯转世之说都能存在的世界。
眼下邬煜这种类似人格分裂的症状,许兮一个现世人,她反而更容易接受。
推开人的是许兮,心虚的反而也是许兮。
她甚至不敢抬首看向邬煜是何神情,她害怕从哪上边看到厌恶和怀疑。
铃儿略显惊诧的看着二人,稳坐吃瓜第一线。
自家宫主躲避情有可原,被推开的邬煜,面上也是一副恍惚的样子,给她看得十分生气。
“你一个少宗主,怎么还占我们家宫主便宜,你都要束冠的人了,怎么这般不知廉耻。”铃儿说着,面带羞愤上前,将自家宫主护在身后,眼里有熊熊怒火在燃烧。
她家宫主天真烂漫的,又加上音儿几人的影响,铃儿也没如之前那般稳重行事。
铃儿对邬煜这随意的揽抱很是生气,气性上头,她也就直接将心里话倒出。
许兮看着张开双手拦人的铃儿,有些没好气道:“好了,铃儿你退下,我又不是小孩子。”
铃儿见宫主面上含笑,不像全是气愤的样子,只得瞪了眼邬煜后收手。
“抱歉,我,是我唐突。”邬煜微皱着眉心,太阳穴突突的疼。
他解释不了自己刚刚的行为,他又对眼前的少女做了逼迫的事。
上次是一个亲吻,这次竟这般随意抱人。
邬煜啊邬煜,你还有什么脸不能要的,干脆趁着现在一起丢给她吧。
他手虚握着,稍顷抬手抚额按了按,再次郑重道:“宫主,抱歉,是我的不是。”
他的道歉,许兮并不感到高兴。
说不清道不明的,她的确在生出隐隐的不喜。
相反,她并不排斥那个怀抱,那是幻境中的那个邬煜才有的行动。
这苗头一生出,许兮便在心底唾弃了自己,她可真是个自私的家伙。
都这时候了,她竟还贪恋那个邬煜的出现。
“邬煜,你听我说,你现在情况很严重。”许兮抬眸看着他,眼含认真接着道,“你刚刚的行为,不是你所控的吧,我知道你现在很慌乱,但你也不要害怕,我们只要想办法,完全是可以解决的,你不要担心……”
她这话说的颠三倒四的,不知所谓。
邬煜却能抓住其中重点,他只定定的看着她,眼微垂道:“我没有担心,我也没觉得情况很严重。”
因为,他没厌烦这个怀抱,冷香幽幽,就是此刻也在朝他散发着邀请之意。
见许兮面上思索,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邬煜抢先出声道:“我不想回无情宗,我还是想知道历情幻境中的事。”
在这句话后,铃儿便知道完了。
果然,她家宫主主动揽下,说不回就不回,虽然后边加了句得和无涯元尊通信。
许兮在这一刻,再次下了一个决定。
她想要这个邬煜记起幻境中的一切,即便最后邬煜接受不了。
她主动牵过他手。
邬煜竟也没拒绝,许兮了然的笑笑牵着他往合欢宫走。
铃儿看着前头牵着手的二人,她感受到了头脑风暴。
二人身形落在铃儿眼底,极为的般配。
她也再次确信,她家宫主一定和邬煜在历情幻境中发生了什么
再入合欢宫洞府前,许兮回首朝铃儿郑重要求道:“铃儿,不许去向长老们告密。”
看着宫主认真的神色,铃儿只得放弃了想要告知长老的想法。
她家宫主从来就有主意的很,反正在合欢宫境地,谅邬煜也作不出什么幺蛾子。
邬煜再次来到合欢宫,他心中不再是急躁的。
上次来,他急躁着想入幻境历情,迫切的想要除去心魔,摘掉覆在眼上的冷月白纱。
此次来,只余一种轻松在心底滋生,还有便是那种由衷的期盼。
他现在十分想知道,他和牵着他手的少女,在幻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身为合欢宫的宫主,带着一个男子回宫,哪需要铃儿的告密,不消片刻便传到了长老耳目里。
面对前来发问的姬长老,许兮装傻道:“他眼睛好了,好歹是本宫主的第一次历情对象,我带着他来我们合欢宫里转悠下……”
这话说着,她自己都快扯不下去。
两位长老看着周遭弟子,自然没让许兮下不来台,压着些气恼无奈的配合她,说合欢宫自会好好招待邬煜,以作地主之谊。
邬煜上前一步,恭敬的道谢,叫人挑不出错处。
只是,这次没了冷月白纱覆眼,何人不识他是无情宗的少宗主邬煜。
哄好两位姬长老,好说歹说的要来回溯镜,许兮捧着它面带雀跃的回屋。
她将手中镜子朝邬煜晃了晃,眉眼里带了些骄傲道:“第一次问你想不想知道,你还拒绝。这不,还是用上这面镜子了吧。”
少女话语中隐隐有着得意,但意外的令人不反感,只觉可爱。
邬煜克制住想要夸赞的心,他故作淡漠的浅浅嗯了声。
镜子就犹如寻常铜镜,只是这面镜子格外的重,镜柄上镶嵌着几颗大红宝石。
那几颗宝石在许兮转动镜子时,时不时折射出耀眼的光辉。
在许兮的吩咐下,铃儿去打了一盆水来。
这盆水也不是寻常的水,取自合欢宫后山的忘情水。
书中曾说过,回溯镜折射忘情水,镜中便能映射出执镜人心中所想。
“你想好了啊,真的要知道并接受历情幻境中的一切吗?”许兮带了些私心,用了接受一词。
这屋中只有他们二人,就连铃儿,都被许兮给好说歹说的,放在了外边。
现在想来,幻境中所经历的一切,有些地方还是会令她感到羞怯的,这自然便不想叫铃儿也瞧见。
幻境中的记忆,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回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请你也试着多信任我一点好吗?”邬煜有些无奈出声。
下刹,他开始嫉妒起幻境中的那家伙。
因为面前的少女,正微微含笑着忆起幻境中的他们。
当阵法正式启动后,邬煜才觉出他嫉妒早了。
许兮就坐在他对面,然而镜子中的场面是:那个眼覆白纱的邬煜,他们正在田间嘻笑打闹,互相追逐着彼此。
就算是无声的镜面,邬煜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开怀大笑。
还有那一捧手中的桑葚,镜子中的少女倒退着走,俏皮同覆着眼纱的少年说着什么,口中桑葚咬着吃完了她就又上前几步,从他手中抓过一粒粒来吃,半分不嫌弃。
……
这样的场面在镜中很多,他们亲密无间,无人可插入。
邬煜就眼睁睁的看着镜中的那个自己,他一步步的掌握着幻境中的变化,他逐渐成为幻境中的神。
然后,他看到了含笑归来,说着要同他成亲的少女。
那一刻,就连镜中的风都含甜。
邬煜攥紧了桌上的手,他将视线看向面前的许兮。
坐在他对面的许兮,闭着眼施展着术法,镜子中的场景轮换变幻下去。
闭着眸子的许兮唇角微翘,她在怀恋幻境中的那个邬煜,邬煜无比确信的想道。
一想到此,他只得微闭眸子压抑心中的狂躁。
他边游走清心诀静心,边在心底暗示着告诉自己:镜中的一切都是虚幻的,真真正正的许兮正好端端在他面前坐着。
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越发烦躁,他甚至不想再看下去。
然而,他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幻境中的二人成亲,看着他们拥抱亲吻,看着他们逐渐散发甜腻气息。
在这一刻,他嫉妒的想要直接打翻镜子。
他用一手握住另一手,当视线落在手臂,那上方还缠着许兮给绑着的赤色衣袖,他面上的不耐才逐渐抑制住。
接下来,出乎意料的,镜中仿佛崩坏似的。
他们二人的影像开始割裂、甚至是残缺的。
对于这一切,许兮丝毫未有所觉,仍旧闭着眸子专心于术法。
镜子中的影像越发残缺,但邬煜还是感受到了逐渐发疯的那个他。
里中的他,竟不惜将灵力喂给不知名的藤蔓,以灵力来滋养它们为非作歹。
看着如此的发展,饶是邬煜也生了些惊颤。
原来自己内心竟是这般黑暗腐朽,简直是槽糕透了。
而镜中的那个少女,她却亦如邬煜面前的她,纯白又耀眼。
许兮,她在幻境中,竟从未选择他写的那套历情卷轴,只固执的想要渡他,让他学着自我看透放下。
不用往下看,邬煜也知道他并未放下。
他的任性和固执,逼着许兮选了最决绝的方式。
当日镜破,他直接认定许兮选了他给的结局,眼下看来属实是荒诞可笑。
“?????够了。”邬煜伸手过去,覆盖住许兮握着镜柄的手。
他的这声够了压的极低,但不妨碍它的重量。
许兮被他突然的动作,生生打断了术法的运行,她眉微蹙,略感难受的睁开眸子。
才睁开的眸中,里中宛若有秋水荡漾,煞是好看。
见她眸中疑惑,邬煜垂眼道:“抱歉,在幻境中的我傲慢又无知,你醒来一定受了很严重的反噬。”
再多的话语,都抵不住他此刻涌上心头的难受,师尊曾告知他这便是心疼。
道歉的言辞,它们是如此匮乏,何况这般苍白无力。
这种情绪折磨着他,邬煜想要将幻境中的那个他打趴下。
“哎呀,都过去了,本宫主又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许兮说着朝他安慰一笑。
话落,许兮又涌上一股担忧,带了些小心翼翼问询道:“你不觉得我在幻境中过分吗?我当时其实也有些心虚,虽然我真的有好好看合欢阁里的历情卷轴,但只能做到这份上。”
“你的心魔要未除干净,那可能也有我不熟练的原因。”少女说着,眼里便带了些歉疚之意。
看着她面上小情绪,邬煜似乎明白了幻境中那人的堕落。
她如此的耀眼夺目,实在是令人舍不得将她放开。
难怪宁愿自堕为魔者,也要将她牢牢困住。
明白是一回事,心中的嫉妒却是疯长着。
那个人,拥有着面前之人的许多第一次。
就连成亲,也是许兮提出来的。
心中有愤懑唰唰的滋长,他清楚明白这是以嫉妒为养料。
“许兮,我……”他止住了想要表白心意的举措。
他想到了许兮口中的那句究竟想要什么,此刻的他的确还没寻到,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被嫉妒左右,那他的这份心意可就太过廉价了。
对于他的止住话头,许兮唇角微勾挑眉道:“怎么,还有我们少宗主不敢说的话?”
“不是不敢,时候未到。”邬煜情不自禁的回道。
回完,他才觉自己言辞中勾勾绕绕,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但他还是想要如此待她,眼前这个少女,不想叫她觉得自己轻浮。
“好吧,那你看完这场幻境之行,有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许兮还是没忍住问询道。
在她的念想中,邬煜父母的执念之身自然未入镜。
但许兮还是有些不放心,只得旁敲侧击的问询着。
彼此小心翼翼,他们都在将对方小心翼翼的捧着,用自己的方式。
……
是夜,邬煜还是失眠了。
幻境中皆为虚幻,以前拿来拒绝的言辞,此刻成了他安慰自己的言辞。
他做不到将幻境中的那个他视为自己,那明明就是残缺的,他并无他的那份记忆。
睡不着,他随性披衣往庭院走去。
他被铃儿带着安置在这处偏远,距离她家宫主很远的地方。
邬煜能感受到,自己是被这个叫铃儿的侍女讨厌了。想到此,他扯了下唇角。
主人娇媚可爱,就连她身边跟着的丫头也跟着有气性,骄纵起来。
正走至庭院赏月,顷刻便响起了敲门声。
来人似乎并不在乎邬煜这个主人的想法,那几声轻扣更像是一个通知,下刹便径直将门一推。
来人进来,意料中的那抹熟悉红衫。
邬煜微拧眉,将身上披着的衣服立即穿好。
许兮见他穿衣动作,方才觉出打扰来。
只是,眼下这么早,邬煜怎么就脱衣睡觉了,实在是很不年轻人作息。
“怎么睡这么早?”说着,许兮微偏头一笑,扫过他眼下淡淡青黑接着问询道,“而且,你这是没睡着吧?”
邬煜见她直接坐下来,还是没忍住说教道:“小宫主,你是女子,我是男子,这般深夜到访,容易招人说闲话的。”
许兮故作不懂他话语中的好意,微挑眉刻意道:“哎呀,原来你是怕和我传闲话啊,那我马上叫上铃儿她们四个一起来?”说着,她便要起身去喊铃儿她们四人一起。
少女方才起身,邬煜便径直握住了她手,用了些力道,拉着许兮又坐回了石凳上。
他从芥子袋中取了茶具,侧身坐着,好看的手做着几个娴熟又优雅的动作,那是一套行云流水的泡茶工序。
见她看的认真,邬煜轻笑一声道:“第一次见你就精怪的很,现在倒是越发顽皮了。”边说着,他将一盏茶放置在她跟前。
望着这盏茶,许兮心中犹如打鼓般在激动呐喊。
她喝到了,喝到了书中邬煜只给他师尊泡过的茶,绝啊!
“邬煜,我是第一个喝你泡的茶吗?”许兮憋着笑问道。
邬煜微怔然,还是摇首道:“不是。”
须臾,他又补充道:“但你是除我师尊外的第一个。”以后,也会是唯一的一个。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许兮还是没忍住笑弯了眼。
“对了,我来想和你说声,明天我要闭关修炼了。”许兮说完有些不高兴,她并不想这般早离去。
白日,姬长老的威胁言犹在耳。
说她要不去闭关修炼,她们便要告知无情宗,邬煜在这。
许兮知道,上次的历情幻境,她的身体没彻底恢复过来。
眼下,得知她有合欢果子为媒介,两位长老自然让她快些闭关调养。
虽然知道两位长老是为她好,许兮还是有些不舍得邬煜。
好不容易才将幻境中的事也告诉了他,她还舍不得就这么快分离。
“你的身体没恢复是吧。”说着,邬煜眉眼微敛,伸手探向了她手腕。
出手的速度实在是快,未待许兮反应过来,她整个人的修为便被探了严严实实。
见邬煜收回手,许兮摸了下手腕处肌肤,将那抹滚烫之意抹开,她嗔怪道:“你怎么么这样,一点招呼也不打的,随随便便探人灵脉,我得多相信你啊。”
回应她的嗔怪是邬煜的一声轻笑。
说是这般说的,但探向她灵脉时,她也只乖乖的让他探着,好乖。
随着喉间茶水的咽下,邬煜收敛去眼底笑意。
他就像个肮脏的变态,他享受眼前这个少女的信任。
许兮视线不经意被他手臂吸引,那上边是她所熟悉的衣服布料。
她略带焦急的询问道:“你怎么不解开上药?我记得有让铃儿给你送药。”
使剑的手,容不得偏差,她一直记挂着。
闻言,邬煜将手臂往她跟前支了支。
“容我说句公道话,小宫主自己先看看,你绑的这个死结,想要我如何单手解开呢?”
虽然想要拆开的方法很多,但他就是没想自己拆开。
看着缠在他手臂上的死结,许兮被堵住了嘴。
她摸了摸鼻头,抿了下唇角歉疚一笑,当时只顾着同他生气,自然没顾着拆解的问题。
“别动,我来拆。”许兮止住他想抽回去的手,眼微垂着,手上开始动作起来。
月色下,少女抿着唇角,眸含认真,手上动作轻柔……
她对面的那个少年,狭长凤眸低垂着,里中盛满整个她。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疯狂
月上柳梢, 小石径上有幽幽歌谣,调子轻快又悠扬。
少女似是想到什么,哼唱之下还伴随着几声哼笑声, 划破了寂静夜色。
“请宫主安,宫主这大晚上的是去了哪?”有略显尖锐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许兮站定回首,蹙眉看着一袭白衫的圣女季思思。
她莞尔一笑道:“本宫主去往何处,应该没必要同圣女您请示吧。”
“你,属下也是担忧宫主安危罢了。”季思思说着提了提衣摆, 朝许兮走近了些。
待走近了, 她一个轻俯身在许兮耳侧道:“宫主要小心才是,男人是最无情的东西,何况那少宗主自小入无情道的,咱们小宫主可莫要赔了身又赔心。”
最后几字被她说的极为缓慢, 面上也是掩不住的戏谑。
季思思装扮由来极其素雅, 但在这一个倾身下, 许兮才觉出她身上香粉子有多重, 腻味。
“多谢圣女提醒,本宫主放心上了。”许兮并不反驳, 只轻柔一笑道。
季思思面上闪过一抹气愤,最后还是努力掩下。
她勾唇笑了笑, 朝面前的许兮道了声宫主慢走。
二人一侧开身形,面上均变了颜色。
许兮是唇角轻抿, 勾着些无奈的笑, 季思思则是磨了磨牙,眸里染上抹凶狠。
回到屋中的许兮, 接过铃儿递向她手中的茶, 看着捏在茶杯边沿的手指, 她想到了邬煜递茶的那只手。
那只手很大,指骨修长。
冷白肤色上隐隐有青筋浮现,是护士姐姐口中很适合扎针的手。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又飘到适才撞见的季思思。
少女面上又带了些苦恼,单手撑着下颌沉思起来。
她知道季思思在原书中叛离了合欢宫。
圣女在合欢宫的地位并不低,同两位姬长老也是不相上下的关系。
此女叛变的主要原因,究其根本还是不服许兮接任合欢宫。
在圣女季思思这,她觉得合欢宫可以是任何一位弟子来接替,就不该是她许兮这个草包。
好?????吧,她现今修为的确是堵不上季思思的嘴。
但过几日后,邬煜会将她身上因幻境所受的反噬调理稳固,再结合余下的合欢果子,修行这个于她并不难。
想到此,许兮面上莞尔。
她侧首和站至一侧的铃儿道:“好铃儿,明早记得早些喊我哦,对了,还要记得帮我请两位姬长老去议事厅,我明早有要事和她们商议。”
在铃儿应下后,许兮放下茶杯,懒散的靠坐在躺椅上挥挥手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去休息吧,晚安哦。”
铃儿对于她口中的晚安早有所闻,笑了笑也道了声宫主晚安。
见铃儿出去,许兮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她起身绕置竹榻,下刹便将自身扑进竹榻里,情不可抑的裹着薄被翻滚了几圈。
稍顷,薄被底下传来几声少女闷笑声。
她好像真的要恋爱了。
许兮的记忆回溯到回来之前,她向邬煜说要闭关的时候。
那时庭院,圆月当空。
少女将邬煜手上的伤口洒好药粉,她用干净的布帛重新包扎好伤口。
对面手臂的主人视线灼热,一直盯着她手上动作在看,许兮能感知到。
“这么看着做什么,我包扎的又不丑,我觉得还蛮好看的。”话落,许兮将白色的布帛交叉相绕,最后形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邬煜对此轻微挑眉,微勾了下唇角。
本是轻嘲意味的笑,但搭着他的无声视线,反倒像是对许兮无可奈何的纵容。
邬煜收回略显异类的手臂,抬眸望向面前少女轻声道:“不用你闭关,我可以负责。”
下刹,少年并和右手食指和中指。
纤长指间微动下,浅蓝术法灵力以手指作笔,它们缓慢在石桌上绕行,最后落成一个印有术法结印的‘养’字。
许兮惊奇的询问道:“这是?这是神医谷用自身灵力来滋养他人的术法?”
“不错,你还懂的挺多。”邬煜说着收了手上灵力走势,凤眸含笑。
少女眉眼一弯,挑眉不满道:“少宗主这就谬赞了,本宫主懂的可是很多的好吧。”
说出来吓死他丫的,她懂这本书所有的好嘛。
各色各样的结印术法,只要书中花费大量文字形容过的,她只需稍加一联想便能确定十之八九。
此世界虽为修真界,却也逃不过神医谷设定。
只是,此神医谷不是以药草来医治,他们以自身灵力来滋养他人,算是一种另类的舍己为人。
这世上本没有那么多舍己为人,但有了足够的回报,他们甘之如饴。
对于神医谷这样的本领,宗门世家自然抢着供养。
时日渐久下,神医谷在修真界的地位水涨船高,享无数尊荣。
书中暴露邬煜有此本领,是在修真界讨伐魔族后。
他承了男主谢子殊一跪,为女主柳依依调养身上重伤。
这一跪后,作者也正式敲定女主是柳依依。
想到此,许兮不免感到唏嘘。
因为自此以后,书中许兮身为工具人的属性开始叠buff般叠加,她为男女主感情线,贡献了无数愚蠢操作。
收回思绪,许兮将眼中落寞掩盖下,展颜一笑道:“那好,我明日同长老们商议,你可不许掉链子。”
对于许兮口中的掉链子,邬煜虽然没懂完全,但不妨碍他直接应承下。
他对自身实力有足够的自信,比起闭关的缓慢调理,他这种以自身术法为祭,聪明人都知该如何抉择。
然而,他的这份自信败于翌日。
时间说回现在,许兮正同两位长老商议此事。
她将邬煜会神医谷的术法告知,没想到引来两位长老一致反对。
“宫主,我的小宫主,他是无情宗少宗主,你上次瞒着我们共入历情幻境也就罢了,此次又要同他前往神医谷,望宫主三思。”姬长老上前一步,对着端坐在桌对面拱手道。
说至最后,她口中的无奈转变为劝诫,面上也严肃起来。
许兮将手压在椅面,塌着肩膀抿唇道:“但我闭关调养的话,多则一年,少则也需三个月,会赶不上主持合欢宫秘境开启的。”说至最后,语气委屈至极。
姬长老还待说什么,她旁侧的姐姐拉住她,轻摇了摇头。
“两位长老,我并非只是贪图情.爱之人,我有努力在修行,我想将母亲手中的合欢宫护佑下来。”许兮站了起来,面上认真接着道:“邬煜此人,我非常清楚他的身份。”
“但他之于我,就像母亲口中未曾言明的父亲,他于我很重要。”少女言辞清楚,眸中极其认真。
两位长老见她执意如此,轻叹一声后便也随了她意。
最后,她们追加提出,暗中得需铃儿四人随着保护,许兮自然没对此拒绝。
接着,许兮欣喜的跑过去,抓住两位长老的手臂摇了摇。
见两位美人长老面上宠溺,她才翘了下唇角雀跃道:“多谢二位姬长老成全,邬煜会待我好的,不好我手中长剑也不会轻饶他的,你们还不了解我性子吗,小宫主才不会吃亏呢。”
出了议事厅,蝉鸣涌入耳中。
少女的心也正如这蝉鸣一声更比一声雀跃。
许兮骗了两位长老,她的身体,本不用去到神医谷的。
但,想到邬煜未除干净的心魔,她还是想带着他去神医谷走一趟。
去神医谷这个消息,邬煜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望着许兮面上雀跃,他抿紧唇角,稍顷才轻叹一声道:“我不想入神医谷,你身上反噬我一个人便能处理好,相信我好吗。”
书中说过邬煜为何习得神医谷术法。
他母亲邬怜是神医谷谷主的记名弟子,幼时曾看到母亲给父亲用来疗伤,彼时年幼又加上过目不忘的本领,无心之下便让邬煜习得了术法结印。
但这实在算不上正面习得,是以邬煜从不显露神医谷术法结印。
“你昨晚还给我泡茶递茶说呢,今天就不听我话了。”许兮说着故作的板起脸。
对于此话,邬煜略微挑眉,唇角轻扯并未反驳,只走近些拉着少女坐下。
待坐至昨夜的石桌,他默不作声的动作着。
稍顷,邬煜将手中茶杯放置在红衫少女跟前,郑重出声道:“你决意要去神医谷,可是为了我?”
当然,不然她去那盆骨深渊做什么。
许兮点头后还不忘打补丁道:“你那日非自控的行为,邬煜你难道不感到奇怪和害怕吗?这种我又不会笑话你。”
她口中那日,指的是大森林中邬煜那一抱。
严谨来说的话,竹林中那一吻也蹊跷的很,她实在是很难将那个行为和面前邬煜联系起来。
面前邬煜温润有礼,昨夜在她来时会极快的理好衣裳,言辞行为也恪守礼节。
这种淡漠疏离,这才是幻境外她认识的邬煜。
那些不可控的行为,更像是幻境中后期的邬煜。
这种类似现世里人格分裂的认知,让许兮在心底感到不安和后怕。
邬煜手指惯性的在石桌上无声敲着,稍顷才抬眸望向面前少女。这一抬眸,撞进少女一汪满是担忧美眸里。
她实在是生的好看,这般认真相谈下,他也不由被夺去几分心神。
“小宫主,你心悦的是哪个邬煜?”问完,邬煜便想咬舌头。
他这言辞并未经过思考,问出方觉后悔。
后悔之余,一股愉悦在心底悄然滋生,他在兴奋期盼着许兮的回复。
认知到这点后,邬煜在心底唾弃自己卑劣,面上却佯装无恙。
下刹,极弱的卑劣感被杀死。
相反,他甚至认真盯着她眼睛,仿佛要判断许兮接下来言辞是否为哄骗之言。
许兮被他这一问弄的有些呆。
字面意思的呆,稍顷她才眨了下酸涩的眸子,纤长的睫毛在眼敛投下一道折扇般阴影。
见她不言语,邬煜眼里的冷冽骤起。
沉默在二人间蔓延。
许兮也在这时候惊觉,她和邬煜经常会蔓延在这种沉默情绪里。
“邬煜,我也说不清,但我知道,幻境里的邬煜和面前的你,本就是同一个人啊,你难道还在介意这个吗?”话落少女眉眼含笑,大胆的将手覆上他放在石桌上的手。
他的手是很干燥的暖和,温凉的手覆上去很舒服,这份感觉和幻境中无甚变化。
她确信,她放任不了邬煜的心魔就这般持续发展,她还是留恋幻境中邬煜对她的所有好。
想着,少女眸中笑意更甚。
她不知道,对面邬煜正因她这话觉出恍然。
掩在石桌下的另一只手,无声攥紧,皱了膝上料子。
望着面前许兮,由始至终,她喜欢的果然是幻境中的那个子虚乌有。
所以,眼下对自己所有的迁就,也不过是因为幻境中那份记忆罢了,邬煜如是想到。
一份他并没有的记忆,怎么能说是一个人呢?
少年眸里晦暗不清,稍顷才转换成如常神色。
对面许兮在思索着如何劝说其入神医谷,错过了他眸里这份晦暗不明。
还未待许兮想出该如何说服,对面的邬煜动了。
石桌?????上,少年反握住她手,将她略显温凉的手裹进手心。
许兮下意识的想挣脱,但被他用了些力道握住。
他眸里清明,唇角微扯下却带着漫不经心道:“小宫主叫我认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我想要陪着你走四季,带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那么小宫主你呢,你认清了吗?”
说至最后,他强装的漫不经心彻底乱了,眸里隐隐有猩红之意闪过,手上那份力道也叫许兮为之蹙眉。
许兮用了灵力才挣脱开他手,站起身压低声音斥道:“邬煜,你发什么疯?”
被挣脱开的那只手垂着,有隐隐痛感传来,许兮下意识的抬起看了看。
整个手背呈红白相间的淤痕,是手指掐握力过度造成的,明日多半会有可怖青痕染上。
这一幕落在对面邬煜视野,他虚握了下那只作恶的手。
下刹,他上前一步,低声道是他的失礼,是他没控制好力度。
还未待许兮说什么,他将那只手抬起,接着一声指骨掰折的脆声响起,一根小拇指被生生折断。
对上邬煜这仿若无痛觉的神色,被他这偏执又疯狂的行为惊到,许兮下意识的后退开半步。
然而,又一声指骨断裂声响起。
邬煜瞥了眼她后退开的半步,眉微皱,凤眼微掀道: “消气吗?还有八根。”
“你,你给我住手!”许兮直视着他,声气里带着些克制不住的颤抖。
这一幕,令许兮想到历情幻境中,她告知邬煜要走后,那个眸染猩红,十根手指浸血,控制不知名藤蔓朝她步步逼近的邬煜。
作者有话说:
如果还有人在看的话,抱歉和谢谢!复健起来,努力更新!!!!
第34章 咬了
庭院中有清风穿过, 一红一月白的身形对峙着。
邬煜对此未意识到任何不妥,眼里质疑之色更多,说的更清楚点, 他那双微掀的凤眸仿佛在说着许兮不懂事。
看着他要朝自己过来,许兮抬手阻止道:“你别过来,也别拿你手指来威胁我如何。”说着说着眸里没克制住水意,泪珠儿将落不落的挂在下眼敛。
见她如此,邬煜似才意识到这种行为不对, 他将还要掰折的手放下, 略显僵硬的垂着。
折断的两根手指传来刺疼,但都不及他这刻的心慌。
邬煜发现,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下这情况,唯有恐慌笼上心头。
“你嘴上对我说着失礼, 然后折断手指来威胁我?”许兮说着扯了下唇角, 那滴泪也坠落了下来。
似是怕邬煜看见, 她偏侧开脸, 抬袖极快的抹净,眸含倔强。
对面少年眉心微折, 眸里几分自恼正视着她道:“并非威胁,是我失礼在前, 自是应当付出代价来赔礼。”
对于邬煜这解释,许兮抬眸剜了他一眼。
须臾, 她长舒一口气道:“你父母感情那般好, 也没见你学来几分。”
邬煜:“……”
沉默一瞬,他还是没忍住询问道:“你怎知我父母他们……”
少女杏仁眼里一抹慌乱掠过。
她瞥了眼正垂眼看着她的邬煜, 略显心虚般大声道:“我当然知道, 历情幻境里你亲自同我说的。”
她总不能说她看过书吧。
话落, 对面邬煜凤眼微压,唇角绷直抿紧,眸里染上一层冷漠。
又是他,该死的。
一份他根本没有记忆的东西,如何就算作一个人了?
“小宫主,别一直提他,他压根不是我,我也压根不是他。”
邬煜的声量并不大,声轻又缓慢,只淡淡的述说着。
但这话语中的冷,还有看向她的眼神,令许兮想到无垢长阶初识的他,眼下这眸里冷意犹甚。
对于他这份排斥,还有结合眼下状况,这不是个谈话的时机。
她垂眼看着脚下,稍顷才抬首道:“你既然不愿意去神医谷,那就算了,我要回房了,出来久了铃儿也担心。”
说罢,许兮便准备离开。
岂料,邬煜极快的拽住她手腕。
下刹,因为少女下意识挣动,碰到了他折断的手指骨,一道隐忍闷哼落下。
许兮侧首,看着邬煜道:“松开,我没生气,现在不是谈话的时机,我们彼此都冷静下。”
她强撑着说完,眸里染上些疲惫感。
“说谎,你生气了。”邬煜垂眸看着他,握着的手也不放。
面前少女的不作声,他不由想起回溯镜中许兮的笑颜,那种她依偎着镜中人,天真烂漫又仿若撒娇的样子,她从来没对自己那般笑过。
想到此,他握住的手用了些力道。
他垂眸看着她,再次问询道:“小宫主真觉得我和幻境里的他是一个人吗?”
似被他这一问问住,少女微蹙眉望着他,手上都忘记了挣动。
因着光影倾斜,许兮杏眼微眯,带了些迷茫道:“总之,我们都冷静下,我该回去了。”
见她避而不谈,邬煜耐心告罄。
他在许兮未反应过来便将人揽了个满怀。
许兮喊着他名字,手也推拒在他腰腹,想要挣扎开这个怀抱。
“他抱你,他亲你,小宫主都没拒绝不是吗?”邬煜俯身在她耳侧道,凭着身高优势,只消一个轻压便将怀中少女所有挣扎制住。
他这话语意思表达明显,既然许兮认为是一个人,那历情幻境中的邬煜对她抱得,亲得,那现在的自己也就抱得,亲得。
鼻尖氤氲着淡淡冷香,因着怀中少女挣动,冷香越烈。
耳际有湿润感触达,因着邬煜这突兀动作,许兮犹如被施了定身术,她僵住了身子。
怀中少女的不抵抗,诱着邬煜将这个孟浪行径加深。
唇舌动作间的湿润感逐渐向下,渐渐朝她脖颈侵袭而去。
“唔,别……”许兮推拒在邬煜腰腹的手刚要动作,邬煜已然将它握住,彻底止住了她的挣扎。
邬煜一手钳制住她手,一手接住她瘫软的腰肢,轻喘着气息压在她耳际道:“小宫主凭什么厚此薄彼,一个人不是吗?”
话落,他在许兮的震惊中,将吻压在了许兮微张的唇角。
落在少女腰间的那只手往上攀着,逐渐落在了许兮的脖颈之地,微微使力下,许兮那张脸微仰起来。
少女那双杏仁眼因为震惊,正大大的睁着,里中羞耻、恐惧、愤怒、甚至还有一丝丝怨恨。
邬煜垂下眼睫不再看她。
唇却覆在了那张散着幽幽清香的唇瓣上。
唇很软,轻舔过似有隐隐甜腻。
就在他想要将这份甜腻气息卷入口中时,强烈的刺痛感传来。
邬煜睁开眼,刚好望进她一滴泪坠落,感受到唇上越发明显的力道,他按在她脖颈上的手加深。
她咬了他,用了不轻的力道。
血腥味在二人唇齿间流淌,彼此唇瓣均沾染一抹艳色。
疼痛和窒息感为这个吻划上句号。
许兮在邬煜起身后,她一个巧劲挣脱开握住她双手的桎梏,一手朝他腰腹一推,一手扬起朝他脸打去。
许是实在震惊,邬煜都未来得及避开。
那一巴掌清脆极了,就连施加者许兮都不可置信看向自己的手。
“你打我?小宫主你怎么敢的啊!”邬煜音色微压,低沉的很。
面前之人凤眸微眯,一步步朝她逼近。
许兮望着他眸中盛怒,一瞬慌乱后却也镇定下来。
“打你怎么了,你不过就仗着我喜欢你,所以就对我不尊重,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强迫我,一点都不顾及……”话说着,许兮没忍住眨了下酸涩的眼睫。
轻眨间,眸中一汪水意终究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无声又连串的滚落。
“我告诉你,邬煜你别想,我许兮可以喜欢你,也可以不……”不喜欢你!
许是意识到眼前人要说什么,邬煜先她一步瞬移逼近,伸手捂住她下半张脸。
望着怀中人眸中张牙舞爪的愤怒,他将压在许兮唇瓣的手松了些许。
许兮看着他高大的身躯在自己面前微俯身,眸里似有慌乱和不知所措。
在许兮的轻微挣扎中,他开口道:“许兮,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没有想不尊重你,我只是……”我只是害怕,害怕你喜欢的只是他。
许兮望着道歉的他,那些细微的挣扎下意识没了。
她还记得初见的他是如何风姿,眼下的服软叫她下意识的心软。
怀中人的放任,邬煜试探着将捂住她脸的手放下。
看着他眸中隐隐戒备感,许兮颇感无语的轻叹一声。
许是她眼中的无奈感太深,邬煜自发的后退开半步,仿佛在借此示意着自己不会轻举妄动。
见她仍旧不出声,邬煜没忍住道:“我保证下次经你允许再亲你,别生气了可以吗?”
许兮看着他眸中认真,自然就觉得他的言辞亦是认真的。
怎么说呢,就很无语。
但又对他口中的保证意识到他是真的在表达喜欢,笨拙的很。
唇上有细微的刺疼感传来,应该是先前不小心刮蹭到的。
望着他仿若在等审判的样子,许兮没好气道:“那好我不生气了,但今年都不许亲了!”
对此决意,邬煜下意?????识的拧眉。
但在许兮坚定的眼神下,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轻嗯了声。
在许兮的示意下,二人坐至小石桌。
邬煜泼了冷茶换上热茶,水雾缭绕间,他似乎看见对面许兮弯了眼睫。
明明先前眼泪还滚的厉害,只消几句话一盏新茶,她就又明媚起来,记吃不记打。
被光沐浴过的人,他贪婪的想要更多。
正因如此,所以历情幻境中的他才至死也不愿放下吗?
邬煜深知自己内里是如何,认错只是眼下最优解决方式罢了。
说到底,他压根就未认识到自己有错。
说的更深点,经此一事下他更加认定许兮更在乎幻境里那家伙。
光是这般一想,他心中的戾气感便隐隐在眼底浮现。
终有一日,他会叫许兮意识到,幻境里那个家伙不是他,他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有清风拨动几根翠竹,倒影在石桌上竹影婆娑。
许兮收回视线,抿了口清茶在口中咽下。
少女探出手在邬煜面前一晃道:“在寻思什么呢,神医谷真的就不去了吗?”
“不去。”邬煜沉声道。
见他如此排斥,许兮也沉了脸。
在她心里,这明明是为着二人好的事,在邬煜这却没回转余地。
二人本就年纪小,很多时候顾全不到对方所思所想。
“那少宗主就回你的无情宗吧,我就不留你了,我身上反噬自己也能闭关调理好。”许兮说着站了起来,作势要走。
这直白的驱赶言辞叫邬煜变了脸色,他下意识的起身,疾步拦在她身前。
“让开,我说不动你,那你回去好了。”许兮微仰首,说完又觉得委屈,垂眸避开了邬煜想要探究的视线。
邬煜揉了揉眉心,略感无奈道:“你究竟是想医治我的心魔,还是想要幻境里那个邬煜?”
还未待许兮回话,他垂眸接着道:“我折断手指的赔礼,于你只觉得我是个疯子,现在的我就站在你面前,我从来就是如此,折断的手指它就是我的歉意,小宫主是不信?”
“小宫主,我做人从来就是如此,所以,你究竟在透过我看的谁?”
他从来就不是幻境里风光霁月的温润公子,他明明有在她小宫主面前杀了谢子鸢。
她早该认识到他邬煜是如何为人,为什么如今竟仿若才认识到他似的。
她的这些排斥,无一不再告诉着邬煜,她喜欢的从来不是如此的邬煜。
许兮还是走了,走时眸里隐隐浪花闪过,委屈至极。
留下的邬煜站在原地,久久伫立。
少年微抬下颌,唇角微压,眸如漆墨,一直注视着那抹红衫衣摆掠过花枝,没入尽头。
是夜。
铃儿望着自家宫主在竹榻上翻来覆去,轻叹一声后蹲下,轻声问询道:“宫主从回来便如此烦躁,可是为了那少宗主?”
见宫主面上愁闷,她手往后一伸,桌上的精致糕点盘飞到她手中。
铃儿端着它往许兮面前一送,唇角微翘道:“音儿才送来的桃花糕,宫主可要尝尝?”
一听桃花糕,竹榻上瘫软的少女爬起,伸手端过盘子,从中捏起一枚小口吃着。
咬了小两口在嘴中,许兮拉起还蹲在竹榻前的铃儿,拍了拍旁侧位置,示意她也坐下。
铃儿扫了眼她拍的位置,摇摇头搬来个小矮凳坐下。
见她如此,许兮知道再说下去,铃儿又要说出尊卑有别的说辞了。
她抿了抿唇角,轻叹一声道:“铃儿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邬煜他,但在历情幻境里,他真的真的待我很好很好的。”
从没有谁如此不顾一切,只为留下她。
还有那束捧花,一步步走近她的邬煜,实在叫人甘愿沉醉。
越是时日渐久,越是叫人贪恋。
她先前对邬煜说冷静,更多其实是在说给自己听。
许兮在想,她好像真的变坏了。
她心底的那份爱恋感,被邬煜说开让她感到难堪。
因为他确实说对了,从头至尾,她贪恋的是幻境中的那个邬煜。
铃儿望向竹榻上的许兮,少女那张脸还略显稚嫩,顾盼间,却也夭桃秾李。
铃儿抬眸认真道:“宫主,既然宫主说到这个了,那铃儿也就说心里话了。”
“咱们修真界男儿千万,邬煜此人从小修行无情道,他不值得。还有,宫主也知晓是历情幻境,幻境过后皆为虚妄,宫主又何故将自己沦陷进去!”
铃儿话落,许兮垂下的眼睫睁大,手中捏着的糕点也放下。
她一脸惊奇的望向铃儿,惊喜嚷道:“啊!我知道了,谢谢你铃儿,铃儿你真是个大宝贝!”
在铃儿的不解中,许兮极快的下了竹榻,跑至铜镜前理顺衣裙。
理好后,眼敛微垂从妆奁扫过,抬手落在一枚簪花上,拿起后在头上比划了下。
最后,这枚簪花落在右侧发髻。
回眸一笑,巧笑倩兮。
铃儿面上惊羡,眼里带了些迷恋道:“宫主生的可真好看。”
话落,她压下面上燥热,走近些又才接着问了句宫主可是要出门?
许兮点了点头,说她知道该如何处理了,又说要去找下邬煜。
见她如此,铃儿只得轻叹一声,幽幽道:“宫主,敢情铃儿说的话您一句没听呢。”
话落,铃儿觉得不妥便要跪下请错。
然而,视野里那抹靓丽的红衫,已然挥挥手跑出门,顷刻便没了踪迹。
跑的如此快,真的没听呢。
留下的铃儿再叹一声,收拾起被许兮落在竹榻上的糕点。
其实,许兮是真的听进去了。
正是因为听了铃儿口中无情道,她才被点醒了。
她怎么给忘了呢,邬煜从小便修无情道。
那种不和谐感,她终于知道并非邬煜刻意作为,也并非是他在向她咄咄逼人。
那两根被掰折的手指,他是真的在向她赔罪。
作者有话说:
跪下道歉.jpg
第35章 兮兮
几个瞬移间, 许兮来到邬煜住的庭院。
大门如她走时般,仍旧敞开着。
少女偏头往里探去。
院中寂静无声,石桌上的茶具还是她走时那般, 并没收拾。
如此不收拾,并不是邬煜作风。
想到此她稍提裙摆踏进院子,快步过去敲了敲邬煜入住的屋子,里中并未传来回应。
许兮对此微蹙眉,朝着门扉里喊了两声邬煜, 又才道:我进去了哦。
声尽, 许兮便用了些力道推门。
门未关。
她只稍用了些力道就推开了。
往里走了几步,她听到几声隐忍的闷哼,这声响犹如被堵住嗓子眼,嘶哑又压抑。
此外, 有东西碰倒的声响, 似乎想要借此压过这些嘶哑痛呼。
许兮喊了声邬煜, 几步便入了内室。
还未待她看清屋内发生什么, 一道压低的男声,一个滚字传来。
接着, 便是更多杂七杂八的物什被碰撞的声响,足以可见屋内人慌乱。
紧接着, 一道窗柩声响起。
望着那道想要翻窗而去的身影,许兮才动起来。
“邬煜, 你今天要直接出这个窗, 那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话说着,许兮也极快的来到他身后。
那道要出去的身形一顿。
似乎实在窘迫, 他整个人都极其僵硬的背对着许兮。
“邬煜, 你怎么了?”许兮将声音放轻, 下意识也放轻了脚步靠近。
还未走到他身侧边,邬煜微侧了下头避开,冷声道:“别过来,我只是有些不舒服,去往神医谷的事我们改日再谈。”话语中逐客令明显。
“我不是来和你说神医谷的。”许兮才不管他的拒绝,径直走近微偏头看他,“你究竟怎么了?”
走近了,许兮方才看清他的反常。
少年身上的衣衫似被水浸透,月白的素袍紧贴在他背后。
浅色衣袍本不易发现,但因水渍实在过分浸透,方才从中显现。
待想清这水是汗水,许兮声带颤抖的喊了声邬煜。
她不管不顾的上前,揽住他手臂看向他撇向一侧的脸。
也是这一看下,她才发现他视线的落点很空。
那双狭长的凤眼微垂着,黑且密的睫毛懒厌搭着,似乎在极力躲避着什么。
还未待许兮问,邬煜出声道:“我看不见了。”
这声音很轻,疲惫又似带着些自暴自弃。
许兮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但扫到他眼上没再覆冷月白纱,心里当即一个咯噔。
这种情况,要么冷月白纱不在他身上,要么便是束了冷月白纱他也看不见。
一个上午还好好的人,也不知陷入这黑暗多久,落入这种境地的恐慌感,许兮一想便感到难受和心疼。
“没事的邬煜,你还有我,我不会扔下你的,绝对不会。”许兮说着保证,伸手扶着他往床榻边走去。
邬煜无声的顺着她力道走。
待扶着他坐下,许兮微俯身凑近到他跟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凤眼里眸如漆墨,但里中却无半分光影,只余空洞。
见他不作声也无反应,许兮还是没忍住问询道:“之前的那条冷月白纱呢,是没带在身上吗?”
邬煜仍旧没作声,只偏头朝远处看去。
许兮随着他视线看?????去,那条白绫般的冷月白纱被随意抛在地上。
于此,那个不好的猜想被验实,她咬唇稳住心神,几步过去将它捡了起来。
握着手上如冷水浸骨的白纱,许兮语气轻快道:“没事的邬煜,它不管用我们就找其它的,你不会一直看不见的,相信我好吗。”
见他仍旧不做声,许兮接着道:“我不管,身为无情宗堂堂少宗主,你可是说好要帮我调养历情幻境反噬的,你说过你来负责的……”
说至此,少女终究没忍住哽咽起来,心底的那股懊悔铺天盖地朝她压来。
她后悔了,她不该带着邬煜入历情幻境,她怎么就觉得凭几本破书她就可以主宰历情幻境了。
如果不是自己,他的眼睛也许早就好了。
都怪自己,怪她过于盲目自信,如果不是自己,邬煜这般天之骄子,压根不会落于此境地。
伴随着如此想法,许兮终究没忍住掉眼泪,止不住的啜泣声也响起,她极力克制想不弄出声响,但没忍住。
就在她抹净眼泪想同邬煜再说些什么,一声轻笑响起。
就在许兮以为自己听错了,邬煜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坐在床榻上的少年抬首望着她方向,微牵着唇角道:“我都没哭,小宫主哭什么,没用。”
话落,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
待摸到帕子的湿润,邬煜又想将他极快的往回收。
见他如此,许兮伸手从中夺过帕子,嘟嚷道:“给了我的就是我的,我不嫌弃你。”
不说衣衫,就连手中这帕子也浸透。
足以可见,在她没来之前,他应当是用灵力调息逼迫着什么。
想到此许兮微倾身,握住邬煜放在膝上的手道:“没事的邬煜,我们一道去神医谷,你要不相信我,也可以传灵笺带去无情宗,让人跟着我们一道去好不好。”
见邬煜又不作声,她再接再厉道:“你这么厉害,就连神医谷的调养之术都懂,不过是区区心魔罢了,很快就能看见……”
还未待许兮说完,邬煜还如之前般望着她方向,径直打断道:“你当真不嫌弃?”
嫌弃?嫌弃什么?
对于他话语中的跳跃性,许兮略一思索方才反应过来。
“当然不嫌弃,帕子挺好看的啊。”她笑嘻嘻道,想要将氛围弄轻松点。
对于她的回答,邬煜轻叹一声气,暗忖自己究竟在同她胡闹什么!
许兮这般女子,她怎会如寻常女子。
她也许压根就没意识到他眼睛真的看不见了,也压根没想过他以后会一直是个瞎子。
那些所谓嫌弃之意,全是自己臆想,如此方才不敢直面她。
这一出闹剧,是该结束了。
想到此,邬煜轻笑一声,嗤笑着自己心底的懦弱。
“笨蛋兮兮。”邬煜话完反握住她手,将她手反握进手心。
许兮激动道:“啊!你喊我兮兮,历情幻境里你也这么喊,好巧啊。”
邬煜微勾的唇角瞬间抿直,再次叹气道:“笨蛋,闭嘴。”
这一声笨蛋说的情真意切。
他实在是想敲开她脑子看看,里中到底装了些什么。
“对了,我来是想和你说,先前你掰断手指,这个我不同你生气了。”许兮。
邬煜闻言,唇角又微勾起。
眼前少女实在是奇怪,先前说没生气,眼下又直接承认她没生气了。
如此言论,等同直接推翻她先前没生气的言话语,坦率又没那么坦率,但是从她口中说来就很可爱。
许兮看着邬煜的手,从他几根手指上细细检视过,见几根手指好好的,她方才放下心来。
“虽然我不生气了,但我要告诉你,这种行为是不好的。”许兮说着握住了他手,想要透过彼此圈握的手告诉他别害怕。
邬煜自然不会就此反驳,他极轻的嗯了声。
庭院中骤然起了雨。
春雨来的突然,接连着还响起了几道惊雷。
邬煜握紧了许兮轻颤的手,另一手又略显无措的抓紧床侧。
眼下,他的世界一片黑。
自历情幻境后,邬煜在这刻竟感受到了久违的内心安宁。
邬煜眼皮微垂着,望向许兮方向道:“等雨停了,我们就往神医谷去吧。”
下刹,一道温热气息极快倾身而来。
视野一片荒芜的邬煜略顿,克制住了下意识的后仰回避,任凭这道气息朝他贴近。
轻柔,软绵。
伴随着徐徐冷香,一股甜腻的气息从他唇侧炸开。
看着他僵硬绷直的唇角,许兮轻笑了声才道:“这是小宫主给你的奖励,不算破先前不许亲吻的话。”
呵气如兰。
就在许兮要直起身时,邬煜的手朝她腰间揽了过来。
看着他视野中的空洞,许兮眼里掠过一抹心疼,就着他的意思坐在他腿上。
还未待许兮习惯这个坐怀,邬煜已然埋首在她肩颈,轻声唤了几声兮兮。
看着他如此,许兮越发心疼。
须臾,少女伸手穿过他后脖颈,抬手在他背后轻拍起来。
感受到怀中人略显笨拙又无措的举动,邬煜将那一声声兮兮在心中默念,偏执又疯狂。
兮兮是她的。
谁也夺不走。
……
神医谷比邻九泽渊,位于一座深谷之地。
虽坐落于谷底,却也风景宜人。
比起合欢宫的桃花环绕,神医谷则是药株遍野。
许兮二人到时,入谷地已然有迎接之人。
站在前头的是神医谷谷主——曹阮。
她是个年方二十的女子,一袭浅青衫衬得她犹如荷塘绿叶,叫人看着就舒心。
曹阮上前一步,微偏头打量起正拱手行礼的红衫少女。
在许兮起身抬首后,她方才笑盈盈道:“百闻不如一见,我们修真界的第一美人果真貌美。”
媚而不俗,便是说的眼前佳人吧。
闻言,许兮抬眸望向她,眉眼一弯道:“哪里哪里,谷主的气质才是叫人心悦呢,很美丽。”
曹阮对此略微挑眉,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
眼前的红衫少女,并无传言中的嚣张跋扈,一颦一笑之间还罕见的带了些羞涩之意。
也在这时,曹阮注意到了许兮身后的男子。
男子蜂腰猿臂,身量极其高挑,一袭白衫仿若仙人之姿。
只是可惜,因为带着帷帽遮掩叫人看不清样貌。
风过时,暴露出来的肤色极其冷白,棱角分明的下颌,唇角略像下抿着,更像是一名冷峻少年。
这人从来时便未出声过,站姿也是略显戒备的样子。
许兮见曹阮打量邬煜。
她抿了下唇角,往侧边站了站,拉着邬煜上前介绍道:“谷主,这便是我灵笺中提到的人,劳烦谷主了。”
在灵笺中,许兮并未提及邬煜身份。
曹阮此人,原书中,男主谢子殊因伤跌落,便是被她所救。
没错,曹阮也是作者笔下绕着谢子殊所开的花。
书中并未有邬煜和曹阮的交集,所以许兮也才放心的没提他身份。
闻言,曹阮收回打量的视线,故作恍然道:“不劳烦,宫主里边请吧。”
当然不劳烦了,毕竟这宫主可愿为她试一株相思草。
此相思草不是寻常的,是曹阮费尽心思培育出的品种。
论起相思药性,再没有合欢宫这种无情女子来试最为合适的了。
如此,一行人朝谷底深处走去。
曹阮注意到,许兮很是将就她身边的男子,便也随她放慢了步子。
随着时日渐长,邬煜其实已经半习惯了这一片漆黑世界。
二人来的路上,许兮带着他一路走走停停,几乎是以游玩的心态到神医谷的。
再要到时,许兮还在集市上给他买了个帷帽遮掩。
问及为何时,许兮眨巴了下眼睫,眸里含笑道:“还不是怪你过分好看,叫路上姑娘迷了眼。”
许兮这话半真半假。
说邬煜好看则是占了七成。
以往的邬煜看人是冷的,自然不会知晓,眼下的他因为眸子看不见,那双狭长凤眸反而带了丝迷茫的温情。尤其微挑着看向虚无时,仿若诱着街上女子朝他过来,再过来一些。
无端的给旁人,他在看着她的错觉。
另外三成则是,她希望邬煜知道,他真的很优秀,在她面前不必妄自菲薄。
越是相处,许兮越是能感受到邬煜的不安。
白日里,邬煜仿若没受眼睛影响,他依旧是那个骄傲的少年,事事亲为,极力避免着给许兮添麻烦。
但他那些深夜里的惊醒,还有他口中无数声的兮兮,许兮避在暗处看的清楚。
这种压抑的不安,历情幻境的最后,许兮也曾感受到过。
她知晓这时候进去,反而是叫邬煜的不安加深,便也装作不知。
经此发现,许兮便越发对邬煜上心起来。
这么一路过来,过往那些争吵嫌隙愈合。
在许兮这,她想着只要邬煜眼睛好了,她要是他睁眼所看见的第一个人。
她还要带着一束花出现在他眼中,她要将幻境中他送的那束捧花,亲手赠予给到现在的他。
只是,她没想到这入谷,会叫他们彼此彻底决裂。
谷中,曹阮带着二人吃了茶。
在许兮迫切又诚恳的请求下,?????曹阮笑了笑,便也不再多说,着手替邬煜看起身体来。
几根金丝线从曹阮袖中而出,极快的缠绕在邬煜手腕。
许兮在旁坐着,她握住了邬煜的另一只手,示意着他别害怕。
对于少女这类似安抚的轻拍动作,掩在帷幕下的邬煜,眼敛微垂着,唇角没那么严肃,似若有所思。
稍顷,那三根金丝线在曹阮手中,略微拨动后,又唰的收回了袖中。
许兮见曹阮不语,面上也叫人看不穿,她只得迫切的询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他身体没大碍吧?”
话完,她也觉出自己的失礼,略显尴尬的一笑,道了声曹谷主,劳烦了。
曹阮知晓自己是为何答应了许兮,自然不再拿乔,微微抬眸道:“他这双眼睛为心魔所困,若想好彻底,那便除去心中执念,执念消散,眼睛自然也就慢慢恢复了。”
话到此,曹阮看向了许兮,轻叹一声道:“情之一字,本就易生心魔,宫主明白吗?”
眼前男子,她袖中这金丝绕一探,曹阮才知面前所坐何人。
一个将无情决修到极致的人,他的内里灵脉,仿若似就为无情道而生的人。
能有如此一副身躯之人,除了无情宗的少宗主邬煜,修真界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曹谷主,可以说的再明白些吗?你可是神医谷的谷主,如果连你都没办法的话,那他……”许兮略显激动的站起来,望了望邬煜,又再对上曹阮的眼睛。
还未待曹阮说什么,邬煜喊了声兮兮。
许兮走向邬煜,扶着他站起来。
“兮兮,我想单独和曹谷主谈谈,可以吗?”邬煜凭感觉般,朝许兮方向微低首。
如此询问,许兮虽然不太想他们二人作谈,但她在此也的确帮不了什么。
而且,她正因曹阮的几句话心中大乱,便也胡乱点了点头,在意识到邬煜看不见,她又丧丧的应了声好吧。
待听到门掩上的声音,邬煜方才折身望向曹阮方向。
未等曹阮开口,邬煜先声夺人道:“曹谷主,别来无恙。”话落,邬煜径直摘了帷帽。
要承认,上天总是偏爱一部分世人的。
眼前的男子便是被偏爱的那个,修为卓绝不说,身姿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出挑,上天还不吝啬的给了他把好嗓音。
如此人物,曹阮敢说自己如若见过一面,定是记得的。
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何来的别来无恙。
曹阮朝邬煜面前走近些,微勾着唇角道:“我自幼未曾出谷,无情宗的少宗主,小女今日是第一面得见,幸会。”
对此言辞,邬煜极轻的笑了。
笑声很是低哑,磁性好听的很。
曹阮却莫名觉得一寒,身心俱寒的那种。
“我的母亲邬怜,十一年前,她在入谷之地跪了三天三夜,也求不来一株相思散。”说着,邬煜声量越发压低,仿佛在压抑着一触即发的愤懑。
伴随着曹阮的恍然后退,邬煜则是朝她步步逼近。
作者有话说:
更新更新!周末愉快!
第36章 讨债
屋内二人, 邬煜是目不能视物的。
但踉跄着后退,差点撞翻茶盏却是曹阮。
这声响令邬煜停住逼近的步子,他朝声响方向望去, 嗤笑一声道:“现在曹谷主倒是又记起了。”
眼下,曹阮面上淡雅丢了干净,她小嘴微张眸带震惊,不自觉搅紧了手中帕子。
因着邬煜的身量,曹阮需微抬首看着。
望着少年那双空洞的眉眼, 她终是忆起幼时, 她躲在母亲身后看到的那个女子。
那日,女子跪在母亲面前。
因着前夜的雨,她狼狈的很。
那女子生得实在是白皙,几滴雨水从她发髻上滑落, 缓缓流淌在那张芙蓉面, 惹眼的很。
那张脸和眼前邬煜对比下, 母子二人五官并不多相像。
但那份冷白的肤色遗传了实打实, 眉眼里自透出几分矜贵疏离。
“曹谷主,我今日说开便是无意同你神医谷讨债。”
许是想起什么, 邬煜轻蔑一笑方才接着道:“并非是我无意,此是我母亲临终时的交代。”
曹阮在他话下稍稳住心神, 抿了下唇角方才道:“少宗主,你母亲当时求的相思散, 谷中没存有你母亲那株相思草果子, 我母亲她也无能为力,再说……。”
对于她这言辞, 邬煜不做多说, 只垂下眼睫默然处之。
见他如此神色, 曹阮也不自讨没趣,争辩的声音逐渐隐没去。
上辈恩怨,曹阮并不知晓其中细节,自然说不清。
看着不做声的邬煜,曹阮瞥了眼外间,眸带疑问道:“既如此,那少宗主将那小宫主支开,又是为何?”
“我要你将上边对她说的那些言辞改掉,心魔这个东西,我能自己生,我也能自己灭。”
言辞缓缓,但里中的命令感极强。
少年人微抬下颌,眸里无物,嚣张至极。
曹阮捏紧手中巾帕,大着胆子诘问道:“既如此,那少宗主还来我谷中做甚?”
“她想来,我此行全她安心。”话落,邬煜凭着感觉,回首朝门的地方看去。
从许兮出去后,外边便静的很,但他还是担忧叫她听到些什么,分出几缕心神朝外探去。
曹阮笑了。
一个能将无情决修炼到极致的人,眼下这是在全一个女子的安心?
这世道,当真是怪哉。
“好啊,我成全少宗主。”曹阮面带嘲讽,朝他缓缓走近几步,“我会和那小宫主说你能救,只要好好调理,让她好好待在你身边,你便能救。”
修行无情决的人,生了心魔。
只要那人,亲手斩了令自己生心魔的人便罢了。
届时,别说什么心魔。
无情决的内里无情无欲便成,于邬煜自是一等一的好事。
如此,还求什么相思散,他母亲求的东西也根本解不了心魔。
见邬煜不言。
曹阮笑不达眼底,缓缓道:“只要那小宫主死于你之手,心魔方才能灭,少宗主是早就知道的吧?”
毕竟,他父亲便是死于心魔。
用情至深,最后竟自刎也不愿手刃他心爱的女子。
“你和你娘一样,身为医者,丝毫没有医者仁心。”邬煜咬牙,一个瞬移靠近,将手捏在了她脖颈,缓缓注力。
这一变故发生在须臾。
被他掐住脖颈的曹阮下意识挣扎。
只是越是挣扎,掐住她脖颈的那只手越紧。
就在曹阮以为她今日要死于非命时,她被扔在了地上。
因着身子骨原因,曹阮又醉心于母亲的传承,她的修为并不高,只堪堪筑基。
但,神医谷在修真界地位颇高,再有母亲留下的断疾金丝线,她又身为一谷之主,何时被人如此下过面子。
是以,她呛咳之后,抬首便厉声朝邬煜咒骂了句疯子。
邬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沉默不言之下,是他极力克制想杀戮的心。
他永远记得。
他母亲从神医谷回来,没能求到为父亲续命的相思散,那心如死灰还要死撑着在他面前强颜欢笑。
最后,邬煜闭眼又睁开。
“我要是谷主你,就该感激我母亲的良善,你以为你母亲是怎么才能陪你长大,寿终正寝的?”
在他在话下,曹阮止住了想唤人的心思。
她忆起多年前的一幕,她雀跃着奔去母亲房中时。
她母亲背对着她跪着,对着暗处的阴影地使劲磕头,说着什么女儿还没长大,是她错了,是她不该嫉妒贪恋不是她的东西……
当时的小曹阮因为恐惧,僵着矮小的身子躲在屏风后。
后边的事记不太清了,她只知晓母亲过来抱住她哄着她,让她莫要记得。
本是忘了干净的事,今日竟又清楚的记起来。
“我说过,别来无恙。”对于曹阮的震惊,邬煜朝她走近淡漠道。
曹阮眼眸瞪大。
六年前,母亲跪着的方向,那个暗处的黑衫小少年,逐渐和眼前的高大男子身形重合起来。
是他。
那才是邬煜的第一次出山。
他九岁跪拜在师尊名下,四年后借着去往无情涯突破闭关,他背着无情宗所有人偷偷下山了。
他下山是去讨债的。
那些欠了他双亲的债,他这个当儿子的自是要去讨一讨的。
也是那时,他的无情剑第一次见血。
第一次见血,邬煜望着剑尖砸落的血水,笑了。
母亲骗他,杀人才不会觉得难受。
望着昔日那些恶徒,追杀他们的人在他面前狼狈哀嚎、逃命、求饶,邬煜才觉出几分痛快。
杀戮的最后一站,便是神医谷。
临到最后,并非是曹阮娘的求情打动了他。
只是望着那个避在屏风后的小曹阮,邬煜突然忆起母亲临终的言辞。
阿煜,莫要寻仇,也莫要去神医谷。
我和你爹爹走,是为娘心甘情愿,我的阿煜,你要好好活着,快乐活……
心死之人。
用情至深,母亲活不下去啊。
是以,她不惜用燃命之法护着他和父亲的尸首。
在一个明媚的下午,给无情宗放了最后的信号,笑着自刎在他面前,追随了父亲的脚步。
母亲对所有人都温柔。
但唯?????独不愿对他的阿煜再多点温柔。
只留下她的阿煜。
望着兀自出神的邬煜,曹阮摸着脖颈,缓缓站了起来。
她哂笑道:“你们这些无情宗的人,既吃了无情决的好,动心,于你们就是活该。”
“你怪我们没医者心,难道不是你们不该动心?”说着,曹阮极其轻蔑的笑了,“忘了同少宗主你说,你家小宫主为了让我同你看诊,她服用了相思草。”
此前,曹阮让许兮用下相思草,只不过是好奇相思草能否勾动她的心。
毕竟,合欢宫修行无情的很,向来只历情,破情后便相忘、甚至相杀。
虽是阴差阳错,但谁知那小宫主竟已经动了心。
如此,只要他们二人相爱一日。
终有一日,那天真的小宫主也得像他邬煜娘一样,跪在谷外求那株相思散。
或者,邬煜来替那小宫主求?
望着邬煜愤怒抬起的手,最后难掩痛苦的攥紧拳头,曹阮笑了。
只要邬煜还想要那株相思散,他就断不可能杀她。
别说杀她,他既对那小宫主用心,那就合该求着她才是啊。
想到此,曹阮歪头笑了。
“跪下,我说跪下。”曹阮往后轻仰双手放置座椅扶手上,一个得意又慵懒的坐姿。
母亲惧他,求他,那是他那柄无情剑厉害,
但人就是如此,一旦有了在乎的人,被掐住命门的感受,她倒是乐意叫邬煜也尝尝。
邬煜神色缓过来,掩去愤怒后只余淡漠。
他朝曹阮发声的方向摊手,声线如常道:“相思散你现在交给我,我看在兮兮的份上留你全尸。”
相思草本不珍贵,但在神医谷特有心法灵力培育下,它开花了。
每一株相思草开花都来之不易,结果后的种子碾成碎末,便为那株相思草的解药:相思散。
开花的相思草本身并无剧毒,一旦相思入骨,那便成了它发作之时。
多年前,无情宗为防止内门弟子动不该动的心,修无情决的弟子皆需服用相思草以作警告。
他的父亲便是其中一员。
俗套的是,父亲对神医谷出来的母亲一见倾心。
后来,那便是惨剧了。
“曹谷主,你是觉得,在下不敢杀你是吗?”邬煜说着笑了,手中命剑突召在手。
还未待曹阮反应过来,那把长剑便已经刺在了她胸口。
随着剑尖深入,血迹蔓延在她绿衫。
曹阮半晌才反应过来,伴随着强烈的刺疼感,她一声闷哼后便用手下意识的攥紧剑。
她手上有灵力包裹着剑刃,并未将她手伤到。
对面邬煜脸上只余默然,眉梢也未动。
他只固执的将手中剑尖往里送着,故意缓缓的送着。
无情剑破开一些阻隔,曹阮胸口处血迹迅速蔓延开。
很快,曹阮手上挟裹着剑的灵力也要被破开。
随着剑尖的深入,她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逐渐消逝。
终于,她满脸恐惧又愤恨道:“我给,我给,我给少宗主您就是了,停下!”
她是真没想到,这人真就不顾及许兮的命。
竟然,真的想要杀了她。
要知道,每一株相思草发作后,唯有那株相思散方可解。
知道那株相思散置于何地的,这世上也唯有她曹阮。
他们二人对峙的专心。
邬煜也因为起了杀心,没注意到院中有一抹红衫收息垫脚,正朝半开的窗柩靠近。
很快,那抹红衫在瞧见屋中剑刃反光时,厉声喊了句住手!
这一声熟悉的很,正是被邬煜支出去的许兮。
许兮极快的翻窗进来。
曹阮也瞅准这个时机,借着邬煜的一瞬茫然,径直往侧边一避,连人带椅的摔下去。
虽然狼狈了点,但也避开了邬煜手中剑。
曹阮几乎不做他想,手中一动便将控制着桌上几个茶杯摔开。
很快,屋外有大批弟子闻声而至。
许兮听着外边赶来的脚步声,下意识的拉住邬煜手,带着他往自己身边靠了靠。
这些日子,许兮已经习惯在惊慌时更注意邬煜的动向。
也正是这一动作,邬煜失去了将曹阮制住的时机。
眼盲,终究是影响了他的视物。
对方屏住声息的时候,他便无能为力。
“邬煜,你怎么了,你怎么对曹谷主她……”许兮说至此时,门也被从外破开,大批弟子握剑对着他们二人。
曹阮也被她的贴身侍女扶了起来。
这贴身侍女正是此前同曹阮一起接待过许兮他们到来的丫头。
此刻,她正输送灵力治愈着曹阮的胸口。
很快,血迹停止了蔓延。
“宫主,你真是好啊,本谷主好心好意带你入神医谷,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曹阮推开扶她的侍女,脸上没了初见的淡雅从容,眸中凶狠。
还未待许兮开口,邬煜望着她那方向厉声道:“你给我闭嘴,如果你这神医谷还想存在的话。”
曹阮望着他,眼前男子再无先前从容。
如她所料,邬煜并不想让许兮知道相思草和相思散的事。
如此,她便要叫他邬煜好好受着。
“你们走吧,我神医谷无意同合欢宫和无情宗为敌,但今日之事我会叫修真界所有人知晓,是你们对我曹阮无礼在先。”曹阮对许兮二人说着,眼睛却是看着不能视物的邬煜。
许兮并不想被如此和稀泥。
她瞥了眼曹阮,侧身握紧邬煜手,微仰首柔声道:“邬煜,刚刚这屋中发生了什么,你用剑是有原因的是不是?我们才不要平白吃这亏,你说出来,我们才不怕他们。”
“兮兮,我们走吧。”邬煜握紧了她手,凭借着门口风的气息,拉着她想要带她往那处离开。
许兮急了,她不懂邬煜眼下在逃避什么。
曹阮这话说的明白,今日一旦就这么出谷了,来日遭非议的必定是无情宗和合欢宫的不是。
许兮握紧邬煜手,另一手伸手拽住他衣袖。
看着围着他们二人后退的神医谷弟子,蹙眉道:“邬煜,我们不能就这么离开。”
闻言,压下眼睫的邬煜神色莫名,稍顷才抬首道:“听话兮兮,我们出去细说。”
见他固执如此,曹阮又那副微仰下巴高傲的样子,许兮只得闷声道了句:那好吧。
只是,他们的出谷之路并不顺利。
就在他们二人出谷的夹道上,一道白色身影恰巧在他们二人面前从上坠落。
许兮下意识的想去接人,邬煜则是揽着她下意识的往后避开。
等许兮想再接人时,那道身形已然生生砸在地面。
看着那人翻滚一圈的身形,再看向一脸事不关己的邬煜,许兮在心下无声叹了口气。
对象处事过分淡漠怎么办?急!
任邬煜说了几声兮兮走,许兮还是挣脱开邬煜的手,朝瘫在地上的那道身影走去。
对于她这莽撞行事,邬煜在感受到那人没什么灵力气息时,他方才放心驻足等着。
因背对着他们二人方向,许兮只能凭着发冠看出那是个男子。
她皱眉靠近,蹲下身。
白衫被污血浸染,伤势很重的样子。
“喂,你还好吗?道友,还好吗?”许兮喊了几声见他无反应,便伸手攀上他肩膀,将他翻了过来。
翻过来才知是熟人。
九泽渊的谢子殊,本书的男主。
许兮知晓男主会和神医谷曹阮相遇,但这时间点撞的也太巧了点。
神医谷的守谷弟子也发现谷中结界不对劲。
放哨声响起,一大批弟子拿着剑将他们三人围了起来。
对此,邬煜冷哼一声抽剑握在手中。
见邬煜在凭着感觉往自己这边靠,许兮快速起身上前拉住他手。
仰首同他小声道:“那人是九泽渊的谢子殊,他受伤了,昏迷了。”
听此名字,邬煜极快的朝许兮身后瞥了眼。
然后便是护着许兮站在自己身后,微垂首小声叮嘱道:“我们直接离开,他的身份神医谷自会救他。”
看着他依旧淡漠的样子,但许兮就是感觉到这刻的邬煜似乎格外不悦。
有弟子在此时让开路,曹阮走了进来。
在瞥到许兮二人时,她面上的不耐更甚。
有弟子过去朝曹阮耳语了几句。
闻言,曹阮朝地上那道白衫扫了眼便朝许兮讥讽道:“又是你们,本谷主已经未阻拦你们出谷了,不速速离去,眼下还敢擅创我神医谷究竟所为何?”
“哎,不是啊,这人是从上方掉下来的,曹谷主,这同我们又有什么干系啊!”许兮上前一步指着谢子殊无语道。
这人,进谷之时明明淡雅的很,眼下怎的这般不分青红皂白。
许兮撇了撇嘴,颇有些无语。
邬煜倒是对此不意外,只执剑在手中,面上毫无神色。
似乎只要许兮同他道一声走,他便即可提剑带着她走。
“哼,我们神医谷也不是随便就能进的,你说他是掉下来的,怎知不是你们在里应外合。”曹阮说着抬步朝二人走近了些。
闻言,许兮算是见识到神医谷这女子的执拗了。
书中也正是这一救,曹阮对谢子殊颇有好感,自持对他有恩几番纠缠不休。
许兮上前一步,瞥了眼曹?????阮伸手指向地上瘫倒的人。
“曹谷主,你下定义前能不能看看此人是谁。”
在她话下,曹阮给身边人一个示意。
一个瞧着伶俐的丫头上前,她将瘫倒在地的谢子殊扶了起来。
几缕凌乱发丝掩在额头,眉飞入鬓,鼻挺直。
鼻下嘴唇因干涸开裂微张着,略显饱满的唇线中和了他略显凌厉的气质,是那种正气凛然的好看。
虽未睁眼,但不难窥见,这张脸即便血迹斑斑也难掩英俊。
这般称心的面貌,叫曹阮看的怔然,反应过来的她掩饰性的看向许兮,眉一挑道:“看到了又如何,本姑娘也并不认识他。”
曹阮虽如此说着,却极快上前半蹲下身,手上一动便将断疾金丝线搭在了谢那人手腕。
见如此,许兮拉着邬煜压低声道:“好了,我们走吧。”
邬煜极其轻快的嗯了声。
对此,许兮觉得先前认为邬煜情绪不对是她多想了。
就在她二人要离开之际,一道极微弱的声音响起,喊了一声宫主。
在场的都是修行之人,虽然这道声微弱,但也叫众人听了清楚。
为首弟子在曹阮示意下,手一抬其它弟子便立即拦在了许兮二人身前。
许兮愕然回首,正好瞧见曹阮收腕上金丝。
许是伤势过重,谢子殊没能撑起身,略显狼狈的往后倒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曹阮扶住了他,蹙眉关怀道:“这位道友,此地乃神医谷,我是谷主曹阮,谁人将你伤成这样的?”
谢子殊扫了眼面前陌生女子,微颔首便避开她手。
他借着力道强撑着坐了起来,望向许兮二人再次喊了声宫主。
还未待许兮询问喊她做甚。
邬煜捏了捏她手心,蹙眉道:“兮兮,他在神医谷不会有事的,我们还是走吧。”
“宫主,别走,许兮别……”谢子殊再次吃力喊道,手也极力往许兮方向抬着。
见男子恍若要昏过去的样子,曹阮面色微沉,伸手点了他身上几道穴位道:“道友就别说话了,伤势要紧。”
“还有你们二人,眼下也不得离开,既然认得此人是谁,难不成就随意将他扔下?”曹阮说着站了起来,面色不大好看的对许兮二人下着最后的决定。
她这话一落,邬煜冷哼一声。
下刹,手中剑横在身前略歪着头道:“那在下今日就领教下神医谷阵法,看究竟是你们神医谷的阵法玄妙,还是邬某的剑更快!”
眼看就要打起来,许兮略显心急的拉住邬煜衣袖。
“曹谷主,此人是九泽渊的首徒,谢子殊。”许兮扫了眼略虚弱的谢子殊,微扯唇角安慰一笑才接着道,“曹谷主这般心善的姑娘,救了他再修书一封,九泽渊自然有人来寻他,皆是九泽渊自会承姑娘恩情。”
“还有,神医谷对邬煜他也没法子不是吗,我们二人留着没什么意义。”话完,许兮眼里便越发沮丧。
谢子殊这名字一出,曹阮再次看向他那血迹斑驳的白衫。
难怪如此眼熟,这衣衫正是九泽渊弟子特有的白衫服饰。
这些年曹阮虽未出谷,但如谢子殊、邬煜这等天之骄子的名头,她自也是知晓的。
须臾,曹阮似是决定了什么,她看向邬煜笑了。
“谁说没法子的,只要你好好待在少宗主的身边,他自有法子化解。”
这中话语恶意,唯有邬煜才明了。
他将剑柄握紧,咬牙喊了声曹阮,威胁着她不该说的别说。
这声曹阮冷极了,都叫曹阮收住了眉梢眼角的笑。
“真的?曹谷主你先前还说什么得需执念消散什么的,现在又说可以化解,你别是诓骗我吧?”说着许兮摇了下邬煜手臂问道:“邬煜她说的是真的吗?”
许兮的话语急迫又雀跃。
见邬煜不答,她便求证般再看向曹阮。
曹阮不顾邬煜的冷脸,微牵起唇角朝许兮道:“自然是真的,我和少宗主后来就是在房中谈论此事,因为需要小宫主你付出一点东西罢了,少宗主他不愿意你……”
这适时的不说,许兮便自行猜测是邬煜不想她付出什么,这才叫他们二人在房中发生了争执,甚至动了剑?
“邬煜,你怎么能这样,但凡是我有的,你还怕我不给你啊。”许兮说着面上都愉悦起来,下刹便下决定道:“邬煜,我们留下来,我们再试试,你眼睛一定会好的,好不好嘛?”
曹阮眸中笑意更深,假惺惺朝邬煜道:“少宗主,留还是打?”
邬煜怎会听不出曹阮话语中威胁。
要是打,曹阮当下绝对要说想化解心魔,是许兮要死在他剑下的宿命。
所谓的东西,是指她许兮的命。
只要一想到许兮愕然又难过的小脸,邬煜便做不出直接提剑的举动。
他极力压下心中暴戾情绪,朝曹阮方向轻笑一声。
这声笑突兀又带着些压抑的轻慢感,犹如此前房中邬煜那句别来无恙时的笑。
望着邬煜那双微眯却又没能视物的眸子,曹阮忍不住的想后退,她绞紧手中帕子,下意识的望向许兮。
她知晓,只要许兮还是邬煜在乎的女子,邬煜就应当知晓该如何抉择。
如此,曹阮方才克制住心底生出的那份胆怯。
须臾,邬煜也不言语,直接收了剑,另一手握紧了牵着许兮的手。
许兮哪里知晓这中弯弯绕绕,只当邬煜是听了她愿意给任何东西的话,当即高兴的回握紧他手。
见邬煜做出如意料中的选择,曹阮眉眼中笑意更甚。
那些先前在屋中的侮辱感,她决定要一笔笔的向此人讨回来。
什么天之骄子,在她曹阮面前,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谷中弟子在曹阮命令下退去。
谢子殊彻底晕了过去,此刻正被两个弟子搀扶着往谷中深处走去。
许兮牵着邬煜跟在曹阮身后。
望着曹阮那时不时落向谢子殊担忧的视线,许兮在心下暗想道:不愧是男主,脸和衣衫脏污狼狈成这样,曹阮还是一见钟情了。
虽然在书中是这番设定,但这也属实是谢子殊那张脸的功劳了。
果然,花痴这个词是不分世界的。
许兮想到此终是没忍住笑了,一扫先前因邬煜心魔不可解的烦闷。
感受到身侧人的开怀。
邬煜微低首询问了句在笑什么,值得兮兮这般愉悦?
许兮扫了眼跟前神医谷的众人,眼珠滴溜一转扯住邬煜,侧首微踮脚尖极快又极轻道:“这里所有的人,在兮兮心上,还是属少宗主你生的最最好看了。”
少女冷香骤近,动作突兀的很。
邬煜甚至感受到,一抹柔软轻擦过他耳廓。
这抹柔软虽极快撤开,但又绝不可叫人忽略开。
撩人者已然撤开,男子冷白的耳廓却有红意蔓延开,直至红透了。
许兮将这一缓慢变化尽收眼底。
望着身侧邬煜略显不自在,垂眼沉默的样子。
少女抿唇克制住要大笑的冲动,眸里满是捉弄成功的窃喜、愉悦。
作者有话说:
久违更新,不保证更新但保证绝对不会坑!
第37章 撩拨
谢子殊三日后方才清醒。
醒来的他并未多在乎自己身在何处。
他还清楚的记得, 失去意识前曾见到过许兮那张脸。
是以,在同曹阮致谢后,第一件事便问起合欢宫小宫主许兮也在此地是吗?
曹阮略一顿, 稍顷方才点了点头。
见他就要下床去寻她的样子,曹阮下意识俯身下去。
谢子殊扫了眼被曹阮按住的衣袖,微皱眉便要挪开避嫌。
曹阮抢在他避前拿开手。
起身的她挽着胸前一缕发梢,小女儿家般羞涩道:“谢师兄,你身体尚未痊愈, 还需多在床上将养几日, 有什么话,如果你放心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带给宫主她的。”
“如果可以的话,那就劳烦曹谷主帮我带句话, 你就说我谢子殊在此地等她, 事关合欢宫, 需亲自告知她。”
曹阮停了扭动胸前发梢的手, 垂眼望着床上谢子殊道:“谢师兄还同我这般生分呢,我先前就说过, 我们二人年岁相仿,谢师兄你私下唤我阮阮就好。”
谢子殊二十有一, 曹阮年方二十,的确相仿。
见曹阮话毕还垂眼看着, 谢子殊拗不过她, 只得唤了声阮阮,道了句:那就劳烦了。
曹阮欢快的应了声, 这才娇俏一笑提裙往外走去。
不多时, 许兮人便到了。
谢子殊已然起身, 抬步往门口迎了几步。
曹阮打头,她身后跟着的许兮着一抹红衫,正提着裙摆微垂首入门。
才几月不见,少女出挑的更明媚惹眼了。
谢子殊和她对视着微微颌首,许兮回以清浅一笑。
上次分开,谢子殊将她的储物袋还了她,许兮对他的成见少了些许。
这次曹阮的带话,谢子殊又说事关合欢宫,她自是不能不见。
只是,在来时邬煜也说陪她一块来。
看着那双不能视物的狭长凤眸,许兮自然没能拒绝。
邬煜被许兮牵着,自她身后半步进来。
在望见邬煜那张脸时,谢子殊神情一顿?????,须臾才微牵起唇角道:“宫主,宫主怎么来到这神医谷的?”
许兮不想将邬煜心魔告知,只道是来谷中求几株药物的。
来时许兮也同曹阮协商了,是以曹阮并未拆台,只是瞥了眼她身侧邬煜,眼底带了几分隐秘的兴奋。
“你寻我何事啊,是我合欢宫出了什么事吗?”许兮说着先自己否定了这茬。
合欢宫出事,灵笺是必到才是。
更别说,他和邬煜这一路行来,虽明着只有他们二人,暗处实际还有铃儿等人。
合欢宫但凡要出点大事,没理由半分消息送不到许兮这个宫主手上。
“这事关合欢宫,宫主你看……”说着,谢子殊扫了眼曹阮和邬煜此人,意思不好当众言说。
“你问兮兮她为何在此地,那谢道友这身伤又是如何来的?”邬抢先开口质疑道。
谢子殊注意到那一声兮兮,再看向邬煜这才注意到他眼睛有异。
略一诧异后还是不假思索道:“少宗主,你眼睛是怎么了?可有大碍?”
他言辞关切,眸里也带了下意识的关怀。
邬煜闻言朝他方向扫了眼,淡然的道了句无妨。
见他这幅明显不想说的样子,谢子殊自然不做多谈。
这下,除邬煜外,众人视线一致看向曹阮。
曹阮虽有不甘愿,在谢子殊的歉然一笑下,还是带着谷中弟子退了出去。
眼下,屋中只余下他们三人。
见邬煜仍旧被许兮牵着,谢子殊似是明白了二人关系。
他的视线在二人手上停顿些许,喉咙似有堵塞感,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在心中发酵。
在许兮疑惑望过来时,谢子殊还是牵起唇角轻扯道:“宫主,我知晓你不是害我师妹之人,但我所在的九泽渊不信。”
原来,自无情宗一别后。
回到九泽渊的谢子殊,他在几日前无意撞见宗主谢长阳同一位长老密谋。
他修为不低,是以将二人的话听的清楚。
句句都是要叫合欢宫付出代价,要许兮死的结局来泄愤。
也正是因此,他借着铲除妖邪出了九泽渊。
本想用灵笺通知许兮出行注意些,但奈何灵笺未能进入合欢宫,被合欢宫的屏障阻挡在外。
听到此,许兮哦了一声。
少女伶俐一笑后才道:“我出来便让长老加固了屏障,就知道那贼老头不会死心的。”
谢子殊眼尾轻眨,从中明白九泽渊不止一次对许兮动手了。
他眉心微折,眸里似有愤懑,再望向许兮的眼里便带着股歉疚感。
见他如此神情,许兮微抿唇角道:“然后呢,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许兮知晓兮谢子殊此人,心气虽傲但正义感更强烈,眼里容不得肮脏。
与其说是愤懑宗门对她许兮的出手,更多其实是容不得自己所待的宗门是如此角色。
望着谢子殊,许兮轻眨眼避开。
他是主角,主角一向光明磊落。
被许兮如此言辞岔开,谢子殊瞥了眼二人牵着的手,那股心底的烦闷越发强烈。
于谢子殊来说,这种烦闷感于他很陌生。
他修行天资极高,从入九泽渊后便是众弟子之楷模,已经很久没有生出这般烦闷。
自金丹后,他对自身往后要走的路,在心中自有一套规划。
然而,许兮这个女子出现的莫名,叽叽喳喳的说着心悦他,明里暗里的朝他靠近着……
他之前明明感到烦躁和不耐烦,打心底不想和她合欢宫这等女子生出瓜葛。
然而,自肆情幻境一出。
这个明艳红衣女子朝他伸手,要回那对梦幻蝶开始,她变了。
她出现的莫名,现在骤然失去也很莫名。
是的,望着许兮和邬煜二人的携手,谢子殊徒然冒出股他丢了一样很不舍的物什。
就像,就像他近日在和妖邪打斗时,他的剑穗徒然断裂时。
望着那一地凌乱剑穗。
他想起了幼时,师妹谢子鸢欢喜跑过来,小小的手递着剑穗时的灿烂笑脸。
怅然,可惜,遗憾。
不,不止。
看着邬煜面上的不耐和淡漠,还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愤怒冒出。
怎么就是他呢?
明明从无情宗的分别还恍若昨日,许兮怎么就和他相携着手,二人仿若一对璧人站他面前了。
许兮见谢子殊还在兀自出神,只得再次询问了遍。
“没事,不过是谢某技艺不精,被寻常妖邪所伤罢了。”话完,谢子殊背过身,长呼一口气控制着面上神情。
这场见面来的莫名。
结束在谢子殊的一句:既然宫主早有安排,那倒是在下多事了。
话完。
谢子殊再次瞥了眼二人还紧握的手,侧身过去望向窗上攀爬的绿株,送客意味明显。
许兮对此微皱眉,但也笑着应了句谢道君有心告知,不算多事。
就在她还要客套性的留句注意伤势时,身侧的邬煜捏了下许兮手,上前半步凭着感觉朝谢子殊方向道:“既如此,那我和兮兮就此告辞了,谢道君好生调养,来日我们必去九泽渊拜访。”
话完,下巴微仰,神情倨傲。
与其说是道别,更像是对九泽渊下的战书。
在此刻,谢子殊总算是明了。
在无情宗,摘下眼纱的邬煜望着自己的那股淡漠,那是对自己的厌恶啊。
许兮是被邬煜拉着出去的。
“走这么快做什么?”许兮摇了摇被邬煜牵着的手,扯住他的疾步往前行。
“你有点身为盲人的觉悟好吧,该依靠我就依靠我,这要是不小心撞上了怎么办,你撞上了没事,要是带着我摔了,后边你能看见的话,我可就是个小丑八怪了。”
邬煜侧首,捏了捏彼此交握的手,极轻的道了声:“不会摔着,放心。”
在许兮没听清的反问下,邬煜又才说了遍。
闻言,他言辞中的笃定叫少女眉眼一弯。
许兮牵着邬煜行至一座假山后,微仰下巴稍压低声气道:“我说,你刚刚哪里是对谢子殊他辞别啊,你那是朝他九泽渊下战书吧。”
“嗯,谢长阳那老头三番几次找你麻烦,是他先为老不尊,令人生厌。”说着,邬煜撩起的眼皮轻眨,凭着感觉摸向她发髻,最后抚着放在她耳垂,轻轻的揉.捻了两下。
这一动作下,少女耳垂边一瞬便蔓延开红意,光是一瞥便能叫旁人感知到滚烫。
须臾,许兮眼睫扑闪着稳住心神。
她抬手将邬煜手抓握住,阻止了他欲往脖颈处蔓延开的撩拨。
垂眼望着被抓住的手。
手很大,指节修长下骨节匀称,再有冷白肤色相裹,手背透出的几缕青筋显眼,是那种一瞥便能顺手控心意的好看。
只是,他这番撩拨的动作也太自然了。
自然而然的触摸,叫许兮都说不得他什么好了。
明明还在青天白日,但他的动作神色都仿佛传递着:本就该如此。
就仿佛,就仿佛他们二人还被困在那个幻境中,他们还是一对夫妻那般亲昵。
邬煜以为许兮抓住手要同自己讲些什么,见她沉默便反握住她手道:“我知道你身为合欢宫一宫之主,早晚你也要去一趟九泽渊的是不是,所以这战书迟早要下不是吗?”
“另外,我本就欠你一场架的,兮兮莫不是给忘了?”
说着,邬煜似是想起无情宗的那场簪花大会,眉眼里多了抹阴郁感。
谢子殊不止拒了他上台的比试,更是在台上对许兮多番以剑指导。
二人在台上的眉目缠绵,光是一想邬煜心底便生出不快,叫人厌恶的很。
这种厌恶,比起看到镜中自己教她剑法更甚。
“我自然记得,我当初本是想应下你和谢子殊打的,没想到……”说到此,许兮笑了。
少女未注意到,当提起谢子殊名字时,她对面的男子微抬下颌,轻拧了下眉头。
沉浸在回想的许兮暗想着:那时,在无情宗相约着邬煜要帮着她打一场架,本事想雇个厉害的打手应付敌人,没曾想阴差阳错之际到如今都没打。
那时的邬煜惹人不快的很,仿若昨日。
但此刻,他们二人却相携而立,谈论共赴九泽渊。
世事,还真真戏剧的很。
“所以,兮兮在顾及什么,如果是谢子殊的话,他拦不住我的,信我。”
他话语低沉,但言辞中的自信叫许兮略微挑眉。
“我可没不相信你,在我这,无情宗少宗主邬煜,我喜欢的人他超厉害的。”说到此,许兮抿唇一笑,“但我们当下是让你眼睛重见光明,这才是重中之重好吧。”
话到此,少女眼中明媚,望着邬煜的那双杏仁眼满是希冀。
少女对面的男子也笑了。
身形高挑的男子微挑了下眉头,唇角愉悦的微挑,为少女口中的那五字:我喜欢的人。
……
因着许兮的坚持,他们还是在神医谷住了下来。
在许兮不知晓的某个下午。
假山回廊僻静之地,邬煜接过对面曹阮递来的物什。
那是一个精致的浅绿药囊,这是曹阮先前先前答应给邬煜的相思散。
“你知道的,我手中这相思散若是假的话,你这?????个谷主会和你的神医谷一道陪葬。”说到此,邬煜探入手中药囊。
对面的曹阮瞥了眼他探进去的手,唇角轻挑戏谑道:“那我再告诉少宗主您一遍,无情决只能手刃心爱之人,那小宫主的相思草能解,那你呢?”
“还是说,你要用此相思散来威胁那小宫主?”曹阮嗤笑了声,故作怜惜道,“那小宫主未免也太可怜了,心爱之人是要计划夺她命之人,本姑娘都要开始心疼她了。”
见对面之人仍旧不言语,那股高高在上,无视人的姿态叫人烦闷。
曹阮瞥了下嘴角轻啧声,她避开视线将手中帕子扭搅着,眼里也起了烦躁。
经过几日相处,在曹阮心底,许兮除了那张脸,旁的可以说幼稚的很。
甚至,身为一宫之主的她,有时候像个野丫头般聒噪。
偏偏,谢子殊对这个野丫头上心的很,虽然二人间言语来往少之又少,但曹阮就是觉出谢子殊看向许兮的视线不同。
那种无法自抑的偷窥视线,明明就同自己望向他时是一样的。
望着将相思散放在鼻头嗅闻的邬煜,曹阮心底的不忿便越深。
凭什么,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有无情宗少宗主邬煜这等人还不够,还要招惹她身边谢子殊做甚。
相思散被邬煜送入了口中,他微闭眼尝着口中滋味,似在辨别其中材料。
稍顷,邬煜才睁眼道:“我和兮兮二人之事,你一个毫无良善的女子又懂什么。还有,我要你给她那株相思草的根茎。”
闻言,曹阮深呼了口气。
须臾,她还是先将根茎用灵力交予过去,望着邬煜那双冷然眸子,曹阮还是忍不住讥讽道:“良善?我非良善女,你十三岁便满手染血,手上人命多少你记得清吗?一个将无情决修至臻顶的人,邬煜你同我讲良善?”
接过虚空而来的根茎,将它一道置入药囊中收紧。
折身之际,邬煜望向曹阮所站方位。
面对曹阮的连番反问,似乎手中药囊让他有了几分心情,他轻勾起唇角:“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从未说过我良善,想要寿终正寝就收起你对兮兮的那些小心思,她良善我非良善之人。”
又是‘寿终正寝’,她毫不怀疑邬煜是故意的。
这个词,这让曹阮想起母亲跪在邬煜面前的屈辱。
望着邬煜渐行渐远的背影。
曹阮将绞紧的松开,巾帕飘然坠下。
下刹,她将脚放上去使力碾压,脸上也失了清丽,眉眼晕染狰狞。
作者有话说:
恢复更新QAQ还有人嘛
第38章 死路
日头微醺, 一块极大的药圃田被笼罩其间。
走近,繁杂的药株上有露珠在晨风的抚触下摇摇欲坠。
许兮因着困意,微蹙眉撑着懒腰靠近。
剑鸣声更近了。
几缕清风拂面, 空气中凉意带着清爽感,还有隐隐的药草清香扑鼻而来,醒神明目。
视野清晰下,许兮看见了滞空施法的邬煜。
白绫覆眼,及腰的青丝飞扬, 周身白衫也因着剑气衣决飘飘, 犹如九天仙人。
但仙人可没这么凌厉的杀气。
仙人一早也应当不会将自身困囿在九把剑的包围中。
九把剑均是邬煜所用软剑无情剑身,辨不出真伪。
但许兮知道,其中真剑只有一把,但九剑亦全可作为真剑。
即便目不能视, 邬煜也从未落下每日修行。
许兮注意到他操控着九把剑攻击着自己, 一心二用着左右手为敌, 自己为难着自己。
许兮的到来, 邬煜并未将这施法打断,仍一手操纵剑身展露出锋芒杀意, 一手抵抗着剑身的凛然放肆。
直至,他被其中一柄剑乱了身法。
滞空的邬煜顿了半晌, 最后还是虚握了下抵抗剑身的右手。
须臾,九九归一, 无情剑合为一柄, 剑身亦乖顺的回了腰身。
几声鼓掌声响起。
望着缓步过来的邬煜,许兮收起捧场的手, 几个大步走近落地的邬煜道:“没想到已经到九把剑了, 邬煜你好厉害。”
邬煜对她口中话轻微挑眉。
在她的雀跃中, 终究还是忍住了说他以前可控九十九柄剑的言辞。
不就是一片虚无吗,不就是看不见吗,他能作为无情宗第一人站上去,他也能第二次爬上去。
白绫下的眸子睁开,直面虚无。
终有一日,他会第二次站上去。
见邬煜沉默,许兮当他消沉便握住他手,再次宽慰道:“真的很厉害,我就不能一心二用。”
闻言,邬煜轻笑出声。
这些时日里,因着他眼盲,许兮似乎将他当成稚童来哄。
那个记忆中倨傲冷艳的红衫少女,这些时日里真真是温柔至极了。
邬煜反手将她手圈入手心,牵着她循着前方药圃走去。
“我们面前的可有相思草?它生得如何模样?”邬煜借着好奇之意询问道。
经过亲尝,昨日所得的相思散是那株相思草的。
眼下,邬煜要做的事便是判断许兮有无服下这株相思草。
虽然在曹阮口中许兮已经服用,但邬煜并不全然相信她。
见邬煜并不消沉,许兮也乐得高兴,由着他话头观察起药圃。
说是药圃,其实更像是一个大药田。
药田中植被繁多,光是他们二人眼前这一片,少说也有上百种了。
相思草,书中并未细致描述过是何模样。
但,许兮曾亲眼见过。
来神医谷之前,曹阮曾送来一株干草,让她当着那神医谷弟子面前服下。
许兮一个看过文的,自然知晓相思草效力,是以她并未服用。
只需一点手段,那来送相思草的弟子自然知道该如何回去回话。
有时候,能舍自身性命,不见得能舍在乎之人的。
许兮将那株干草总结道:“红茎红叶,花开白色,嗯,还有味似甘草余后留苦。”
听此话,邬煜眉头皱起,垂在身侧的袖袍微动,拇指摩擦过食指指腹。
“兮兮,以后别随便被人威胁,就算是因为我也不行。”邬煜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方正木匣递过去。
这木匣中正是装有相思草解药的相思散。
昨夜邬煜再次确认后便丢弃了那个药囊,将白色粉末装入木匣中。
见到此粉末,再结合着邬煜口中言辞。
许兮明白邬煜是知晓了她和曹阮的交易。
这份相思散的出现,也叫许兮总算明白,邬煜那日为何会选择留下。
原来,自己无意中竟成为了威胁邬煜的存在。
许兮眉眼一压,克制着气恼温声询问道:“那日,曹阮用我身上的相思草威胁你了对吗?”
“以后别那么傻,多和我商量,不是每个人都是好人的。”邬煜将递着的木匣再往她跟前递了递。
望着他递着的匣子,许兮噗呲一声笑了。
接着,许兮同邬煜说了她并未服用。
听到这中过程后,邬煜面上难得呆愣下来。
“你看你,还说我不同你商量呢,少宗主你要问我一句,怎么会……”许兮说着还是一手接过木匣子,一手牵着他回屋。
“也算是报应吧,我威胁了神医谷送相思草的弟子,没曾想她家谷主,阴差阳错下报应应验在我们身上了。”
话语声渐弱,许兮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后,谢子殊从地势微偏之地走了出来。
并非是他小人行径,只是凑巧路过,然后便撞见了。
这一幕,令他想起在无情宗邬煜强吻许兮的一幕。
原来在那时,他谢子殊于许兮就彻底是个外人了。
可是为什么,那时仅是愤怒邬煜的无礼行径,气恼许兮的不自重。
眼下这刻,谢子殊感到无端的烦躁,犹如幼时压不住的夏季闷热。
胸闷堵塞,压抑不住的烦躁感。
“谢师兄,伤可是好全了?”曹阮在这时从他身后而来。
谢子殊回身微敛眸,微颔首回道:“已然无恙。”
接着,他对曹阮抱拳一礼后,对神医谷和曹阮的救命之恩就此感谢。
还未待曹阮面上的笑完全绽开,谢子殊又直接提出了告辞。
闻言,曹阮笑颜僵住。
她略焦急的上前半步,在谢子殊疑惑的视线下,她平复住面上激动,柔声道:“谢师兄何必走这般急,你身上伤并未好全,九泽渊比邻我们神医谷,我……我们过几日也出谷,一道走可以吗?”
对于曹阮眸中的殷切期盼,结合这些时日的相处,谢子殊稍一思便懂了女儿家心思,正待要拒绝时,曹阮接了句:“到时许兮他们也和我们一道的,可以吗?”
曹阮要一道出谷的缘由,说来好笑,她此行也是受邬煜所迫。
因为在许兮的纠缠之下,邬煜只得让曹阮同她说辞一致,告知了心魔要解所需的冰魄莲子。
为了全许兮彻底安心,曹阮便随着一道出谷的。
“他们此次来神医谷究竟是何缘由?”谢子殊还是没忍住心底的痒意,问询出了压在心底多日的问题。
见谢子殊果然没再坚持说着辞别,曹阮此刻也顾不得答应了许兮什么,她将许兮带着邬煜来神医谷的原委一一告知。
其中,详?????尽描述了邬煜身上无情决生心魔的事,还将邬煜那日对她的威胁说成了邬煜已然严重到时不时会发疯。当然,她将其中相思草细节略过,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只负责救人的角色。
如此一番言辞下来,曹阮将许兮对邬煜的一番情深表述的很是动人。
谢子殊安静的听完全程,如曹阮意料中的,他询问道:“邬煜的心魔,神医谷可解吗?”
对此,曹阮心中明了无解。
本是手刃心爱之人,也就是杀了许兮可解的,奈何邬煜并非金丹后入的无情道。
邬煜此人,他是唯个从幼便遁入无情道而成功的人,又因他自身天赋实在太高,无情宗的无情决已然修炼至极致,如今不过是反噬之相罢了。
除非,死而复生吧。
想到此,曹阮眼底多了抹讥讽。
枉他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得一步步走向死路。
但,曹阮还是对谢子殊道可以。
最后如曹阮所料,谢子殊同意了一道出谷。
许兮得到这个消息时,已是出谷的日子。
瞥了眼走在曹阮身侧的谢子殊,她落后几步同身侧邬煜悄声道:“好端端的,他怎么也和我们一道走了?”
对于许兮口中的他,邬煜稍一感知便知晓了谢子殊。
他拉住许兮,微侧首轻笑一声道:“你讨厌他?”
“讨厌倒谈不上,就是……”许兮此刻也形容不上来。
谢子殊此人,书中男主嘛,他的确未行什么恶事。
只是,一开始进来那股高高在上的姿态的确是令人生厌的,但在无情宗还了她芥子袋后,许兮也讨厌不上了。
“不许一直想着他,兮兮。”说着,邬煜捏握了下彼此相携的手。
许兮在这力道中回神,噗呲一声笑了。
她回握住这力道,压低声气道:“我才没一直想别人,我想到的明明是你。”
等了会,身侧之人并未接着说,邬煜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问询道:“兮兮想了什么?”
如意料中的咬钩,少女眸中笑意更甚。
“说实话,少宗主你当初高高在上的样子挺欠打的。”话末,许兮偏头瞥了眼邬煜。
唇角下抿。
这郁闷又微不高兴的样子,许兮笑了。
“不过,在那堆人里边,我第一眼就看见你了。”
正因此,许兮从未打心底讨厌过邬煜,更多是被惹生气。
邬煜眼尾微垂,似是被许兮话拉回云上一逢。
对那日,邬煜的记忆并不多深刻。
更多是被戏耍的荒谬之感。
尤其是在好友陈晏的戏言下,他对许兮的胡乱攀扯只觉麻烦。
现在回想起来,少女略显妖娆的红衫,赤脚踩在云团的哼笑,移动中有细微铃铛作响。
即便那日他未显真面,她的视线也只缠眷在他身上,只对着他一人笑。
那般颜色,一眼便已入心。
所以,那日的自己才会匆匆而去吧。
直至今日,许兮也再未着那日那般装扮。
但,终究是记忆犹新的。
那一袭张扬红衫,隐约铃铛作响朝着他走来。
“兮兮,云上我们是第一次见吗?”邬煜装作无意道。
许兮轻嗯了声,拉着邬煜小心避开跟前陡峭石头,她没注意到邬煜若有所思的神色。
在曹阮几次回身的不耐眼神下,许兮耸了耸肩道:“曹谷主何必着急,出了谷我们便能御剑。”
这意思是让曹阮大可不必如此催促。
在知晓曹阮威胁邬煜后,许兮自然也不再多亲近她。
闻言,曹阮轻笑了下说了句也是,对身侧的谢子殊接着道:“我们小宫主当真是对少宗主情深呢。”
谢子殊扫了眼许兮那只挽在邬煜手臂的手,不咸不淡的轻嗯了声。
须臾,望着谢子殊径直出谷的背影,曹阮瞥了眼许兮,眉眼一沉追了上去。
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许兮轻啧了声叹道:“可惜落花有意,奈何流水无情的很呐。”说至最后,又是一声轻叹。
感受到她这声声叹气,邬煜轻笑一声道:“小小年纪,感叹还挺多。”
“还有,你又怎知流水无意呢?你很了解谢子殊?”说至最后,邬煜的声也低沉下去。
许兮得意一笑,但又不能直白的说她知道谁是女主角。
“我不是了解他,我就是知道。”说着,他们二人也慢慢走出了谷口。
许兮瞥了眼远处站定等候的谢子殊,接着道:“还有,他喜欢的女子你也认识,少宗主可想知道?”
对此,邬煜反倒没了兴趣。
感受到出谷口的风向,他将许兮挽着自己的手握住道:“我管他喜欢谁,他更该管住自己那双招子。”
即便他如今看不见,邬煜也能感知到,谢子殊那双眼睛定会时不时会落在许兮身上。
然而许兮这个当事人倒迷糊的很,气人的很。
许兮并未深究他的话,只是摇头一笑道:“没意思,天被你聊死了。”
出了谷,他们御剑而行。
许兮的剑身上带着邬煜,谢子殊和曹阮一人一剑。
本来,谢子殊提出御剑要带邬煜时,许兮心动了一瞬,但被邬煜直接出面拒绝了。
一句:有我在,你怕什么。
直接将许兮对自己的御剑技术拔到顶峰。
谢子殊倒也没坚持,只是克制不住的看向许兮脚下那柄剑,眸里稍带了担忧。
他们此行,去的是九泽渊邻近的凌云峰,取的是峰顶所覆盖下的冰魄莲子。
只有曹阮和邬煜才知晓,这冰魄莲子也就缓解缓解,根治不了。
曹阮想到邬煜暗地言辞,扫了眼左侧面上欣喜的许兮,她唇角轻扯露出一个嘲讽笑。
一个谎言诞生,往后只会需要无数的谎言来圆满。
她倒要看看,邬煜如何解自身心魔,究竟什么时取这小宫主的命呢。
杀了,发现也无解后,邬煜那时候又会作何表情呢?
唯有如此,邬煜对神医谷、对她母亲、对她的侮辱才能算是报应上。
曹阮眸底笑意更甚,她很是期待这一幕的发生。
在途经九泽渊时,谢子殊瞥了眼还是跟着许兮他们一道绕开,甚至主动在前带路,顺利绕开了底下守渊弟子。
对此,许兮虽有疑惑,但因身在高空便也没作多问。
有了谢子殊的带路,四人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凌云峰长年覆雪,顶峰更是冰锥所铸就,是冰魄莲子绝佳生长之地。
冰魄莲子本就算不得顶名贵物什,摘取也容易。
保存倒是需耗费些心神,但因邬煜芥子袋里有冰原空间,倒也给了它存放之地。
许兮在此犯了一个错误。
知晓邬煜有冰原空间的,身为原主的许兮是不知道的。
邬煜很确信未告知过任何人。
甚至,就连他师尊无涯元尊他也未告知,但许兮却让他赶紧收入芥子袋。并非歪打正着,她说的是冰原空间,也就是说她十分确信的知道他芥子袋有此空间。
邬煜收好后,在许兮的雀跃中他沉默下来。
再结合出谷时,他那句有心询问,许兮的答案却是认定云上才是他们的第一次遇见。
越是深究,那些往日相处的疑虑越多。
性情,一个人前后的差别能有如此大的转变吗?
不安,从心底无限滋长。
邬煜将握着他的那只手紧了紧。
许兮受到力道,摇了摇彼此相握的手道:“药也齐整了,你马上就能看见了,好歹有点喜悦啊。”
随着摇晃,邬煜受到她情绪感染,垂着眼睫应了嗯。
无论如何,无论她究竟是谁,她是他的兮兮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想要完结的心克制不住,疯狂码字中!
第39章 断情
许兮没想到, 冰魄莲子最终会进她自己肚子。
没等来人收回手,许兮睁眼,眸里清明。
少女从床铺撑坐起身, 望着被抓住的人,神情里并不见讶异,更多是难过。
倒是来人,邬煜眉目一顿。
已是深夜,他的那双眸子并未被白绫所覆, 里中虽无神采, 一瞥间也不影响它生的好看。
“冰魄莲子,一直就有在我喝的茶水里,是吗?”见他沉默,许兮放开邬煜的手, “还有, 你身上心魔是不是没办法解, 你和曹阮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
话到此, 许兮声就破了。
最后的骗我才落下,眼泪便成串坠下。
邬煜似乎在此刻才听清她说了什么, 下意识反驳道:“不是,曹阮的话你还要信吗?”
说着, 他依着记忆坐至她床侧,伸手过去。
许兮下意识的握住他手, 实在是照顾他的习惯使然, 希望他黑暗中能少些不安、不便。
感受到手中她略显凉意的手,邬煜轻拭开上方泪珠, 轻叹一声又诱哄道:“从凌云峰回来, 是谁同兮兮说了什么是吗?”
还未待许兮回应什么, 邬煜接着道:“是谢子殊对吗?他那封灵笺同你说了什么?兮兮告诉我好不好,嗯?”
凌云峰时,他们取了冰魄莲子便下了山。
因着下山比上去风险高,许兮带着邬煜,可以说是摇摇欲坠的过了九泽渊地带。
许兮和谢子殊最后的接触也在这。
他当着邬煜的面,临别给了一封灵笺给许兮?????,这才领着曹阮相携告辞。
听着他们那徐徐的话音,邬煜十分确信,谢子殊是故意的,冲着自己的。
当时,邬煜也曾向许兮探听,这封灵笺写了什么?许兮那时沉默了,良久才哑声道只是封入九泽渊的灵帖。
邬煜自是没有相信,但他目不能视,无法做什么。
后来也证实,那封他没有看见的灵笺一定言明了什么,牵着他手的少女明显在不快乐。
许兮的低落情绪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但在邬煜这早就无所遁形了。
来时的她,就算隐隐担忧,但邬煜能感受到她那种隐秘的期望、勃勃生机的欢乐感。
然而,在得到自己心魔能解的情况,回去合欢宫的这趟路上,她背负了很多不属于她的情绪。
许兮依旧带着他行闹市,带着他笑,但邬煜能感受到,她的笑更多是在自己面前,多是刻意、牵强……
今夜,她终于选择不再忍了。
回忆收拢,有压抑的低泣声,邬煜抬眼。
少年望着许兮方向道:“兮兮何时知道茶水不对的,不是今夜吧。”
话语笃定,却令床铺中的少女红了眼,止不住的红。
果然,她身体给她的反馈是对的,她在之前幻境中所受的伤,已经悉数被冰魄莲子和邬煜调养好全了。
就这么瞒着她,每晚夜深再过来输送自身灵力。
“邬煜,我不像你有玲珑心,在你眼里,我许兮是不是就是个傻子啊,被你忽悠的团团转,少宗主您是不是觉得很得意?”许兮说着便克制不住的发抖,眼泪也成串的掉。
她讨厌这样说话的自己,但她没有办法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冰魄莲子,明明是给邬煜的用药,但他眼睛并未丝毫好转。
起先,她并不相信谢子殊给她的灵笺所言。
但随着时日渐久,她所期望的一次次落空。
暗地里,那些让铃儿送去神医谷的灵笺,亦是封封石沉大海。
许兮逐渐知晓,神医谷谷主曹阮,已经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她。
这些情况下,面对邬煜的所有安慰,更像是一柄柄剑扎向她。
什么叫看不见就看不见了,什么叫他手中剑一样能重返那时,什么叫无情决也不过如此……
这些邬煜所有的故作坚强,都令许兮喘不过气来。
因为她知道,令邬煜走向这等地步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许兮。
“谢子殊的那封灵笺,究竟同你说了什么?告诉我!”邬煜握紧她颤抖的手,压抑着心中愤懑,目光迫人。
明明就看不见,许兮却感受到目光迫人。
狭长凤眸微压,眉头微拧样子,凶狠的很。
“和谢子殊没有关系,是你先骗我的,我们还是分开吧,你回你的无情宗,这地方向东一直御剑就是无情宗地界,到了无垢长阶会有弟子接你,现在就走。”说罢,许兮意欲甩开被握的手。
交握覆盖的手,因着邬煜力度,并未如许兮愿。
许兮瞥了眼,微侧开视线闭眸。
下刹,另一手伸手过去,用了力度过去。
邬煜张合了下唇,似乎还未从她那句分开中回神。
良久,感受到她此中决意,邬煜只能让她一根根掰扯开。
因为再坚持下去,碎的便不止是自己的指骨了。握着的那只手,他舍不得,但更舍不得她指骨碎裂。
毕竟,这指骨碎的疼还是有些疼的。
她这么怕疼怕苦的人,连茶水稍不对便都嫌弃其中苦涩,他实在舍不得。
“兮兮,当日是你告诉我,即便是瞎子也无碍的。”邬煜话完,他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门开声骤然响起,一阵狂风侵袭而来,吹的人面目生疼。
下刹,门闭风也尽,仿佛今夜从未来过。
许兮扯起面前薄被,埋头嚎啕大哭起来。
谢子殊给的灵笺,其中所言:无情决困囿心魔者,唯弑心爱之人可解,历来别无他法,前人之鉴,望珍重自身。
就这就寥寥二十来字,犹如当头一棒。
这些时日,许兮实在是给自己下了太多的暗示,暗示自己还有神医谷,还是有办法的,可以能救的……
但她一个看过书的人,书中所言的确如谢子殊所言,她是该醒悟了。
有所解,从来便是邬煜同曹阮期满她的谎言。
邬煜的眼睛,再也不会看见了。
光是一想到此,许兮就难受的很,犹如一只大手在她心脏里边揪搅。
明明,现在的她拥有一颗好的心脏。
但她好疼,疼的头发昏,眼泪止不住的掉,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如果仅仅只是看不见,许兮愿意一世陪着他,做他的眼睛。
但,她已经提前看到了最惨落幕。
邬煜眼底偶有的猩红,头上青丝渐白,这些无一不在告诉着许兮,来不及了。
邬煜,他在逐渐在走向他父亲的路。
只要他还对她生有情,持续修习无情决的话,在他体内运转的每一息,都是在扼杀他的生命。
她也做不到他娘那般女子,伴生伴死,她做不到。
光是一想,邬煜在她面前一步步走向死亡,她就要疯了。
的确如邬煜所言,她早就发觉茶水味道不对了。
虽然在她提了一嘴有苦涩感后,隔日便没了苦涩,但她还是察觉到了。
许兮骗不了自己,邬煜从未动过杀她的心。
要真想杀她,她这小命即便有一百条都不够邬煜出动无情剑的。
爱从来不是口头表达,这中点滴间的爱意,她能感受到邬煜在其中的克制。
这些时日,因着眼盲,许兮对他多是顺从,但邬煜却没一开始那般孟浪。
目不能视下,他似乎格外喜欢触碰她,那些熟.捻的抚摸每次都让许兮面红耳赤,但又始终被邬煜克制着,叫人谈不上过分二字。
就连亲吻,他也不再如以往那般放肆。
温柔又黏糊,许兮能感受到邬煜这中对她的珍重感。
在他心底,一定约束着一条线吧。
这根能令邬煜也克制的线,他或许在等着自己能够重见光明?
光是这般一想,许兮就感到不可自抑的难受。
邬煜,他会为她对曹阮这等女子妥协,也会暗地帮着调理她身上暗伤……他在许兮心中,逐渐同幻境中那个喊她兮兮的邬煜重合。
“我才有健康的身体,凭什么啊,我第一次喜欢的人,凭什么啊。”埋膝少女呜咽的凶猛,那双手也攥紧薄被,用力到手指痉挛。
一夜无眠。
泪涌的凶猛,隔日便见报应。
眼睛酸胀的厉害,头也晕沉。
日光倾斜,透过窗柩照进来。时日不早了,然而许兮还是不想动。
整个人都感觉疲累,不想起身,更不想开门。
外边没有邬煜,邬煜已经离开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眼睛看不见,也不知道有没有快点回到无情宗。
嘴唇干涸,头晕沉……
床铺中的少女身体一歪,她将自己蜷缩进被衾里。
“嘭、嘭、嘭、嘭!”有敲门声响起。
三轻一重,不急不缓的声响,是邬煜惯有的习惯。
被窝里的许兮止住呼吸,一双眼睛唰的睁开,稍顷才带着衾被爬起。
声响没了。
许兮瘫倒在枕上,嗤笑着自己也生了幻觉。
“吱呀——”一声开门声响起。
有脚步声走近,高大的身形站定。
望着这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形,许兮眨巴了下眼,这才断定她未生幻觉。
邬煜,确实就站在她面前。
还是昨夜那身长白衫。
唯一不同的是,那双好看眸子被白绫所束。
门未关,清风进来撩了他发丝。
望着那中的几缕白色,许兮屏住了呼吸。
怎么会,仅一夜就加剧了!
许兮心中越发确定了催动心魔的诱因,情深不寿。
几缕白色发丝在风中轻扬,从侧面证实了,无涯元尊的回信亦是真的。
越是用情,他的性命越是加剧衰亡。
长此以往,即便他修行再高,邬煜自身也抵不过无情决运转的消耗。
他会死,邬煜会因她而死的念头如一座巨山压得许兮喘不过气来。
“我已经让你走了,你没听明白吗?”许兮咽下喉咙的堵塞感,“还是说,瞎了就真的找不到回无情宗的路了,我可以让铃儿送你。”
“许兮,你非要同我这般讲话?你不知道哭久了嗓子会哑吗?”邬煜边说边走近。
他的嗓子也哑,是那种久不出声和哽咽感的哑。
明明是清亮的少年音,即便压低音也不该如此暗哑的,已然沙哑了。
床铺中的少女攥紧了手。
昨夜那般风大,他站了门外一夜。
走近的邬煜微低着头,面上难得多了无措感。
良久无声,许兮快要坚持不住时,他出声了。
“兮兮,我没你认为的那般骄傲,我认输。”他并未靠很近,站的略远朝许兮方向一晒,“昨夜,从这里出去的那刻我的确生了一走了之的想法,我愤怒又憋屈,我在心底怪你这个女人不知好歹……”
许兮听着,但她知道,昨夜出去后,邬煜还是给她带上了门。
“可笑的是,我连廊下阶梯都没下去。”话至这里,邬煜扯了下唇?????角,似在自嘲。
“兮兮,无论旁人同你说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来解决。”邬煜说着似想到了什么,接着道:“虽然我是个瞎子,但我现在适应的很好,再给我一年,不、半年的时间,我就能和之前一样。”
越是听,许兮的眼泪越是止不住的掉。
邬煜是那般的骄傲的人,她都做了什么啊,为什么要令他说出这等话。
“用不着了,我不喜欢你。”许兮说着袖子抹过眼睛,扬起笑道,“对不起啊,我也是才发现,我哭是因为,我终于发现自己喜欢的究竟是谁了。”
“许兮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邬煜站了起来,“你要冷静是不是,你之前说过我们不能在情绪上来吵,我们彼此都要冷静,我去买你喜欢吃的糕点好不好,你就在这好好待着,嗯等我,等我好不好?”
许兮稳住声线,轻笑一声道:“邬煜,你不问问我喜欢的是谁吗?”
望着邬煜紧绷的下颌和抿直的唇角,还有他垂在身侧的手紧了松,松了握……最后还是只轻声道了声兮兮。
看着他克制种种情绪后的沉默,都比不过许兮看到他青丝染白的模样来的难受。
没有什么能比他的生命更重要,这让许兮心中决意更甚。
许兮轻声又郑重道:“邬煜,我喜欢的不是你。这不是情绪上头,这是我慎重考虑后的认真决定。”
“慎重考虑?认真决定?”邬煜的声量并不高,他边说边缓步靠近床沿。
最后,他站定在床铺跟前,朝着许兮方向微俯身,笑着问道:“那你喜欢谁,谢子殊是吗?”
邬煜想,要是许兮敢说是的话,他就立刻提剑去杀了他。
或者,自己被谢子殊杀了也好,反正自己一个瞎子,说不定也打不过谢子殊了呢。
不,他才不要他们百年好合。
是她许兮先招惹的自己,他就算粉身碎骨不得转生,他也一定会拖着谢子殊一道不得好死。
他邬煜,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良善之辈。
想通,邬煜面上笑意更甚,微仰唇角是恶意止不住的倾泻。
那些深埋骨里的恶意再也藏匿不住,他直接不可抑制的笑出声。
低哑的笑,模糊又磁性,悦耳的很。
但,唯一听众的许兮只觉出其中压抑感,是那种怒极要爆发的前奏。
“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是吗?”邬煜又笑了,“既然小宫主这么喜欢他,那小宫主想他怎么死?或者看我们一起为你死?”
“你说够了没,还嫌自己没疯够是吗?”许兮掀被,略肿胀的眼里布满血丝。
“我从未喜欢过谢子殊,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许兮略顿,微抬下颌接着道,“我喜欢的人,他也叫邬煜,但他是第一个唤我兮兮的人。”
闻言,邬煜略惊慌的抬首,下刹没站稳似的踉跄了一步。
少女平日的软糯音此刻极其清亮,声音还在响起,他听到她接着说:我喜欢的邬煜,是陪我在肆情幻境里的那个邬煜,不是你,你不是他,你一直就不是他!
邬煜直到这一刻,才恼恨起黑暗。
好暗,暗到他极力的睁眼也望不见那双熟悉秋水剪瞳。
她一定在说谎吧,但为什么那么真实。
他好想看见她,只要看到那双熟悉的眸子,就好了。
然而,他所触的皆是黑暗。
就连声音,现在也全是他不爱听的。
他要是个聋子就好了,怎么就光瞎了呢。
“你不是说,我和他是同一个人吗?你是不是同我说过?”
邬煜几乎是略带狼狈的几个大步,他凭着灵力感知热源,握住许兮肩膀的手略颤抖道:“许兮你现在说不是他,你现在说我一直就不是,那我是谁,你告诉我,那我是谁?”
望着他这幅声嘶力竭,不可置信的模样,许兮轻呼一口气道:“你有幻境里的记忆吗?你没有不是吗?而且,你也一直排斥不是吗,因为你自己也知道,你不是他。”
对不起,邬煜。
是你,一直都是你。
少女在心底暗暗反驳出口的利剑,面上却端的冷漠。
“别这样,我尝试过了,但我说服不了自己,即便你们长一样,声音也一样,但你不是他就不是他。”许兮掰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那手平日就是温凉的,今日更是凉的厉害。
许兮再次将手拨开,轻笑出声后微仰下巴:“我喜欢的邬煜,他是意气风华少年郎。”
许兮望着邬煜在心底暗道:你是意气风华少年郎,登仙门临九霄,无情道第一人。
书中邬煜那般耀眼夺目,绝不应困囿情,死于情。
“他是意气风华少年郎,不是我这样的瞎子是吗?”话尽,邬煜似用尽所有力气,克制不住唇角微仰的颤抖。
他站直身,一步步往后退去。
最后,一声轻笑折身而去,彻底消失在许兮的视野里。
如愿。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不是吗?
天之骄子,岂可因丝丝情愫乱了终生。
许兮轻吐一口气,暗示自己不要哭了,不要再流这种无用液体了。
断情,此这才为历情断情也。
她做到了不是吗?
恨,时日渐久下它会碾压过这区区情愫。
来日再见,自己也许会成为邬煜提剑的对象吧。
想到此,许兮笑了。
她竟开始期待起来日再见了。
期待,再见那个意气风华少年郎。
作者有话说:
疯狂码字,在码了在码了!
第40章 重逢
许兮在那个客栈一直待着。
铃儿实在看不下去她魂不守舍的样子, 从暗地走到明面。
“宫主,邬煜早就安全回到无情宗了,我们也回合欢宫吧。”铃儿半蹲着, 仰首朝许兮提议道。
许兮在她这话中回神。
“回去了就好,他师尊会救他的,他会好好的。”许兮说着似乎不确信,又朝着铃儿确认道,“铃儿, 我和他肯定还会再见的吧?”
“宫主, 我是亲眼所见他入无情宗的,这点您放心。”铃儿说着替她掖了下衾被,“还有,这个问题宫主您问了很多遍了。”
市集实在是喧闹, 已经传至她这后院了。
窗柩的阳光倾斜, 空气中散着细细的尘屑, 外边是个很好的天气呢。
许兮轻扬了下唇角道:“好, 那铃儿你收拾下,我们是该回去了。”
铃儿望着宫主, 看她笑的勉强,最后嘴唇动了动, 还是忍住了劝诫的话。
有些人,不是一两句话便能劝动的。
要有用, 她家小宫主也不会魂不守舍待在此地这么久了。
合欢宫里依旧桃花纷扬。
桃林底下的少女微仰首, 有桃花落在她抬起的手中。
“宫主可算是舍得回来了,再不回来, 我和姬长老都要亲自去寻您了。”来人一袭白衫, 是和许兮颇不对头的合欢宫圣女, 姜思。
接住桃花的少女回首,瞥了眼便转回去,神情懒厌道:“圣女,你如果只是来挖苦本宫主的,那就退下吧,今日我不计较。”
姜思犹如被噎到,唇角抖了抖。
她咬了咬唇角,冷哼一声道道:“至于吗?区区一个男人你就这般伤神,人家少宗主过得不知道有多好呢!”
“站住,你说邬,他过得很好是什么意思?”许兮回身,喊住了要离开的姜思。
姜思站定,咬齿才忍住那颗想直接开骂的心。
之前,她确实是很不喜欢许兮,愤怒合欢宫是被她这个草包接手。
然而,时日渐久下,姜思也不得承认合欢宫在发生改变。
她身为合欢宫圣女,她能接触的弟子很多很多,她能感受到大家在慢慢变强,合欢宫的名声在修真也逐渐在变好……这些改变,都是许兮带回来的肆情梦蝶改变的。
潜移默化中,姜思在心底已经将许兮当宫主来看待了。
然后,许兮在前段日子带回了邬煜。
是以,上次邬煜来时,姜思还对许兮一番阴阳怪气。
姜思不懂,于合欢宫的她们来说,男人,不过是个消遣玩意罢了,小宫主这么认真作甚?
事实证明,认真还不是输的一塌糊涂。
走的时候多开心,回来的时候就多委屈。想来,小宫主还不是被那狗男人玩弄了。
“我没记错的话,宫主回来那日就说过,你和邬煜不会再如之前那般来往,让我和姬长老她们放心。”姜思说着眉微蹙,“那宫主还在问什么?”
许兮被这么一问,神情也弱了几分,轻声喃道:“我,那明明是你先给我放钩的。”
“还有,我才是宫主,身为属下的你,怎么老是这般没大没小的。”许兮说着底气上来,声也越发拔高。
双手一抱胸,下巴微仰,是有几分威严模样。
看到这幕,对面姜思没绷住唇角,轻哼一声直接笑了。
她承认,她们家小宫主有丢丢讨人喜欢,她可以不那么同她计较,仅限今日。
“宫主你自从回来,不是修行就是看花走神,姬长老她们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啊。”姜思话说着,也学着许兮接住一片花瓣。?????
她仔细瞧了瞧,花瓣还是她看腻的桃花瓣,寻常的很。
许兮算了算时日,只需稍一寻思,她就知晓眼下什么时节了。
书中这个时节,合欢宫秘境就要开启了。
再有,男主谢子殊从神医谷回去,九泽渊的后渊之地亦要开启。九泽渊的后渊之地,渊中困有修真界杀不死灭不掉的妖邪。
“圣女指的是九泽渊固渊之行?”许兮说着眉尾轻挑,“邬煜他也会去是吗?九泽渊送来要入渊的弟子名单了?”
话完,许兮又自顾自的摇头否认。
九泽渊和合欢宫的关系,从谢子鸢死在她房间那日就一团糟,怎么会平白送来名单呢?
即便送,看来也是别有用意。
“姬长老昨日就同你提过一嘴,那名单就放在你书桌,宫主是一分心思也没花啊。”姜思说到此轻叹一声,“但不去也好,想来那九泽渊也没安什么好心。”
“去!修真界如此大事,九泽渊既能送灵帖,那我们合欢宫自然也得去。”
这样一去一回的,正好赶合欢宫的秘境开启,也省的在这合欢宫里数花瓣了。
面前少女神情雀跃,一扫之前丧气。
姜思摇了摇头,临走之际还是道了句:“万事小心,我们合欢宫的秘境开启就要来临,别忘了你是我们合欢宫的一宫之主。”
望着那一袭白衫将远,许兮双手作喇叭状喊道:“姜思,你也永远是我合欢宫的圣女!还有,你今天身上的香特别好闻,还很漂亮!”
那一袭白衫微顿,稍停又走起来,比先前步子快了许多。
身后许兮轻弯眸,笑了。
回到屋的许兮,将灵帖中名单速速过了一遍。
无情宗下邬煜赫然在列。
他名字下方还有女主柳依依名字。
想起那个清冷如仙人的女主,邬煜这次应当能记住她名字了。
只是,光是这般一想许兮又感到不舒服。
她在心底鄙视自己的污遭心思,又一边庆幸着邬煜能去,想着他身体应当是缓解许多了。
再不济,止住也好。
邬煜那般修为,只要不持续下去,他的生命就会无碍。
决定要去之后,许兮本以为会遭到姬长老二人反对,没想到她们直接同意了,这让许兮准备的说辞没了发挥的场地。
临别之际,许兮还是没忍住道:“长老,你们要是觉得我这个宫主不称职,一定要说出来,你们这样我心底有些慌慌的,不踏实。”
在两位长老笑言你已经长大了,一宫之主自然能做主的话下,许兮才略心安的上路了。
明着只许兮一人,铃儿四人隐在暗处。
有些时候就是巧,许兮没想到她和邬煜的重逢会这么快。
望着那道滞空对峙魔物的身形,许兮眸色一喜。
然而,视线在触及他身后发丝时,那一头华发令她眸色一暗,忍住了上前冲动。
明明才几月未见,他的发色全白了。
但这种白和之前略显灰败的白不一样,它是略显活力的银白。
宽阔肩上及腰银色发丝随风而动,飘逸又漂亮。
虽然一早就知道了,他师尊的来信里曾提过一两句,但亲眼所见下,许兮还是有些着迷了一瞬。
一声音色轻软的师兄,许兮回神。
唤邬煜师兄的少女模样清丽。
此刻的她微仰下巴皱眉,完美诠释了美人蹙眉,楚楚动人。
是这本书的女主——柳依依。
柳依依身上是和邬煜同样的月白衫,腰间勾缕着纯白霜花纹路。
二人明明一身内敛素色,看上去却满是清贵无双,无情宗高阶弟子特有纹路服饰。
月白衫袖摆宽松,正随邬煜施的灵力鼓动。
一声“铮”的剑鸣,邬煜身前的黑色烟雾消散,魔的气息也彻底湮去。
邬煜长身而立于无情剑,他似是没感受到多了个人,只站在剑上望向柳依依方向,似无声的催促着她跟上。
走时,柳依依对着许兮方向微点下颌,含蓄一笑离去。
她心底是略显诧异的,就是这个红衫少女出现师兄差点坠剑,情急之下她才唤了声师兄提醒。
这些魔物都低阶的很,胜在数量多缠人,有些不死不休的味道。
而且柳依依发现,这些魔物基本都是冲着师兄而来的,似乎格外喜欢师兄身上的味道?亦或是体质?
他们从无情宗御剑下山,一路过来也就打了一路,
光是这般一想,柳依依眸底染了些惊惧,但她还是咬了咬唇什么都没说,加速朝邬煜跟了上去。
望着二人径直离去的背影,许兮御剑伫立良久才动。
虽然早就预想过这番境地,但真一见面,邬煜对她丝毫不相识的样子还是叫她难受。
眼睛束缚着冷月白纱,说明他是能视物的。
他明明就能看见了,这么久了,怎么就一分视线都没舍得给她呢?
许兮边御剑赶路边回想着:一会是适才的邬煜,一会是客栈自己对邬煜的柄柄如利剑言辞,回想到最后她只能说服着自己这样也好……
因为再不给自己点信念,她怕忍不住再靠近邬煜。
更怕自己没勇气和他一道入九泽渊待着,因为要面对如此冷漠的他。
御剑极为缓慢下,到九泽渊已是近黄昏。
九泽渊如名,门派建于深渊,同神医谷有着相似的盆骨之地。
整个门派上方又被一道无形结界笼罩,旁人轻易进不去也离不开。
白色是九泽渊的颜色。
不光弟子服饰,就连宗门中建筑也多为白色花岗岩,看上去精致大气又华贵的很。
在入九泽渊时,隐在暗处铃儿四人被拦了下来。
许兮喊住了不忿的四个丫头,让她们就在临近的地方呆着等她出来,该玩就去玩。
铃儿四人虽不太赞同,最后在许兮的坚持下还是同意了。
许兮在接到九泽渊的灵笺就知道这是场没安好心的邀请,但她还是得来。
一是九泽渊加固深渊,这是身为修真界一份子的责任,合欢宫理应出一份力。
二是邬煜要赴,她就也一定要进去。谢子阳那老头,难保不会察觉出谢子鸢的死和邬煜有关,许兮实在不放心。
最后,许兮一人被两位九泽渊的弟子引入。
再次见到谢子阳,高座上方的老者慈眉善目了些。
许是大殿中有诸多的门派弟子,谢子阳倒也没在为难许兮,只道了句:远道而来,合欢宫有心了。
许兮也乐得这虚情假意,微颔首受了。
好不容易捱完这虚情假意的一遭,折身又撞见谢子殊。
领着许兮的两位小师妹,一看谢子殊过来便齐齐唤了声师兄,眸里的欢喜雀跃叫许兮咂舌。
不愧书中男主皮相,九泽渊师姐师妹崇拜倾慕的对象。
谢子殊几句话便打发走两个小姑娘,他带着许兮前往休憩地。
“两个小姑娘头都要扭歪了,谢道君可真狠心。”望着两个离去还频频回首的小丫头,许兮打趣道。
谢子殊闻言扫了眼那两丫头,收回视线的他侧首望向四周道:“宫主,您右边那个稍黑的弟子,我没记错他从你跟前路过了三次了。”
许兮下意识朝他说的方向看去,那弟子猝不及防的被对上视线,从脖子到耳根子刷的一下红透了。
“我还以为你们九泽渊门规森严呢,看来是我先入为主了。”许兮说着人也轻松了些,面上含了些笑意。
有些遇见第一次短暂突兀,第二次就是猝不及防了。
还在笑着的许兮就和前头折身而来的男子对个正着。
许兮略显僵硬的止住笑,颇有些不知所措,微垂眸没话找话的同身侧谢子殊小声道:“那弟子也是年龄小,你这个当师兄的就别打趣了。”
“是你!我们先前在路上还遇见了,姑娘记得吗?”柳依依望着许兮略显讶异开口。
她的声音轻软,即便惊讶高声也不觉得闹耳,动听的很。
许兮这才注意到她,原是柳依依落后邬煜半步,被邬煜高大的身形给遮住了。
“记得,柳姑娘如此佳人,见之哪能忘。”许兮说着微弯眉目,为诧异的柳依依解惑道,“前阵子无情宗簪花大会,我就见过姑娘一面,有幸得知姑娘芳名,只是未来得及认识,我是许兮。”
柳依依在听到许兮二字,再结合那张如烈阳扎眼的脸,顷刻便知晓了许兮身份。
“是小宫主啊,我听师兄弟们提过你,只是今日才得以见面,幸会。”柳依依说着不卑不亢的抱拳行礼。
许兮对她的喜欢更甚了。
难怪能成为女主呢,一举一动都透着少女独有的清丽优雅。
“在下谢子殊,诸位能在来我们九泽渊,又一道在此相逢,那便是缘,不如我们前头水榭小亭一叙。”
许兮略诧异的望了眼谢子殊,但在看到柳依依又悟了。
男女主相逢啊,这等自然是谢子殊口中的缘了!许兮在心底高举cp大旗,小手哐哐挥舞。
许兮对面的柳依依下意识的看向身侧师兄,师兄今日竟反常的没直接离开。
辨不清师兄是何意思,柳依依只得小声的朝许兮二人介绍?????道:“这是我师兄邬煜。”
无需多说,一个邬煜,柳依依相信他们能知道他是谁。
邬煜仍旧没做声,微低的下颌和眼上白绫叫人看不清表情。
少女偷瞥一眼过去,许兮能感到邬煜周遭微妙的低沉感,是他不高兴的样子。
一行四人落座。
小亭远看小,落座才觉出雅致和宽阔。
尤其视野,此地略高,临座便一览底下回廊小径。
许兮特别注意了下,邬煜一路过来落座自然,他身侧的柳依依并未搀扶什么的,应当是能看得见的。
对此,许兮心底的不安略减,面上也含了些浅笑。
谢子殊将她这一浅笑收入眼底,垂下眼睫,移开视线。
柳依依先打开话匣子,问询着明日要入深渊的事。
这些都由谢子殊耐心解答了,二人说的有来有回的,许兮和邬煜二人则默契的没出声。
许兮是沉浸在嗑cp的氛围里。
坐在许对面的邬煜侧首着,似在正眺望底下回廊小径。
“宫主,明日一同前往如何?”谢子殊望向许兮。
许兮咽下口中茶水,瞥了眼对面的谢子殊和柳依依,下意识摇手拒绝道:“不了不了,你和柳姑娘一起吧。”
这问的什么问题?
许兮估摸着谢子殊也就客气一问,谁需要个电灯泡啊!
对于她的连连摆手,谢子殊微拧眉垂眸,最后还是微点下颌未勉强。
“宫主,和我们一道吧,还有我师兄邬煜在,届时我们四个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柳依依不死心劝道。
她还挺喜欢这个传闻中的小宫主,没什么架子,笑起来多好看啊。
而且,她是唯一一个没对她能来九泽渊提出质疑询问的人,柳依依打心底希望能同许兮多相处。
“依依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想趁这次机会多历练下,平日身后都跟着铃儿她们,这次我想一个人试试。”许兮唇角微翘回道,眸中坚定。
还未待柳依依再劝,她身侧的邬煜出声道:“我生性不喜勉强人,既然小宫主她不愿意,那就算了。”
话罢,他径直站了起来。
将手中茶饮尽,置杯在石桌转身离去。
柳依依也紧接着站了起来,但邬煜走的极快,很快便没了身影。
“我师兄他的眼睛……“说到此,柳依依微顿,”师兄近日里情绪可能不太好,平日里不是这样的。”
尽管她这个当师妹的在极力挽形象,但许兮和谢子殊二人面上并无波澜。
尤其许兮,她清楚知晓,现在的邬煜,没一开始给她难堪直接走开,已经是他克制了。
谢子殊则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恢复更新,跪下!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