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沉沦
幻境中的时日一晃而过。
邬煜身为这个幻境的主人, 他想要快速达到某个时日的心境,直接令幻境中的时日飞也般的前进。
这天,在一个明媚的艳阳里, 许兮穿上了那套白色的婚纱。
一身白纱裙的许兮,她要在今日成为邬煜的妻子。
只是,其中一人清醒着知道这是在历情幻境,另一人并未知晓。
他们的婚礼里,明面上有邬煜的父母二人, 但实际只有身为主角的他们二人。
虽如此, 但许兮看着缓缓朝他走来的邬煜,她能感受到他的内心是如何的天翻地覆。
少年人的眸子仍缚白纱,唇角也是一如既往的冷绷着。
但许兮从周遭的幻境景象,已经能窥知到他当下心情是如何了。
今日的邬煜, 不再着往日的素白袍。
但他也没穿那身大赤色的新郎服, 他固执着坚持着也穿着周身的白, 俨然是想同许兮身上的白色婚纱作配。
许兮还记得, 前些时日的商议。
邬煜掐着她腰,俨然是不放过她的躲避。?????
他将额抵在许兮的额头, 轻声又缓慢着问道:“兮兮故乡习俗,新娘子都要穿白色的嫁衣, 那新郎呢?他的衣着该是如何的,兮兮同我仔细讲讲好不好?”
少年人平日的音色清亮, 此刻因为那份故意的温柔, 他声线直接低哑了许多。
这么几句贴着面门砸下来,令声控的许兮当即就有些抵抗不住。
还有在邬煜的口中, 他将兮兮二字念读的熟捻极了, 仿佛他一早他就如此唤她许兮了。
虽然, 他以母亲邬怜的名义就这般唤过她兮兮。但如此本人的直接,这还是第一次。
稍顷,许兮才偏头避开了以额相抵的姿态。
“你穿红色就好,那套新郎服也很好看的。”许兮避开了他的问题。
在许兮心中,她是清醒的。
所以,她没必要将新郎该如何的着装形容给他。至于那套白色的婚纱嫁衣,那也不过是她的一个试探把戏罢了。
邬煜能陷进去,她不该陷进去的。
这场在历情幻境中的婚礼,本就作不得数的。
邬煜自然听出她言辞中的躲避,他沉默了一瞬。
许兮注意到,就是他这一瞬的沉默,窗外开始倾斜飘洒着细雨。
天空下起细雨本该没什么,但如果它前一瞬还是艳阳高悬呢。
许兮明白,这是邬煜的心境掌握了幻境的所有。
现下,他既是这个幻境的神,他的所有喜怒哀乐均直接影响着幻境的幻化。
许兮扯住人袖子,从邬煜胸膛微仰首道:“你穿你喜欢的就好,反正,你怎么穿都好看的。”
一声轻笑在许兮头上响起,低低哑哑的别提有多好听了。
许兮在心中暗骂了声妖精,他再这么诱惑着下去,自己真的会搭进去的。
除了衣衫的改变,今日的邬煜还束起了发冠。
束了银色发冠的他身形更显高挑,进庭院的那道圆形拱门时,微偏了下头避着。
许兮知晓,古来男子二十束发立冠。
是以,不论是幻境里还是真实的幻境外,平日的邬煜均是只用冷色系调的发带束发的。
邬煜此人,冷白肤色和下颌骨的收紧,让他整张脸的少年感极强。
书中写着此人十九的年岁,但在许兮眼中,他更像是一个十六十七岁的那些少年郎。
在云上初见时,若不是因邬煜高挑的身形,她还真想喊人一声弟弟的。
但今日束了发冠的他,再是一身华贵的白色衣袍加身,再有眼上的那条冷月白纱加持下,他整个人直接脱离了些青涩感,加重了成熟男子的那份气韵感。
邬煜还在朝许兮靠近着,手中的一捧花是他的自作主张。
他的缓步而来,在许兮眼中,一步一动都宛若那话本里踏月而来的仙君。
她在现世电视里所看的那些影视仙君,在邬煜的缓步而来中,瞬间就黯然失色起来。
除去幻境外的邬煜。
眼前的这一幕,邬煜这样的高岭之花,也许是作者也没找到同他作配的女子吧,这才让他寡到了书本终章吧。在这一刻,许兮如是想道。
终是走近,他来接他的妻子。
邬煜微弯腰,将手中的那捧花朝跟前的少女递着。
他往日冷峻的唇角,此刻弧度微弯,盛满了温柔。
许兮莞尔一笑,伸手接了过来。
该说不说,邬煜的这份自作主张她很喜欢。
在现世里,许兮被蛇咬吓到的那次抢救后。
几次鬼门关的手术经历,令她意识到了自身的生命是有多脆弱。
在那段时日里,她疯狂的幻想,假如她没有那该死的心脏病,她的生活又是何番景象。
有一日,她在医院的窗口静坐时,楼下的一对小情侣吸引了她的视线。
女孩子被推在轮椅上,身后的男生微弯着腰,边推着轮椅边倾听着女孩子的话。
在上方的许兮,她将底下的一切看的清楚极了。
后来,那个男生半蹲在坐着轮椅的女孩身前,他将手中剥开的糖果耐心的喂给女孩,起身后还摸了下女孩的发旋,女孩子则咬着口中的糖果,仰着头甜甜的笑着。
女孩的笑容感染到了她。许兮站了起来探身,抓着窗户望着下方的他们。
就连现在,许兮都还记得那个女孩,女孩的面貌至多是清秀,但她的牙很白,尤其那对酒窝,甜腻的很。
许兮就这么一直看着他们,直至医生过来查房。
也就是这一幕,许兮的几番没有心脏病的幻想里,它多了一个新的词——恋爱。
对于这个恋爱的幻想,她想要是可以的话,她一定要在少年时来场恋爱。
那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在来接她的路上,路过花店时停下了赶路的脚步。
然后,少年将花背在身后。
在她欢喜着来到少年跟前时,那个少年再将背后的这份惊喜赠予她。
眼下,这份阴差阳错,许兮真的是被眼前的邬煜拿捏住了。
她眼中笑意加深,将手中的花束握紧。
她暗想着,就冲他今日的这份阴差阳错,他邬煜的心魔,她解定了!
在许兮将手搭上邬煜的那瞬,周遭的景物发生了变化。
先前说许兮知道邬煜的激动,那也是通过幻境里周遭的景物来判断的。
在这些时日里,经历了幻境景象的无数变化,许兮已然能淡然面对。
起先,只是茅草屋不再是茅草屋。
逐渐的,许兮会在铺天盖地的青草气息中醒来,有时候睁眼又徜徉在一片花海里。
艳阳高照的下瞬也可能是乌云压顶、转瞬又或暴雨倾盆……反之亦然。
现在,他们二人所处的幻境里,这座庭院竹楼被漫山遍野的花簇拥着,还要大批的喜鹊盘旋在上空久久不离,声声鸣叫犹如报喜。
它们身处的幻境,在这些等待的时日里,便是一天一个样的变幻着。
这些景象的多变,看着邬煜毫无所觉的样子,她不再做询问。
毕竟,就像之前,许兮问他眼睛上的那条白纱,邬煜只会告诉她是受伤的。
相信许兮要再细问下去,邬煜能说出他又是如何伤着的细节。
他的记忆里会直接将这些空白补足,凭空添上乱七八糟的记忆。
为避免加深邬煜记忆的混乱感,许兮选择了视而不见,淡定着应对。
就如此刻,她能直接对着空无一人的椅子,在对着她名义上的公婆奉茶水。
在邬煜的视角里,许兮这个妻子在同他父母奉着茶水。
父亲和母亲都很喜欢她,乐呵着将这个少女扶起来,将兮兮的手再次交到他的手上。
三拜后,礼成。
夜幕降临,正是洞房花烛时。
许兮看着屋中景象,这是邬煜的屋子。
往日那个只有桌椅床的屋子变了,它变得没那么极简,更宽广,多了更多的家具,更多的颜色。
除了那些飘飘然的纱幔,映入许兮眼中最显突出的,是床旁边的梳妆台。
许是邬煜脑海里对此物,实在是没什么印象,所以这个台子少了女子闺阁里常见的精致感。
它很是庞大,占了屋中很大的面积。
许兮起身走了过去,站定在梳妆台前。由于上方实在是空泛的情况下,妆奁上的巨大的镜子就更显得巨大起来。
看着直接将她半个身形都映照出来的镜子,许兮微摇头轻叹了句:倒是个肯用心的,但丑也是真丑。
可惜,假的终究就是假的罢了。
求不得,很多人以为一直得不到便视为求不得。
实际,更深的求不得,那就是让他以为他得到了,在他最相信的时候,再直接将它斩断。
这才是,真真正正求的不得。
许兮将放在镜面上的手指收回来,望向了门扉处。
有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在要靠近门扉处又缓慢了下来。
她在心中默数着一二三,在到第三时,门扉如她所想着被推开了。
此时,能进这屋的,除了邬煜再也不会有第二人。
他仍是之前的那身装扮,但此刻,他眼上没再覆着白纱。
许兮暗想,因是他强大的意念作祟,才令眼上的白纱被压了下去。
这人,前些时日许兮还问他能否将白纱除去,他还说着暂时不行,新婚之夜倒是乖觉的自己摘了。
那双好看的眸子真真是生的好看啊。
喜烛正燃烧着,将他眼中流转的涟漪感衬托的温柔极了。
许兮看着朝她过来的人。
明明是同一个人,但幻境里的这个邬煜,属实是生了对含情眼,将他母亲眼里的那份温柔缠眷感,遗传了个实打实。
他这双含情的凤眸,轻眨间正微微挑着,眼下正直勾勾的看向屋中的另一人。
许兮直接倚靠在后方梳妆台,朝他微偏头,轻勾唇一笑。
少女的这份娇俏明艳、大方从容,令邬煜眼里的光亮更甚。
她的肢体动作慵懒、露出的贝齿洁白甜美,它们通通都在无声的告诉着邬煜,许兮在期待、等候着他的靠近。
待走近了,先不好意思的倒是直追着人看的邬煜。
他略微偏着头避开许兮的眸子,就在许兮要挑起话头时,他又抬起了头,直接直视上了许兮的眼睛。?????
就在许兮以为他要说什么时,邬煜将二人的距离再次拉近。
下刹,他一个单手直接将她搂抱了起来,似乎在意外着她极细的腰肢,搂在她腰间的手往里一个掐握。
这份轻微掐握力道,似乎是在丈量着她的腰尺。
只一瞬,邬煜又将那只大手极规矩的放回了该搂的地方。
这一连串的动作,是发生在瞬息间的事情。
邬煜的这份突击行动,对被公主抱的当事人许兮来说,她更像是被他拖拽着落水。
神情慌乱的她,下意识的想从中抓住一根浮木。
眼前人宽阔的肩膀,便被她当成了浮木,望着手指底下被抓皱的衣衫,许兮挪开手,这才伸手搂抱住了邬煜的脖颈之地。
“你,你应该先同我说声的。”许兮将搂住他脖颈的手微松。
少女略微偏头,避开上方略显炙热的视线,她再次轻声道:“邬煜,你这样会吓到我,女孩子不会喜欢的。”
说是这般说辞,许兮更气恼自己的不淡定。
她是这场幻境里唯一的清醒人,她不该是被邬煜牵着鼻子走的。
“是吗,现在还害怕吗?”邬煜说着将人搂着往床榻靠近。
他话说的极轻,眼微垂着,睫毛纤长又直扑扑的落在眼敛,一切皆是温柔意。
只有他怀中的许兮才知道,这个搂着她的怀抱,他胸腔里的心跳声有多快,还有,那只掐握在她腰间的大手,是有多么的炙热。
许兮由着邬煜将她放到了床榻。
下刹,床榻上的少女抢先着坐直了身体,她伸出纤长的食指指向了近处的那张桌子。
桌上喜烛燃的正欢,瓜果酒类更是琳琅满足的。
“还是害怕,想要交杯酒压压惊。”许兮略微嘟嚷在上唇,眼里故作不高兴,“我还饿了,你今天都没问我想吃些什么,哼,我现在很不高兴!”
眼前人虽说着不高兴,但邬煜并未在那张脸上看见,倒是少女的娇憨明艳感十足。
邬煜将视线看向了她指的桌子,眼微挑道:“压压惊?这也是你故乡的习俗词吧,很有趣。”
“还有,兮兮现在想吃些什么?”说这话的时候,他又将视线收了回来,极其温柔的看向了端坐在床榻的少女。
许兮有些吃不消他的这份温柔,避开着将视线挪向了桌子处。
她口中报了几样瓜果,桌上也显现出她所报的水果。
瓜果均是被切成块状样的,摆在极其精致的碟子里。
邬煜在记忆力极强的加持下,呈现出来的温柔总是没得说。
这不过是前些时日里,许兮对现世果盘流露出一句向往的说辞罢了。眼下,这些再出现的瓜果就变成了如此。
待许兮吃好碟子里最后一块甜梨,邬煜才将放在桌上两杯交杯酒端了过来。
他先伸手朝许兮递了一杯,就在许兮伸手要接住时,邬煜又将酒杯往这侧收着。
在许兮仰首质问的眼神下,他视线里多了些幽暗,缓缓出声道:“酒虽是果酒,但今夜你不许给我贪杯。”
之所以有此警告,那是因先前许兮的一次贪杯。
在邬煜的焦躁心境下,她自然也就睡了个好几天好几夜。
她是睡的人事不知一身轻松,清醒着的邬煜就差直接将幻境给我搞崩塌了。
在其间,邬煜更是在输送了多次灵力,待检查真的是醉酒后,他那颗心才平缓下来。就算如此,他在许兮醒后也是寸步不离的跟了人好几日……
话说回此刻。
许兮咬了咬唇,看着邬煜另一手上拿开的酒壶,她这才不甘愿的点了头。
草率了,看来想要以酒醉避开是行不通的。
出师未捷身先死,许兮在心中暗宣布:计划一失败。
邬煜看着捧着酒杯走神的少女,他心中的不安骤然而起。
他深知,这些时日有太多太多的不对劲。
他白纱下的眼睛会时不时的胀痛着,一次更甚一次的疼。
他恐惧着,也许那天他真的就看不见许兮了。
积压在心底的浓浓不安,成了他每个午夜梦回间的怅然若失。
因此,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他在害怕。
他害怕某一天醒来时,他现在所拥有的的一切,他的父母、眼前的少女,通通化为虚无。
这种无力感深深的困着他,但许兮每次又都出现的那么及时。
她的声调清冷但言辞温暖极了,轻轻柔柔的靠在他怀中,婉婉诉说着她故乡里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那是怎样的一个精彩缤纷啊……
但那世界再如何,都不会如许兮眼眸里的晶亮灵动。
她用她的笑,用她的怀抱,用她的温柔将邬煜缠绕在其间。
此前种种,许兮均在告诉着邬煜,她的怀抱是温柔的,他是被她爱着的。
他甘愿就此沉沦。
“邬煜,怎么啦?”许兮将手中酒杯朝他微伸,示意该交杯酒了。
邬煜在她的温柔嗓调中回神。
他眼微垂着,并没有急着将手中的酒同她交杯。
须臾,邬煜单膝着半蹲下来。
他将视线和床上坐着的许兮呈同一水平视线,甚至可以说还得需他微仰着。
“兮兮,我很幸运着遇见了你。”邬煜说着,眼里含了些笑意,唇角也微扬着起,“也许如你之前所说,我们只是被困在一个秘境里。”
他这话一落,许兮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眼下,实在还不到邬煜清醒的时候。
“但,我只要看着你笑便会感到心安,不,应该说我只要看着你,我身心就会感到强烈的愉悦……但你一靠近,我胸口它又开始无法自抑的乱跳,所以,我想要在今天这个日子里,郑重的和兮兮你说一声,纵然……”
“纵然我们所处的一切都是假的——我邬煜深爱着你许兮,这份热烈跳动的心永不作假。”
话毕,邬煜伸手将许兮空闲的那只手抓握住。
她的手带着些微凉感,他安抚着朝许兮轻牵了下唇角,这才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处。
胸腔里的心跳声,在许兮手覆上的瞬间,跳的更欢畅了。
那双含情的凤眸,眼里泛着浓烈的认真,还有更深处的那份宠溺感,它们均在引诱着她去沉沦。
许兮暗暗闭了下眼,在心中告诫着自己:这是幻境,这是历情幻境罢了。
邬煜可以沉沦,她不可以。
她睁眼后清浅一笑,将被邬煜抓握住的手更用力的压紧。
这处,散发着的炙热感很足,即便还有衣服在身裹着,她也能从中抚触到底下肌肉的强健。
这份炙热跳动的心,恐怕是出了幻境,许兮想自己也不能轻易忘怀掉了。
倒是他邬煜,幻境破了倒是能忘个干净。
叫她这个清醒的人独自承担着,可恶,果然当初还是答应的太轻易了。
当初,她就该多提些条件了。
至少,她应当学他几式剑招也是好的,可惜了。
这个人,真不愧是和书中男主持平的少年啊。
真是稍一个不注意,她就要将这份动人的言辞当真了。
“我当然相信你了,来,不许耽误我们交杯酒的吉时。”许兮说着,用了些巧劲想要将被抓握住的手抽回来。
意识到许兮的用力,邬煜自然着将她的手放开了。
眼前,是少女眼睫轻眨间的调皮灵动,还有朝她递过来的交杯酒。
二人就此同饮交杯,邬煜眼里的不安也消散了个干净。
饮完,邬煜注意到,眼前人的那份不安瞬间消失了。
他也并不是没注意到适才,许兮只是说了相信他罢了,从未就他的剖白言辞进行回应。
哪怕是一句敷衍,她也没肯敷衍他邬煜。
许兮,他的妻子。
她从未直白对他说过那句,她爱他。
交杯酒完,许兮安心下来的心并未安多久。
望着放好酒壶、酒杯回来的邬煜,她的心又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兮兮,需要熄烛火吗?”邬煜。
邬煜仍旧是征询着她意见,但少年眼里的促狭感明晃的很,令许兮心中的不安加深。
虽说是应了帮邬煜除心魔,许兮也决定了要帮除去。
但许兮没想和他真发生些少儿不宜的事。就连邬煜给到历情卷轴里,对于此块,上方也是一字未写,干干净净的很。
在邬煜又一声轻嗯的问询后,她强撑着应了一句,随你。
毕竟,对于有如此修为的邬煜来说,熄烛与否,没什么区别。
看出床榻上少女的强撑,他轻扯了下唇角。
下瞬,轻抬手臂的他将扬起的袖子一挥,屋中便只余一片漆黑。
看着就连窗柩除也未能透出光亮,许兮知晓,这是邬煜的有意为之。
他是真的有在想将她的害怕、不安通通抚去,他将这整个幻境都黑了下来,也寂静了下来。
寂静中,有窸窸窣窣声音响起。
许兮先将自己埋入了被窝里侧,严严实实的埋着。
计划二启动,装傻充愣。
现世里,许兮也才刚过十六。
如今,她在这世界里可还差些时日才满十六,邬煜但凡有点人性,都该知道强迫不得。
正当许兮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只手探入了埋着她的被窝?????里。
作者有话说:
抱歉,为表歉意,没分章,这章买过的朋友能直接看的,后边我一定多码字,少玩游戏!
第23章 亲吻
探过来的手很大, 极其精准的搂住了许兮的腰。
眼下,这份炙热感正以她腰际为轴中心,扩散着令许兮周身都泛起热来。
许是感受到许兮的僵硬, 身后的邬煜贴了上来。
他将下巴埋在她肩颈处,柔声道:“今夜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兮兮。”
搂在她腰间的手,深埋在被窝底下持续的动作着。
须臾,感受到衣襟处的松散感, 许兮慌忙着按住了那只乱动的大手。
邬煜没说话, 也没挣开被少女按住的手。
这份沉默,并非是就此作罢。
喷洒在少女脖颈的灼热气息,它们述说着身后男子的蠢蠢欲动。
许兮知道身后人是在等她一个回应。
稍顷,她抓握住被她按住的手, 将几根手指同那只大手交握住。
她的手微凉着, 邬煜的手却是带着些热的。
彼此交握下, 两手并无汗湿的黏腻感, 更多的是种舒服。
许兮没有转身,她怕沉沦在他那双含情眼里。
所以, 黑夜中邬煜听到那个后脑勺传来极轻的一声:邬煜,我还小。
然而, 这推辞显然是不能打发掉身后的男子。
他将搂在她腰际的那只手用了些力度,想要将人搂成面对面。
但这颗饱满后脑勺的主人犟极了, 她固执的对抗着邬煜施压在她腰间的力道。
甚至, 许兮还不惜悄悄的用了几丝灵力来对抗。
邬煜:……
他的妻子睡觉不愿面对他?是他不遮白纱的眼睛丑了?还是整张脸也变丑了?
“转过来,否则我接着做下去。”邬煜说着, 握紧了被许兮抓握住的手, 放在腰间的另一只手却是溜向了她衣襟处。
察觉到他另一手的不规矩, 许兮还是老实的转了过来。
那双杏仁眼眸子气鼓鼓的瞪着,显然是在无声控诉着邬煜的不道德。
邬煜眉眼微垂着,脸上罕见的带了些无奈感,他将那只对她略显威胁的手抽了回来。
他伸手抚过她耳垂处,用了些暧.昧的力道轻捏。
他轻声诱哄道:“兮兮,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我们如今不算不合法、不得体的。”
这句不合法不得体,起源于许兮在前些时日对他靠近的推脱。
她说他们还没正式拜天地,邬煜那些亲昵的姿势不合法不得体,她要不喜欢他了。
如今,许兮是他的妻子,他是许兮的夫君。
他们是行了昭告天地、父母的三拜、彼此共饮了合仓酒的夫妻,他们是合法又得体的。
既如此,许兮也不应该不喜欢他不是吗?
“邬煜,我是说认真的,你看我今年还没满十六岁,我真的还小,我真的害怕。”许兮说着,眼里带了些委屈感,“还有,你当初肯答应娶我,难道便是只想要同我做那等事?”
不是没能听出许兮的胡搅蛮缠,但邬煜听不得她口中的委屈。
他将掐握在她腰间的手微动,许兮整个人便被他搂了过来。
“别动,我不做什么,兮兮给我抱抱就好。”邬煜这话止住了怀中少女的挣扎。
邬煜没曾想,正是这一个略贴合的拥抱,反倒是让他被窝底下起了反应。
最先察觉不对劲的,自然是被她贴身抱着的许兮。
少女在察觉到自个腿上那不对劲的触感时,恐慌之下她甚至下意识的收敛了呼吸。
许兮僵着身形没敢挪动。
她不是一点都不知事的小女孩,知道这时候乱动只会引起反效果。
见这个怀抱越来越热,搂在她腰际的那只大手也越来越烫。
许兮微仰首朝他看去,故作天真道:“你也抱够了吧,我们该睡觉了,我明天还想去摘桑葚吃,去捉鱼……”
“兮兮不想哭的话,我觉得你这时候,还是不说话惹我为好。”邬煜的音色此刻低哑的很。
他将这个怀抱略松散开,但搂在她腰际的手还是没挪开,带着些自虐心放任着腹下的剑拔弩张。
怀中少女立马乖巧的闭了嘴,她一向很懂得审时度势。
邬煜见她这番的乖巧,轻笑了声。
因着他的那份压抑,这声轻笑很是低哑。
“你就该多笑笑,声音这般好听,不该整日板着张脸的。”许兮下意识的接了句。
接完,她才觉出当下的不恰当来,眼下说这不是明晃晃的招惹吗?救命!
果然,许兮心中的救命还没喊完,对面的邬煜直接一个埋首过来,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
还未待许兮挣扎起来,那咬的动作又变了,变成了几下意犹未尽的轻舔。
许兮的推拒在他胸口的手还未使上力,邬煜又已后撤开了,结束了这不规矩的动作。
“你,你怎么能这样的?”许兮说着瞪了行凶者一眼,后又直接抬起袖子抹过,想要将他沾染在那上方的湿润擦拭抹净。
望着被她擦拭干净的唇口,邬煜暗叹了几分可惜。
只是,这么几下擦拭下,她这张小嘴的颜色更显粉.嫩了些。
邬煜克制了还想试试的举动,他伸手抚着她那头散下来的长发,良久才轻叹道:“兮兮,我们来定个约定吧。”
他这种轻叹声一出,许兮脑中的警铃就敲响了。
实在是,他这个太狡诈了,每次一旦他说出这种什么约定的,许兮事后都老后悔了。
就拿先前许兮的那次贪杯来说。
邬煜定的约定便是,没有他在的时候,许兮约定她不沾任何的果酒。
她本以为这不过是彼此的小约定罢了。
直到,许兮发现,没有邬煜所在的情况下,她偷藏起来的果酒也没一滴汁液时,她才觉出这约定的效力来。
邬煜即是这幻境的神,一旦同他作约定,那就不再是简单的言辞上约定了。
“我们还是睡觉吧,你看今夜这时辰也不早了,晚安。”许兮说着就要回身面向里侧睡觉。
然而,那道禁锢在腰间的手令她动不了。
邬煜略微挑眉,再次重复道:“兮兮,我们来定个约定。”
许兮看清他眼里暗含的威胁,这才不甘的接话,问了句什么约定。
见她这没精打采的样子,邬煜伸手在她额上轻弹了下。
“碰又不给碰,还不许我同你定个约定了,理都叫兮兮一个人占了。”邬煜又将他弹的地方揉了揉。
对于他这种给一弹指又揉揉的行为。
许兮将他的手握住,嘟嚷着道:“说话就说话,手不要一直乱碰。”
见她生出的抵触情绪,邬煜眼微垂,略一思索后道:“兮兮,你还有两个月你便满十六吧。”
许兮略一沉思,这才极轻的嗯了声是。
虽然幻境时日快,但如果是两个月的话,那也差不多足够了。
想到此,她这抬眸看向了他。
邬煜不知她心中又想了些什么,但见她面上精神起来,便也微勾了下唇角。
“你害怕,那我们就约定好不好。”邬煜说着,将她抱了过来,以额头相抵接着道,“为期两月,你不愿意我就停,但在这期间,你不许躲着我,更不许说不喜欢我怎么做,尤其在晚上……”
“兮兮,可以吗?”说至最后,邬煜这句轻轻的询问,犹如呢喃似的黏糊在许兮耳侧。
许兮只听到了为期两个月,然后便是他最末的那句可以吗。
还未待她深思,许兮便下意识的点了头,认下了这约定。
对于许兮一个声控来说,邬煜的音色属实是他的菜。
平日是清亮的少年音,在主人刻意的微压下,那音色又略低哑起来。
该说不说,邬煜就好像知道她没法抵抗似的,几次的约定都叫许兮迷迷糊糊着便答应了。
“既如此,那兮兮今晚抱着我睡觉。”话落,邬煜将搂在许兮腰间的手拿开,还体贴的将自己朝许兮那方送了送。
许兮也在此刻才幡然醒悟,这约定中处处藏有狡诈。
这份约定,虽说有两个月为期限。但里中的言辞约定,它说的是许兮不愿意他就停,是就停而不是不做!
而且,邬煜这人还又在后边说了,不许她许兮不喜欢,那不就是这两个月可以不到底,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做,还不许她拒绝的意思。
许兮微仰枕上的下巴,看着邬煜那双带略带促狭的凤眸,她第一次有了想和他打一架的冲动。
“你……邬煜你好卑鄙!”话落,实在气不过的她,直接探头一口咬在了他手臂。
除去外衣的邬煜,他只着了白色的里衣。
里衣料子丝滑又单薄的很,她这一口的怨气带了个实打实的。
这只枕着主人后脑的手臂,别说是挣扎,邬煜还放松了肌肉。
放纵的后果,血腥味蔓延在了始作俑者的牙口里。
如此,咬着它的许兮微挑眼尾,朝上扫了眼含笑看她的邬煜。
见邬煜毫无生气,她还是略显心虚的撤开了牙齿。
邬煜看着蔓延在她眼里的心虚,将印着她牙齿的手臂反而朝她一送道:“还气吗?还生气再咬几口?”
“牙口还挺整齐,不丑。”邬?????煜说完,自己都没忍住的轻勾了下唇角。
他好像,正将他妻子的顽皮也学去了几分。
这时候是牙口的问题吗?
许兮又气又羞,但邬煜这种态度,又着实是让她这一口,犹如咬在了棉花里。
“你后边不许太过分,否则,我真的真的会生气的。”许兮嘟嚷着说完,杏仁眼微瞪后,下刹又闭上了眼。
就在邬煜以为等不到时,许兮又轻微的挪动起来。
几番挪动,少女调整好睡姿,尽量避开过那些危险地带,又才将自身埋入了他准备好的胸膛。
已经见识过小妻子的这份别扭傲娇,邬煜并未就此多说什么。
稍顷,他伸手将许兮的头枕在了自己手臂,搂住她腰间的手将人往跟前一送。
这一动作下,二人的怀抱直接拥实起来。
“别乱动,晚安。”邬煜先她一步抢先道。
许兮见此,只得认下这份亲密的睡姿,也回了句晚安。
关于晚安,这还是许兮教给他的。
这人,从知道后便日日不落的说着,小细节真的是被他拉满了。
一声晚安,于现世里的人太简单了。
但在许兮的世界里,她并未等到几句晚安。
病房的日子实在是太长了,长到她心中的孤独野蛮生长,从未停止。
她会因为护士姐姐的一句晚安,面上淡然实际在心底激动万分,隔日又会因为没等到而患得患失起来。
拥着她的这个胸膛很暖,还有极其好闻的淡淡清香。
许兮在心底对邬煜默道了一声谢谢,谢着他这些日子里的所有的晚安、早安。
这份感激之情,止于破晓。
有手已然探入了她衣襟,虽不是让她当场炸起的部位,但被那份炙热直接抚触在腰际……
许兮下意识的打了个颤,她按住了那只不老实游曳的手。
下刹,身后人将下巴微压,抵在了她略显僵硬的肩胛骨上,传来一句轻声的问询:“醒了吗?兮兮早安。”
“邬煜!解释!”许兮说着,将他那只还想妄动的手掏了出来。
回首后的少女,眉眼含着羞恼。
在接触到邬煜看向她衣襟处的视线后,许兮耳垂的泛红意,直接爆炸着将她整个脸晕染开。
见他还盯着,许兮直接拽着他那方的薄被往身上一裹,盖严实了身上的衣衫不整。
春色无,怪可惜的。
“我要完整的解释!你怎么能趁着我睡觉……”后边的话语,许兮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但言辞中的那份气恼和羞怯,令她晶亮的眸子更显水意来。
这份晶亮,邬煜自然知道她那是被气的。
“兮兮,我今年是十九岁。清晨它……”此刻的邬煜,话语里少见的含了丝委屈。
这份幽怨的委屈感,属实是让许兮没能发挥下去。
本来,她是想将人直接给赶下床的,然后再借此避开几天的同床……
还未待许兮想好怎么发挥时,邬煜又开口道:“而且,我也没很过分,我只是轻轻的碰了碰。”
邬煜和许兮二人,他们的接触不论是幻境里还是幻境外,邬煜一直是更显强硬姿态的。
眼下,哪知那份强硬荡然无存后,许兮还是被邬煜绕了一败涂地。
作者有话说:
乌鱼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想睡亲亲老婆罢了。
第24章 唯一
一个女孩子可以生气多久?
眼下的邬煜可以就此问回答:至少一个时辰以上。
他将手中桑葚往她跟前递着。
许兮并非不吃, 只是吃着他的东西,还要时不时朝他冷哼一声。
邬煜在她又伸手过来拿时,眉眼微垂着低声问道:“兮兮还在同我生气?”
“当然, 我就是生着气,很生着气。”许兮说着还不忘将一颗桑葚入口。
许是这幻境由梦蝶翩跃而成,浓郁的灵力让里中的果子也多了几分香甜感。
邬煜对此微挑眉,只轻扯唇角含笑道:“那要我如何,兮兮才不同夫君置气?”
明明都亲自来接他回家了, 他的小妻子好不坦诚, 但也真的好可爱啊。
被他口中的夫君一词惊到,许兮差点呛咳起来。
好在,近日邬煜口中掉人设的词越来越频繁,她已经有了耐词性。
就在许兮准备提出分床睡的时候, 邬煜抢先着又补了一句:“昨晚约定的事不能作废。”
见他堵了话头, 许兮更气了。
他还好意思提昨晚, 提昨晚就想到了今早!
这人, 明明在幻境外冷心冷情的,在幻境里怎么这般痴情重.欲的?
哼, 不知羞耻!
许兮看着邬煜,嘀咕了句:“这次就算了, 再过分我就真的真的对你生气。”
在邬煜微挑的眉目里,她又略一沉思问道:“邬煜, 你眼睛不带那条白纱真的没事吗?”
邬煜从昨晚摘掉白纱后, 他眼上的白纱就彻底没了影子,许兮对此生了些担忧。
眼下, 这幻境还崩塌不得。
在之前, 许兮曾见过邬煜过度使用灵力的样子。
若他将灵力多数去抑止眼上白纱的话, 这个幻境的不稳定性就可想而知了。
“不妨事的,别乱操心。”邬煜说着,另一只手探过去,捏住了许兮正晃悠的手。
两手交握着,他牵着许兮往家里走去。
从后看去,二人一红一白的身影,浓烈和寡淡的碰撞,相融下竟也十分相搭。
两人的说说笑笑止于邻近庭院,有丝丝血腥味从里中飘散出来。
许兮面上一片冷静,心底却是隐隐有些忐忑。
她知道这扇门推开会是什么。
她一早支走邬煜让去摘桑葚,掐算好时间点再去接了邬煜。
这扇门的背后,都是她的有意为之。
邬煜快步的走了过去,推开门喊了起来:“爹,娘……”他话语焦急,脸上也少了一贯的冷静自持。
见他这幅样子,许兮眼睫微眨将他手握紧,带着人往后院走去。
后院亦是后厨之地,丝丝缕缕血腥味的发源地。
待走近了,一片血色涌入二人视野。
许兮感受到自己的手被邬煜攥的更紧了。
“别看,那不是你父母他们,他们已经……”许兮说着便要伸手去遮他眼睛。
许兮不知道邬煜眼中看到的是什么,在她眼里只是一片污血罢了。
这大区域的血液,是她特意从后山取了些灵猴的血,再引了些自己的血调汇而成的。
这一地,是最接近人血味道的血液。
合欢宫的合欢引,抽取自身几滴血入引,在灵力的作用下,可转化出数倍的自身血液。
相传很久以前,合欢宫有一女子爱上凡尘男子,不忍下杀手来断情,便研出了这合欢引。
这女子得以用此假死脱身,想着让那凡尘男子对她死了心,断了情。
只是待那男子真放下,新娶妻时。
这个故事的最后结局是,那个女子又去杀了这男子来历情。
许兮在看书时,觉得这个女子,整个故事都很是引人唏嘘。
是以,她对这合欢引的操作算是熟悉,今日也被她利用在了此地。
从她清醒过来的那刻起,许兮便知晓邬煜口中的父母并不存在。
许兮想要叫他认清这一点。
这是勘破这幻境历情的重要一步。
如今,以他们二人的关系,她可以说是邬煜最信任的人了。
她的言辞话语从而也深深影响了这幻境的形成。
再有,邬煜在昨夜去掉了白纱。
许兮觉得这是最好的时机,令他亲自看清他眼中的父母并未存在。
果然,在许兮有意的引导下,邬煜虽然避开了她要蒙眼的动作,但他还是不知不觉随着许兮的话来联想了。
邬煜,既是幻境绝对的主人。
但,许兮的话语,已经能影响到他的心境了。
是以,这片幻境的主人,从他们成婚的那刻起,便不为邬煜一人所全力把控了。
成婚那刻起,邬煜就交出了他对许兮绝对的信任。
他信任着她,他所主的幻境,自然也就随着她的话语改变着他的心境。
眼下,在邬煜眼中,这不仅只是一片污血,而是他父母的尸身。
血腥味呛鼻,它们钻入他鼻子,钻入他脑海,它们就犹如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记忆深处关于父母的大门。
“邬煜,爹娘他们……”许兮话语刻意的留白,引导着邬煜对他父母的真实记忆。
邬煜在许兮有意引导下,这些时日他面对父母的那些不安,终于从长久的压抑里冲破了束缚。
他拉住了许兮要过去的身形,将她的手握的很紧。
眼睛一闭一睁后,男子眼神清明态度坚决道:“兮兮,别过去,那不是我们的父母。”
邬煜的言辞很清晰,但只有许兮知道,他握着自己的手正轻微的颤抖着。
“那他们是什……”许兮话到一半,仰首看着他。
待看清邬煜脸上的痛苦时,她突然不舍得说下去了。
少年本就冷白的肤色,此刻早就毫无血色。
这些时日带给许兮火热的那只大手,此刻也冷却了下来。
如今,再有一份他父母离世的记忆持续冒出着……
这些记忆蜂拥着朝邬煜而来,他们的紊乱令他感到头疼欲裂。
虽然头疼来的强烈,但伴随?????着脑海记忆强涌的那份悲痛感,这一呼一吸间浓烈的绝望感,它们就似在告诉着邬煜:你所厌恶的、你所胆怯的、你所悲痛的、你所绝望的……
正是你所抹去替换的,它们才是真真正正的真实!
在认知到这一点后,邬煜脑海中那些关于父母的陪伴,他们的面容开始模糊起来,他们的身影也开始逐渐消散,直至,他们彻底消散在了邬煜的记忆里。
他们,从未在他后十一年的生命里存在过。
“兮兮,或许正如你所言,我的记忆全在骗着我。”邬煜说着痛苦的摸了把脸,带了些轻嘲接着道,“我的父母早在我八岁那年就死了,他们没能陪着我长大。”
邬煜那句没陪着我长大,这是在回着前些时日的许兮。
那日,赶走许兮时,他愚蠢又坚定的反驳着许兮口中的秘境、幻境言辞。
他告诉许兮,他有和父母一起生活着长大,他们一家三口在此其乐融融的生活了十九年……
真是可笑啊!
原来,他邬煜就一直沉浸在这根本不存在的世界里。
真是太过可笑了,真的太过愚蠢了。
他邬煜,活的真是又愚蠢又可笑啊!!!
“邬煜!”许兮惊呼一声,揽抱住了他往后坠的身形。
邬煜在她的惊呼中回神,想微牵唇角给她个安慰笑的,然而没能成功。
苦涩的笑扯在他这张脸上,许兮的那声难看生生被堵在了嗓子眼,憋着嗓音说了句别笑了。
从初次见,这个少年便是意气风发的。
即使他眼覆白纱,他的身形气质也在第一眼便吸引住了许兮。
当日的许兮指他的理由有很多,终其原因更多的是,许兮喜欢他的那份疏离又张扬感。
《正经夫君钓系妻》此书,作者在书中描绘了众多的男子。
相较书中各色男子,他不似男主谢子殊温润如玉翩翩君子样,更不似陈晏的风流倜傥潇洒狂放……
邬煜此人,他只需静静的往哪一立,他就犹如天山寒月,清冷疏离,可望不可即……
也正是此,许兮在不知晓邬煜为书中何人时,她就指了他。
如今想来,何尝不是她对这个少年生了要攀折一番的心思。
许兮揽着人往最近的一间屋子走去,就在她准备推门时,邬煜扯住了她手。
“兮兮,别进这间,我们回我们的屋。”邬煜眼里的清明并不多少,但他固执的不进这距离最近的屋。
许兮看着眼前的屋子,只消记忆轻轻一回溯下,她便想起这是邬煜执念里父母的屋子。
她暗懊恼自己的这份愚笨,抿了下唇角将人引着往他们屋子而去。
待进了屋,许兮将人扶靠着坐在床上。
就在她回身要帮他倒一杯茶水时,她的手被邬煜拽住了。
“别走,兮兮别走,别走……”邬煜微仰首,明明虚弱至极,但拽紧她的那只手用劲很大。
许兮感受到这份力道,她望着他眼里的不安,折身陪着他坐到了一块。
回身后,邬煜又保持了缄默。
许兮看出他眼中的欲言又止,轻叹一声气,搂过他略显僵硬的脖颈。
她埋首在他脖颈的右耳侧,想要将自己的存在感传递给他:“邬煜,我知道你现在心底很乱,但我要告诉你,我们所在的这个幻境,是由你灵力来全力维持的,所以,冷静下来好吗?”
幻境里,邬煜这个当主人的才没所感,许兮则直接经历了从初夏到寒冬的瞬换。
此刻,外边正大雪纷飞,凛冽寒风入骨。
得亏如今有灵力傍身,要是她现世那份身子骨在这,恐怕瞬息间就能将呼吸机扯成直线。
“兮兮,我……你告诉我,我是真实的吗?”邬煜似乎还沉浸在那些打击里,他对着许兮问出了这个问题。
问完,他眸子里又滑过一丝懊悔,他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下刹,他将握着许兮的那只手又紧了紧。
幻境似乎感受到主人对自身的怀疑,逐渐开始晃荡起来。
许兮在顷刻间便感受到了强烈的心悸感。
她搂住了邬煜,将一吻轻轻的印在了他唇角,学着往日的他以额相抵道:“笨蛋,你都不是真实的话,那我亲的又是谁呢?大笨蛋!”
“还有,为了我冷静下来好吗?”许兮说着,将自身又往他怀里送了送。
须臾,怀中少女独有的冷香侵袭而来,抚慰着他心中动荡。
他还有许兮这个妻子不是吗?她的冷香和怀抱在告诉着邬煜,她是真实的。
如此,邬煜那颗怀疑自我真实的心境冷静了下来,幻境也停止了令许兮感受到的那份摇摇欲坠感。
冷静后的邬煜,只稍一作想便知是许兮的作为。
他眼微垂,看着怀里的许兮带了几分探究感道:“你一早就知道我口中的父母他们……”他们不是真实的。
临到嘴边的话,邬煜还是没能说出口。
对于已故的双亲,他有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最后,他还是压下了对怀中小妻子倾诉欲,因为不安感令他压抑住了这份告知欲。
这些不安感的潜意识,它们仿佛在告诉着邬煜,还不到时候。
许兮自然明白他未尽话语的意思,她微仰下巴回道:“是啊,这不是想让你看清楚吗,你看本姑娘对你多用心。”
虽然此用心非彼用心,此用心是许兮在一步步靠近着那个求不得。
如果你想要一个人为你彻底沉沦,那就令自己成为他的唯一。
此条,是历情诱心秘籍里的要点之一。
此条,也是许兮对历情计划的第二步。
第一步,他们二人的成婚。
如今,第二步便是她要成为邬煜心中唯一的人,唯一的执念。
邬煜自然不知许兮心中的这几番兜转,他只感念着她对他的这份用心和认真。
他再次在许兮这感受到,他真的是有被她爱着的,他是真实的被她用心对待着的人。
下刹,他用了一个巧劲,将坐在床侧的许兮搂在了自己膝上,再彻底拥实了二人间的缝隙。
邬煜将下颌轻抵在许兮的肩颈处,轻声呢喃着道:“兮兮我只有你了。”
我只有你了,永远不许离开我,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未避免幻境的动荡,许兮放任了他这个怀抱。
坐在床沿边的二人就这么久久搂着,直至窗外风雪停,艳阳起。
稍顷,邬煜望着埋首在他肩头,时不时如小鸡啄米的许兮。
他想他又可以回答一个问题:一个女孩子可以最快多久进入沉睡?
答案是:在喜欢的人怀里,安心入睡不需要半刻钟。
想到此,他唇角轻翘。
眼里那些悲,消融了些许。
邬煜并没有将她直接放回床上,他小心的搂着怀中人,连人带着,二人一起轻轻倒入了身后被罩。
屋中本有众多纯白的纱幔翻飞,在邬煜的心境下,它们停止了随风摆动,只齐刷刷的垂顺着,将许兮和邬煜二人笼罩在一个独属于他们的世界里。
在这个世界里,邬煜一只手作了许兮的枕,另一手正将手中薄被轻掖向她胸口。
掖被时,邬煜的手触碰到了一片绵软。
他的小妻子明明身形娇小,该有肉的地方倒是没少着,反而意外的丰满软绵。
想到此,他轻勾了下唇角,克制住手上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还有,她的小妻子手也一向冷着,她入睡肯定会感到寒气的吧?
这般想着,邬煜将她的手握在过来,牵引着将它们摆在了自己心口处。
种种动作做下来,他还是不敢闭上眼睛休憩。
邬煜能感受到,他越是强压着眼睛上的那条白纱,眼里的那份胀疼感就越发疼痛加剧着,就犹如他现下的心境。
邬煜知道的,他正陷入极度的不安里。
从许兮说出这个幻境的灵力是他维持起,他面上没表现出来的那份不安,在许兮睡后彻底显现了出来。
他不是不知道许兮有灵力在身,这种怕她手冷的心思,如若不是甘愿,他又怎么好将自己欺下去呢。
之所以不敢闭眼,还有一份害怕在从中作祟着。
邬煜害怕一觉醒来后,她就连这唯一的许兮也没了。
在这个幻境里,他那对父母是假的。
那许兮呢,这个如精灵般美丽又灵动的女子,她闯入这个以他为主的幻境里,她是甘愿留下来陪他的呢?他是甘愿着嫁给他的吗?
许兮,他的妻子,是不是已经在计划着逃离他了呢?
这个心思念头一出,邬煜眼里便有猩红之色翻涌过。
幻境也在他翻涌的心境下,犹如黑云压境,令这个世界直接被极度的黑笼罩了下来。
“邬煜,你也快睡,好困,我要睡了,好累最近……”
有嘟嚷之音从他怀中传来,屋外的整个世界又逐渐明亮起来。
须臾,黑夜中有一声轻笑响起。
邬煜伸手过去,搂住了翻身进里侧睡的许兮。
他微撑起上半身,轻俯身过去,附唇在少女耳侧轻呢喃道:“兮兮,是你招惹我在前的,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不论许兮口中是秘境也好、幻?????境也罢……邬煜只知道,许兮这个女子是他的妻子,他们将永远相伴彼此。
他就这么看着许兮,看着她从抿唇到逐渐陷入酣睡。
良久,伴随着一声极轻的晚安,一个无关风月的吻被他印在了她耳垂。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还是修改了个错字!
第25章 恶劣
这夜, 格外的漫长。
但再漫长,连续醒来三次,屋中还需烛火燃明时, 许兮才后觉着意识到了不对劲。
许兮想要麻溜的爬起来,奈何被紧贴在她身后的人禁锢住了腰。
她反手推了推身后人,带了些疑惑询问道:“邬煜,天是不是该亮了?”
“还早,再陪我睡会。”邬煜的声音很是低哑, 一副情绪不高的样子。
还早?她都快睡得腰酸背痛了。
许兮认准眼下这幻境里时辰有古怪, 她掐了一把揽在她腰上的手,气哼哼道:“我要起床,松开。”
时辰的颠倒错乱,正是邬煜纷乱心境的显现。眼下, 又实在还不到这幻境崩塌的时机。
她的掐握力度并不大, 身后人非但没有松开, 反倒是更贴了上来。
炙热的胸膛将她拥了严严实实。
“生气什么?兮兮想要天亮?”邬煜将她的挣扎困住, 只轻声询问道。
见这种挣扎毫无用处,许兮知道邬煜这倔脾气又上来了, 她只得打着商量开口:“邬煜,你先放我起来。”
“兮兮, 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好不好?”邬煜边说边将怀中人揽着翻了过来。
二人成了面对面相视的姿态。
邬煜的那双凤眸直勾勾的望着许兮,似乎想要从她那双杏仁眼看出些什么。
“可是, 我想要的已经已经有了啊。”许兮并不避开他的凝视, 伸手将他垂在枕上的一缕发丝捏起,将它卷在手指间微微扯着把玩, 眉眼含笑, “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 我们一起去看桃花,一起去捉鱼,还要一起去摘桑葚吃……”
“邬煜,这就是我想要的,所以,天该亮的时候就要亮好不好。”话落,少女微仰下颌,一个吻落在了他唇角。
唇角有新长出的青胡茬,并不感到扎人,只带来些许奇怪的触感和痒意。
许兮在感触到这一点时,愣了下来,眨巴着大眼看了眼一样愣住的邬煜。
她这一吻落的太自然了,但再自然也掩盖不了这是欺骗。
但于邬煜来说,这就是少女对他也心悦倾慕的表现。
他主动着接过了这个僵住的吻,将它从唇角溶于二人的唇齿间。
这一吻,不再带着昨夜的浅尝即止。
他轻咬着口齿间被衔着的那抹柔弱,厮磨下撬开了怀中少女的齿贝,略带强硬扫过里中不属于他的一寸寸领地,接着还要更过分的追逐着领主,强迫着戏耍来同他纠纠缠缠……
由于呼吸被抑制,怀中人开始推搡,口中也发出细微的呜咽,似乎在祈求着恃凶者要克制。
然,侵略者已然沉沦,将她微弱的挣扎一一镇压。
良久,在将她口中的气息掠夺一空后,邬煜方才放开了她。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真正的吻。
这一吻,不再是如小孩子之间的那种轻触,二人津齿相融,相濡以沫。
但这显然是侵略者一个人的美好感受。
许兮埋首一会才喘过气来,她手上稍带了些灵力,将二人的距离隔开,仰首朝这个侵略者狠狠瞪去。
看着少女气呼呼瞪着自己的美眸,邬煜低首将鼻子在她翘鼻上微蹭开,又以额相抵着轻笑道:“笨蛋兮兮,下次记得用鼻子呼吸。”
这一连串动作下来,许兮想要和他闹的心思顷刻就散没了。
他这个人,他真的是太会了。
书中明明白白的孤寡人设,到底是谁教的他啊?
这历情进程再不加快些,恐怕她真要就此沉沦下去了。
想到此,许兮掐了下手心,用疼痛告诫着自己:这一切都是为破除他心魔的历情罢了,不过虚假罢了!
“亲也亲了,我们该起床了。”许兮说着一骨碌的爬了起来,伸出手指指着窗户处,“我想要天亮,我要出去玩!”
见她这幅耍小性子指使人的样子,邬煜只单手枕着后脑,轻勾着唇角望着她笑。
就在许兮以为邬煜掌控不了,准备越过他下床看看外边情况时。下刹,窗户有光透了进来,天逐渐亮了。
果然,这人聪慧的很。
早在昨天自己说出他是这幻境主宰者时,邬煜怕就试探过了吧。
他眼里血丝、眼下的乌青疲惫,莫非就是昨夜试验一夜的成果?
许兮想到此,看向了这个单手撑额,仰首望着自己笑的少年。
果然,能走上书中顶峰的男人,就是比她这种瞌睡来了就睡的人卷。
这条,她学习不了,打叉!
“邬煜,你真是可以啊,很行!”许兮留下这么一句,哼了声便准备越过他爬下床。
岂料,就在她准备跨过他时,邬煜动了。
他似乎料好了许兮的动作,就在许兮动着要从他膝盖处跨过时,邬煜将膝盖支了起来,手也预备着接住了被绊倒扑来的少女。
“毛躁,兮兮就是想要出去玩,倒也不必如此心急着。”邬煜说着,掐握着她腰际,借着腰腹的力量,单手轻松着一提便将许兮放到了床沿边。
在许兮的愣神间,邬煜先行动作着穿好了自己鞋袜。
接着,他拿起床沿侧放置的白色长袜,伸手朝许兮垂在床沿的脚靠去。
“别!你放着,我自己来,我自己能行的。”许兮伸手就要去抢过他手上袜子,那是她的袜子!
然而几个动作间,皆被拿着袜子的人灵巧避开了。
这一刻,邬煜再没有之前普通人的样子,他随心所欲的使唤着身上的修为。
看着脚上被直接穿好的袜子,许兮望着还要给她穿鞋的邬煜,一咬牙后手双手往后一撑,放任了脚被邬煜捏在手中。
毫无反手之力的挣扎,做多便更显被动了,暂不做也罢。
打不过!那就好好享受!
反正,是他邬煜心甘情愿着抢着要帮她穿鞋袜的。
就算,就算往后邬煜不慎想起这段记忆,那也怪不着她许兮的。
“在想些什么,笑这么开心?”邬煜将手中鞋子同她穿好,微仰首朝坐着的许兮询问道。
闻言,许兮敛下飞扬的眼尾,抿了下唇角摇着头,否定着自己适才的开心。
见她不说,邬煜也没再强求。
下瞬,他一个起身便将许兮直接揽了起来,犹如抱小孩般的姿势,让许兮直接以臀坐在了他臂弯上。
起身的突然,又是这一手揽腰背、一手搂膝弯的动作,令被抱的许兮下意识的揽住了邬煜脖颈,唯恐他将自己给摔了下去。
“邬煜,你快放我下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这是做什么?”许兮说着便要往底下挣,想要直接跳下去。
然而,搂住她的怀抱别说是摔,这番挣扎也没丝毫倾斜不稳感。
邬煜拍了拍她腰际,示意她安分些,也不解释只固执着将人往目的地带去。
待走近了,原来是他们屋子的门。
在邬煜的示意下,许兮推开了眼前的门。
“喜欢吗?”邬煜说着,这次没再不理会她的挣扎,将怀中少女放了下来。
许兮看着眼前的艳阳天,听着耳边的蝉鸣鸟叫,还有个各类繁杂的果子香甜幽幽传来……
她知道了他的那句喜欢吗是指什么,她朝敛眸的邬煜看去,点着头嗯了声,眉眼含笑又道了声喜欢。
如此,幻境看来一时半会还崩塌不了,她还有时间的。
摸鱼游玩的时日总是很快。
许兮本意是想带邬煜走出对父母的伤痛,然而回想起来,其实在这些时日里,更多是邬煜将就着她的嬉戏玩闹。
如她那日口中所说的想要,邬煜带着她摸鱼摘果,看花谢花开……甚至,他还教了几招剑式给到许兮。
那日,许兮看着他腰间软剑——无情剑再现。
当时,她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这历情幻境崩了,第二反应便是邬煜心魔起来了。
然而,邬煜握着手中剑过来时,给人略显凉薄的眼皮微掀,眸中含笑道:“来,兮兮同我过几招。”
听到这一声兮兮,许兮心中的咯噔才落了下去。
“比?需要我让着你些吗?”许兮眼一抬,微仰下巴故意问询道。
邬煜轻笑了声,心甘情愿着入套道:“不,夫君我自该让夫人十招才是。”
他这话一落,许兮才不同他客气呢,接了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然后便将剑往他这边招呼了过来。
许兮的剑招式样繁多,几多变幻,但在绝对实力面前,便显出招式间的不够干净利落。
她那些送过来的剑锋,轻而易举间,便被邬煜手中软剑化解了干净,还游刃有余极了。
十招过后,感受到对方故意着还在喂招的剑式,许兮轻叹一声收了剑。
有些差距,不会因为他失忆,自己便能弥补上的。
许兮:“打不过,不打了。”
少女眉眼微垂,面带焉气的模样着实多了丝可怜劲,怪惹人心疼?????的。
“过来,我教你。”邬煜说着微抬手,招手示意人过来。
闻言,许兮一扫丧气样飞快跑来,还未靠近她又站住身形摇了摇头,说了声算了,她还是不学了。
毕竟,邬煜现在是失忆状态,她不该趁着他失忆来讨这份便宜,这不是君子所为。
邬煜才不听她这话,直接几步一迈,过去握住了她手,连人带剑的揽了过来道:“别墨迹,好好听着,好好感受。”
话落,他便带着许兮手中剑走了起来。
邬煜手轻握着许兮手腕,带着她走了一遍先前化解她剑招的招式,边带着边在她耳边述说着那几招口诀。
一刻钟后,许兮结合着剑诀,将这几招练得顺手起来。
她头往后一仰,手腕一动意欲挣脱开邬煜,见挣不动只得皱了下鼻头道:“我学会了,我们再来试试,你还用这几招,我看看能不能化解。”
“我教的你,兮兮觉得还能从我手上过去?”说是这般说着,邬煜还是松开了她手,按着她所说再次握了软剑在手,同意了她口中提的再试试言辞。
“有个道理我告诉你声,有时候话别说太满。”许兮说着轻哼了声,在看见对方眉眼温柔的样子,她又蹙眉接着道,“还有,邬煜你不许再像先前让着我!”
许是觉得如此还是不能保证绝对公平,许兮又接着道:“这样吧,输了就分房七天睡。”
“那我不比了。”邬煜干脆着放下了剑,下刹还想要将它收了起来。
许兮并不给他这机会,直接一个瞬移下,剑在手中握招呼着上来。
然而,剑锋逼近下,邬煜还是一动不动的立着,眉眼平静,仿佛看透剑不会招呼到他身上。
情急之下,许兮只得收了剑。
因为剑招出的急,急速的收锋下,剑锋还是微挑过了邬煜的衣袖。
见那一块衣袖落地,许兮跺了下脚仰首朝他嚷道:“你!邬煜你真当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是吧?有病啊,剑来了你不躲?你……”说着说着,她便感到眼睛微痒,泪失禁的体质还伴随着她。
邬煜并不在意那块衣袖,只一步过去,伸手将人搂入了怀中。
少女眼中含泪又气鼓鼓的,心慌焦急都不是假的,她应当是不会离开他的吧。
他承认他的恶劣,他在故意借此试探。
实在是,这些日子越是幸福,越让他心中不安疯狂滋生。
尤其是,他偶然发现许兮扳手指在计算着什么日子,还有便是他这个小妻子,永远都在想着如何逃离床上的亲热。
距离她十六的生辰越发逼近,他并未有那种期待感,反而是那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哀伤。
这份哀伤夹杂着滋生的不安,他似乎是等不到怀中人十六了,他迫不及待着想要将她占有。
邬煜将二人间的怀抱松了些距离,轻微俯身下一手握着少女后脖颈,一手轻抚在她脸上,低声问询道:“兮兮,你在这里开心吗?”
还未待许兮回答什么,他自问自答着接话道:“兮兮要不喜欢的话,我们离开这幻境吧。”
“当日,兮兮说你是从桃林来,我同你一起回去如何?”走的时候,带上他好不好,带他一起走好不好?他在心底默默补上这些问询。
这些困扰在心中、排练无数次的问询,邬煜从未敢明问。
救命!这是什么发展?
一般身为主幻境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均不会生出毁幻境的心思,这就和启动自毁一个性质啊!
许兮不信邬煜不明白这点,他失去的是记忆,并未失去脑袋瓜的慧根啊!
“邬煜,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傻不傻的。”当务之急,务必得稳住他这心态。
快了,当下只需等一个时机,求不得便能成定局,许兮边想边将搂着他腰间的手圈握紧。
怀抱很温柔,冷香亦是好闻。
但少女在同他顾左右而言他,上方人眼里的光彻底黯淡下来。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对不起家人们,我鸽的飞起,但一周两万字是绝对的!
第26章 秘密
许兮没想到因为几招剑招, 引了这么一出。
她自以为那个怀抱将邬煜安抚好了,压住了他想毁灭幻境的心思。
然,她发现, 近日邬煜的话变少了。
他确实没再对许兮说那些要离开幻境的话,但也不再问询许兮还想要什么。
少年温柔尚有,但多了抹冷淡疏离。
这样的邬煜,令许兮既感到陌生又熟悉。这份熟悉感,源于幻境外那个冷淡疏离的邬煜。
但在夜里床榻间, 他的那份珍惜温柔相待, 他又仿佛在告诉着许兮,他还是幻境中的这个邬煜。
这夜,凉风习习,庭院的上空有几颗星星正闪烁。
许兮本在练剑, 邬煜走了过来, 接了她几招后便反手夺了她剑。
不顾少女眸中不满, 邬煜眼微垂, 将手中剑还给了许兮,略显强硬道:“走, 我带你去个地方。”
许兮任由他牵着,眼睫微垂着, 暗打量他们一路经过的地段。
这一路过来,他似乎在带她往桃林深处而去。
“邬煜, 你这几日在忙什么?”许兮拽了下他手, 拉住了他有些急迫的步伐。
圈握她手的邬煜,在这几日神神秘秘的, 有时候天未亮便离开了, 没再如之前般缠着她再睡会。
邬煜看出她眼中的不安疑惑, 他轻勾了下唇角道:“走,到了兮兮就知晓了。”
见他如此,许兮也不再询问,只在心底暗忖着时日,还有十天。
稍顷,二人穿过一片桃林后,她被他带到了一片花田里。
不知名的鲜花连绵其中,种类色彩甚是繁多,正随清风起伏,摇曳身姿。
少女眼中盛满惊奇和雀跃,不用问也能得知她的激动和喜欢。
邬煜将握着她的手轻捏了下,侧首垂眸,眸中含笑:“喜欢吗?”
“好看的,喜欢。”许兮毫不犹豫的回道。
回完才觉出不对劲来。这里,她从未来过。
早在先前,许兮领着邬煜将这个幻境边界探寻过,现在他们所站的地方,许兮很确定不该是幻境里的地界。
想到此,她手中灵力微动,抬手想要往花丛中打去。
下刹,她手腕被邬煜眼疾手快的握住。
“兮兮既知道了,还要试?”邬煜用的力道很轻,只虚虚的握着。
他之前握她的手一向有力道,此次倒是随了她想挣脱的意愿。
然而此次,许兮也没再挣开。
她眉微蹙仰首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故意透支灵力?”
明知整个幻境靠他灵力来维持,还要挤压灵力用来制造幻境。
幻境中造幻境,耗费的灵力本就不可同日而语,简直是在胡闹。
说到底,这也只是一个有些好看的花海,难道创造出来就为来问她一句喜欢?
“无妨的,兮兮喜欢就好。”
邬煜的声音很淡,眸中情绪却不淡,许兮能从中感受到那份珍视心意。
正是感受到,许兮就更气了。
她甩开了他手,伸手指着眼前的花海,轻叹一声道:“你这种行为很幼稚,你平日不是这样的,我不喜欢!”
少女的这份言辞怒气,邬煜仿佛并未接收到,他只轻嗯了声才应道:“不喜欢也无妨,兮兮再接着看看呢。”
话落,他收回了看向许兮的视线。
侧首后,他狭长的凤眸微闭阖起,双手微抬后开始进行繁杂的结印,有浅蓝灵力的光晕从结印处散开,它们犹如一条条缎带抚过这片花海……
灵力所过的抚触,许兮眼见着那些盛开的花越发妍丽,花苞朵也相继着开始盛放……
这些花开犹如被按下了慢放键,它们一一绽放在许兮的视野里。
紧接着,她感受到了何为花香四溢。
“这几日,你晚间也不怎么休息,就是在为这个?”许兮问着,心中暗懊恼没早跟上来看看,纵容了他的瞎搞。
她伸手过去,握住了他才施完结印的手。
邬煜的手很大,之前给她是温暖又干燥感的,今夜却有凉凉寒意传来。
她将他手握紧,手上灵力微动,想要将一份暖意传给他。
“无妨的。”邬煜说着,反手握过她手,二人手中便有暖意渡来,再无凉意。
幻境已成,这时候说让他破开,反倒是影响他。
许兮略一沉思便道:“花也看了,我们回家吧,以后不许做这种傻事。”
“兮兮,我想同你讲个秘密。”邬煜侧首看着她,牵着她的手微动,将人拉着往花海里走去。
一袭红衫的少女,微仰首看着身前这个高大的身形,被他牵着手带着,二人一步步迈入了万花丛中。
走至中央时,许兮噗嗤一声笑了。
她好像知道了,为何会有这片万花丛了。
这还需从那束,他们成婚日的捧花讲起。
原来,被爱之下,不经意表现出来的喜欢也会被他放在心上。
“邬煜,你觉得我喜欢花?”许兮说着,随邬煜的一个轻拉,坐了下来。
这花丛中央,仿佛是邬煜特意遗留出来的。
这一处不再是花枝相绕,而是一片攀附在?????地的藤蔓。
更特别的是,这些相依偎的藤蔓触感软软的,身上还有细微的小紫花绽在其间。
这份软软的触感,正通过许兮臀下和手指尖传来。
结合藤蔓上正缓缓闭合的紫色小花点,这绝对不是现世所存在的藤株植物,对此感到十足神奇的许兮,她又伸手再次摸了摸身侧的藤蔓。
她这一副东摸西摸的样子,全都落在了邬煜眼里。
似乎眼前这几根藤蔓,远比这一片花丛来的夺目。
对于许兮先前的那句觉得喜欢花,邬煜眼里带了些不确信反问道:“兮兮不喜欢花?”话落,他便抿直了唇角。
少年人面色无恙,但许兮分明看出,这人在等她的回复。
那双狭长凤眸直视着她,里中的迫切感就跟在等她宣判似的,可以说十分明显的在乎了。
没猜错的话,他在紧张耶。
这个人,面上明明就是在逞强。
看着眼前随风摇曳的花丛,那句还行被咽下去。
她偏头朝邬煜莞尔一笑道:“喜欢啊,没有那个女孩子不喜欢花的。”
“尤其,尤其是她夫君所赠予的花。”话到此,她牵起被握的手,手轻翻转后,微俯身将一个亲吻落在他手背。
情不自禁下,这个吻差点落在邬煜唇角。
许兮克制了这份情不自禁,将它落在他手背上。
就算是幻境也罢了,这是第一个人如此用心待她。
不是现世里医患关系的怜惜,不是铃儿她们对上的敬重……这片花海,是邬煜单纯为她高兴而创造。
这一吻,许兮不想将它归于历情所为。
吻一触而逝,却在上方留下灼热的痕迹。
他看着被少女吻过的手背,低哑的轻笑声从喉咙滑过。
少女那张娇俏的脸,眼下有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她的这些言辞话语、主动亲吻的小动作,每每都令邬煜生出,他的妻子许兮也是心悦倾慕他的。
然而,这些时日的相处下,她更像是天上挂着的星星,一闪一闪的闪烁着,但又让他触之不及。
许兮扯了下他衣袖,拉回了邬煜的神思。
她双手往后,以掌仰撑着,面上懒散又略带好奇道:“对了,你不是要同我讲秘密吗?说呗。”
“我说一个,兮兮说一个吧。”邬煜应道。
见这突然的变卦,许兮啧了声,伸手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他,不吃亏人设属实屹立不倒。
但这好奇的心都被勾起来了,氛围到位,再有这片花海为衬,勾的许兮实在是心痒难耐,便也直接答应了下来。
邬煜似乎毫不意外她的答应,对此轻勾了下唇角。
下刹,他狭长眸子微眨,偏头直视上许兮,看了几眼后又侧开视线。
他径直望向天上的星星出声道:“我知道兮兮会离开。”但他绝对不会放手。
哦豁!开局就扔王炸?
许兮尽力克制住面上的心虚,打哈哈道:“瞎说什么呢,我们都成婚了。”
扔炸的邬煜面上情绪很淡,对此回应并不反驳。
他微敛眸看向许兮,温柔又强势的提醒道:“该你说了,秘密得是兮兮不想让我知道的,这才算是秘密。”
这人,这时候又不温柔了。
“那如果我说,先离开的其实是你,你信吗?”话落,许兮偏头侧开视线。
幻境勘破历情结束,她这个清醒的人才不会忘却。
所以,先离开的本就是他邬煜。
意外的,邬煜没和她对此反问。
他只望着天上的星星,就此反问道:“那如果我们再遇见,兮兮又当如何处理?”
许兮弯了下唇角,侧首看向他郑重道:“那我一定将你带回家。”如果他还记得的话。
“那现在呢,现在的我之于兮兮,算是什么?”邬煜说着,倾身过来。
二人本来就坐的近,他这一倾身靠近,许兮能从他那双凤眸里看到自己。
“嗯,是夫君啊。”许兮说着,倒是把自己给说笑了。
邬煜闻言轻挑眉,伸手搭在她脖颈,将她往后仰的头揽过去,轻按在了他胸口处。
“听见了吗?兮兮。”邬煜垂眸看向怀中人。
“砰——砰——!”
这是?心脏的跳动声!极其强烈又急促的心脏跳动声。
这番动作下,许兮想起了邬煜在成婚之日的言辞:纵然我们所处的一切都是假的——我邬煜深爱着你许兮,这份热烈跳动的心永不作假。
许兮在他怀抱中仰首看去,二人久久对视着谁也没移开视线。
稍顷,还是许兮先眼睫微眨着错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面对他这份炙热情感,她生不出敷衍心思。
这一刻,幻境中清醒的许兮,首次生了想要同他共沉沦的心思。
不知谁先主动的,黏腻的吻从这个怀抱爆发,蔓延至二人唇舌间。
良久,许兮推搡开这个吻。
很遗憾,她还是没学会用鼻子呼吸。
“兮兮,你究竟在顾虑什么?告诉我好不好,我们一起解决。”邬煜伸手过去,将她想要逃离的腰搂住,以额相抵看着她。
许兮看不得他那双眼,干脆将自己埋首在他肩膀。
她又能如何告诉他呢,难道直接告诉他邬煜:提出想要历情的是他自己,他如此珍视的兮兮,不过是清醒的他想要除去的心魔罢了。
再说了,一旦说出,那不就功亏一篑了,她才不要!
良久,埋在他肩膀的人才瓮声瓮气道:“邬煜你怎么这么会,谁教你的啊?”
对于她的这种逃避,邬煜也不再觉得惊讶。
这些日子,他用了很多的不经意、几次三番的套话,许兮都是用这种顾左右而言他来应付。
这一套,她实在是得心应手极了。
“如果兮兮不告诉我,那我今晚不停了。”邬煜垂眸,眼里闪过一丝疯狂之色。
哦豁,好像玩大了?
许兮对他这种似真似假的威胁并未放在心上。
邬煜的言而有信,从书中的描述和这些时日相处下,她知道这个人贯彻的有多彻底。
她说停,她不愿意,邬煜纵使多不情愿,多难受,他还是会顾及着许兮的意愿。
是以,许兮从未就此担心过。
今夜的邬煜,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这一片花海,邬煜是送她也是在告诉许兮,他有能力创造幻境。
他在用此隐晦的告诉她,即便天涯海角,许兮的逃离何尝不会是另一个幻境。
然而,此刻的许兮并未完全意识到。
待意识到时,他们已互为死敌,打打杀杀不知多少个回合了。
话说回当下,眼下的许兮还是慌了。
说到底,她在现世也不过是个才十六岁的女孩,对此不慌是假的。
是以,她抿了下唇起身,以身作则耍着小性子,告诉着邬煜她对此感到不高兴。
然而,以往很快会否定这种话语的邬煜不再做声,只态度强硬的拉着她手,由着许兮气冲冲的往家里走。
回了家,许兮冷哼一声将他手甩开。
邬煜对此略一挑眉,忍住了哄人的想法。
“这条被子是界限,你今晚不许越过来!”许兮坐在床上,将横搁在二人间的被子又挪了挪,给外边的邬煜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你当初可是答应了,等我十六的。”说着,她眸带幽怨的瞪了正除衣的人一眼。
之所以有这一出行为,那是因为在花海时,邬煜口中那句他今晚不停的话语。
正除好外衣过来的邬煜,他扫了眼床中以被分割的界限,抚额表示有被气笑到。
有些时候,他这个小妻子格外的幼稚。
不像是要快到十六,更像是那些顽劣的小童。
天真烂漫到极致。
“兮兮,将被子拿开,否则,我们今晚就过你十六的生辰。”邬煜就这么看着她,高大的身形只站定在远处,眼皮微耷着看她。
明明是很随性的站姿,对方面上甚至带了淡淡笑意,但被邬煜这么盯着,许兮还是没来由的心中犯怂。
僵持之下,她冷哼一声态度嚣张,动作上却无比狗腿的撤掉了那床被子。
说是僵持,这其实就发生在几息之间。
邬煜在今夜多了一个发现:他的小妻子似乎格外怕他板脸。
明明只是吓唬吓唬她的言辞,但每每在这时候她又乖的很。
看着她直接包被入睡的动作,他对此无奈又感到些好笑,果真是小孩子天性。
手一挥,屋中烛火悉数被灭。
邬煜揽过她略显僵硬的身躯,贴上去在她后颈印下一吻。
这个吻落的轻走的也快,许兮还未挣扎便结束了。
须臾,一声晚安在寂静的屋里响起。
就在邬煜以为今晚等不到时,裹着被子的少女往外探了头,道了声瓮声瓮气的晚安。
“兮兮你真好。”邬煜低声说着,将搂在她腰的手用了些力道。
许兮并未挣动。
闭上眸子的她,心底对身后人默应道:“邬煜也很好,那片花海很漂亮,谢谢。”
白衬衫少年、送花的人是他邬煜的话,真的很好。
作者有话说:
明天日万,我自愿的.jpg 微笑.jpg
第27章 折腰
七日后, 这是许兮实行历情第三步的时?????日。
距离幻境勘破的第十日,还差三日。
一切都很好,就连邬煜眼上的那条冷月白纱, 都如许兮所预料的,回到了他眼上。
邬煜是人,虽然这幻境有梦蝶来支撑,但掌幻境的根本是邬煜。
他是幻境的神,亦是幻境之骨。
幻境所有物为他心境所幻化, 但也取之于他自身灵力。
灵力虽生生不息, 但也不是这般取之不竭的,何况如此滥用的他。
这条冷月白纱的再现,更像是在警醒着二人,他们所处的幻境正岌岌可危。
“邬煜, 我从那条桃林深处而来, 不是你幻境的人。”许兮牵着他手, 带着他再次走入花海里。
闻言, 邬煜下意识的握紧了她手。
如今,他眼睛即便有白纱覆眼, 视野不甚清晰。
眼下,他连牵着他手的许兮都看不太清。
视野里, 有的只是一团浓郁的红衫,然后便是她略显轻快的声音。
“讲过, 兮兮要同我说什么?”邬煜不再走, 只固执的拉着她的手,等候着少女的回应。
许兮对他能看到多少并不知晓, 只当他灵力溃散, 压不住这白纱。
见他不走, 她扫了眼周遭想就地坐下来聊聊,如此她便想将牵着的手松开。
这里,是他们上次席地而坐的藤蔓中央,藤上紫色小花因为邬煜精气神不好,带了丝焉巴的感觉。
她这手松的突然,然而邬煜并未放手。
非但不放,握着的力度都叫许兮感到了丝疼意。
对此,许兮皱眉问询道:“邬煜,你怎么了?”见他还不松手,她只得将人拉了拉,示意往下坐。
如此动作下来,邬煜懂了她的意思。
随着他坐下,身边传来许兮的小抱怨声。
“你用这么大力气,你知不知道都弄疼我了。”说着说着委屈上心头,少女没好气的抽开了手。
手背上有掐握的几道红痕,显眼又可怖,足可见邬煜用了多大的力道。
眼前的这团红影,不是他掌控的幻境之物。
看不见的邬煜,感受不到她手上是如何模样。
明白是一回事,想通却很难。
他唇角抿直,被甩开的那只手僵硬的曲着。
“抱歉,是我的不对。”他轻声道歉。
一只手却往后藏去,手指轻划下,天蓝色的灵光微闪,有缓缓鲜血正从指尖渗出。
眨眼间,五条从指端的细微血流蜿蜒而下,逐渐汇入到藤蔓之下。
相互交错的藤蔓缓缓动着,被二人压着的藤蔓则直接抽出了新嫩枝丫,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地,都在攀爬着朝血流汇聚地聚齐。
稍顷,这些藤蔓停止了动作。
它们就仿佛吸饱了养料,藤蔓上的紫色小花顷刻间便焕发了精神气,就连那些淡紫色的花苞骨,也相继着缓缓绽开外衣,在夜色中摇曳风情。
这一切,在夜色掩护下,许兮均未曾知晓。
主要是,邬煜这人就在她身侧,掌控幻境主宰者在此,她完全放松了对灵力波动的感知。
“兮兮,适才是我的不是,我错了。”邬煜再说了一次。
这次,他伸手过去精准的握住她手,几根修长的手指触在她手背,轻柔的揉了揉红痕处,以示着自己的抱歉。
许兮眉眼舒展,浅浅一笑:“好啦,我没生气。”本想抽回手但奈何没抽动,也就随着邬煜去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如今她倒也十分习惯这份亲昵感了。
几番轻揉,手背上红痕未消,倒是少女柔荑的温软叫人心猿意马。
“兮兮今日特意带我来此,是为如何?”邬煜眼上白纱覆着,下颌微收,声线低哑的叫人辨不出他情绪。
许兮的话头在心下转了转,最终还是化为极轻的一句:“邬煜,我要离开了。”
求不得,这为第三步。
如今,他心中执念皆为她,但他又从未得到她。
她主动,但她从未言爱。
邬煜的患得患失,皆为她有心之举。
他们此次的历情,本就为这求不得之苦。
入这梦蝶翩跃的幻境,也本就是邬煜所给卷轴所述:赠他一场黄粱美梦,然后亲手撕碎这美梦。
那个清醒的邬煜,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兮兮。
他想要的是勘破情途,解决掉她这个莫名生出的心魔罢了。
他想要的是走他的无情道,还有他的无情剑。
想到此,许兮下颌轻扬,看着眼前人再次郑重道:“经过这些时日相处,我发现我并不爱你邬煜。”越说,她话语就越是清晰,眼里也越发坚毅。
即便看不清她面上表情,邬煜也能透过少女这番话语,绘想出她是何模样。
毕竟,他看过她这张脸太多表情了。
明媚、委屈、丧气、生气……永远都那么的娇俏可人、明媚灵动。
他看过更多的,还是她的睡颜。
在许兮不知道的很多个夜里,邬煜曾在她入睡后,燃起彻夜烛火,用炙热又阴郁的眸子暗窥着,无数次描绘过她眉眼。
眼下,邬煜想她该是上唇微抿,眉眼微蹙,但那双杏仁大眼一定是坚毅又果敢的,十分美丽。
“邬煜,我认真的,我想要离开。”许兮将话再次重申道。
见邬煜仍旧不做声,她只得持续放狠道:“你如果真的喜欢我的话,邬煜你就该放我离开,祝福我找到心悦之人。”
救命!
几句话下来,许兮是真诚感悟到,渣女不是谁都能当的。
一声低哑的轻笑后,邬煜放开了她的手。
下刹,整个幻境都寂静下来。
许兮发现,就连二人所处的这片花海,众花也不再摇曳。
那声低哑的轻笑后,邬煜再未做声。
许兮咬了下唇,想要直接站起身直接离去。
还未待她站起,她的手腕被邬煜抓住。
这次,他用的力道还显温柔,但也绝不是许兮能挣脱的力道。
“兮兮,还记得我上次同你讲的秘密吗?”邬煜微偏下颌,朝她问询着。
很显然,这时候的他并未在等许兮的回复。
邬煜将圈握着的那只手再次松散了力道,唇角轻勾起一抹冷笑方才道:“兮兮,我都告诉你秘密了,我知道你会离开,我都这么告诉你了……”
“那你又凭什么认为,你能走得掉?你怎么可以离开我?兮兮你怎么可以如此待我,啊?!”话至最后,他一贯清冷的少年音破了音。
许兮对此早有预料,她不选择同他硬碰硬。
少女一个倾身,将唇附在他耳边,犹如恶魔低语道:“我从桃林深处而来,我本就不是你幻境中出现的人。从一开始,我也不过是想要离开罢了。”
这话一落,许兮感受到捏着她手的人在颤抖。
“所以从一开始,兮兮口中的成亲,都是为着离开我?”他这时候仿若镇定下来,就连语气也淡漠了下来。
许兮毫不犹豫,回道:“是,从来就是。”
“好,那我如你所愿。”邬煜站了起来,握着她手被这突兀的扯动下,许兮也只好随着他站起来。
这毫不温柔的举动,差点令许兮准备甩手。
但看着他周身散发的阴郁气息,她磨了磨牙忍下来。
待出了这破境,她一定要再敲他几个剑招。
这破除心魔的活,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她都委屈自己当起渣女了。
“你真送我离开?”许兮将信将疑的问道。
身前人一袭白衫,高大的身形默不作声下,给人威压存在感极其强烈。
闻言,邬煜回首。
眼覆白纱的他,轻勾唇角纠正道:“不是送你,是我们一起离开。”
啊?!这是什么发展?!
“我告诉你了,你是这幻境之主,你离不开的。”除非是他幡然悔悟,不要这幻境中的兮兮。
如此,方能勘破历情幻境。
邬煜只拉着许兮往家走,并未对此回应。
这段距离并不多远,来的时候携手而来,眼下他拽住的是她手腕。
因为不如此,邬煜十分确信,许兮能毫不犹豫的抛弃他。
痛苦吗,倒也不全是。
应该说,他反而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在许兮所作所为下,邬煜看清忆起父母的真相,令他执念有所消散。
但这幻境本就为邬煜执念所凝,是以,许兮早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他新的执念。
许兮对他的态度,犹如放风筝般,将他高高放在天际,从未将他揽在怀里。
他早就对这份幸福持有不安怀疑,从种种细节下,他早就做好了她要离开的准备。
他故意将这作为一个秘密告诉她,不过私心的想要就此困住她久点,令她再多留些日子。
没曾想,许兮倒是光明磊落,直白的告诉他,说着要离开,从未有什么真心,全都是欺骗。
梦醒了吗,没有。
她主动招惹的,凭什么就能挥挥手说离开。
呵,还要在他面前要祝福,是他平日太惯着她了。
这个幻境她不喜欢,那就换一个。
“兮兮,你刚刚没看到吗,花海它还好好存在着。”邬煜将她往屋中一甩。
少女一个趔趄,堪堪稳住了身形站定。
二人身后的木门,在力的作用下,发出极大的碰撞声响。
许兮微蹙眉,眼带不解道?????:“你什么意思?邬煜你想困住我?”
“不是,我们一起,我会一直陪着你。”邬煜朝她靠近,伸手抚过她脸颊接着道,“兮兮喜欢什么样的幻境?我见你喜欢花海,那我创一个更大的花海如何?”
这还不是困?疯子!
书中说邬煜此人清冷孤傲,言而有信又从不迫人。
是以,无论是他自己准备的历情卷轴,还是许兮所设想的最后三日里,邬煜都不该是如此状态。
“你,你冷静点!”许兮说着开始在屋中来回渡步,强装镇定坐下,“邬煜,你想想你的父母,我之于你,不过是突然出现的一个人罢了。”
她想用此话语提示他,幻境里他所迷恋的这个兮兮,从来就不是真实的她,更不是他邬煜所倾慕的女子。
“兮兮,我很清醒。”话落,他朝她逼近。
走至她坐的地方时,他半蹲下来,仰首看向了她。
他这张脸太优越了,即便眼覆白纱,这般半蹲微仰首看人时,也不落半分卑微。
邬煜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轻捏了捏才道:“我再问你一次,兮兮当真想要离开我吗?”
“何必再问,你莫不是还需要我接着骗你?”话落,许兮甩开了他的手。
遭此对待,邬煜也并不恼。
他看了眼被甩开的手,哼笑一声后站了起来。
“那兮兮在此待着,我去去就回来,乖。”话落,邬煜不给许兮拒绝的机会,径直阖门而去。
乖你大爷!
待人脚步行远,许兮收回贴在门上的耳朵。
她手一动,淡淡猩红灵力泄出,然而房门和窗柩还是纹丝不动。
果然被上了禁制,可恶。
许兮双手一叉腰,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她所设想的反应里,邬煜应当气愤下一甩袖子,孤傲的让她滚的。
眼下这个发展,属实有些出乎意料了。
求不得的苦,他应当是有尝尽。
但这之后的所悟,邬煜这人是一分没悟啊。
就这?修真界天之骄子?
怎么还没合欢宫的弟子啊,当断则断,方能大悟,他究竟懂不懂啊!
种种想法在她心头晃悠过,但面对如此境地,眼下又实在没什么法子。
一气之下,许兮选择好好睡一觉。
邬煜打开门时,也就有了许兮睡得正香甜的一幕。
床榻上的少女面朝里,一副埋被入睡的姿态,令看着的邬煜生出恍惚来。
眼前这一幕,就好像许兮从未对他说什么离开,先前花海里的那些离开言辞,不过是他心中生了胡乱臆想。
他将门轻轻的关上,缓步着朝床榻靠近。
在他的视野里,床榻上红衫影影绰绰,是个侧躺着的姿态。
他将手放在那段凹陷红影里,很细的腰,一手可握。
还未待他有更多的动作,一声嘟嚷从被子里传来:“不要,再睡会。”
如此的信任,邬煜不信她待自己无半分真心。
想到此,他躺在了她身侧。
单手枕在脑后,另一手按在了眼上那条白纱上。
自己从前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从许兮告诉他这是一个幻境时,邬煜就想过这个问题。
想了很多,但最后都得出一个结论。
幻境破,现在的邬煜便会不复存在。
所以,他怎么可能甘心。
他自己也好,兮兮也罢,他怎么甘心放弃。
眼上的涨疼感,最近发展成犹如针刺,他连兮兮都看不到了。
往后,自己还会如何呢?
究竟,究竟该如何自救,谁来救救他吧。
有液体浸染过他眼上白纱,他的绝望令整个幻境都开始陷入黑暗。
寒风侵袭而来,令蒙着被子的许兮打了个寒颤。
邬煜在她这一个寒颤中,收敛住那些发散的心境,忍着眼上疼痛,开始控制住幻境。
还不到时候,眼下这个幻境还崩不得。
再给他一点时间,新的花海幻境还需要再大一点,再大一点。
许兮这般喜新厌旧,小了她肯定不会高兴的。
想到此,他俯身将一吻落在她发顶,心中暗唤了几声兮兮。
这种突然而起的寒意,还是令许兮醒了过来。
邬煜动作极其小心,但还是令许兮感受到了他的温柔不安。
她回首看着他,细声细语道:“邬煜,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我记得您当初母亲说过,强求不得的。”
她母亲亦是他执念的幻化,既然他母亲能说出这番话,那就证明邬煜很认同这个观点。这人,对父母的爱情认同点极深,就连幻化之物,也能看出二人的伉俪情深。
“兮兮,一定要走吗?”邬煜伸手揽过了她,将头埋在她肩胛处。
冷香幽幽,还是那么好闻。
为什么就一定要离开呢,他这个夫君做得不够好吗?
“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兮兮说出来,我改好不好?”邬煜未抬首,话语中少见的多了份小心翼翼。
看着他如此,许兮心里也感到难受。
她何德何能,能让书中高岭花为之折腰。
但正因如此,许兮眼中的坚毅更甚。
因为她知道,幻境外的那个邬煜从来不会如此。
眼下的他,不过是不清醒罢了。
眼下这个爱她如命的少年,不过是失去记忆的空壳子罢了。
“邬煜,你是不是因为没彻底得到我,所以才非要如此。”许兮说着,抬手将他手握住,拉着它放到自己衣襟处。
不顾邬煜抬首的错愕。
许兮呵气一笑,接着道:“既然如此,那你拿去好了,过了今晚就放我走好不好。”
“许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邬煜握住她手,阻止了她这自轻的动作。
她这话不光是看轻了自己,更是将他一番心意践踏在脚底。
望着面前少女,邬煜仿佛在这刻才真真正正看清她。他口中一直喊着的兮兮,她不止天真烂漫,她也能几句言辞叫人如坠冰窖。
许兮并不挣脱他手,她看着邬煜反而将脸靠近,另一只手伸出抚上他脸颊,勾唇一笑道:“我知道的,邬煜你不就是想要这个,怎么,给你你又不要?”
床榻间冷香幽幽,少女媚眼如丝,微凉的几根手指游曳在少年的……
美人投怀,诱惑十足。
然而,对面的邬煜却是一把推开了她。
许兮被如此对待,她耸了耸肩坐了起来,朝他摊了摊手道:“给你你又不要,犯贱?”
“许兮,我……你给我闭嘴!”邬煜推开她便站了起来。
眼下,他一袭白衫略带凌乱,但胜在他身形高大,倒也显出几分凌厉。
然而,一向情绪内敛的他,指着床榻上少女的手,却在微微发着颤。
眼见他如此难受,许兮在心中疯狂喊抱歉。
但她面上却是一副小宫主的气势,下了床的她一步步朝邬煜逼近,手指挽着胸前发梢,故意歪头一笑道:“成亲这么久,我从来就没愿意,还没叫你看清我心意?”
“我从未喜欢过你,也就只有你这种傻子,才相信满十六生辰的话。”许兮朝他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接着道:“你知道吗,每次你一靠近,都在令我觉得无比恶心。”
邬煜在她这番言辞下,步步后退着靠到了桌子边。
他还记得,成婚那日自己对许兮说的话。
纵然我们所处的一切都是假的——我邬煜深爱着你许兮,这份热烈跳动的心永不作假。
言犹在耳,邬煜心中生起一股恶寒。
面前的少女,眼下又是何番面貌呢,邬煜开始不确信起来。
他所认识的那个天真烂漫,永远带着明媚笑意的少女,真的是眼前这个女子吗?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境破
许兮被邬煜困了起来。
自昨日后, 整个幻境都陷入了黑暗。
好在,邬煜似乎还记得有她这个人。困住她的这间屋子,屋内烛火从未断过, 一直持续的燃着。
望着困住她的这一方小屋,许兮在心中暗忖着时日,还有一日。
最后一日了,邬煜要还做不到幡然醒悟,斩断她这心魔。
那她只好启动终极计划了。
终极计划, 也是邬煜卷轴里给自己安排的结局。
但她实在是不想启动, 她心中有份私心。
幻境里这些时日相处,她做不到往后和邬煜就此陌路。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留给幻境中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许兮将烦躁的心压住,再次伸手将灵力调动在窗柩处, 她想要逃离。
冷汗从下巴滴落, 砸落在地。
许兮喘着气, 咬牙将猩红灵力持续着灌入。
好在她的汗没有白掉, 窗柩发出了松动的声响。
“咔嚓——”窗户被破坏掉。
许兮灵巧的一个翻身,站在了一片黑暗里。
然而, 她的高兴还没散去,黑暗中走出一个白衫的身形。
“兮兮, 你想往哪里逃。”来人除了是邬煜,不会再有另一人。
随着邬煜的走近, 许兮感知到一股可怕气息, 令她不由自主的开始往后退。
眼前之人,是邬煜, 又不全然是他。
他十根手指端都往下滴落着血珠子, 轻轻的声响砸落在地, 在这寂静的黑暗里却渗人的很。
须臾,一声破空声划过。
几根藤蔓从他手指端伸出,将许兮向后?????的逃离牢牢控制在原地。
看着将她捆住的藤蔓。
许兮一眼便看出那是花海里的藤蔓,上方甚至有紫色小花还开着。
离谱!这又是什么?
许兮望着瞬移过来的邬煜,没脾气的问询道:“这藤蔓是怎么回事?邬煜你究竟做了什么?”
眼前之人,她话语中好似在担忧?
然而现在的邬煜,他已经辨别不出许兮究竟是什么情绪了。
他的妻子许兮,昨日句句言辞,无不犹如利刃戳心。
他忘不掉她那句,她在无比恶心他的靠近。
既如此,兮兮那么喜欢藤蔓,那由它来触碰她好了。
“说话,你究竟做了什么?”说到此,在屋中烛火的映照下,许兮也发现了他眼睛的不对劲。
许兮她再次惊呼道:“邬煜,你的眼睛?你究竟怎么了?”
那双狭长凤眸,没了白纱束缚后,一如既往的好看。
然而,眼下的他眸里眼珠犹如浸血,时不时翻涌过一丝猩红之意。
邬煜双手微抬,捆住她的藤蔓便犹如生命般,将许兮带着往屋内送去。
“兮兮,再等等我,我们一起去新的幻境,我还这么喜欢你,你也还来找我好不好……”邬煜仿佛陷入魔障般,只翻来覆去的重复这几句言辞。
“邬煜,你清醒一点,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许兮用了灵力,将困住她的藤蔓悉数挣脱开。
那些断裂的藤蔓掉落坠地,顷刻便化为虚无。
然而,邬煜却接连倒退了好几步,显然许兮所爆发在藤上的灵力,悉数反噬到了他身上。
邬煜站定身形后,抬袖抹了下唇上血色。
他一步步朝许兮走过去,轻勾了下唇角道:“兮兮是觉得现在的我更恶心了,是不是?”
话落,他按住腹部,兀自笑了起来。
笑声绵长,仿佛自己是说了多大笑话似的,整个人笑的不可自抑。
看着眼前这人如此,许兮心中感到一阵酸楚。
她一步步朝他走近,话语里带了些哀求之意:“邬煜,你别这样好不好。”
为什么要如此极端呢?
这人,是一定要逼她选那个结局吗。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兮兮,你究竟有几幅面孔,你告诉我啊,现在的我令你感到多恶心,嗯?”邬煜看着她走近,说的话却一声比一声重。
见他如此,对面人停住了脚步,不再朝着他靠近。
他的话语,犹如一盆凉水倾倒在许兮头上,从头凉到脚底。
这些言辞,邬煜提醒了她这个唯一的清醒者,她不可以就此沉沦。
她微掀眼看着眼前之人,心中暗做了决定。
清醒者不该逃离,这场幻境历情,是到了它该结束的时候了。
最后,她还是没忍住私心,跨步奔赴过去,拥住了他。
这个怀抱,是一个很僵硬的怀抱。
因为,这是邬煜唯一没有给她回应的怀抱。
少年只僵硬的站着,由着她来揽抱,甚至还在下意识的往后躲避。
“邬煜,如果出了幻境,你还记得兮兮的话,一定要来找她,一定要。”许兮极快的说完,没在给邬煜反应的时间,便将这个怀抱松开。
下刹,她微笑着后退几步,极快的将剑架在自己脖颈。
“你干什么,许兮你给我放下!”邬煜几乎是狼狈的朝她扑来,却又在她将剑更往脖颈送时,稳住身形往后退去。
他伸出的双手,不止有蜿蜒的血流坠落,还有怎么也控制不住的颤抖。
眼前的局面,令他头疼欲裂。
他想起了记忆深处的父母,他的父母便是如此,一一自刎在他跟前。
“我走,我走,我不要你了,兮兮,求你放下,放下好不好……”邬煜边说边往后退着,眼里焦急的他甚至都没注意到,有蜿蜒血泪从他眼尾滑落。
他的世界逐渐没了光亮,他彻底看不清这个世界了。
最后,这个世界留给他最后的光影,是少女脖颈大片的血色喷涌。
他瘫倒在地,意识逐渐远去,唯有手指痉挛的抽动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然而,最后那抹痉挛也停止了。
他什么也没抓住,唯有无尽的黑暗,窒息般朝他涌来。
最后,少年放任自身被黑暗吞噬,唯有一滴血泪从眼头蜿蜒而下。
……
清醒过来时,许兮心中的余痛更甚。
虽然历情不至于要人性命,但她最后的自刎,属实将她身体折磨了一番。
她昏昏沉沉的躺了好几日,待真正清醒过来时,铃儿她们已经轮值照顾了她七日。
待手指能动、能说话时。
许兮的第一句话便是问铃儿,邬煜他人呢?
铃儿愣了下才回道:“回宫主,邬道君比您早醒过来,他已经回无情宗了,走的时候一切都好,宫主放心。”
这一番话,明着听似是没什么,但铃儿说至最后时,神情带了丝不屑,显然是对邬煜此人带了情绪。
铃儿现在都还记得。
幻境破时,他们二人出现在幻境勘破的那刻,彼此都是一身的狼狈的昏倒在地。
比起邬煜眼上的血泪,她家宫主更是人事不省。
结果,站起身的邬煜第一件事,便是直接向长老们辞别,匆匆而去。
从头至尾,他都没问过自家宫主一句。
这样的人,铃儿自然为她家宫主鸣不平,她觉得宫主就是太好心了。
宫中两位长老不知道,铃儿还是知晓的,此次的历情更多是宫主为帮邬煜除去心魔。
于她家宫主,根本就没走什么历情的修行。
不过是秘境的几颗合欢果子,她家宫主就是心太好了。
铃儿上方的言辞落下,许兮眼中的希冀落空。
果然,记得的也只有自己罢了。
她将手下的被子攥紧,克制住想要爬起来、动身前往无情宗的念头。
先不说,他们见面许兮该如何同邬煜开口。
就是合欢宫,长老和铃儿她们,她都不知如何来开这个口。
身为合欢宫的宫主,在历情幻境中动了私心码吗?如此,她又如何能让底下弟子信服。
更别提,邬煜的先行离开,已然告诉了她答案。
又是这么过了几日,她的身体彻底恢复过来。
许兮看着眼前练剑的铃儿四人,摇了摇头,克制住心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手一动,提剑加入了这场比试。
但每当夜深人静时,她又会想起幻境中的种种。
想至最后,又被她一一摇头否定掉,强迫着自己入定修行。
如今,她和邬煜不再欠着彼此什么。
她还没忘记,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初心所求是什么。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情情爱爱,她想要追求的是更高的风景啊。
想到此,许兮伸手抚在胸前,感受着手下这颗正健康跳动的心脏。
在心脏连番跳动下,她和幻境中的兮兮和邬煜,做了彼此最后的告别。
这份因幻境所起的朦胧悸动,在三个月后,她十六生辰的那日,许兮才将它有所放下。
忙碌的日常,将少女情怀这份酸涩,彻底碾压下去。
许兮身为合欢宫一宫之主,因梦蝶所带来的口碑威望,她在弟子中的影响力越来越高。
是以,她除了自身修为要抓,宫中弟子越是信服她,也就有了更多需要她这个宫主裁决的事。
生活,忙碌而又充实。
“宫主,恭喜恭喜 ,恭喜宫主您突破金丹中期。”铃儿四人围着许兮,面上都是一副急不可耐的雀跃。
许兮站了起来,脸上自然喜悦。
她走入桃林,手中一动,长剑便握在了手中。
几个漂亮的挑刺下,她能感受到自身实力的加强,手中剑灵力浑然天成,比之前的那个自己强了很多。
想到此,她莞尔一笑朝四人开口道:“来,陪我过几招。”
铃儿四人闻声而动,皆握了剑在手。
见这四人严阵以待的模样,许兮摇了摇头笑道:“你们四个丫头给我少放点水。”
西湖的水,都没她们放的满。
许兮还不清楚她们四个丫头嘛,严阵以待思考的从来不是怎么打赢,而是怎么同她这宫主放水。
真是难为她们了,既要放水,还要放的有水准。
四个丫头被她言辞说笑,音儿更是笑弯了眸。
几个剑招下来,如意料中的败了。但许兮发现这次,她能坚持的更久了。
这就是金丹中期吗,金丹后期她来了!
“宫主,我们要去参加那簪花大会吗?”铃儿边说边递上茶,示意坐下的许兮润润嗓子。
闻言,许兮接住茶水,收回了要往抓干果的手。
无情宗的簪花大会啊,这可是本书的一个大场面。
正是这一场簪花大会,书中女主柳依依在修真界一战成名。
这个一战成名,倒不是柳依依她多高的修为震慑了众弟子,而是她勇于越级挑战男主谢子殊。
当然,书中谢子殊并未败给女主。
但战至最后时,谢子殊收了双剑,亲口承认自己败给了她。
正因谢子殊的钦佩之举,无情宗弟子口中的这个小仙女柳依依,逐渐在修真界里名声大噪。
“宫主,您看我们要去吗?”铃儿说着,将手中的请帖递上。
许兮接了过来,手上?????的触感滑腻无比,真的。
宗门间的请帖自有底下弟子辨别真伪,她这一出属实是有些没事找事。
有些人总会遇见的,她不想就此逃避。
许兮听见自己对铃儿她们说:去吧,反正长老们也希望她多出门历练历练。
话尽,心底便有一股徐徐欢喜升腾而起。
少女握紧手中帖子,她对自己这份隐秘的欢喜感到唾弃。
都多久了,邬煜也许早就将她忘得干干净净了。
时日晃晃悠悠,许兮觉出时间可真慢的一声叹气。
她明白,当一个人心中有了期待,便觉出度日如年来。
好在,再慢也有尽头。
总算,簪花大会在即。
此次的出行,许兮只带了铃儿一人。
为了不显得自己有多迫切,在她刻意的走走停停下,二人赶在簪花大会的前一日,才姗姗来迟。
此次,无垢长阶上早有弟子候着她们,然而里中没了那道高挑的月白身形,里中没有邬煜。
许兮眼睫微眨,压下心中酸涩笑着上去打了招呼。
来的弟子还有许兮熟识的人。正是上次随邬煜所来的明悟、明净两兄弟。
兄弟在见到许兮上来,都露齿一笑喊着她小宫主,显然十分高兴她的到来。
此次,以她金丹中期的修为,再没了过无垢长阶的烦恼。
就算如此,许兮心底的失落却是疯长。
最后,她还是没忍住朝身侧的明悟问道:“你们少宗主呢,他今儿也要参加簪花大会吧。”
她这明显就是问了句废话。
宗门中五年一届的簪花大会,各大门派的弟子皆会参选,邬煜这人身为无情宗少宗主,他又怎会落下。
就是书中,此人也在这场簪花大会,出尽了风头。
书里,就连女主柳依依,都对他印象深刻呢。
“不参加,师兄他……”明悟说着看了眼身侧的明净。二人一致的叹气,面上流露出无尽的惋惜。
闻言,许兮差点控制不住脚下的剑。
“怎么回事?邬煜他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参加?”此刻的许兮哪还管什么骄傲,面带担忧语带迫切问道。
铃儿见宫主如此激动,也看向了明悟二人。
明悟二人彼此看了眼,最后还是明净面带纠结的开口道:“小宫主,我们接下来的话,你可不许传出去啊。”
在得到许兮和铃儿的再三点头保证后。
明净方才接话道:“我们师兄他,他从前几个月就不见踪影,有人说他叛出山门,有人说他走火入魔……”
说至此时,明悟插话道:“没错,就是小宫主你下山的时候,差不多那时候,我们就再也没见过师兄他了。”
许兮心中暗忖,这应当是无情宗宗主和长老的刻意为之。
毕竟,堂堂无情宗少宗主,站在大殿同他们叫嚣着要同合欢宫的她下山,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光彩的事。
“然后呢,他没回来吗?”许兮看了眼脚下这条无垢长阶,心中被恐慌笼罩起来。
两兄弟一致的摇起了头。
就连他们,每次同师尊无涯元尊问起师兄下落时,他们那个一向好说话的师尊,对此也是缄默不语,要么便是打发他们出去。
久而久之,无情宗弟子将少宗主邬煜此人,默契的当成宗门一项禁谈。
许兮抢话道:“所以,你们都没人去找他吗?”说至最后,她更多是在说自己。
明明邬煜是跟着她下山的,原来他清醒后没回无情宗吗?
那,邬煜又去了哪里呢?
心底被莫名的恐慌覆盖,许兮将脚下的剑加快了速度。
许兮这自乱阵脚的样子,悉数落在了她身后的铃儿眼里。
看着宫主脚下的剑越发快,铃儿开始担忧起这趟簪花大会之行,她在心中暗思着宫主和邬煜在幻境中是否发生了什么……
明悟明净二人互看了几眼,手上灵力微动,朝许兮的那道身形追了上去。
这小宫主,明明当初和师兄很不对付,眼下倒是真为他们师兄担忧起来,小宫主真是人美心也善啊。
到了宗门,许兮径直朝无涯元尊所居住的地方而去。
到了门前,守门的两个弟子拦住了她。
明悟明净二人打了几个眼色,但那两个拦门的弟子仍旧不卑不亢的站着。
二人手中剑在许兮要入时,再次格挡在她面前。
显然,这两个弟子是得了里边无涯元尊的令,特此来拦住她许兮的。
许兮见此,也不再客套。
径直撸起袖子,伸手作喇叭状,灵力一起喊道:“元尊,我是许兮,求您老人家见见我。”
她这一嗓门下来,别说是守门的两个弟子懵了,就连跟她在身后的明悟两兄弟、铃儿三人也懵了。
尤其是铃儿,她没想到宫主会如此行事。
在她心中,宫主虽年纪小,但每次行事都会三思而后行。
许兮见喊不动,话锋一转接着喊道:“无涯元尊,您再不发话,晚辈可就直接硬闯了啊。”
所幸,她的这番举动引起了里边人注意。
至少,一声冷哼从里传了出来。
许兮摸了摸鼻子,所幸破罐子破摔接着喊道:“元尊您老再不让我进去,我就去别的长老面前喊了啊,到时我可就要提您宝贝徒弟……”
——邬煜的名字还未喊出来,面前这扇门就砰的一声打开了。
两个守门的弟子见此,自发的将格挡在门前的剑拿开了。许兮道了声得罪了,方才走了进去。
她的身形甫一进入,那道门就瞬间关了起来。
明悟摸了摸鼻子,看着被撞鼻子的哥哥,暗自庆幸还好他反应的快。
铃儿望着紧闭的门,皱了皱眉也只好随他们兄弟俩候着。
进到里屋,许兮才见到无涯元尊。
与上次的和颜悦色相比,老者对许兮面带了些气恼。
显然,他正因宝贝徒弟对许兮生出不喜。
但这份不喜,她许兮也得弄明白不是,邬煜这人究竟回没回来呢?
许兮开门见山道:“小辈许兮,在此请元尊安好。邬煜他,他三个月前回无情宗了吗?”
“没回来。”说到此无涯元尊一甩袖子,眉眼微压道:“你这小女娃,下山后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什么鬼,什么叫她对他做了什么?
许兮暗思着老者的话,她只能从中得出一个结论。回来的邬煜,一定不是铃儿口中的安然无恙。
“元尊,邬煜是您徒弟,我知晓您这个当师尊的担忧他。”许兮朝前走了两步,抬首认真道,“在秘境时,是邬煜帮我摘取的合欢果子,我自会知恩图报,请元尊您老也相信我好吗?”
见无涯元尊不出声,许兮趁热打铁问询道:“邬煜他,他三个月之前真的没回来吗?”话落,一双杏仁眼也是盛满真诚。
在许兮这番话下,上方老者保持了缄默。
这一缄默,许兮便有了确定,邬煜一定回来过。
就算他人现在没在无情宗,那他也一定回来过。不然,元尊不该对自己这个态度。
“既然元尊不肯透露,那小辈斗胆再问一句,他心魔解了吗?”许兮仰首问道。
对此,上方高座的元尊总算给了反应。
老者眉眼微松散下来,态度有所松动。稍顷,他朝底下许兮微一颔首。
见他点头,许兮那颗悬在心上的巨石落下。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真的日万成功了,人生中第一次!
第29章 情愫
从无涯元尊屋里出来后, 许兮面上表情很淡,内里却是一片汹涌。
这个汹涌的源头来自于——邬煜。
她避重就轻回了明悟两兄弟对邬煜下落的纠缠,遵从了无涯元尊临出门时对她的嘱咐。
两兄弟见少女面色厌厌, 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自然聪明的不再过多追问,转而谈起了后日的簪花大会……
好巧不巧的,许兮又住进了上次来时的院子。
院子虽偏僻了些,但胜在安静。
明悟在最后又叮嘱了守门的弟子几句, 这才同许兮二人告辞。
许兮甩了甩手, 示意他们两兄弟赶紧去忙他们的。
待推开院门后,许兮侧头喊住了铃儿。
铃儿偏头望着面前红衫少女,乖巧等候她家主人的吩咐。
“铃儿,当初邬煜醒来时, 可有异常的地方?”许兮看着她眼睛, 还是没忍住接着问询道, “邬煜他, 他走之前可有话留给我?”
铃儿错愕了一瞬,坚定的朝她摇了摇头。
“好吧,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话落,许兮冷哼一声后走进里屋。
铃儿跟着进去后, 便见着她家小主人往竹榻上一躺,面朝里滚了进去。
这幅样子, 是她家主子生闷气的表现。
在合欢宫, 也只有姜女圣思故意下她面子,暗讽她修为差劲时, 小主子才会如此的生闷气, 事后又将这股闷气发泄到修行上。
“宫主, 容铃儿多嘴一句,幻境中所经历的,宫主千万当不得真的。”铃儿单膝下跪着劝诫道。
许兮见她如此动作,哪还能继续躺下去。
少女直接一个仰卧起坐,伸手过去拽着铃儿肩膀拉了她起身。
她见铃儿起来方才道:“又跪,我都说过了,你们几个?????私下用不着对我如此见外的,这动不动下跪的毛病不能惯,得给我改了。”
“我知道铃儿姐姐是为我好,我也知道幻境里当不得真的。只是……”许兮略一筹措还是说了出来,“只是,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我担心我在幻境里没处理好,铃儿你说……”
最后,许兮还是停了下来。
她知道书中邬煜,这个男人在书末被修真界奉为正道之光,凛然又正直,高岭之花般的存在。
先前心中的那股酸涩,如今更多是恐慌。
她害怕因为自己在幻境中处理不对,让邬煜误入什么歧途。
眼下,她没法和铃儿说出这些。
在要入幻境时,她彻夜看了众多关于合欢宫历情的卷轴……许兮以为自己是可以的,她明明有用心的学习了。
然而,无情宗此行,彻底打破了她这种认知。
她在幻境中再如何的把握,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孩,没半点心虚是不可能的。
但在那时,许兮看着邬煜一步步沉溺的样子,她觉得自己是对的,她的步骤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然而邬煜的生不见人,给了她一锤子。
这一锤子砸在她心上,就仿佛在嘲讽着她的天真又弱小。
历情,她自身都被困囿于幻境情愫,又叫邬煜如何看透情呢?
越是这般一想,许兮心底的恐慌和不安就越甚。
邬煜他,究竟去了哪里呢?现在的他是如何样子,他有没有因为幻境中受了什么影响?
竹榻上的红衫少女纠结着蹙眉,手也不自觉的在薄被上揪扯着。
铃儿见竹榻上小主人久久没说出后边话语,她眼睫微眨贴心道:“宫主要实在担忧,那我们何不去寻他?”
“宫主,我们合欢宫修为较无情宗弟子稍逊一筹,但论寻人……”铃儿话未尽,面上的骄傲神采实打实的惹眼。
惹眼到,令竹榻上的泄气红衫少女也明亮起来。
许兮几乎是立刻端坐好身子,神采飞扬的告知铃儿,让她传令底下弟子立即暗中寻访。
然而,她的这传令并未起到多大作用。
因为簪花大会的第一日,邬煜便归来无情宗了。
一身白衫的少年,归来的一点不安静,他归来的轰轰烈烈。
邬煜归来那日,事情如下。
许兮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自然要上簪花大会台上一战的,软磨硬泡着铃儿也帮她报了名。
站上台时,许兮没想到第一个对手竟是谢子殊。
谢子殊,她都快要忘记长什么模样的书中男主。
书中男主嘛,自然长了张好看的俊脸。
谢子殊生了张窄长轮廓的脸形,眉飞入鬓,底下眸子还是一双桃花眼,微低首看人时,自带深情。
书中还形容谢子殊,微抿着薄唇时,带着股天之骄子的神情倨傲感。
许兮没感受到半分书中形容的深情眼,她只看到了他那张脸摆着四个大字,神情倨傲。
好家伙,这抽签怎么回事?
书中谢子殊明明抽的是女主柳依依的签,怎么这签抽到了她许兮啊?
台上的许兮错愕,但底下看客们激动啊。
望着台上一红一白的两道身影,弟子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一时间,偌大的会场一片嘈杂之声。
簪花大会嘛,看的就是宗门近年新秀之间的切磋之意。
点到即止的切磋。
是以,这簪花大会以抽签定对手,谁都可能和谁对上。
只要人多的地方,争议和八卦就会衍生。
许兮和谢子殊二人间的纠纠葛葛,那得从很多年前说起了。
总之,在很多弟子眼里,这就是一场很有看头的比试。
一个是修真界第一美人许兮,一个是九泽渊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子,光这两点就足够有看头了。
且不说,这二人间早前还有些绯闻八卦满天飞,传闻中求之不得的人,如今站到了彼此的对立面,这多大的看点啊。
再有,台上二人均不抽剑的举动,将众弟子情绪调动到极高点。
一时间,嘈杂散去。
偌大的会场逐渐只余落针可闻的寂静。
众人屏息,无数双眼睛盯着台上的他们,期待着他们拔剑相向的那一瞬。
然而,就在许兮稳住心绪抽剑时,一道身影飞快的从上空掠过,落在了她身前。
待站定时,众人方才看清此人是谁。
一身白衣的少年,身量极高,但由于冷白肤色加上身形消瘦,病弱感横生。
即使如此,众人也不会觉得这少年真就病弱了。
毕竟,这可是无情宗首位直接从幼时便修无情决的弟子,宗门百年难遇的天才。
他邬煜这个的名字,终究会在修真界的无情道,书写上他浓烈的一笔。
最激动的,莫过于最上方的无情宗诸位。
宗门宗主和长老都一眨不眨的望着邬煜,尤其是他的师尊,无涯元尊眼里甚至含了些泪意。
他们的等候,终究是没有白费。
邬煜,他们这个钦定的下任宗门宗主,他又回来了,无恙的站在这诸多宗门面前。
满场寂静,持续着蔓延。
这中,唯有许兮跑了上去,她仰首看着他,眉眼一弯道:“你回来了?邬煜。”
少女话语中雀跃掩饰不住,她是实打实的高兴。
然而,被她问询的邬煜,他只微垂首瞥了她一眼,然后便抬首看向对面的谢子殊,极轻又淡的嗯了声。
冷漠疏离,甚至隐隐有着不耐感。
许兮拽了下自己宽大的衣袖,压住心底持续冒泡的酸涩感。
收敛好心中酸涩,她再次抬首问询道:“邬煜,你没事了吗?我……对不起。”
对于清冷声线带着的软糯道歉言辞,邬煜半分视线没给。
他只极其平静的出声道:“我是来践行承诺的,宫主当初说帮我除心魔,我答应为你打一场架。”
他说的毫不避讳,坦荡又磊落。
许兮知道他提的是什么,那是之前二人之间的交换,还是许兮以除去心魔刻意提的一场交易。
既如此,许兮也不再纠结什么。
邬煜都将幻境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去提什么呢。
眼前这人,恢复了没心魔时的疏离感,她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啊。
“好,少宗主果然信守诺言。”许兮说着,折身准备下台。
然而,她的去路被瞬移过来的谢子殊挡住。
他双剑在手,微抬下巴,神情倨傲:“宫主,在下没同意这场交换。”
话落,还未待许兮说什么。谢子殊看向望过来的邬煜,眉眼微压道:“少宗主,您要想和谢某打,在下随时奉陪。”
“但这一场,是在下和她之间的,少宗主您替不得。”
邬煜对此局面,微拧眉头,看向了许兮。
对于他看过来的视线,许兮知晓,邬煜这是彻底忘却了幻境中的种种。
因为,如果是幻境中的邬煜,他绝不会将这个选择权交给她来选。
若是那个邬煜,他一定会固执的站在她身前。这场比试,他也一定做好了是他来打的觉悟。
这般轻易交出抉择权的邬煜,不再是在乎兮兮的那个邬煜。
想清楚后,许兮轻勾唇角,自嘲一笑。
她握紧剑柄走了上去,微翘唇角道::“好,我来。谢道君如此盛情,本宫主自不会辜负。”
话尽,许兮将手中剑一拔,迎着谢子殊而去。
红衫长剑在手,少女的动作是极快的,径直穿过一侧的邬煜,直接迎了上去。
谢子殊两柄剑在握,手腕微动,右手中那柄长剑锋轻挑,极其漂亮的一个格挡。
这一格挡下,许兮手中剑的走势,逐一被化解下来
许兮不明白谢子殊非要和她打什么。
两人之间的差距显而易见的,几招下来就如意料中落了败势。
台上红衫少女眉目如画,即使带了几分慌张手中剑也不减锋芒,仍旧招招呈攻击。
对面谢子殊一身白衣,手中双剑收放自如,在许兮越发激进的攻势下,他反而收敛一剑背负在身后,只用一剑在手应对。
见如此,许兮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管以赶紧结束战斗来打。
看出许兮在剑招上的敷衍,谢子殊借着一个剑招逼近,眉目微皱看着她,轻声道了句专心点。
对于他的这番提议,许兮倒也没生反感。
少女借着剑上灵力一个后退,沉下心来应对。
二人对峙间,底下看客们也从一开始的聒噪,逐渐沉浸在二人有来有回的剑招里。
诸多宗门也在这时候才惊叹,合欢宫那位新上任的主人,倒也没传言中那般草包美人。
眼下看来,非但不草包,在剑招领悟上天赋可见一斑。
台上许兮也发现了,谢子殊在借着这场比试,对她喂招又拆招的教她。
虽不明白这人有何用意,但能被书中有天生剑骨之名的男主指导,她自然不介意多学几招。
两人打的火热,台下的邬煜越发沉了脸
他在许兮出剑,从他身侧穿过时便心生不满。
这股心底莫名而起的戾气感,在他走到师尊面前时,方才稍减。
邬煜走时突兀,出现的也突兀。
他师尊无涯元尊抚着花白的胡须,上下打量?????一番后眼里高兴,止不住的点头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见老者如此,无情宗诸位长老也知趣的不再多说什么。
无情宗弟子很多,天资优异的也不在少数。
这次簪花大会,各宗门派喊的是点到为止,看看近年的新起之秀。
但比试嘛,谁不想自家宗门弟子技压群雄,压旁的宗门弟子一头。
近年,邬煜这个名字在修真界声名鹊起。这个少年以未入元婴之身修无情决不说,还用自身修为证实了,不是此修炼方法不行,只是旁人不得行罢了。
是以,无情宗需要他邬煜。
然而,这样的邬煜,看着比试台上一红一白的身影,二人正有来有回的喂招拆招,他需靠清心诀压抑着心中不快。
他知晓,自己从历情幻境出来后便不正常。
他变得易怒暴躁焦虑,就连无情剑在手,也没了之前挥剑时的随性感。
早前回到宗门的当夜,他只面见了师尊无涯元尊。
他告诉师尊,醒来那刻对许兮的在意之情的确没了,心魔应当也是随着历情没了。
未待老者将眼里的疑虑问出。
邬煜抬首问师尊:“师尊,心魔既已除,但弟子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这是为何?”
师尊为他解惑多年,这一次却也同他沉默下来。
心中隐隐有答案呼啸而出,但邬煜选择了连夜离开。
走时,他只和师尊留了句灵笺:弟子愚钝,想去寻个答案。
眼下,无涯元尊看着台上的比试,又扫了眼身侧立着的弟子。
老者在心底暗忖,他弟子邬煜所寻的答案,应当就是台上这名少女了。
情之一字,果真是不可控的变数。
面上越是无情淡漠之人,心底生了情,哪能说除就除的。
想到此,老者想到了邬煜的父亲。
望着台上的许兮,抚着花白胡须的老者垂眸,在心底暗叹一声兜兜转转。
“你要想要和她打下一场,那就去抽签。”老者声量压低,朝身侧眼睛都要冒火的弟子提示道。
闻言,邬煜面上淡漠,抿直下唇。
没隔多久便如老者所料般,快步往抽签区而去。
少年略显急促的步伐,一一落在身后人眼里。
老者轻摇首眸里含笑,这别扭劲,吃亏的可是他自己。
台上逐渐陷入了焦灼,许兮越打越认真,不再如一开始的敷衍。
谢子殊仍旧游刃有余的很,但也不再刻意让着,用一剑在手和她认真起来。
最后,许兮还是输了。
少女喘着气,额上有细汗渗出,捏着宽袖压了压酸软的手腕。
最后几剑,极其的出其不意。
不光是谢子殊眸里有惊奇,最惊奇还属抽签回来的邬煜。
没有谁比他更熟悉那几剑,那是幼时母亲拿着树枝,亲自教他的几剑。
他不记得这几剑有在外人面前显露过。想到此,他面上一寒,捏紧了手中抽到的签。
这边,许兮和谢子殊二人行了承认礼,这才一前一后下了比试台。
二人要分开时,谢子殊喊了声宫主。
许兮侧首,微挑眉示意他有话就说。
“抱歉,上次在无情宗,态度上我对宫主多有不是。”谢子殊说完便觉得不自在,面上甚至起了些薄红。
他面带纠结接着道:“宫主如今进步很大,长此以往,多加练习下必有所成。”
许兮望着眼前之人,仿佛第一次看清他似的。
她摇了摇头,边走边出声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还有,谢道君在我面前不必自谦,你刚让着我我知道,多谢。”
望着话落便只身走了的少女。
谢子殊攥了下身侧的手,停住了想追上去的脚。
先前,在台上已然失态。
如此再追上去,那就真的是失态了。
台上让着她、甚至不自觉的教她几个应对的剑招,那也不过是因为芥子袋没还给她,心中生出的愧疚感罢了。
想通后,谢子殊径直走向了九泽渊的席位。
许兮回身走向铃儿时,迎面碰上了邬煜。
少年一双凤眼微敛,里中眸子黑的很,视线也沉的很。
对于他主动过来,许兮还是高兴的。
她下意识的问询道:“你当时走的突然,我也不知道你回没回无情宗,你去了哪里?”
说至最后,她稍微靠近了些,声音压的很低。
这么多问询,全部归咎下来也不过是问邬煜一句,现在的他没事了吧。
邬煜看着少女面上的笑,心底的戾气感莫名就轻了些。
他收回视线,垂眸道:“换个地方,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嗯?这不想谈的不是他自己吗?这时候又来说谈谈了。
许兮心中小抱怨归抱怨,但面上还是下意识的点了头。
邬煜见跟前少女答应的轻易,稍一疑惑便嗯了声,说了句稍等。
他说的稍等很快。
邬煜伸手朝远处的明悟看去,手掌向内勾了勾抬手,明悟和明净二人都极快的跑了过来。
还未待二人噼里啪啦的问询,邬煜先一步将手中的签条给了明悟。
见他接住,他又才抬首扫了眼簪花比试台,示意他们二人待会谁上都可以。
这种明目张胆的给签条,接签条的明悟反倒给他遮掩起来,将它放置在了袖下。
“师兄,我要没打过丢脸怎么办啊。”明悟说着说着面上带了些委屈感。明净也在一侧帮衬着点头,想着还是让师兄自己上为好。
多日不见的师兄回来向他招手,竟是为这?就只差没直接把他推上台了。
闻言,邬煜回首拧眉:“柳依依你打不过?”
柳依依这名字一出,明悟赶紧拿出签子看了看。
看清柳依依三字后,兄弟二人开始就谁上去比试争抢。
不光二人如打了鸡血,就连稍前些的许兮都侧首了。
这可是本书女主,人送小仙女柳依依啊。
许兮瞥了眼四周,想要一睹小仙女花容月貌。
美人贴贴,她想要看看小仙女。
邬煜看她眉目顾盼的样子,蹙眉道:“走了,在找什么?”
许兮下意识的想扯他袖子,看着他略显不耐的脸,她忍住了。
走了两步跟上去问询道:“柳依依,她人在哪?”
对于这话题的跳跃性,邬煜看了眼她后,道了声不认识。
好吧,果然还是那个冷漠的邬煜。
二人在周遭弟子的注视下,逐渐走到了外围。
待出了人群,许兮摇首打趣道:“你交出的那枚抽签,你错过了一个大美人。”
邬煜对此不置可否。
瞧着少女真心遗憾的表情,他没忍住说了声:“比你还好看?”
话一落,他便觉出不对劲来。
他这话属实就是冒犯,还带了轻浮感。
想到此,他已经直接道了声抱歉。
话尽,他还是对自己生了股唾弃感。
闻言,许兮噗嗤一笑。
现在的邬煜,真的有些割裂感在身的。
“当然比我还好看,是那种不落凡尘,清雅脱俗的好看。”许兮就着书中对女主的形容,如此说道。
邬煜对她口中形容的女子并无印象,但还是附和着嗯了声。
二人走至了一座偏山,许兮循着自己喜欢的竹林走去。
待没什么弟子人影时,许兮寻了块石头坐下,微仰下巴道:“谈什么?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听闻此话,邬煜也才觉出她也想和他谈的意思。
他本想让许兮先说,但看着她往后一靠,姿态已然做好倾听的准备,便直接问询道:“你在台上最后的那几剑,谁教的你?”
对于邬煜这一问,许兮属实没想到。
台上比试时,最后时刻,谢子殊手中长剑逼人的紧。
许兮也没注意自己使用了什么剑招来格挡,现下一回想,她最后那几个招式,分明是幻境里邬煜教的那几招。
“我如果说是你教的呢?你信吗?”许兮问着,微仰下巴,眸里盛满真诚看向了他。
眼下许兮坐着,邬煜站着。
少女微仰下巴看人,杏仁眼睁大,一眨不眨的盯着人看时,无辜感满满。
如此殊色,邬煜并未多怜惜。
他眸里疑虑更深:“我亲自教的你?你意思是在幻境中我亲自教的你?”
“当然,我不学你还拉着我学呢。”许兮打补丁道。
见邬煜不做声。
许兮起身摇头叹息道:“说了你也不信,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
“站住,教了你那几招,你一一比划一遍给我。”邬煜。
见他如此的理直气壮,泥人也有脾性。
许兮冷哼一声:“我比划完了,然后呢,你就能判定我是怎么得来的剑招了?”
幻境中的邬煜,断不会用此来怀疑她。
许兮已经在心底暗示自己无数遍,幻境中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关于邬煜此人,历情所经历的不过是一个虚幻罢了。她早就告诫自己一定不要为此感到落差,但真面对上邬煜这明晃晃的怀疑,还是令她感到格外的难受。
邬煜口中的兮兮,终究应该随着那场幻境破而梦醒。
少女久久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没注意身前邬煜蹲了下来。
身量高的他,即使半蹲下来,还是略高于坐着埋首低头的少女。
有一滴泪啪嗒着落下,许兮对此慌忙?????抬袖遮掩。
看着眼前一幕,邬煜想起许兮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为的还是一个要划花她脸女子的死,属实就是有些不知好歹。
眼下呢,她又是为谁哭?
“你是一宫之主,谁对你生了怀疑时,你也这般哭哭啼啼的应对?”邬煜略感烦躁的说道。
他不明白,不过是几句问询,她怎么就又在他面前哭了。
二人因彼此记忆不对等,邬煜自然不能体会到她这刻的难过。但他感到心中生起一股很强烈的烦躁,还有一丝无措感。
烦躁压也压不下去时,邬煜清楚的认知到,他不想她哭。
他还是喜欢她之前盯着自己看的模样,略带狡黠又明媚的样子。
“好了,这点不谈了。”邬煜站起身,又接着道,“但这几招没我允许,不许传授任何人,宫中弟子也不可。”
闻言,许兮抿了下唇角,瞥了他眼方才点头。
但在最后,少女还是没忍住呛声道:“本宫主也不稀罕你这几招。”
邬煜此刻倒也不严肃了,他轻扯了下唇角方才道:“这不是稀罕问题,这是我母亲亲手教我的。”他只是不希望,往后随便一个人都能使出这几招。
说到母亲,许兮知晓这人心中对双亲执念多深。
望着邬煜垂眸的视线,她乖巧的点头说了声:好。
许兮见他又不做声了,主动接过话茬道:“还有呢,少宗主还想同我谈什么?”
见对面人迟疑,许兮眉目一弯道:“既然你不说,那该我说了啊。”
“历情幻境破了,少宗主不记得幻境中经历了什么,但还记得幻境外我许兮这个人吧,为何匆匆而别,连和我一声招呼也不想打吗?”
许兮早就想直接问了。
眼下终于让她逮到机会,自然不加掩饰的问了。
她问的坦荡,视线也不眨的看着眼前人。
邬煜眼微敛,稍顷才抬首看着她道:“我不知道幻境中你我二人经历了什么,但幻境中一切皆为虚幻……”
对面之人闻言,红衫少女自嘲一笑,许兮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好,我知道你意思了。我还想问一个问题,邬煜,你想知道幻境中我们经历了什么吗?”许兮就这么看着面前人,语速缓缓道来。
对于她的这一问,邬煜少见的没及时回复。
他面有纠结,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他朝面前少女摇了摇头。
邬煜自认并不是怕苦痛之人,然而历情幻境破时,清醒那刻感受到的撕心裂肺感,犹如多年前父母在他面前离去的痛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种,为除心魔破的痛,经历过一次也足够了。没必要去细细体会,他并不是什么贪恋苦痛之人。
何况,这历情的卷轴还是他亲手所写。
醒来时,许兮的昏迷不醒已经确定了,她的确走了他亲手所写的卷轴结局。
幻境中皆为虚妄,他即使知道了,这意义也并不大不是吗。
见他坚定的摇头,许兮连说三个好。
她微抬首眨眼,忍着心中涌起的那股酸涩,极力克制住了想要掉眼泪的感觉。
“好了,告辞了。”许兮说着便要朝来时路回去。
她现在不想看到邬煜这个人,原来所有的担忧,都是自己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就在她走了几步后,少女的手被身后过来的邬煜一把拽住。
许兮也不挣脱,回首的脸很是冷淡,瞥了眼被拽住的手腕道:“怎么?少宗主还没问完想要问的?”
对此冷淡,邬煜也没放开她手。
见他还是不做声,许兮微掀眼皮:“我说,少宗主你有话就说,再不回去,铃儿也要担心我了。”担心了,自然就是要来寻她这宫主的。
她不想因此,闹得无情宗弟子出动。
再有,她眼下也实在不想喝邬煜待在一块,她想要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
静默几息。
“在历情幻境中,我们有成亲了吗?”邬煜问询道。
许兮对此问侧目,将视线扫在他脸上道:“没有。成没成都是那么一回事,少宗主你想它成了就是成了。”
反正,这历情幻境中的成亲,也是自己先提的。所以,算不得邬煜的心意。
一个没了记忆的人,的确如邬煜所言,幻境中皆为虚妄,
她这话虽说的弯弯绕绕,但一听便知,少女是带了些气性说的。
“你这叫什么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邬煜凝视着眼前的少女,紧薄的眼皮微掀,“实不相瞒,我醒来那刻的记忆,是你一身嫁衣的样子。”
许兮面上无恙道:“是吗?那我穿了一身什么样的嫁衣?”
“红色的嫁衣?”邬煜带了些不确定道。
须臾,他按了按眉心又否定道,“应当是我记错了,抱歉。”
话落,他放开她手腕。
这抱歉大概是在抱歉自己唐突,不小心拽住她手腕之举。
对于他这声抱歉,许兮感到好笑。
眼前之人,总是令她生出他和幻境中那个邬煜是一个人的希冀。
然而,他这一问一否定的嫁衣,令许兮心底的这丝希冀也彻底破灭。
合欢宫历情之法,时日相隔越久,对于这中记忆也就越是模糊。
眼下,邬煜都在下意识排斥着幻境中记忆。久而久之,他应当能是忘个彻彻底底。
就在许兮要离开时,有三三两两的弟子声音传来。避无可避下,她径直往旁边的竹林深处走去。
见她如此避讳的样子,邬煜感到不舒服了。
望着那抹红衫越走越远,还有越到近处弟子谈笑的声音过来,他心底就越发不痛快。
这种不痛快,驱使着他直接又朝许兮追去。
他这追的明目张胆,惹得过来的弟子下意识降低了谈话声量,无不侧目看向朝竹林深处而去的他们。
见二人一前一后,逐渐消失在视野。
一个眼睛颇有灵气的少女,眨巴眸子后压低声量道:“我们少宗主,久不现身的他偏偏在今天上去帮这小宫主打架,啧啧啧……”
“别的不说,这修真界第一美人,小宫主名不虚传。”
“要我说啊,咱少宗主再冷淡,那也是个少年心性的人,小宫主如此美貌,难免……”
“……”
他们这群弟子正是年方少艾时,被挑起兴致后下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还有几个少女,甚至扯到了九泽渊的谢子殊,什么爱恨纠缠各种版本,无不精彩绝伦。
最后,大家一致敲了结论:他们家少宗主消失的这几个月不简单!格外的不简单!
岂止是不简单,还有很多女弟子提出他们少宗主憔悴了。
无情宗,修无情道的他们,最忌讳的便是在修无情决后动了儿女情长的心思。
在他们心中,他们少宗主就是那高岭之花。
站远处观赏心悦目,亲手去摘就是想不开。
毕竟,一个从小便修无情决的人,他有如何去懂情.爱。
一时间,众弟子聊着聊着面上都带了凝重感。
最后,还是那灵动的女弟子插话道:“大家都散了吧,再聊下去犯了宗门戒律,那可就赖不着本姑娘了啊。”
话毕,她摇头耸肩后,拉着身边的朋友先行离去。
这群弟子三三两两离去后,从竹林的旁边走出一人,正是一袭白衫的谢子殊。
谢子殊若有所思,看向竹林深处。
驻足良久的他,最后还是遵循着心底声音,一个回身也走向许兮他们而去的竹林深处。
循着空气中遗留的幽幽冷香,谢子殊缓步踏入竹林。
他下意识的隐去身上气息,步子也走的格外小心,唯恐惊动了竹林深处的人。
并未走多远,他便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作者有话说:
还有更新,六月不会这么鸽了!抱歉!
第30章 胆量
眼前二人, 的确是谢子殊意料中的邬煜和许兮。
然而视野里,这二人却做着格外荒诞的举动,他们在幕天席地里亲吻。
说是亲吻, 倒也算不上。
因为,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压制。
身形高大的少年,已然有了男人高大的身形。
他一手搂着少女腰间,一手略带强硬的压着怀中人脖颈。
怀中少女挣扎的狠了,他手中力道便有所加重, 直至怀中人被迫顺从下来。
谢子殊不知道他们二人在他来时发生了什么。
落在身侧的手被攥紧, 直至被他用力捏出了声响。
在这短短一瞬,谢子殊甚至生出一股上去给邬煜一拳的冲动。
但,许兮二人身侧有结界所在。
这时候出去,就摆明了是在告诉他们, 他谢子殊是跟着他们来的。
他就像一个阴暗处的老鼠, 目赤欲裂的盯着眼前一幕, 但又不能上前一步, 只能在暗处偷窥。
这边,许兮总算是挣脱了怀抱。
手一扬, 但那一耳光并未落到对面人脸上。
她的手被邬煜再次拽住。
他用的力道很大,捏得她甚至需灵力来抵抗。
二人有这个啃咬的亲吻, 许兮也觉得荒唐。
她不过是说了一句,少宗主追上来做什么, 不会真的还对幻境中的她余情未了吧。
就这一句, 便激怒了追上来的邬煜。
越想?????越觉得委屈。
许兮抬起另一手,用宽大的袖子直接抹过冒着血珠子的唇。
见她如此动作, 邬煜放开拽她的手。
他略微朝她逼近, 微俯身看着她那双蕴含恼怒的眸子, 嗤笑一声道:“小宫主,这是嫌在下恶心?”
看着眼前的他,许兮想到了幻境里最后的邬煜。
他十根手指滴着血珠子,一步步朝她逼近的那个邬煜。
想到,她心底终是不忍。
她眼睫微眨后,认真问询道:“邬煜,你的心魔真的解了吗?”
“解了。”说完,邬煜才觉出自己的荒唐来。
他不是解了心魔吗?为何还对眼前少女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
他刚刚为什么会强迫着人亲吻,到底是为什么?
越是反问自己,他心中那股戾气感就越发强劲。邬煜也在心下反问着自己,他的心魔真的解了吗?
“解了,我无情决运行畅通,眼睛也不再需要寒月白纱来压制。”他一点一点的来向眼前人证明,即是说服少女,也是在说服着自己。
但他解释不了,他刚为何有那样的行径。
他竟强迫一个不愿意同他接吻的女子来亲吻,如此的卑鄙无耻。
但唇上的那抹柔软触感,他真的很贪恋。
他在外走了很多的路,甚至去了幼时双亲去世的地方,他还是没找到所谓答案。
明明心魔已解,他还是无法静心修炼。
甚至,就连睡觉都成了奢侈。如今的他,不得不强制自己来达到足够的休憩时辰。
见他确定的很,但许兮还是从言辞中听出怪异。
许兮轻叹一声:“你想要什么,就直接同我说,我是带着你入历情幻境的人,我该负责,邬煜你懂吗?”
听许兮如此揽责,邬煜面上却一冷。
“所以,谁都可以是吗?”邬煜说着低首朝她逼近,轻勾了下唇角接着道,“不管是谁,只要和你有过历情的经历,你都要如此负责下去?”
有病?这是什么胡乱言辞?
许兮望着眼前人,她是真搞不懂他想的为何如此偏激。
“我,我知道你不想提幻境中的事,也不想记起幻境中的一切。但我是真心想帮你,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地方,我愿意的。”许兮望着他,再次表明心态。
看着少女眼中真诚,邬煜心底的戾气感反而更重。
他一面谴责着自己的行径,一面对送上来的许兮感到好笑。
他在许兮的错愕中,邬煜一把推开了她。
“不过是想试试接吻罢了,小宫主还真以为自己是谁了?尝了下,你也和旁的女子没什么两样,庸俗。”
话落,邬煜微扯唇角,眸中凉薄,径直抽身离去。
留下的许兮就这么站着,待邬煜没了身影时,她才坚持不住,身形一软瘫坐在地上。
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从少女脸颊上滑落。
也有极其倔强的几颗挂在她下巴,直至最后才落入她衣袖。
少女就着这个坐姿,一直瘫坐着,直至黄昏西沉,夜幕降临。
她望着天上的稀疏的星星,少女仰首一笑,对幻境里的那个邬煜彻底说了再见。
许兮是拖着僵硬疲软的身躯,一步步走回去的。
少女未注意到,身后的谢子殊远远的跟着她,直至她进了休憩的院子。
待许兮真的清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
围在床边照顾她一夜的是铃儿,看着铃儿担忧的眸子,她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喃道:“铃儿姐姐说的是,幻境里的都是假的。”
“铃儿,我们回去吧,我想回合欢宫了。”
铃儿闻言,眼里染上心疼。
昨夜回来的宫主,裙摆下方皱的不成样子,面色苍白唇上染着血渍,整个人就犹如失了魂魄般,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怜惜。
问她,她也只麻木的摇头,让别担心。
进屋后倒头便睡,一觉睡至了今日中午。
“好,宫主我们回去。”铃儿说着说着带了些哽咽。
她家小宫主多活泼灵动的姑娘,两次上无情宗竟都遭遇了不好的事情。
这破无情宗,往后她们还是都不要来了,晦气的很。
二人辞行突兀。
除去无涯元尊问询了几句,旁的人只道着一路顺风。
待要过无垢长阶时,许兮见到了意料中的人。
来人是一袭白衫的谢子殊。
簪花大会今日乃第二日,正是热闹时。
许兮对他特意相送,只觉莫名其妙,但因心中实在提不起劲头,便只好僵硬的笑了笑。
眼看就要御剑走时,谢子殊面有纠结,最后一刻还是喊住了她。
许兮侧目看向他,有些不解说道:“谢道君昨日在台上多次谦让,今日又特意相送,有事不妨直说。”
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纠缠。
按书中来看,避开修真界的流言蜚语后,许兮和谢子殊就是书中的两条平行线。
更别说,硬要交叉两条线的谢子鸢也没了。
想到谢子鸢这个人,许兮面上笑不出来了。
莫非,谢子殊是为他小师妹谢子鸢而来?
这次,九泽渊来的弟子并不多,基本都是谢子殊这一辈份的,应当是犯不着和她许兮为难的。
还未待许兮想出什么名头,对面的谢子殊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物什。
男子微低首,伸手将手中一个赤色的芥子袋朝跟前少女递着:“给,之前是我的不是。”
“抱歉,之前是我小人之心了。”说着,谢子殊眼里闪过一抹痛色,将芥子袋再次朝前送了送,“从小师妹幼时,我这个当师兄的便偏袒她,也正因为我的这份纵容,才会促使她犯下大错。”
许兮接过芥子袋,的确就是被谢子鸢拿走的那个。
“既然你都拿了,如今为何又要交还给我。”许兮选择直接问道。
她现在并不想多做思考,她只想好好的回去睡一觉。
谢子殊不是不明白,一旦交出这个芥子袋。
师妹谢子鸢的死便不是许兮有亏,而是谢子鸢先谋求许兮之物在先。但长久的心有所愧,他不想再如此面对眼前少女了。
“如果我和宫主说,在下只是单纯的想做个好人呢。”谢子殊难得说了点俏皮话语。
闻言,许兮点头。
伸手将芥子袋挂在腰间,郑重和他出声道:“我知道你是好人,君子风范四字也担得起,谢道君就不要在我这来讨要夸奖了。”
她这话并不是恭维。
书中男主谢子殊,他除去桃花运旺盛了些,在言辞行事上,的确都担得起好人一字。
“既如此,那宫主下次见我便不要心生嫌恶了。”谢子殊说着轻挑了下嘴角,一侧虎牙略显瞩目。
直至下了无情宗,许兮还是有种踩在云里的不踏实感。
明明如今她是御剑飞行,但谢子殊对她的态度,属实有些不真实感。
她还没忘记,当初的谢子殊面上客套,但眼里明显是对自己不耐烦的。
如今,怎么反而转了态度呢?
她的这些沉思,被铃儿压低的一声宫主小心打断。
也在这时,许兮注意到了周遭的不对劲。
明明快到合欢宫地界了,周围寂静的有些不对劲。
这股不对劲在铃儿发现有结界时,她脸一沉。
手指快速结起术法印,推着宫主许兮的剑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许兮第一反应不肯丢下她,但奈何灵力并不能和铃儿抵抗。
她也明白,来的一众人肯定不是要对付铃儿,全然是冲着她这宫主的身份来的,她也没傻到去自投罗网。
想明白后,她想走却没那么容易了。
那张被有心展开的结界,已然扩至到了她御剑所在地界。
铃儿快速的赶了过来,将她护在身后。
许兮扫了眼逐渐缩小的结界,明白这些人是想要困住她们。
只肖一想,许兮便知这人是谁。
毕竟,她来到这世界,曾放话要她付出代价的,只有真真正正一人。
那就是谢子鸢的祖父,九泽渊的渊主——谢长阳。
明面他此次没来这场簪花大会,但难保他没动要她这条性命的心思。
“出来,身为前辈的你如此躲躲藏藏,难道就不怕贻笑大方吗?”许兮用了灵力,清冷的嗓音穿透在结界中回荡。
须臾,一柄剑径直闯过重重树木,咻的一声朝许兮面门而来。
“刺啦——”
铃儿以身相护,手中剑直接格挡开住这柄利刃。
许兮心下一跳,冷汗在额上聚集。
她收敛了查探周遭环境的心思,凝聚起周身灵力握紧手中剑,她不想再成为铃儿的拖累。
“宫主,待会寻着机会一定要走,别管我。”铃儿站在许兮身前,注意着周遭越发寂静的结界,一边回首朝她安抚一笑,“宫主放心,这地方距离我们合欢宫近,只要宫主您好好离开了,铃儿就一定能自己脱身。”
许兮扫了眼周遭,结界在逐渐缩小。
先前那一剑,更多是威慑。布置这结界的人,他们应当是在等谁来。
要说等谁,许兮瞬间明白了。
这时候不走,谢长阳来了,她们二人就一定不能离开。
她咬牙朝铃儿颔首,眸带担忧又坚信道:“那你一定要尽早?????脱身,我在合欢宫等你。”若没等到,她一定会亲上九泽渊,即使拿命也要讨回该要的公道。
少女的音色本就清冷,刻意的压低反倒带了软糯感。
铃儿听着便感舒心,她回首一笑,眼微眨后刻意伸手往前一指,略带惊慌大声喊道:“宫主,我们快往这走,再不走要来不及了。”
她这话本就刻意,待布置结界的人回防时。
许兮已经被铃儿从破开的结界送了出去。结界里的人果然不对铃儿纠缠,只留下少量人黑衣人困着她。
其余的,皆是骂骂咧咧的朝许兮所逃的地方追去。
他们已经在此候了好几日了。
计划中动手的日子不是今日,他们也没料到合欢宫的宫主会提前下山。
簪花大会是明日结束,许兮二人突然到来,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也正是这个措手不及,也才让他们的结界漏了破绽,也才让许兮有了逃离的机会。
少女一身红衣明媚,在这丛林穿梭间极为惹眼。
越是靠近合欢宫地界的地方,对方的人越是多。许兮放弃了朝合欢宫靠近的决定。
她反其道而行之,开始朝无情宗的地界靠近。
寻着一丝空隙时,她便能御剑飞行一下。多数时还是不打草惊蛇的在丛林中活动。
这结界出现的突然,铃儿能帮她破一次,她自己没那个自信进了能破。
许兮没想到兜兜转转之下,自己竟走进了无情宗的那片大森林。
大森林也就是她当日将其命名大兴安岭之地。
她更没想到,她会在此撞见邬煜。
邬煜似对她的突然出现感到不解。凉薄的眼皮微掀:“宫主这是在和在下玩捉迷藏?”
对于他的讥讽,许兮微勾唇角:“少宗主从历情幻境出来后,修为是下降了吗?”
她这话半分不给面子。
邬煜在略一感应后,知道了她身后追着一波人。
这些人,正无所不用其极的在展开结界。
想利用人海战术,困住这个一直逃亡的少女。
邬煜看着略过他要走的许兮,眉头微拧道:“站住,你往哪里走?”
“逃命。”许兮甩下这一句,便径直掠上最近的树枝。
邬煜望着宁肯狼狈逃窜,也不肯开口向他求救的人,他捏紧了身侧的拳头。
只一瞬间,这抹红色的倩影便没了踪迹。
少年微闭了下眸子,抽剑一跃上了高空。
他在昨日甩下许兮离去时,便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这片大森林。
他还记得许兮说起大兴安岭的愉悦模样,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说出那般言辞。
他想着许兮,他既感到难过又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兴奋。
邬煜觉得,自己的心魔似乎要死灰复燃了,他完全克制不住。
那些撞上来的人,在他一柄软剑下瑟瑟发抖。
但那又如何,他并不想绕他们的狗命,敢如此追捕他的人,那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伴随着一地血色,邬煜眸中也隐有血色闪过。
他握着手中剑,一步步朝那些后退的黑衣人逼近,望着他们努力蜷缩身子的样子,他感到一阵痛快。
“谁先说出来,谁就有活命的机会。”邬煜微偏头,边走将手中软剑一个轻动。
凡他经过的地方,无不伴随一身惨叫。
原来,邬煜用手中剑轻易挑他们握剑的手。
那些蜷缩后退的身子,越发颤抖起来。
望着一地的惨烈,邬煜心中快意更甚。
“一,二……”少年一身月白袍子,声音轻慢的数着数,一步步朝他们靠近,脸上甚至还挂着微笑。
少年有着优越的形貌,每一步走来,都像是矜贵的世家公子。
但很显然,眼前之人并不是。
他手中那柄软剑的剑尖,正汇聚着血珠子一串串滴落。
他们这些人已经害怕的忘记了颤抖,只屏着呼吸看着邬煜越来越靠近。
并不是他们嘴硬,而是那些说了的弟子,一样没能逃过成为他剑下亡魂。
望着那些惊叫的脸,邬煜只轻声解释道:“早点死不好吗,一定要尝试四肢经脉被挑断的苦楚?”
众人这才明白,他口中的活命的机会,那就是早死去投胎的活命机会。
眼前这人哪里是什么世家公子,走过来的他,宛若踏步而来的白衣修罗。
“疯子……无情宗少宗主原来竟是个疯子,难怪先前白纱覆眼,原来是个疯子!”一个女子出声喊道,她眼里的恨意似乎要扑上来生咬邬煜的肉。
邬煜扫了眼女子所看向的地方,原来是他的情郎在先前被挑了经脉,正发出可怖的哭喊。
他缓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将她落在地上的剑往她手里一递:“你喜欢他是吧,既然喜欢,那你亲自动手,你自己把经脉废了,我就放他这个废物走好不好?”
“我真的放他,不是去投胎的那种活着。”话落,邬煜站起了身,眼也不眨的盯着眼前的女子。
女子望着远处已经昏迷过去的男子,面上似有松动,抬首的眸里认真问询道:“你说的可当真?”
“自然当真,就看你想不想他活了。”邬煜说着,手一动,吸了枚匕首在手上甩动着。
他用此举告诉着眼前女子,若是不做,那下一个死的就是她眼里看着的人。
那女子最后还是没能下手,她丢开剑,崩溃的掩面大哭。
嘴中只胡乱喊着:“杀了我们,疯子,有本事就杀了我们……疯子……”
邬煜望着她,待女子歇斯底里哭喊够了。
他才轻勾了下唇角出声道:“说这么多,你不还是怕死。”话落,手中匕首一个轻抛,破空而入插入到她看向的那个男子。
“你会不得好死,疯子。”那女人嚷着朝他扑来。
只是还未靠近,插在男子脖颈的那柄匕首,在邬煜手指一个微动下,也给了她一剑封喉。
这些不过是以杀人为生的杀手,眼下倒是说起他不得好死的话来了。
邬煜轻勾了下唇角,口中再次数着数,脚下缓缓朝下一个人逼近。
“邬煜,你在做什么?”回来的许兮被眼前一地血色惊到了。
邬煜侧首,下意识的收敛住想要扔掷出的匕首。
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还在将手中剑往后挪着。
许兮蹙眉走了过来,望着眼前的一片惨烈,她再次问询道:“邬煜,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他们吵到了我看森林的景色,所以杀来玩玩。”邬煜说着,抬眸看向了她,似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然而,许兮面上嫌恶虽有,但更多的是一抹他无法解读判定的表情。
邬煜望着她还要过来身形,出声阻止道:“站住,别过来。”再过来,这些脏污的血便会沾到她鞋袜。
留下的几人看着过来的红衫少女,他们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
众人病急乱投医般,口中念念有词的道歉。
说着他们不该把主意打到合欢宫,不该听信九泽渊谢子阳的教唆……还有说着他们只是见钱眼开,求着饶他一命。
说见钱眼开的,许兮并不是第一次见他。
上次,这人在沼泽之地时,也是对许兮说着求饶的词,这次甚至多了上有八十老母。
许兮:“……”
见许兮多分了几眼视线给他,邬煜也才想起此人。
眼见邬煜手抬起,许兮飞快的扑了过去,使劲按住他手。
“不要!”她朝邬煜喊了声。
见止住了手下动作,少女又才朝周围看了眼,眼里带了些厌恶道:“够了,足够了。”
邬煜如她意没动那男人,但眼里的视线警告叫那人闭紧嘴巴,再也不敢提什么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婴儿。
少年微微俯身,唇贴着她耳际缓缓呢喃道:“谁给你的胆量,你就这么出来拦我,小宫主就不怕,我将你一块杀?”
怕?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怕。
此前,许兮在感受不到追捕时,她第一反应便是邬煜动手了。
犹豫一瞬后,许兮还是选择回来。
但她没想到,邬煜的动手会如此血腥浓烈。
“我说完全不怕,那就是假话了。”许兮说着微仰下巴,视线定定的望着他,接着道,“但我相信,邬煜不会伤害我,他不会的。”
这话一落,邬煜嗤笑一声后,双手稳着她肩膀看着她:“小宫主口中的邬煜,是喊我还是同你历情的邬煜,嗯?”
作者有话说:
醋起来我不分自己,修改了下错字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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