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端午过后,眼看着生蚝进入了繁殖期,蚝油应该进入阶段性停产,未免后续供给不足,她带着柳氏跟萱萱回了一趟柳家村。
柳大舅家的祖屋整个翻新了一次,黑瓦高墙,因为又买地扩建了,据说打算给每个男丁都给配个院子,偌大的院落带着点恢宏的气势。
而离祖屋不远处的一块地上,单独建了另一幢房子,拜年的时候还没有的,墙体痕迹瞧着也是一同修建的,但就没那么考究,等进屋里一问才知道,那屋子居然是给建哥带过来的一伙人建的。
“建哥?”
陈念莞很快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小佑给店里推荐的采办吗?
“哎,那建哥不是你店里头负责买货的嘛?”大舅母道,“你交代咱上个月要尽快买生蚝,越多越好,那我们叫了村里头的人分散去买,也没买多少,后来是建哥把这事接过去干了。”
陈念莞听说过这事。
为了短时间内收购最大量的生蚝,建哥将伙计分给了认识的乞儿,让他们四处跑腿,然后超额完成了。
“都是些十来岁的孩子,机灵着呢,就是世道不好,家人都没了,可惜。”
因为来柳家村的次数多了,生蚝的活计干完后,柳大舅看他们人多,干脆就把人留下来了。
“咱家柳山几个不是跟着莞莞你在城里干活,地里人手就少了么?”四舅母也说,“后来家里又多了几十亩地,都不够人干活儿,所以把他们都留下来了。”
就是说,当初帮着建哥干活的乞儿,还有这些乞儿熟悉的其他乞儿,够条件的,都让柳大舅留下来了,雇用他们干农活,给口吃的,建的那房子,也是提供给他们住的,还出一份工钱,那些乞儿得了安身的地儿,又有活计,不怕饿死了,都愿意干这活。
“留着好,留着好。等过段时日买生蚝,还得托他们帮忙呢!”大表哥从地里回来歇息喝水,后头一串半大的孩子,笑嘻嘻地一路跟着走过来,然后进了那头的屋子里。
“他们那儿还有跟过来的妇人跟丫头,刚好给他们干缝纫浆洗跟煮饭的活,我们也就提供个住的地儿,给口粮,好养活得很。”
因为柳家村人户近些年少了许多,这群乞儿一来,那柳家村的里正就盯上了。
已经核准通过了七八位,取了名儿给办了户籍,就算是柳家村的人了,还给他们划拉宅基地跟田地,等他们攒到钱自己建屋子,余下的乞儿们要是愿意,扛住他的考察了,也给帮忙落户。
这年头,人口就是生产力啊,家户多的村子才会兴旺。
乞儿们都是些遭难的可怜人,背井离乡无家可归,听得有这等好事,都高兴得很,给柳大舅家干活倍儿使劲。
陈念莞没想到小佑不过推荐了个建哥到店里头干活,就衍生出了这么一件大事。
不过也算是好事。
因为来的时候还处于立夏的尾巴,聊着天儿,大舅母就不停地给陈念莞跟萱萱塞鸡蛋。
陈念莞在现代,童年时在立夏那一日也吃过外壳染得红红的鸡蛋。
立夏吃鸡蛋,热天不疰夏嘛!
但后来就许多年都没吃过了。
这柳家村农家鸡下的鸡蛋自然是好吃的,陈念莞连吃了两个,又看着柳氏将一个鸡蛋装进网袋子里挂在萱萱身上,然后萱萱跟柳叶两个小丫头手牵着手去找村子里的人斗蛋去了。
她也好奇,恰好大舅母要到外头菜地里摘菜,给她们一家子做饭的,于是陈念莞也跟着出去转转。
如今村子里正是农忙过后的景象。
一亩亩水田,里头都是刚插秧种下去的稻苗子,一小束一小束间隔开来,中间波光粼粼的水面倒影着蓝色的天,白色的云。
远处瞧得见一垦垦金黄色的油菜花田,山林青翠浓郁,飞鸟偶尔掠过,听得见婉转啼鸣,生机焕然。
近处是村里人家种着柳树榕树跟樟树,都葱葱茏茏的。
有一条大溪从村子中间蜿蜒而过,清凌凌的溪水泛着阳光散落的颜色,细细碎碎,星星点点。
有不少脖子上挂着兜网装着鸡蛋的孩童,卷起裤脚站在溪水里,端着破缘的木盆往水深处挖起,一会儿就捞上来不少小鱼儿,半指长的,一指长的,不甘被捕,在盆里蹦蹦跳跳,银白色的肚皮闪耀着金色的光,招惹来孩童们的惊叫跟欢笑。
陈念莞看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哟,这不是柳大姑娘家的闺女吗?”
陈念莞转身,看到有个穿着蓝色花裳的妇人,眯缝着一双眼睛,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她。
“你是?”陈念莞一时半会没认出这个妇人来,她应该认识她吗?不,作为原身,是该认识她吗?
“果然啊,这人一有点银子,就忘本儿了。”妇人冷嗤一声,“柳大姑娘家的,你小时候跟你娘回柳家村,哭什么你家里头日子不好的时候,我还送过你一个烙饼吃呢?怎么就忘啦?”
真是,尴尬,她还真忘了。
陈念莞讪讪然,揣摩妇人的年龄跟身份,硬着头皮道,“婶子,我一时忘了,真是过意不去,请别见怪哈!”
“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就跟你娘说说。”那婶子忽而伸手抓住了陈念莞,“想当初,你阿娘在柳家村做闺女的时候,我对她多好的?如今儿算是什么事?”
“什么事?”这婶子兜头兜脑地就这么跟她说,陈念莞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哎呀,就是你娘,在县城是做什么营生,你大舅家不也跟着做活计吗?莞莞啊,当年咱对你那么好,怎地就忘了,也分点活计给我呢?”那位婶子一脸愤愤然,“柳瘸子家的婆娘,还有木子家的闺女都能干的事儿,凭啥就认为我干不来呢?你说,你娘是不是瞧不起我?”
在絮絮叨叨中,陈念莞总算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这位婶子是为什么要堵住自己了。
原来是前儿熬制蚝汁儿的活儿,大舅母跟四舅母没选上这柳婶子去干活,这柳婶子心存不满,今儿恰巧碰见了她,所以要给自己说个理儿呢!
因为为陈念莞着想,也为断了某些人的坏心思,所以在柳家村,柳大舅一家子都没往外头说这营生是自家外甥女的主意,毕竟陈念莞年纪轻轻,又还是个小娘子,这事传出去怕招惹上什么,所以在外头都拿柳氏来说由头。
这婶子就这么误会了。
“所以啊,你看在过去的情分说,这柳大姑娘,不,你娘,是不是也得拉扯我一把?”这位婶子说得口干舌燥,看陈念莞不为所动,不耐烦地一甩她的手,“你到底是听没听进去?”
“大柱子家的,你说啥要咱家莞莞听进去?甩什么脸呢?”摘了一篮子菜的大舅母挽着一篮子的小白菜跟水芹,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陈念莞身后。
远远地瞧见这大柱子家的纠缠着陈念莞说个不停,她心里头就一个咯愣,快走几步过来,恰好见她使劲摔外甥女的手,不由得就怒了。
“唉哟,我能说什么?不就是讨好莞莞,讨好你家姑子嘛!”大柱子家的冷笑,“我知道,眼下她跟这陈家的崽子,可都是你们家的宝贝儿,又在里正跟前的脸,谁敢欺负她啊?”
“知道就好,安分点儿,别招惹事儿!”
陈念莞被大舅母拉着就走,她才从大舅母口里知道,前阵子大舅家里头找人用生蚝煮汤儿,在村子里头找了不少妇人,那村里头的人见着柳大舅家富起来,都愿意跟着做这行当,只是大舅母跟四舅母是挑人的,那人品不好的不考虑,自然就让一些人给怨上了。
这大柱子家的就是其中一员。
“她啊,平时好吃懒做,又嘴碎,招谁都不能招她!她男人也是,听村里头不知谁到县城,见着你家开的铺子生意好啊,又见咱家给店里头送货,几次找上门来想打听酱肉干跟蚝油的做法,有天夜里还偷偷摸进屋子来了。”
“真的?那没出事吧?”
“没事,有你大舅跟大表哥呢!”大舅母道,“咱狠狠地把人教训了一顿,那大柱子家的就到处说咱忘恩负义。”
“他们家对咱有恩?”
“呸!不过是遭海贼时候,家里头一时揭不开锅,吃了她家几个杂粮饼子,那里头还掺和着稻杆跟碎石呢,差点没把你山儿表弟的牙给嘣没了。”大舅母唾弃,“再说,咱后来日子好起来了,还送了半袋子的稻米给她家,平时年节礼也没少他们家一份,到底谁没良心?”
大舅母带着陈念莞细细碎碎说着,很快就回到了屋子里头。
在院子里才放下菜篓子,菜没择多少,柳大舅跟柳四舅就农忙回来。
他们自然是知晓她是来干嘛的,进屋坐下歇了一会儿,喝了口茶,就带着陈念莞就去储藏蚝油的地窖。
除了上次挖的那个地窖,柳大舅还多挖了个更大的地窖,他们已经在后院专门腾出一间大房子来专门生产蚝油。
房子前头是十二个小灶,走过过道后,后头是专门接手熬制好的蚝汁,搭配其他佐料做成蚝油的专用场所,最后才是存放装蚝油瓷罐跟瓷瓶的地儿,一边是两个大土灶,烧火用的,主要是煮水,用来烫洗这些瓷罐瓷瓶,一边就是干净的大案桌,用来沥干烫洗过的瓷瓶。
那地窖入口就挖在这后头,那蚝油一装瓶就会用腊密封起来,然后成批送到地窖里存起来。
陈念莞跟着柳大舅跟四舅走进这个地窖,感受着冷冷的凉意,看着里头分罐装跟瓶装,摆放?????的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蚝油,很是高兴。
“这里的存货,加之前那地窖里的存货,估计都接近七百多罐,瓶装的也有五百。”柳四舅跟陈念莞道,“你说,够不够用的?”
“这可不一定。”
陈念莞想到二十多家分店,估量了一下蚝油的用量。
如果像府城的分店那般生意兴隆,估计不到半个月就会来定一次货,便是一个月定一次,算上路途上要用的时间,算是勉强够用。
因为只要进入九月份,就能继续收购新鲜生蚝制作蚝油了,如今是五月初,只要库存满足三个月的需求就可以了。
等九月份开始,柳大舅他们也正好利用现有的人手再多做一些蚝油存放起来,再加上年节差不多两个月是猫冬不做活的,那段时间不仅是生蚝最肥美的时节,也是退潮,海边礁石大量露出水面,是这些生蚝随处可捡的时候,大可以利用起来,就不用像今年这么匆匆忙忙,急得焦头烂额了。
嗯,这完全是可持续发展的一门产业,看来是不怕蚝油供应不上了。
陈念莞于是放心将这蚝油这产业完全交给柳四舅全权负责。
第82章
等交代完相关的蚝油出货订货事宜,陈念莞想到如今正是河虾海鱼盛产的时节,并且柳大舅家里头的农活算是初初忙完了。
柳家村主要种的主粮是水稻跟苞谷,上交的官粮也主要是以稻米为主,苞谷为辅。
苞谷在四月左右就已经种植完了,水稻也是在同一个时节栽种下田,一稻双季。
因着气候温暖的缘故,早稻一般三月末播种,四月初插秧,可以在七月初或中旬左右收割,而后抢种第二茬的晚稻,晚稻成熟用时间比较短,约莫在九月底或十月初收割。
所以今儿算是苞谷跟稻米都处于等待熟成的时期,地里活儿没那么繁忙。
既然如今暂停了蚝油的炼制,又有河海鱼虾,何不干脆教大舅母她们做虾酱鱼露呢?
一来开拓多一条财路,二来给店里头多增加一项产品,三来,大舅家也能再增多进项,也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况且,等成功做出酱料后,她能用来做美食的选择更多,譬如,鱼露拌面,鱼露烤肉,鱼露炖菜,譬如,虾酱煎蛋,虾酱豆腐,虾酱猪排,譬如,瑶柱酱焗藕,瑶柱酱煎鱼,瑶柱酱烧骨等等,等等。
陈念莞想着想着,忍不住擦了擦嘴角,馋得刺溜刺溜的。
还可以给河粉加料,或许,装罐后,直接供应给各分店售卖也行呐,反正如今柳大舅家里头不缺冰块,让他们再挖几个地窖,就也有多几个状态良好的酱料储存仓。
这就等于让柳大舅家成为陈家河粉店的酱料制造商,让他家作坊里多上新几个品种。
于是这天晚膳的时候,陈念莞直接给柳大舅家里头的人说了自己的打算,大表哥跟四舅都满面笑容地搓了搓手。
“莞莞,你要觉得我们能行,就尽管教咱们吧!”
“就是,如今这村子里头人多,要咱家里头的人忙不过来,还能雇人。”四舅母也赶紧道,“莞莞,我们能做得来,你相信舅母。”
陈念莞笑了,“行,那我这几日就把要做这些酱料的法子都交给你们。”
其实虾酱鱼露的原料都是些小鱼小虾,并不值几个钱。
她在码头摆摊卖河粉的时候,就见过渔民卖这些鱼虾,便宜得很,最后很多都没人买,那个时候她就觉得,拿来做酱料正正好。
麻烦的是瑶柱酱。
正宗的瑶柱酱,瑶柱要选用新鲜的海贝类,并且只选取作为柱心的那一点闭壳肌来做,要找出海的渔民捕捞大量的海贝,而后所有肉类只取用那么一丁点,过于奢侈,还挺麻烦的,所以陈念莞就打算做改良版的瑶柱酱了。
恰好家里头还有做蚝油剩下的香辛料存着,等买来了鱼虾贝类,马上就能做。
熬制方法自然是交给大舅母跟四舅母的。
所以这些天陈念莞没干别的,就专门教她们做这三种酱料。
鱼露的制作周期最长,也最繁琐,只能一步步来,所以眼下陈念莞先让大舅母跟四舅母去找村子里的木匠做四个特制的木桶,木桶靠底部以上则开了一个口子,另外专门做了个塞子封起来。
而后托人买了满满四筐的小海鱼,除去内脏后洗干净,一层层码进木桶里头,洒入适量的盐巴,而后放到阳光下曝晒。
曝晒时,每日需要翻弄一到两次,如此,让盐分均匀,便于让腌制的鱼肉分解汁液,这种操作必须持续一到三个月,直到让木桶里的鱼与鱼汁晒制出香。
这个时候,可以砍下一截小竹子,贯通中间的竹节,接到木桶口子上,将里头的腌出来的鱼汁倒到另一个木桶里,清空鱼汁后,再将收集到的所有鱼汁淋入原桶中,如此反反复复几次操作后,再流出来的,便是浓度较高的鱼露原汁了。
将鱼露原汁放入瓮中,密封后继续在阳光下曝晒约莫二十天左右,才算真正熟成,搭配不同的品质的原油,就成为了鲜度不同的鱼露。
虾酱的原材料都是海边渔户卖的贱价的小虾,各种虾类都可以,不过要选用鲜活的那一种,处理杂质泥沙清洗干净后,沥干水分。
同样用盐搅拌均匀,放进木桶里面,而后用木槌捣碎搅匀,碎沫要一层一层压实,而后合上盖子,放置在阳光下曝晒,这种搅拌跟发酵必须连续进行至少一个月,便算初步完成。
之后是加入花椒,甘草,橘皮等香料,混合搅拌,加入些微的米酒促进发酵,而后加盖静置,两三天后发酵成熟,就得到了风味独特的虾酱。
至于瑶柱酱,做法比鱼露跟虾酱都简单,按照陈念莞的改良版本来做就更便捷了。
将买来的海贝肉全部取出,处理后清洗干净,而后剁碎,热油后加入蒜头葱段以及姜片爆炒,而后放入海贝肉蓉,些许碎肉,以及白糖,盐,蚝油以及其他香料,炒得香香的,等所有肉糜跟配料都融合在一起了,放凉后就可以装坛子里备用了。
以上,除了瑶柱酱的制作方法比较简单用时不长外,那虾酱跟鱼露制成都需要时间。
虾酱起码要一个月,鱼露则更长,三到六个月。
所以陈念莞将三种酱料的制法分别教了她们后,成功收获六坛子改良版瑶柱酱,至于鱼露跟虾酱,就等过些时日看看大舅母跟四舅母能不能做成功了。
近晌吃的便是瑶柱酱拌面。
面便是寻常的农户家里头的粗面,只是煮熟后用大瓷碗装着,隔着冰水放进盆里,等凉却后,倒出瑶柱酱一拌,根根面条沾染上新鲜出炉的酱料,无污染海贝新鲜香浓的滋味随着面条就传到味蕾上,美味得差点没把舌头也给吃下去了。
至于说想吃辣儿的,也有两坛子是加了辣子油的,完全满足嗜辣群众的要求。
陈念莞吃得很满意,打算离开柳家村的时候,先搬四坛回城里的河粉店,瑶柱酱拌河粉也是要得的。
如今没试过食客反应,自然也不敢大量做的,先推出新品看看效果,受欢迎的话,就让四舅母按照自己留下的罐子图样,订做专门的罐子将瑶柱酱分装后,成批送店里头上架开卖。
真好!
又有一条生财之道被自己开辟出来了。
陈念莞得意。
吃完后,众人就在柳大舅家院子里的桃树下纳凉。
早过了桃花开的季节,却是桃子成熟的时期,陈念莞闲倚靠在树下的竹藤椅上,一抬头就能见着累累的果子。
墙角处是在杆子架上牵藤而起的豆角,一条条地垂落在藤根上,竹架子下面是一垄开出来的块地,种着葱蒜姜什么的,间隔着一茬茬的长着。
舅母家新养的两条家狗则懒洋洋的躺在门口——自从遇着大柱子进门偷盗,大舅就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两条狗看家。
一旁石桌上是新摘的桃子枇杷跟李子,还有大舅母炒的蚕豆,抓一把,吃得咯吱咯吱的,听着萱萱跟柳叶两个小丫头在嘀嘀咕咕,偶尔还低声在笑。
陈念莞眼睛微眯瞧着摇晃着从树叶缝间透出的阳光,凉风习习,不觉惬意十足。
柳氏跟柳大舅也在一旁闲聊着,见日头益晒,大表哥到冰窖里头切了几块冰,冻了几杯冰水给说着话的众人。
“冰块够用吗?”将要出地窖的时候,陈念莞问。
“够用。”大表哥点头,“有莞莞你教的那法子,我们接连不断冻了不少冰,每次运蚝油到县城里头,都会用冰冻着送过去的。”
“冰又冻冰,这地窖后头都存着大冰块,多得很,少了马上就再冻。咱嫌热的时候,都挖来用呢!”柳大舅笑着摸摸头,“冰是好东西!有冰啊,咱干农活的时候能喝冰水解渴,那柳水说,等天热了,我们就在堂屋放冰,那坐着凉快?????,睡得也香。”
柳大舅这么一说,倒是说到陈念莞心坎上了。
“没错没错,我家里头地窖里也冻着冰呢,也打算天热的时候拿来用的。”
糟,她倒是想到了一个问题。
柳大舅家如今有冰了,抚宁县陈家河粉店里头,也有冰。
可府城的西店没有冰呐!
她没敢在二舅母租的那院子里头挖地窖呢,毕竟那是租人家的房子,不得乱改建。
所以,到天完全热起来的时候,乍办?
陈念莞一到这个严峻的问题就有点急了。
烧味倒还好,河粉一个是炒的,一个是汤烫的,到天气热起来的时候,销量肯定会减少,那就算是淡季了。
对饮食业来说,控制就餐环境是提高销售的关键之一,现代有电有冰柜有空调自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在这里,存冰问题是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热气候难免会影响顾客的食欲,这是无法消除的,但如果食客进铺子里头,凉快,或许能另说。
不然现代夏天酒店茶楼里的空调为何开得那么猛呢?就为了留住食客,提高他们的食欲。
不仅要改善夏天铺子里头的环境,还得想想,夏天的河粉店里头,搭配着卖点啥消消暑才好呢?
凉茶?龟苓膏?糖水?果汁儿?
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得用冰。
陈念莞想了想,想到了自己手上的二千两。
要不,她去府城买个商铺,专门挖地窖屯冰,等天热了,一边给西店供冰,一边给府城的有钱人家卖冰?
陈念莞是说干就干的类型,惦记着要到府城买铺子后,再与柳大舅家里头的亲戚说话聊天儿,就时不时走神了,直到柳大舅把一迭地契递到了她跟前。
“莞莞你上次留下的银子托我买的地,还有妹子你托我看的地儿,我都给你们买下来了,地契就在这儿,你们看看,对不对得上?”
对呢,她曾经托柳大舅买地的,都差点忘了。
不过阿娘啥时候也给银子让柳大舅买地了?陈念莞好奇地瞥了柳氏一眼。
柳氏回嗔她一眼:“怎么,就许你托你大舅买地,我就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陈念莞连连点头。
“我啊,不仅要在这买地,还要在这儿建房子,建个大房子,要很气派的那一种。”柳氏昂着头看着大女儿道。
如今她可是也有银子在手的人了,单说大笔的进项就有主店跟西店的分红,还有陈家酱汁的盈利,以及两个分摊的进项——除了给负责出摊的四个人的月俸,其余银子都是她的。
所以底气足得很,往年被欺负着不得不不忍气吞声压着的柳家独女的气势,又回来了。
“建房子好啊,妹子你在这儿买地建房子,跟你哥我一快住,届时咱照顾你。”柳大舅笑着道。
“没错,我就在这儿起属于我自个儿的房子,等你两姊妹嫁出去啰,我就搬回这柳家村慢慢过活养老。”柳氏撒娇地看着自家哥哥,“哥,到时候你可别嫌弃我。”
“不嫌弃,不嫌弃。”柳大舅连连摇头。
柳四舅跟大舅母均笑了,“大姑你真搬回来,就是多加一双筷子的事,怎么会嫌弃你呢?”
柳氏也笑,抱着萱萱,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陈念莞没想到柳氏已经考虑那么长远以后的事儿了,她都还没嫁呢!
就算她嫁了,不是还有萱萱吗?
萱萱也就才七岁,她要谈婚事,还得过个八年呢,日子还早着呢!
不过,柳家村这儿环境不错,说要在这儿建个房子,偶尔回来,权当度假,也蛮不错的。
反正在柳家村建房子便宜,而她们不缺银子。
嗯哼,没错,就是这么土豪,她们母女仨已经不缺银子了。
所以陈念莞对柳氏说:“阿娘您要愿意在这儿建房子,我当然支持啦,不仅支持,还能给您设计一套房子,让您一看就觉得气派的,行不?”
柳氏点头。
看家里头的灶房跟橱柜,还有铺子里的改建,柳氏信得过女儿的手笔。
要真能设计出漂亮的房子,住起来那该多舒服的。
所以,柳氏托柳大舅给自己物色宅基地,结果柳大舅马上指了指他旁儿的一堆残砖败瓦。
“这儿住的你二婶子,年节后被她闺女带到城里去享清福了,托我把这房子卖了,然后我那会子正翻修房子,就连同她这老房跟周边的地都给买了,打算推倒重建个啥来着!你要喜欢挨着大哥一家住,哥把这地让给你,妹子你看行不?”
柳氏探头看了一眼,点点头,于是在柳家村建房这事就这么定了。
柳氏母女仨在柳家村住的这几天,陈念莞掏出随身带的炭笔写写画画,最后画了一幢跟村子里头的瓦房并无多大差别的房子。
毕竟是要融入村里头的建筑,也不能太出格,如今柳大舅家是首富已经够招惹人眼了,所以陈念莞就不搞特殊了,与村里头的瓦房保持一致。
但外表看起来不能与众不同,屋子里头还是可以搞搞新意思的,所以屋里头的庭院房梁,陈念莞就按自己的喜好来了,每一处布置都详详细细地写清楚各项参数,端看柳大舅找回来起房子的人做不做的出来。
“阿娘,到时候回柳家村,我们就能住自己的房了。”陈念莞笑。
嗯,她们这样子,在现代,就等于是有了在乡下的别墅,度假时会超爽的。
柳氏也笑了,笑得开心。
夫君尚在的时候,在青枝巷陈家住得狭仄,她就想过,要是一家子能住到柳家村来,建个大房子,那该多好。
没料到,夫君去世后,她这个愿望倒是实现了。
看来啊,夫君还没女儿靠得住。
第83章
既然已经确定自己下一步要到府城开冰铺。
陈念莞脑子里就暗暗筹划开来,开店资本有了,首先要买店面,其次要有冰,鉴于商品的特殊性,冰窖肯定要挖的,那最后就是需要人手了。
建冰窖要人,切割冰块要人,运送冰块要人,看铺子也得要人。
人手告急啊!
陈念莞看看柳大舅家里头的几口人。
叹了口气。
柳大舅家四房人的表兄弟姐妹,都被自己薅完了,如今留在村里头的:柳大舅跟大舅母当然不会离开的,大表嫂就快临盆,大表哥自然也走不开的。
四舅跟四舅母一个要帮着柳大舅照看那么多亩地跟田,四舅母则要照顾柳水跟柳叶,嗯,再想薅,也没处下手了。
陈念莞叹着气坐在屋外头时,看着跟在柳大舅跟四舅后头的那串小伙儿,眼神儿一亮。
哎,这儿有那么多乞儿啊。
可以叫他们帮忙呐,要这里找不着,也可以回县城外头的城隍庙里找,让小佑帮着过眼看看人选可不可靠就得嘞?
陈念莞把自己这个念头给柳大舅一说,柳大舅一家子都吃惊了:“你还想开铺子?不是已经开两家了嘛?”
这外甥女再有本事有银子,也耗不起她这么马不停蹄地开完一间铺子又开一家吧?
“我也是为了府城的西店着想嘛!”陈念莞把厉害关系一说,柳大舅们想想,是这个理。
“所以,你要找人手跟你到府城干活计去?”
陈念莞点点头。
“莞莞你既然缺人,不如到牙行买些下人。”柳氏再次提出自己的经验之谈。
“阿娘,我想过了,下人也买一些,这些乞儿也请一些。”
冰铺都是力气活,要的人也多,一来到牙行,未必就能选到合适的,二来,这些做惯农活的乞儿,肯定比一般人勤快能干。
“我记得大舅母说,他们有几个是已经落户柳家村了?”
“哎,有五,不,眼下怕是有八九个人了,你都要?”
“想请四个左右吧,不过,柳大舅你们地里的活干完了?”陈念莞怕自己把人请走了,柳大舅反而缺人。
“没事,今儿都过了立夏,地里该忙的活早忙完了,忙不完的活还得慢慢来。”柳大舅道,“再说,咱这会子不愁没人。我帮你跟他们说一声,莞莞你要挑啥样的?”
“人品好,勤快,力气大的。”
于是,柳大舅去了旁边乞儿那边一说,就带回来了四个人。
人家是有名有姓了,手里也有属于自个儿的地契,就不能算乞儿了,都是年轻小伙,他们的名儿也容易分,都姓柳,一个柳虎,一个柳狮,一个柳豹,一个柳熊。
听着都是猛兽啊,威风!
四大猛兽也长得壮实,虎背熊腰,一看就是有力气的。
据说刚来柳家村的时候,这四人都病恹恹的,但下地干活能耐得很,然后柳大舅家里头提供的伙食没短缺他们的,这半个月一个月就养出个人样来了。
怕柳里正也是看他们年轻小伙儿苗儿好,才愿意让他们成为柳家村人的,乞儿大多数没有自己的名儿,落户时,柳里正就让他们干脆姓柳了,自己取名,他们就取了自己认为是最威风的狮豹虎熊。
陈念莞差点没在心里头竖起大拇?????指,正要跟他们说雇用的条件呢,看后头还缀着一个画风不同的小伙儿。
人看着也精神,就是瘦巴巴的。
看陈念莞往后头看,四位狮豹熊虎也朝后看,“哎,是柳羊啊!”
羊?柳羊?连名儿都跟这四大猛兽相差甚远,他们都是肉食动物,忽而来了个草食动物,站一块儿怎么看怎么不合群。
“陈东家。”柳羊摸着头,笑嘿嘿地,不好意思说道:“我听说您在招人,能不能看看,有没有我能干的活计?”
“你会什么?”陈念莞看柳羊毛遂自荐,反问。
“我,识字。我以前做过大户人家的奴婢,是跟在公子爷身边的小厮,后来又给了管事打下手。后来公子爷家里遭了事,老夫人发善心,把咱这些家生子发还了卖身契,都遣散了。”
柳羊已经过了二十岁,在郎君里头算年纪大的,但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身段又比其他四位矮瘦,所以看起来反而是最年轻的。
“那你识字,又在大户人家做过事,估计有两分本事吧,怎么还落得个做乞儿的地步?”陈念莞不解。
“哎,是,我离开公子——前主家后,本打算带着我爹娘回祖家的,可途中遇着匪盗,爹娘都去了,我苟且活下来,身子受伤,败坏了,人家不愿意招我这么个病秧子。”柳羊难过道。
“那你以为我就会招个病秧子了?”
“不是,我现在身子好多了,不信,你问柳大伯,大伯,是吧?”
陈念莞看向柳大舅,柳大舅点头。
人是当初来柳家村的时候,他挑过的,这柳羊虽然看着病歪歪的,下田种地倒是利索,不耍滑头,其他大毛病也没发现。
“因为你说是要力气大的,柳羊力气不算大,我就没找他过来了。”
谁知道他偏偏就跟过来了。
“那你做人家奴婢的,又识字,不该是有自己的名儿吗?怎么还叫柳羊?”
“我以前的姓,是前主家给的,名儿是奴名,咱不想要。”柳羊摇摇头。
前有柳大舅说可以,后有柳里正愿意让这柳羊落户做柳家村人,怕是没问题的。
陈念莞想了想冰铺的人手,除了卖力气活,还是得有人看着铺子,迎来往送跟算账啥的,既然能做大户人家的小厮,也给管事打过下手,这柳羊还挺适合的。
“那,你会看账簿吗?”
“会。”柳羊连连点头,“我帮着前东家经常查账管账的。”
行了,冰铺的掌柜的人选有着落了。
这年头找个识字会筹算的可不容易,所以当即陈念莞就给他们开了条件,定了薪水,再逐年增加月银,至于工作年限,暂定签契一年。
一年后若表现良好,再继续签契。
一听一年都不愁有活计干,五个人都笑不拢口。
“中,中!”
“陈东家,您放心嘞,咱知道小佑也给陈东家您干活的,大伙儿信得过你!”
“就是十年咱也干,要不陈东家给咱签十年的契怎么样?”
陈念莞笑了。
他们想签十年,她还得考察考察,看他们是不是合格的打工人呢!
这事决定好的当日,张二郎一个人雇驴车到柳家村来了。
陈念莞瞧着吃惊得很。
他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书院专心念书吗?
而后有点心虚。
因为她想起来,要送他的荷包还没开始绣呢!
“这两日休沐,所以就来找你了。”张二郎脸上有藏不住的笑意,欲言又止,“见见你们,明日我就回去。”
古言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跟莞娘都许多日不见了,心里念着呢,再加上他还有事儿想迫不及待地告诉她。
如今见着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等回去再说,让她亲眼见着那个惊喜才好。
“那你来得正好,我们也准备回城了。”
三种酱料都交给舅母们,阿娘房子的事有柳大舅一家看着,开店的人选也找到了,得趁着天气正式热起来之前,到府城买好铺子,建好冰窖,储好冰,不然,等热天来了,这笔营生就白白错过了。
当天晚上,知道姑子一家要回城,大舅母跟四舅母都使出了十八般武艺,给他们做了丰盛的一桌子菜。
因着恰好要做酱料,从渔户手里买了不少鱼虾螺贝,所以那硬菜都以鱼错为主,主食则烙了几张大饼。
看大舅母跟四舅母都抢着下厨,要做好吃的给她一家子表示感激,已经自诩可以跨入高级厨师行列的陈念莞就决定把这个主场让给她们。
自己则只用了个小灶,取了一个瓦罐,切一块肉,做了一道鱼香茄子煲。
茄子是大舅母刚从地里摘回来的,个个都新鲜得很,名副其实的紫得发亮,一看就是味道极好的。
洗干净后,茄子切成条,而后用淡盐水泡着,等泡软后取出,沥干水分,起锅热油,将茄条炒软即可。
将肉剁成蓉,敲一个鸡蛋黄搅拌进去,而后跟蒜头,葱白跟姜片煸炒,同时放入豆豉以及辣子油,等飘香后,才放入瓦罐里,其上放进炒软的茄条。
加汤水后,搅拌均匀,而后阖上盖子,用旺火煮沸,再抽出木柴降低火温。
揭盖加入适量白糖跟蚝油,以及料酒,还有,不是有新鲜出炉的瑶柱酱么,拿来提味正好,放下去后,慢火炖约莫一刻钟。
这时候茄子炖得软香入味,再加入葱花后,香喷喷的茄子煲就好了!
大家都知道陈念莞厨艺好,正等着她做的这道菜上桌尝鲜呢!
等整个瓦罐拿出来,先盛了一瓷碗上来,大家纷纷夹一筷子到碗里,送进口里一吃。
嗯嗯,茄子充分吸收了肉味跟调料的滋味,汁稠茄软,尝起来富有层次感却又不油不腻,入口即融,拿来下饭,相当开胃!
“莞莞,没想到你就单做一个茄瓜也能做得这么好吃啊!”
“我们没试过像莞莞你这么做茄瓜菜的呢,莞莞咋能这么聪明?”
“那是,我们家莞莞可是被那个有名的明海大师指点过的,当然聪明咯!”柳氏为女儿骄傲。
大舅母又盛了一大碗上来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这菜软烂得很呐,又不费牙,很好送粥,莞莞,咱能送一碗过去给那段爷爷吗?”
“段爷爷?是谁啊?”陈念莞还是第一次听这号人物。
“哎,就那群乞儿的长辈啊,说他孙子是在你店里头做活计的。”大舅母道,“段爷爷的孙子,叫啥来着?”
“小佑!”柳大舅道,“他们在咱村里头落脚的时候,还是小佑亲自送他爷爷过来的。”
“对对,段小佑。”
小佑的爷爷,也搬到了柳家村?
作者有话说:
是谁,在敲打我窗~
是谁,在拨动我心弦~
是谁,用热情支持让我把默默码字的脑袋不得不抬起来~
是这位“天静纱”小可爱~
拯救出来~
膝盖献给“天静纱”同学!!
我会继续努力加油哒!!
第84章
陈念莞才知道,那小佑将自己爷爷送到柳家村时,还特意每月给了柳大舅家一些钱银,托他们本村人多照看照看。
念在小佑一片孝心,兼之又是外甥女店里头的伙计,柳大舅一家自然应诺了。
陈念莞跟着大舅母,捧着一碗鱼香茄子走进收留乞儿的那幢庭院里。
“哟,柳大婶子啊,你送啥吃食过来了?怎么这么香啊!”
“柳大婶子,有好吃的?我们能吃吗?”
院子里头的人都跑了出来。
“能,能。”大舅母笑眯眯地说。
陈念莞跟在她身后,手里也提着个竹篮,里头是从餐桌上分了送来给他们的加菜,还有十几个大烙饼。
那柳四大神兽跟柳羊也跟着出来了,一瞧,那柳羊就说:“柳大婶子客气了,咱屋里头还有吃的呢!桂姨跟蒿婶子也都在给咱下厨呢!”
“那有啥的?送过来你们就多吃一点儿,孩子们才正在长个儿呢!”柳大舅母摆手让他们别客气,见柳四大神兽收下拿去分给孩子们了,才问:“段爷爷呢?”
“哎,段爷爷就在那屋里头。”柳羊笑着跟陈念莞打了一声招呼,在前头领路。
陈念莞走进那大通铺的房间里头时,一眼见着了那位段爷爷。
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佝偻着身子,怀里抱着一根拐杖,坐在最里头的角落,嘴角抿着,双眼阖着在打瞌睡,嗅到茄子的香气时,微微把头转了过来,眼皮才慢慢撩了起来,看着陈念莞一行人。
躺他身边的还有个少年,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见着柳大舅母手里的茄子,嘿嘿直笑:“婶子给咱送啥好吃的来了?”
“哎,这是我们家莞莞做的,我看刚好适合你段爷爷吃,就送过来给他尝一尝了。”柳大舅母笑着给这少年跟段爷爷介绍陈念莞:“我外甥女,你们家小佑就是跟着她去了府城的。”
“哎,是,莞莞大姐。”少年赶紧冲莞莞行了个礼,而后嘿嘿地笑,“莞莞大姐当初出事儿,咱还帮忙找过你呢!”
“对啊,?????那次真是多谢了。”陈念莞笑着再次表示谢意。
柳大舅母给陈念莞介绍,这少年叫阿竹,是小佑专门留下来照顾自家爷爷的。
“他姐姐,也在县里的店里做活计,莞莞你知道吧?”
“对对,我姐就是小佑哥给叫过去店里头的,说给陈家河粉店做活计,吃好睡好,还能挣银子,莞莞大姐人不错。”阿竹正朝陈念莞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见旁边段爷爷颤悠悠地站起来,赶紧转身将人给搀扶稳了。
陈念莞看着段爷爷拄着拐杖走到了跟前,朝那碗鱼香茄子看了过去,听得柳大舅母道:“是今儿莞莞给做的一道菜,我看这菜软绵,段爷爷你牙口不好,吃这菜合适,就端过来给你尝尝了。”
段爷爷瞅瞅那碗里头的菜,又瞅瞅陈念莞。
陈念莞笑着跟他说了一句:“段爷爷好!”
是小佑大佬的爷爷,她先前都不知道小佑大佬还有一位爷爷,所以打算过来拜访一下子的。
毕竟张二郎曾经提过一嘴,这小佑的来历怕是不简单,因此她也好奇小佑的爷爷是什么样的人。
只是眼下她看这位段爷爷,也就是个很普通的老爷子,是深藏不露?还是她跟张二郎都想多了?
段爷爷微微点头,再一瞅阿竹,阿竹晓得了,接过柳大舅母手里的菜:“那我替咱爷爷谢谢你啊!”
柳大舅母这才跟他们告辞,跟陈念莞一起出了院子。
陈念莞不知道,她们送完茄子煲离开后,有两个打从她们进屋后,就一直贼头贼脑子盯着她的人。
其中一个人嘴里嚼着方才她们送过来的烙饼,低声问:“都问明白了?她们一家子是明天出发?”
“问明白了,袁哥,是计划明儿离开柳家村。”另一个人点头,“大栓叔都替咱打听清楚了,原本就一家三口,外带一个车夫,不过,今儿这陈四的未婚夫也来了,咱要对付的,就这五个人。”
“那不过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不碍事。咱十来个人,对付区区五个人,绰绰有余。”袁哥将嘴巴里的烙饼全吞进肚子里,美美地舔了舔舌头。
自从听那大建的吩咐,住抚宁县城外城隍庙里的乞儿找到活计,后来又受雇到柳家村,还在这里落脚了,传闻开来后,许多同样处境的乞儿就也结伴到这村子里头来了。
其中有勤快能干的,也有懒惰成性的,更有就是像袁哥等人这种不怀好意,天生坏胚子的,只是隐身在大众里头,未见着利益前,不显山不露水,等见有机可趁时,那歹意,就如蛇的毒液一般,渗出来了。
听说这雇乞儿干活的柳家,就是跟县丞里那陈家河粉店是姻亲,那陈家河粉店是柳家的大姑娘开的,当初乞儿们做的活计,也是给陈家河粉店接的。
眼看着柳家气势雄浑的大庭院,再看运送货物进进出出的驴车,袁哥等人眼红了。
他们早就想打柳家人的主意了,却一直按捺着,原因,自然是想干一票大的。
柳家人有钱,那柳家大姑娘更加有钱。
比起根儿扎在柳家村,有乡里邻居,还有一群乞儿相帮的柳家人,明显柳大姑娘一家子更好对付。
他们守株待兔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了柳大姑娘一家子来柳家村。
在打探情况后,让他们更为欣喜。
这一家三口都是娘们,弱的弱,小的小,身边还没半个护卫,可不是极好下手的肥羊吗?
袁哥等人心里发笑,恰好村里头还有见柳家人起势了看不过眼的大栓叔,两边一接头,要对付柳大姑娘的计划就出来了,劫人,要银票,不怕柳大姑娘不给。
陈念莞一家子在村里头住了多久,他们便暗中盯梢了多久,终于,明儿可以动手了。
袁哥招手,凑到另一个人耳朵前嘀嘀咕咕的,那人一边听,一边点头,而后迅速跑出庭院去找人布置去了。
袁哥拍拍手,拍落了手里烙饼的碎屑,而后哼着小曲儿回房。
经过阿竹住的这间房,听出他心情很好的阿竹奇怪地朝外头瞅了一眼,只见着一个背影,又把头缩了回去。
大通铺上,段爷爷盘腿坐着,用鱼香茄子拌粥,吃得津津有味的,最后连一丁点儿地肉沫跟汁水都没放过,舔得干干净净地,还意犹未尽,回味了好一会儿,才用筷子敲了敲空碗,那阿竹回头,赶紧将碗著收拾起来了,给段爷爷递上了一杯茶水。
段爷爷颤巍巍地抓着抿了一口水,而后慢慢躺在通铺上睡了过去。
*
第二日,陈念莞一家准备回县城了,柳大舅送给她们的山货,装满了一辆驴车。
幸好张二郎有另外雇一辆驴车,不然一准走不了。
离开前柳叶跟萱萱还恋恋不舍的。
“阿娘,叫柳叶跟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嘛?”萱萱哀求,然后掉头去看陈念莞,“姐姐?我们带柳叶一起回去好不好?”
两个丫头片子年纪相仿,臭味相投,怕是感情要好得很呢。
陈念莞看着柳氏。
“我才打算在城里头物色个女夫子,教咱萱萱念书识字呢!”柳氏看陈念莞没反对,转头跟四舅还有四舅母说到,“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你们要信得过我们,不如,就让柳叶搬到县城里头,跟萱萱一起学?”
四舅跟四舅母眼神一亮,齐齐看向陈念莞。
自家这位外甥女这般厉害,怕也是跟她自小有做秀才的爹教她念书识字大有关系,如今大姐说要让自家女儿一起学念书,他们哪有不愿意的?
他家里头的合适上学的柳水,早让他们送书塾去了,就是没有给娘子进学的书塾,单独给柳叶请夫子嘛,舍得出钱银还寻不到合适的人选。
如今大姐开口说要给萱萱找女夫子,那县城里头比柳家村大,人多,再说,大姐家里头就有个读书人,叫柳叶去大姐家,自然是好的,就不知道自家女儿愿意不愿意。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柳叶早忙不迭地应着,掉头去收拾自己的衣裳去了。
早在给表姐烧火就能赚钱银的时候,她就特别乐意到姑母家了。
还不是家里头觉得自己给姑母表姐添麻烦,才不让自己去的!
如今家里头哥哥姐姐都跟着表姐到外头去了,就留她一个人在家,多没意思的,能搬到县城跟萱萱表妹在一起,可好了。
所以,等柳叶飞快地收拾了个小行囊,而后一溜小跑跳上驴车,唯恐被留下时,大伙儿都笑了。
陈念莞嘱咐过大舅母跟四舅母关于酱料的事项后,这才钻进驴车,慢悠悠地离开了柳家村。
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的,尤其是柳叶,那股高兴劲儿一点儿没掩饰,除了跟萱萱叭叭叭地聊丫头之间的小话,就是一会儿叫一声姑母说着山里头的那茬那茬是谁家的,一会儿叫一声表姐问哥哥们的表现,小嘴可甜了。
柳家村很快被抛到了车后,两辆驴车一前一后进入了山路。
大概经过了两座山头,进入第三座山脚下的一片树林时,山路前面横着倒放了一截树干,树干后是几个蒙面持刀面色不善的山匪。
“主家!”大山一惊,长吁一声停下了驴车,陈念莞听得大山惊叫,一掀帘子,看着前头的人眼皮跳了跳。
不好,居然遇上劫道的了!
第85章
被勒令着从驴车上下来时,陈念莞无比后悔自己的反应迟钝。
因为一直生活在昌明的社会,她向来没遇着这等歹人,又兼之来到这世界后,始终没见着穷凶恶极之人,便是两次面对恃强凌弱——一次是陈峯伙同牙婆挟持自己,一次是奎六爷要挟要孝敬银子,也化险为夷了。
虽然过后,也有提过要找护卫,可她戒心始终不够高,以致疏忽了,而没有第一时间想过出门在外得带几个得力护卫出门,再说来往柳家村这么多趟,也没遭遇过什么贼人劫匪,结果便造成今日见着歹人只能束手就擒的窝囊。
柳氏便更不用说了。
手里才将将有几个钱银,根本没想到,自己一家子会成为山匪劫掠的对象。
她记着买下人照看好家里头,也因着从来没富过,缺乏防范意识,所以就忘了有钱人家为人身安全着想,都会给自家添护院跟护卫。
如今两母女均悔得肠子都青了,看着蒙着面逼迫过来的山匪。
“身上的银子,都给我统统拿出来。”
陈念莞跟柳氏各抱住了萱萱跟柳叶,后头被截断退路,在另一辆驴车上的张二郎也被带了过来。
“莞娘!”
张二郎见着陈念莞母女,发现她们没事,松了一口气。
“快点,身上的钱银,首饰,但凡值钱的,都给我乖乖交上来。”劫匪为首的,正是袁哥,他抖着手里的刀,强调兴奋得直发抖。
小佑到陈家河粉店里头做活计那会儿,他就跟几个人过去瞧过,那生意可火爆了,难怪连带着让柳家人?????也发财成为了村里的首富。
这两个娘们身上肯定有不少银子。
即便身上没带,把她家的女儿掳回去,害怕这柳大姑娘不交银子来赎人吗?
瞧瞧,这里头能换钱的,有一二三个小娘子,发了发了,这趟子买卖,简直赚发了。
“莞娘,陈伯娘,给他们。”张二郎护在了四人跟前,那赶车的大山也站在一侧,紧张地看着这群山匪。
陈念莞无论心里头再怎么悔恨,眼下还是照张二郎说的,将荷包取了下来。
钱银到底没有人来得重要。
柳氏也将荷包取下,都交给了张二郎。
张二郎接过众人的荷包,丢给了一边候着的山匪,朝袁哥拱手:“这位……好汉,我们所有人的钱银都在这,还有后面那辆驴车上的东西,都可以送给各位,还请各位笑纳之后,勿伤人性命。”
“笑话!我们山大王做事,需要你个病弱书生插嘴?”袁哥不耐地一把推开了张二郎,而后朝柳氏跟陈念莞走去。
“你们想干什么?”
陈念莞跟柳氏齐声呵斥了一句。
“柳大姑娘,你放心,我们就是求财!”袁哥冷笑着伸手去抓陈念莞,“把你家姑娘都留下,啥时候你把银子送过来了,我们再把人给你送县城里去。”
“你……无耻!”
敢情,挡道劫走了现银还不满足,还想要更多的?
柳氏才愣怔着,陈念莞早摆开架势要跟袁哥拼命。
那袁哥看她不自量力,笑了,才欲说什么,背后猛地被人一踢,一个趔趄,整个人就往地上摔了下去,看得一旁严阵以待的山匪们惊呼了一声“袁哥”。
“谁敢暗算我?”袁哥倒在地上,颜面尽失,狼狈得爬起来一看,是张二郎。
“二郎!”
“张二!”
陈念莞跟柳氏吃惊。
张二郎瞟了母女俩一眼,心里也道一声怪了。
他原本以为破财消灾,这遭劫就过去了,没想到山匪还敢打人的主意,眼见着山匪头子对自家未来娘子动手动脚,他心里憎恨不已,一抬腿,在自己未曾察觉的时候,就将这山匪头子给踢了个狗趴地。
咦?
张二郎一惊之后,猛地想起来,自己似乎,曾学过武艺?
还是救陈四姑娘那次无意中发现的。
“你他娘的不想要命了是吧?敢跟老子动手?”袁哥说着,一把操起身边同伙手里的刀,朝张二郎劈了过去。
奇迹出现了。
张二郎竟是接连躲过了袁哥劈过去的大刀,反而动起手来,几下把袁哥给逼退了。
陈念莞跟柳氏一行人也看得惊疑。
原来,张二郎练过武艺的吗?怎么平时没听他提过?
众人正欣喜怕是能逃过一劫时,那袁哥羞恼至极:“还看着干嘛?快动手,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分银子啊!”
还在一旁懵逼的山匪赶紧举起手里的家伙便朝陈念莞她们围了上去,大山一个人挡了一遍,陈念莞顺势抓过赶驴的鞭子,也打算拼个鱼死网破。
一旁的张二郎早将袁哥丢到了一旁,箭步疾奔,一手一个山匪把人给揪了出去,杀开一条血路护到了陈念莞身边。
“二郎!”陈念莞下意识地就揪住了张二郎的袖口。
“先上车。”张二郎让四个女眷赶紧躲驴车上去。
“杀,给我杀了他们。”恼羞成怒的袁哥再不装模作样,落了面子后连钱银也不要了,恶狠狠地让同伙们将人往死里打。
看张二郎以寡敌众,陈念莞抓着鞭子不时抽打逼近过来的山匪,眼见他们动手越来越凶恨,眼皮直跳,胆战心惊。
这些山匪可不同奎六,那奎六便是地头蛇,可也得在固定的地界生存,是以也有不敢得罪的人,便是欺凌弱小,也得掂量几分日后的形势,怕后头会被人寻仇上门。
可山匪不一样。
这些亡命之徒居无定所,劫了银子,犯了人命,往深山密林一逃,谁知道他们下落在哪?
这便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行事一没顾忌,那狠毒起来,凭张二郎一人怎么抵抗的住?
果然,张二郎脸色难看起来。
驴车里,萱萱跟柳叶吓得抱着一起哭了起来,柳氏眼眶泛红,陈念莞无计可施,绝望之际,忽而听得不远处有人在喊:“是他们呐,他们的驴车在那儿!”
“陈东家!”
陈念莞转身看去,见着丛林里忽而出现了一群人,打头的竟然是四大猛兽,她不由欣喜:“是你们!”
“是我们!”
“还有我们!”
在四大猛兽后头,还跟着一群少年,手里还抓着榔头锄头呢,卷着裤脚,光着脚丫,一脸英勇地朝她们奔了过来。
“是柳虎他们!”劫道的几个人惊疑,“他们怎么知道咱今日要干买卖?”
袁哥见势不妙,丢下同伙才想开溜,便被柳虎与柳熊一前一后一掌一拳给击倒在地了。
张二郎看着十几名山匪推枯拉朽地就败了,猛地呼了一口气,转身看向陈念莞。
“莞娘?你们没事?”
陈念莞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点点头,而后看着缀在这群人后头,慢吞吞走过来的人:“柳羊?段爷爷?阿竹?”
“哎!陈东家,咱这么快又见面了。”柳羊笑嘻嘻地,搀扶着段爷爷坐到驴车辕木上。
“你们怎么会在这?”
总不会是,未卜先知,知晓她们会在这头遭山匪埋伏,及时赶过来救人的吧?
“这事,亏得是段爷爷带我们过来了。”柳羊看着四大猛兽跟乞儿们将这群山匪绑了起来,将他们脸上的布逐一扯下:“姓袁的,真是你。”
袁勝恶狠狠瞅着柳羊,还想口吐秽言,被柳虎一把揪了起来:“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柳东好意收留咱,竟然还敢做出这种伤人性命的事。”
“陈东家,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陈念莞还没回话呢,见到柳氏猛地从驴车跳了下来,奔到其中一个山匪跟前,一巴掌便扇了下去:“柳大柱,你,你好狠的心呐!竟然勾结这些恶人,来抢劫我们?”
陈念莞听着这“大柱”有点耳熟,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
不就是那抓着自己唠叨的大柱婶子的男人么?听柳大舅母说,这大柱叔——姑且得唤一句叔,老早就打他们家的酱肉干跟蚝油的主意了,夜里做过贼还摸进过家里去。
是眼见着前头儿没得逞,就施出了拦路劫道这等毒计?
因为牵扯到柳家村的本村人,再加上这群乞儿假扮的山贼落脚也在柳家村,所以陈念莞一行人不得不折回了柳家村。
回程途中,陈念莞才知晓,今儿柳羊等人照常跟着柳大舅下地耕种,那阿竹也带着段爷爷散步去了,谁料散着散着,散到田埂,段爷爷就敲起了瓷碗。
嗯,段爷爷口不能言,但随身带着一只瓷碗一双筷箸,平时有啥吩咐,便拿出瓷碗来敲着行事。
“咱听段爷爷敲的意思,是要咱跟着跑圈呢,谁知道阿竹推着段爷爷坐着驴车,就把咱带到这来了。”
柳羊他们还纳闷呢,平日里头农忙,段爷爷早放松了他们的锻炼,怎么今儿又捡起来了?还挑这个时候?还领着他们跑出柳家村,翻了两座山了!
他们直以为会就这么跑到县城去了,而后就远远见着陈念莞他们遭匪了。
陈念莞听得一愣一愣的。
段爷爷乍知道她们会遭匪呢?
对了,那山匪头领袁勝就是乞儿堆里头的人物,所以段爷爷是有什么手段知晓了,才带着众人来救他们的?
哦,不对,柳羊跟四大猛兽他们,说什么锻炼?
段爷爷跟这事儿怎么有关?
“嗐,陈东家你是不知道,咱先前都是乞儿,吃不饱睡不好,要身子再不好,很容易就没了,尤其是天冷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睡着就去了。”柳羊解释,“再加上段爷爷跟小佑小哥没来咱住的城隍庙的时候,那城隍庙里头的人为了个地儿,也是你争我抢的,就没个安生。后来小佑带着段爷爷跟芳姐姊弟来了之后,收服了那些不听话的乞儿,咱才算住安稳了。”
有地儿住后,乞儿们便各凭本事,在县城里头讨生活了,小佑也不例外。
这不,陈念莞认识他的时候,不就是在王德手底下打杂的么?
“那小佑小哥见咱身子孱弱,就教我们扎马步,练跑强身健体,偶尔也划拉两下。”柳羊说着,也笑了一声,“咱身子能慢慢变好,也是托段爷爷跟小佑小哥的福啊!”
“那小佑,真会武啊?”陈念莞问。
“他功夫比咱都好。”柳羊点头:“哎,听说段爷爷以前就是练过武的,可惜老了,平时指点咱两下子还是可以的。”
既然小佑大佬会拳脚功夫,那放后厨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她遭了这难,回头肯定是要找护卫的,要不,再给小佑大佬挪个工位?
第86章
本村人犯了事,自然是要禀告里正的。
那劫道的一干人等,谁也没逃走,都给逮着,就丢到了乞儿住的庭院里头。
闻讯?????过来的柳里正,看着大柱,恨铁不成钢,而赶过来的大柱婶子见夫君被五花大绑,嚎啕大哭,给柳大舅家里人一个个求过去。
“大伙儿,咱家大柱只是一时糊涂哇,看在他早死爹娘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吧?”大柱婶子求过了柳大舅等人,又跪到了柳氏跟陈念莞跟前:“柳大姑娘,陈四妹子,我给你们磕头了,饶他一回吧?”
那袁勝等人有不少先前就是被柳家村收留的,出了这事儿,他们自然是要被逐出柳家村的,其他想留下来的乞儿也得引以为戒。
麻烦的是柳大柱。
虽然气恨他干出的混账事,可一番教训之后,柳里正给他说话:“这些心术不正的乞儿,自然是得送官的,可是这大柱,能不能,咱本村人里头内部解决?”
柳里正的意思很明白,他怕将柳大柱送官,外头的人知晓了他干的拦路劫道的营生,败坏了柳家村的名声。
毕竟,今儿是讲究宗族的朝代,族人犯的错,很容易就影响到本村的人。
譬如说村子的地位,柳家村人的口碑,以及,柳家村人日后对外村的联络交流。
最简单直接的例子就是,若知道柳家村里头有人做匪贼,别村别地的姑娘不会愿意嫁这里头的儿郎,而柳家村里头的娘子也难在外村外地找到婆家。
因为别人一打听,哟,那是做贼匪的人家村落啊,一句话,就能将柳家村的名声打到最低谷。
若是换作平时,陈念莞定是要送这柳大柱见官的。
可是她想到了府试那一回,她在楚州府听闻的,关于陈念蹇风评不好的流言,她就沉默了,再看柳大舅他们,亦是一脸为难。
她要坚持送大柱去见官,不说这大柱的罪行给柳家村抹黑,更怕这人走投无路,不知晓会怎么污蔑柳家村的人。
万一,他攀咬上柳大舅一家子怎么办?
她闭了闭眼,窝着一肚子气问:“若是不送他去见官,柳里正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咱不报官,免了他牢狱之灾,作为交换,咱将大栓一家子也剔除族谱,从此,他就不再是咱柳家村的人。”柳里正看着耷拉着头默不作声的大柱,叹息,“他这一家子还想在咱柳家村住下去,就得给我老老实实做人,要有再犯差池,就逐出柳家村,你们看,行不?”
论起来,柳里正还是大柱的长辈,看着大柱长大的。
大柱性子不好,平日里偷鸡摸狗的,事儿小,说过,屡禁不绝,也就算了。
谁家村里头没个赖子泼皮?不干啥伤天害理的事,村人忍忍也不会怎么发作。
可纠结外人,劫掠本村的人,甚至还想杀人灭口,那就是捅破天的事了。
这样的人,不能留。
虽然柳里正对大柱有着长辈的一份情谊在,到底是拎得清的村官儿,他这么一处置,双方都偃旗息鼓下来。
当即就派人通知了县衙里头的官衙来拿人了。
这事不仅让陈念莞一家子警醒,也提醒了柳大舅等人。
如今他家是柳家村首富,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眼馋着呢,万一再遇上有人使坏怎么办?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听说了那群乞儿如何救下外甥女的,柳大舅跟柳四舅便心动了。
他们打算就雇用这些乞儿做柳家护卫,反正雇用他们做农活是雇,当护卫也是雇,同一伙熟悉的人,出两份工钱,换得平安,也值了。
那担心农忙过去后没活计没着落的乞儿们当然很高兴,应允下来后,保证天天锻炼身子,务必让自己做个合格的壮实护卫。
这场风波便这么平息下来。
而陈念莞一家则不得不又在柳大舅家再住了一宿。
大舅母等人给她们重新张罗吃食压压惊的当儿,陈念莞则去厢房见了张二郎。
“二郎,你有受伤吗?”
张二郎朝陈念莞笑笑,摇头,“你呢?”
“还好,有你护着我嘛!”陈念莞想起当时的情形,看张二郎的眼里都带着光,“你可没说过,你也会两下子拳脚功夫!”
其实他也不知道啊!
“以前,家里请过师傅,练过几招。”张二郎面上干咳,不好意思道,“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读书人都得通习一二。”说着,便又瞥了陈念莞一眼。
所以,可别以为,天底下所有书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至少,他就不是。
今日能护上她,是不是自己亦非百无一用呢?
但愿,能让她对自己,更满意一些。
张二郎心里头的这些话,陈念莞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她对发现张二郎习武这事,颇感意外之余,亦是欣喜。
有个能耍功夫的夫君,很好,至少不怕被人挑恤生事时,自己没人镇场子。
陈念莞笑眯眯地看着张二郎,心里头在想怎么说服小佑大佬专职做护卫。
等陈念莞一行人第二次离开柳家村时,怕途中生事,干脆叫上柳羊还有四大猛兽一起护送上路。
告别时,却生了意外:段爷爷坐到了她们离开的驴车上,怎么劝也不肯下来。
“爷爷怕是跟小佑小哥分别的时日久了,也想进县城看他。”
“可小佑哥明明不在县城,在府城呐!”
到底是昨儿救过她们的恩人,看这架势,老人家是要跟他们离开柳家村的意思,按照如今陈家的家底,多养一个老人家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就添两双筷子的事,这人带出去了,还有阿竹跟着照顾呐!
所以陈念莞就把固执的老人家带走了。
一行十来人,浩浩荡荡的上路,可别说,陈念莞觉得倍儿有安全感,当即决定一回县城,就让柳氏去物色护卫去。
抚宁县里头,也有人正等着她呢!
是特意到抚宁县来给她送分店盈利的李富商。
“陈东家!”李富商跟陈念莞约在陶然居见面,一看她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李老爷。”在诸多合伙人当中,除了张掌柜,李富商算是陈念莞打交道最多的。
毕竟,除了河粉生意,她还跟李玉铨老爷做过硝石的买卖,而如今她打算在府城开冰铺,自然,也得仰仗他帮忙。
“哎呀,咱这辈子能认识陈东家,可真是三生有缘呐!”李玉铨哈哈笑着,坐下跟陈念莞寒暄一番后,递上了四月份分店开业以来的分红,“瞧瞧,陈东家可真是咱们的送财童子呀!”
看李玉铨笑得那么开心,陈念莞自然猜到他那分店生意不差,这分红不薄,虽然心里亦是兴奋,但也没急着去瞧有多少,反而按捺着雀跃,旁敲侧击地问起他那瓷窑生意。
李玉铨何等精明,马上猜到陈念莞的别有用心:“怎么?陈东家对瓷器营生有兴趣?”
“哪里哪里!”陈念莞赶紧摆手,“我哪里有李老爷这么大的本事,我多问一句,就是想问问,你手头上那硝石,够用么?”
李玉铨原本正捧着茶盏喝茶呢,听陈念莞提到硝石,又把茶盏放下了,“怎么?上一次我卖给你不少了,还不够?你是拿那东西干啥去了?也是赚钱的买卖?”
可不是赚钱的买卖吗?
一块冰可是寻常能卖到二两到一两银子,若是有地方储存,冬季的时候存好冰,那夏季来了,光卖冰就已经能赚得瓢满钵满了。
不就是水凝固的块状物嘛,那么值钱,简直可以空手套白狼!
哪像她们,辛辛苦苦的做酱肉干,磨米浆,烤烧鸭,一斤也卖不到这个价。
卖冰,里头利润大着呢!
当然,这话是不能跟李玉铨说的,不然等这些精明的商人知道了这法子,又有能接触硝石这般便利的条件,他自个儿开起店来,自己就没先机之利了。
便是她愿意让他知道,也得等自己先赚一波再说。
所以陈念莞摇摇头,胡乱扯了个由头,“有样新的吃食要用到这玩意儿,可尝试着做了几次,都没成功,所以啊,还得劳烦李老爷,能不能给咱卖几斤?”
李玉铨才从河粉店里头赚不少,心情很好,刚要点头答应,又顿了顿,“我记得,陈东家你说过,若是我要再开这河粉分店,还得找你另外签契?”
“怎么?李老爷这么快就想开第二家分店了?”陈念莞吃惊。
“我年轻时候行商,天南地北地走过,很多地儿,我都熟。”不然,他名下那么多产业,哪儿来的?
“照你这种模式,我多到几个地方开多几家,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李玉铨笑着看向陈念莞,“陈东家不如先给我签个三家分店的契约,那你找我拿硝石,要多少,我李某人尽量满足你。”
“好。”
一能多拿三家分店的红利,二能马上解决她开冰铺最关键的原料,分明就是送银子上门的,陈念莞哪有不答应的?
当即乐滋滋地一口气跟李富商签了三家分店的契,也一家收了五十两银子当做提供新手大礼包的费用,来取的届时让李玉铨想办法送?????五十斤硝石过来。
李玉铨表示完全没问题,他回头就找人去搜罗,只是得按此分批送过来。
陈念莞也表示没问题,两人商谈好细节后,她这才拿起他给的红封,拆开一看,四百两银子。
好家伙!
比楚州府东店的盈利还多!
难怪李老爷还想多开几家!
陈念莞抓着银票偷着乐,这头还没窃喜完,另外一头,那窦家兄弟也找上门来了。
自然,也是送银票的。
那窦家兄弟亦跟送银子给陈念莞的曾老爷以及李富商一般,满脸笑容,所以陈念莞亦是心情很好地照例寒暄几句,当面拿出分红时,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至少五秒。
“这是?”
“陈东家,便是四月份咱们分店盈利该分给你的银子。”
“二十两?”
才二十两?
陈念莞暗自灵魂发问。
第87章
陈念莞神情怔了怔,拿着手里头的两张十两银票,看着窦氏兄弟:“是二十两吗?”
“没错。”
窦氏兄弟一点儿没察觉到陈念莞的不对劲,脸上的兴奋显而易见。
“那陈家河粉店的营生果然可以做,咱回老家县城,这卖河粉的咱是第一家,城里人都喜欢这新鲜玩意,那店里头一个月就赚了这么多。陈东家,咱很快就能赚更多的银子了。”
两兄弟相视一笑,均期待得很。
陈念莞明白了,估计是窦氏兄弟开店的地儿的小县城,店面估计不大,再加上或许是刚刚从商,没有曾老爷跟李富商那么擅长开店事宜,一个月下来才赚了他们店将将半成的银子。
她或许觉得少,可对于窦氏兄弟来说,估计才刚刚回本。
可不是,若换在她还在出摊卖河粉的时候,她也会觉得一个月赚一百两银子就已经是超厉害的一笔巨款了。
明白这一点后,陈念莞面不改色地将那二十两银子收下,想到两兄弟以前是镖行的,说起自家打算雇用一些在镖行做过活的伙计,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帮忙物色一些人选。
“陈东家是打算找女镖客?”窦氏兄弟惊讶。
陈念莞点头。
她自然知道,这年头女镖客难找,可自己一介单身女郎出门在外,雇用男护卫不是不行,只是麻烦,还得处处避忌,如果可以,她想尽量给自己找个女护卫,拳脚功夫最好是能以一敌百那种。
“咱行镖不说女镖客少,就是有,很多到年纪就不干这一行回家去了。”窦氏兄弟说,“再叫她们给人做护卫,她们也一般不愿意干这种活儿!”
陈念莞未免失望。
窦氏兄弟互相看了看,再问清楚陈念莞是给自己找的,犹豫了一下,才道:“要是陈东家带在身边的,只看护您一个人,也不是说没人,就是,年纪小一些,饭量大一些,不知道陈东家你嫌弃不?”
窦氏兄弟给陈念莞推荐的,是同族的堂妹,叫四丫的。
家里头穷,可堂妹却是个力气大的,还忒能吃,当初堂叔家里头实在揭不开锅了,窦氏兄弟在镖行干活儿,院子里头缺干粗活的仆妇,于是就托他们把人给带走了。
那时候四丫才七岁,就能举起院子里头成年汉子轻易托不起来的石磨,使唤她干镖队里头重活粗活,好用得很。
四丫才这般活了下来。
如今窦氏兄弟都不在镖行干了,叫四丫给自家开的河粉店帮忙,但四丫不愿意。
她自小在镖行,眼看着镖队里的活计练武学艺,跟着也学了几年,吵着要跟镖队一起护镖行走江湖,那堂叔婶子哪里舍得?一直央窦氏兄弟劝她来着。
窦氏兄弟劝不动,四丫是铁了心要让自己一身的功夫有用武之地。
当然,行镖要看身手,做人护卫自然也要看身手,窦氏兄弟就觉得,陈念莞要不嫌弃她年纪小,吃得多,叫四丫来给她干活或许能说得动人。
“她年纪小?今年多大啊?”
“她啊,今年才十二呢!”窦氏兄弟道,“陈东家,您看?”
“她要愿意,那叫她过来吧。”陈念莞也知道做护卫的姑娘可遇不可求,如今见当真能找着一个,不久饭量大了些嘛,她有银子,养得起人,只要这叫四丫的当真好使就可以了。
于是,窦氏兄弟便告辞离开,说不日便叫人把四丫带过来。
陈念莞坐在雅间里品着茶,正待歇息一会儿后回家,见彭东家笑盈盈地擎着一壶茶走了起来,“陈四姑娘!”
“彭东家!”陈念莞笑着将茶碗放下。
算算时间,这彭东家送到隔壁地店里头培训的厨子应该学成,这个时候已经在返京途中了。
抚宁县离京城远,等回到京后筹备开店,又得耗费些时日,想从彭东家这手里接到分红,怕还有些时日要等。
彭东家给陈念莞送了一壶好茶,“这些天,陈四姑娘手头上进项不少啊!”
那分店合伙人来找陈念莞,到陶然茶居谈天说地,这些天彭东家俱看在眼里。
当初他亦是见着陈念莞总是把人往他茶居里头带,才听闻了陈家河粉店贴出招子找合伙人共同营业店铺的事的。
至于他送人到陈家河粉店里头学艺,跟陈念莞签订协议开铺子,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
如今学成出师的厨子被他送回了京城,他也了却一件心事,但愿能收到好讯。
陈念莞看着彭东家,倒是想起了自己即将要在府城开的冰铺。
啧,卖冰呢,这盘营生是专做有钱大户跟权贵生意的,那铺子一开,应当比陈家河粉店更打眼。
就是这样也引来了地头蛇奎六,要她的冰铺一开,指不定还会得罪什么人。
她在府城始终根基太浅,要不,找棵大树一起合伙,好乘凉?
反正上一次奎六到店里头闹的时候,她就已经将京城彭尚书的头衔打出去了,干脆直接拉彭东家入伙,他只需露个面,那她陈家背后靠着彭家就名副其实了。
陈念莞心念一转,就笑嘻嘻托着下巴看着彭东家:“彭东家,我在府城要开一家新的铺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入点小钱,做个幕后东家?然后每月等着就有银子收了。”
既然他都对陈家河粉店这么感兴趣,她主动让利,估计他会同意吧?
彭东家失声笑了,捻着手里的茶碗盖,“这么大的好处,陈四姑娘还是留给别人吧!”
欸,居然不为所动?
“彭东家就不先问问,我做的是什么营生?能赚多少银子?”
彭东家摇摇头,“我看陈四姑娘啊,并不需要我彭某人给你做合伙人。”
“哦!”陈念莞失望。
彭东家看着她:“不过嘛,你实在想在府城的店给自己找一个合伙人,我倒是可以引荐一位合适的人选给你。”
陈念莞怔了怔。
“明儿你再来一趟,我给你写封引荐书。”彭东家是什么人呐?一下就看穿了陈念莞的小心思。
“我们彭家,毕竟根基在京城,别处的人,未必会卖我们彭家这个面子。”彭东家淡淡笑了笑,“你想给你在府城的铺子找依仗,还是找楚州府的世家,更稳妥。”
陈念莞尴尬之余,讪讪地笑了。
大佬就是大佬啊,啥都瞒不过。
但既然彭东家愿意帮她引荐,又听他的意思,那引荐的人在府城是世家,估计来头不小,陈念莞心里感激得很。
回头把这事跟柳氏一说,柳氏定定地看着陈念莞,许久才叹息一声。
陈念莞知道,柳氏这是想起亡夫了。
那彭东家为何会在拒绝自己之余,还乐意给自己引荐府城里头的世家?还不是看在死去的陈鸣的情分上吗?
听说彭东家跟范夫人感情要好,自己没有成亲,就将范夫人的孙儿视为珍宝。
而这珍宝偏偏却是陈鸣拿命保下的,可不就对她们陈家的人刮目相看了?
陈念莞想到因着陈鸣的救命之恩得来的诸多便利,心神也是一下恍惚,恰在这时,那张二郎也来找她。
“莞娘,我有事想跟你说!”
张二郎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赧然。
自从在奎六跟前直接唤她莞娘,在外头时他就一直没改口了。
“什么事?”
“你能,跟我出去一趟?”张二郎说道,看陈念莞蹙了一下眉,便又很快补充,“不远,就在隔壁。”
不远?就在隔壁?
隔壁不就是何木匠家吗?找何木匠有事?
陈念莞跟在张二郎身后出了门,才要向左转,那张二郎赶紧叫住了头,“不,莞娘,在这边。”
左邻右舍,左邻是何木匠,右邻她记得是一户本地人,张二郎啥时候跟他们这么熟了?
张二郎见陈念莞跟过来了,从袖口里掏出钥匙,把门推开,伸手让陈念莞进去。
陈念莞才发现里头没人。
不对,张二郎怎么会有这房子的钥匙?
“张二郎?”
“这房子,我买下来了。”张二郎看陈念莞尤站在门外不进来,自己率先走了进去,“你看看,喜不喜欢?”
“你买下来了?”陈念莞吃惊,这房子?????,成张二郎的了?
“这房子,是我买下来送你的。”张二郎不好意思地拂袖,掩了一下脸,“总不能,咱俩成亲的时候,我还没个地迎娶你过门吧?”
他早就想买一处自己的房宅了。
便是穷,可安身之处还是该有的,若不然,当真成亲的时候,还在莞莞家吗?
所以,这次府试下注的赌资赢来的银子一拿到手,他心里就有了盘算。
莞莞一家就三口人,都是女眷,若住得远,怕照顾不到他们,所以,婚后莞莞跟自己与柳氏跟萱萱住得越近越好。
那宅子就还是选燕来巷里头的吧?回来后他就逐门逐户上门问,有谁家愿意卖房子的?
可大多数都是抚宁县本地的,又住得好好的,当然很多人都不愿意啦!
这户人家也是本地人,但他看过里头的格局,而且又在陈家隔壁,所以他最属意这一户房子了,本来他们是不愿意卖给他的。
后来,张二郎托牙人在跟燕来巷相似的里弄找了一家大小相仿的房子,又愿意另外多给二十两银子,那户人家才终于松动,愿意搬走,这房子才算是给他买下来了。
陈念莞张了张口,然后一想不对,“你哪来那么多银子买房子啊?”
当初她从曾老爷手里买下隔壁那宅子可是前后用了差不多二百两,这房子看起来比她买下来的隔壁院落还要好呢,肯定更贵,张二郎拿哪来那么多钱银?
张二郎在两个店铺以及分店里头的分成都还攥在自己手里头呢!他每月月例就十五两,再不济就是以前抄书存下来的银子,能有五十两都算好大一笔钱银了。
瞧瞧这房子,怕是没有二百五十两拿不下来。
“张二郎,你做贼去了?”
张二郎一怔,抚额,“莞娘,原来你这么看我的?”
“不然你怎么买得起房呢?”
“总之,这买房子的钱,来路清清白白的。”
虽然是赌来的,但也确实来路明确。
本朝并没有禁止在学子们应考期间开设赌项,是以府城的客栈拿学子案首们下注,亦是官家许可的,张二郎利用自己对陈念蹇的信心,在没人看好他的时候下注,也算是明智的风险投资。
虽然后来有学子偷偷加注,到最后导致赔率下降,可整体押陈念蹇拿榜一的人还是少,张二郎分散下注得多,所以虽然赌资不大,可却赢得多,所以才攒到了一笔买房钱。
“原来你是有自己偷偷藏私己银子的。”张二郎不明说银子的来源,陈念莞就不依。
“莞娘!”张二郎无可奈何,只好将自己下注赌赢陈念蹇是县案首的事道了出来。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陈念莞不是死板的人,上一世的时候她也会过海去赌场娱乐娱乐,到跑马地看看赛马,但她是个有原则的人。
“你可不要变成赌徒,变得烂赌成性。”陈念莞告诫,“不然,我休了你。”
张二郎握着拳头又干咳一声,发誓以后绝对不会随随便便拿银子去赌的。
“我们成亲后,我的所有钱银,都让你来管,你拿着,就不用担心我会去赌了。”
“那还差不多。”陈念莞放下心来,那张二郎大着胆子伸手抓住了她的柔夷,陈念莞一下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着他。
“莞,莞娘,等我乡试过了,做了举人老爷,咱,咱就成亲,好不好?”
陈念莞想了想,伸出手指数了数:“可你还不是秀才,不是成了秀才才能考举人吗?”
“我觉得,我能考中秀才。”张二郎颇有信心道,“所以,等我成了举人老爷,咱,咱就把喜事办了?”
陈念莞正想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这事,得你叫人跟我阿娘说吧?”
“我正有此打算。”张二郎笑了,松了口气,“只是,想先问过你!莞娘你答应,这事自然就定了。”
陈念莞瞧着那晃眼的笑脸,抿抿嘴,羞赧地垂下头去,心里却暗呼:哎呀,自己真要成家了,简直一点现实感都没有。
第88章
陈念莞晕乎乎地走回自家堂屋去找柳氏时,柳氏正左又愁今日到牙行去买人,没见着心水的候选,右又愁等人买来了,要放哪儿安置才好。
自从买了这小玉莲姨等人回来后,院子里的厢房都住满了,如今要买两个护卫兼做杂役,也不知道怎么安顿才好,正开口跟陈念莞说着呢,那陈念莞只听得阿娘说没地安置护卫,脱口说了一句:“实在安排不下,让他们住隔壁好了!”
“隔壁?”柳氏一下笑出声来,“左邻还是右舍啊?谁家买两个护卫回来,还塞别人家里头住的?万一真到用得上他们的时候,还得临时到左邻右舍去叫人?”
“不,阿娘,右头,那屋子,是咱家……”陈念莞说到是咱家的,转而又改口,“是张二郎家了。”
“什么?”
等柳氏听陈念莞说,张二郎将隔壁的房子买下来了,竟也是愣怔了半晌,看着陈念莞:“他倒是个心好的,这样一来,就是你嫁了,也还是住燕来巷,与阿娘跟萱萱都近。”
“岂止是住得近,简直可以住一起呢!”陈念莞笑了,“我跟他说过了,既然那房子都买一块儿了,咱们两家的房子可以打通了,在墙上开扇门,可不就是一家人了嘛?”
“他愿意?”
陈念莞捧着小脸高兴地使劲点头,“当然愿意。”
柳氏也忍不住笑了。
其实她心里头也在担心,这婚事跟张二郎是定下了,可届时礼成,那宅子在哪处呢?
总不致于让自家莞莞掏钱,给张二郎买一个吧?
还是说,那婚房就定燕来巷自家?
结果如今张二郎把房子给买到手了,她操的心也能卸去一半。
既不怕女儿届时成亲时,夫君没自个儿的屋子让人笑话,也不怕女儿嫁得太远,她心里挂念担心。
“阿娘,张二郎好吧?”自己找的夫君,真是没话说,能文能武,还能看。
“好,好,那你是不是该好好准备自己出嫁的事了?”柳氏问。
便是小户人家,这等婚仪的事也该早早地操办起来。
“阿娘,这些琐事,您看着办就成了嘛!您忘了,我还得回府城去开铺子呢!”陈念莞瞄过一眼那三书六礼的章程,瞧着那繁琐的事宜便头疼。
原本这事也不需要自己揽下的,再说她也不是本土人事,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于是就全丢给柳氏了。
“行行,阿娘帮你看着,可嫁衣,你自个儿的喜服,总得自己也绣吧?”柳氏说到这儿,想起来先前陈念莞找自己绣给张二郎的荷包,“二郎的荷包,你绣给人家了?”
陈念莞苦着一张脸摇摇头。
那嫁衣的事,她早说过自己不会,要找绣娘订做,可柳氏偏不愿意,看女儿实在忙不过来,无奈之下,把这活儿包了。
自家女儿的喜服,给谁绣都不放心,恰好她绣工不差,那就自己来做吧。
“你忙,别的都可以不管,就是喜服,阿娘也可以帮你做,唯独给二郎的荷包,身为人家娘子,这么一小件物件都不给自己郎君做,于理不合。”
“我知道了,阿娘!”
陈念莞嘴巴上应着,回到房里头,掏出了绣绷子,看着上面的描绘出来的花样子,叹了口气,捏着针,认认真真地绣了好一会儿,瞌睡就上来了。
等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觉得腹部一阵抽痛,才又清醒过来。
那感觉,怎么那么熟悉?
陈念莞揉着腹部,按了按,阴阴的疼,再察觉到异样,心里头一惊。
不好,居然在这个时候,大姨妈来了。
陈念莞手足无策,爬下床,赶紧打开箱笼找替换衣物,而后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呃,她没有卫生巾,咋办?
平时没这个需要,这等隐秘的事也从来没问过人,不过听柳氏提过一嘴什么月事带,当时她没留意,所以,只能找柳氏拿这个,月事带?
“阿娘!”
一阵兵荒马乱后,陈念莞换了衣物,钻进被褥里乖乖躺好了。
柳氏将几个月事带丢给了她:“所以就说,平时再忙,一些小物件你也得自己学着缝制,不然,下一次阿娘不在身边,你打算怎么办?”
陈念莞尴尬地笑了笑,随手抓起柳氏给的月事带,一把抓着全藏进了被褥里。
唉,来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觉得这么麻烦的,要不找个缝纫技术好的给自己专门做衣裳跟这月事带好了。
陈念莞原本打算明日拿了彭东家的名帖跟引荐信,就回府城的。
如今已是天气正当热的时候,建造冰窖需要时日,买铺子也需要时间,再耽搁下去,她一块冰没卖,这夏日就过去了。
人算不如天算,谁料到大姨妈会在这个时候造访呢?
陈念莞眼看自己没办法按时启程,干脆窝在厢房里头琢磨月事带,学着自己缝制了一条,瞧见那绣了几天都没绣完的荷包,忽然计上心来?????。
嗯,她虽然绣工不行,但上一世,她也学着随大流玩儿过十字绣啊!
既然都是要绣出花样就得了,她仿造十字绣这么绣个荷包,不就可以了吗?
陈念莞当即找出了炭笔,而后重新选了一块水青色的绸布——炭笔黑色,深色不大容易留下笔锋,浅色比较看得出黑色炭迹。
先在绸布上画出花样子,而后,用炭笔画刻度一般,一个个“+”字画上去,等画满了整个花样,那绣线的坐标就全定好了,接下来照着逐个“+”字绣满,就大功告成了。
因为陈念莞并没有想绣多复杂的,给选的花样不过是个几片荷叶,一个含苞待放的莲骨朵儿,统共也就选了四个颜色:荷叶深绿浅绿两种颜色,莲骨朵儿粉红白色两种颜色。
给标上了“+”字符号后,很快就绣好了。
陈念莞看了看,满意得很,里头多缝了一层布,而后缝制成了荷包。
拿过去给张二郎的时候,张二郎一脸吃惊:“莞娘?伯母不是说你身子不舒服吗?怎地还给我绣荷包?”
说着赶紧起身去搀扶她,“伯母不是说要好好躺几日吗?怎么就起身了?你说一句,我叫莲姨去拿便是了。”
陈念莞有点不好意思。
每个月都不舒服的那几日,让她也说不出口,干脆直接问:“喜欢吗?”
张二郎怔了怔,看着方才接过来的荷包,嘴角翘了起来:“喜欢,莞娘绣的,都喜欢。”
“好不好看?”
“好看,莞娘绣的,都好看。”
张二郎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只荷包,爱不释手,笑得合不拢口。
陈念莞呆呆地看着张二郎笑得好看的那张脸,咕咚咽了咽,而后飞快地转过身,嘟囔一句:“呆子。”
说完便也不由得低头笑了起来。
“莞娘?”后头张二郎又喊。
“我回去歇息了。”
陈念莞回房里头,看着弄乱的绣绷子,还有凌散的碎布、绣线,忍不住捧着发红地小脸:他居然那么喜欢,那她得空多绣几个,也不是说不可以的。
这日稍迟些的时候,柳云来看她了,还带了一些亲手做的红枣糕。
“表姐,听说这个时候,吃这个补血。”柳云不好意思地表达自己对表姐的关怀。
陈念莞笑着接了过来。
“表姐,我听说,你迟些回府城,还要开铺子?”
半年前,那个连一两银子都不敢拿的柳云还显得胆怯懦弱,但眼前的这个表妹,则显得大方多了,甚至也紧跟家里头的哥哥们的步伐,跟陈念莞谈起了生意。
“表姐的新铺子也是要找合伙人的吧?表姐你看能不能算我一个?”柳云大着胆子问。
陈念莞笑了。
啧啧,瞧,这就是自己教出来的好大厨啊,跟表哥表弟们一个样,有志气。
“能,当然能。”
在陈念莞的商业版图里,柳云可是不能或缺的一位,只是时候暂且未到而已。
要怎么跟她解释这个原因呢?
还是说,不开冰铺了,揣着怀里头的二千多两银子,直接到府城开一家酒楼?
陈念莞根据前段时日了解的府城的情况,估算了一下自己手头的银子,还是暂且按捺下了开酒楼的冲动。
不行,不行,稍安勿躁。
冰铺是一定得开的,这不仅关系到当下陈家河粉西店的营生,也关系到将来酒楼的营生,对拥有现代商业理念的陈念莞来说,用冰是大事。
虽然乍看卖冰是季节性的营生,可餐饮业这行尤其少不了冰,不说目前已经用上冰块的酱料储存跟运输,单说肉蔬保鲜,食材储存以及店铺降温,都要耗费不少冰量,夏季的冰是奢侈品,一块冰算最低一两银子,对于河粉店来说,也是一笔巨额的开支。
若是自己不知道制冰也就算了,如今明知道自己可以节省一笔银子之余,还能利用卖冰巨额盈利,分分钟拥有万两银子,这等稳赚不亏的好事,怎能眼睁睁看着银子被人赚去,自己无动于衷呢?
不行,绝对不行。
所以开酒楼的事得压后,让她先把冰铺开起来再说。
“云云表妹,放心吧,我回头再开铺子的时候,肯定会要请你这位大厨过去的。”陈念莞安抚柳云,“你抽空,也给自己多教几个助手,省得将来你调职离开了抚宁县,店里头缺人手。”
“这事表姐你放心。”柳云得到陈念莞的允诺,高兴,“如今店里头苦练厨艺的不仅是我啊,还有郑二哥跟柱子哥,他们如今都抢着想到店里头做主厨呢!我跟阿山哥哥休沐的时候,让他们下厨,从来没出过差子!凭他们的干劲,很快也能跟阿山哥哥一样,独当一面的。”
陈念莞表示吃惊。
她记得,郑二哥跟柱子都是负责出摊的,过了这么些时日,他们居然就能够胜任主厨了?不简单啊!
看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大家都在要求进步,勤劳刻苦得很呐!
因为如今陈念莞算是放手给表弟们自己管理店面的事,至于两个分摊的人手变动,也是柳氏在负责,具体的人事变动,她也没过问,只要店铺能保持正常运作就非常OK了!
毕竟,她这个打工领头人,不能局限在一个店铺里头,还得在新营生上花心思嘛!
当然,这日柳云说自己想做合伙人的事,也让她放在了心上。
她跟表弟表哥们都签契开了两个店面了,总不能不带表妹一起玩儿吧?
所以陈念莞决定,开下一个吃食铺子的时候,一定会把合伙人之一的位置,留给柳云表妹。
第89章
陈念莞这次去府城,带的人比以往都多。
除了柳羊跟四大猛兽,还有段爷爷跟阿竹。
对了,外带一个芳姐。
芳姐就是小佑前头推荐给店里头的女跑堂。
从柳家村带走段爷爷跟阿竹后,他们俩就被安置在河粉店里头,恰好芳姐也住铺子后院,姐弟俩就这么团聚了。
听说陈念莞要带段爷爷去府城见小佑,阿竹要跟着照顾段爷爷,芳姐不放心,一定要跟着过去。
陈念莞听柳羊提过,这芳姐跟阿竹一直是呆段氏爷孙身边的,是以就答应了。
柳氏见乌泱泱一群人陪着大女儿出行,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自从上次从柳家村回程遇见劫道的恶人,她就再也不许女儿像前头那般单身行走。
女儿如今前后差点出事两回了,再来一回,她怕自己受不住。
叮嘱过陈念莞等到了府城,也不能单独外出后,陈念莞也回过头来叮嘱柳氏诸多事宜,主要的有三点,一自然是照顾好自个儿跟萱萱,二是注意带来的瑶柱酱在店里头的销售,三是等窦家的四丫来抚宁县找她时,记得送人去府城。
柳氏自然是一一答应的。
一路顺利回到府城后,自然也是先把人带到陈家河粉店去的。
一来得先找二舅母给钥匙,二来,她要把两种口味的瑶柱酱带到店里头,三来,通知小佑他爷爷来府城了。
在后厨正忙活着的小佑见着段爷爷一行人,当即傻了眼。
“小佑不急,你先好好干活!我把你爷爷带回榴花巷去,等你下工了,你们爷俩可以好好聊一聊。”陈念莞笑眯眯的。
她找了小姑父问了这些日子以来店里头的运营,发现情况良好。
“就是这天时,一日比一日热了,咱得想法子降温,还有后厨的食材,也坏得快,如今店里头多了一项买冰的开支。”
陈念莞拿了账本翻了翻,发现店面用的冰量还算少,主要耗冰的地方暂且是在后厨。
这情况,陈念莞在柳家村的时候都料到了,所以点点头。
看来,冰铺是亟待开起来啊!
等把人都带到了榴花巷,当初租得院子就住满人了:二舅母一家就住了堂屋左右的厢房,东厢张二郎住过的那间拿来用作了客房,西厢则留了一间给自己,余下能住人的是两间倒座房跟另一间西厢客房。
倒座房里头已经住着两个伙计跟小佑等四人,另外一间倒座房给了后来雇用的护院,那柳羊等人拢共八个人,分了两个与小佑同一间倒座房外,其余人等都跟护院一个厢房,住的都是碌架床。
幸亏当初二舅母有先见之名,多打了两张碌架床,不然还真住不下这么多人。
等安顿好他们后,二舅母跟柳迟等人也打烊回来了,得知这回陈念莞带的人手都是为着开新铺子,二舅母一拍陈念莞的肩头:“莞莞啊,你还要开啥店?跟二舅母说,二舅母今儿也攒不少银子,能给凑一份子钱吗?”
陈念莞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柳风也在一头嚷嚷起来,柳迟则是冷静多了,先问是开什么店,多大的店,在哪儿开,开店资金需要多少?
待听得陈念莞想开冰铺,一家三口都愣了。
“卖冰?好哇,咱店里头就缺冰块呢!”柳风一拍大腿,一副苦冰久矣的模样,“表姐你不知道,这府城卖冰的,贵得很呐,一块?????冰就要二两银子,忒贵了,咱要不是开店,还真用不起。”
“可,你哪来的冰?”柳迟问。
“哎,莞莞肯定有办法。”二舅母知道柳家村自家里头,用冰库冷藏蚝油的事。
当初也是没冰,不也是后来莞莞出面解决的吗?
虽然那法子他们外头的人不知晓,但肯定是莞莞想出来的。
“对,是有法子。”陈念莞点头。
不过开冰铺麻烦的一点在于,冰块这种特殊商品,要考虑存储条件,不是随便租一个商铺就可以的,要么找有地窖的商铺改建,要么直接买了商铺后自己建造一个冰窖。
所以,这冰铺一开始的店面投资就要贵很多,而陈念莞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适的铺子。
她这次来府城,带上了之前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全部银钱了。
自己所有的积蓄,加上张掌柜跟孙富商等人送过来分成银子,加上李富商另外开分店付的一百五十两,如今她手头上的钱银足足凑够了三千两。
三千两啊,要是她不做甚么营生,就躺在家里头做咸鱼,安分守己的做个小户女,都可以管够一辈子的花销了。
吃好,住好,玩儿好。
还有每个月不停的进账,她干嘛还自讨苦吃地还要开铺子呢?
那当然是因为赚了钱银还想再赚更多钱银啦,她的目标毕竟是家财万贯呢,三千两,跟万贯比起来,马达马达de捏!
嗯,目标尚未成功,莞莞还需努力!
陈念莞握拳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听得外头传来敲击纱窗的声音,推开窗,见着是小佑大佬,局促不安得捻着手:“陈东家,谢过你把我爷爷带过来。”
“没事没事!”陈念莞笑,托腮看着他:“你听柳羊他们说过了吧?你爷爷救了我跟我阿娘跟妹妹,是我们陈家的救命恩人呢!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可,也不能让爷爷一直住在这!”小佑年纪看着小,可是也颇知世故。
他如今是托了陈念莞的福,在府城的店里头得了活计,他跟另一个伙伴能住在榴花巷,是看在这份活计份上。
那柳羊跟其他人日后是要跟陈东家干活的,住下来理所当然,但段爷爷跟阿竹,还有芳姐不是。
他们是他的亲属,根本没资格在这里白吃白住,如今能收留他们,也是陈东家一番好意。
“等我明儿找到了别的地儿,我就让爷爷他们搬过去。”
“不用这么麻烦了。”陈念莞摆手,“反正院子里的厢房也空着,他们住着也不碍事。”
“可终归不好。”小佑坚决摇头。
“要不,小佑啊,我给你提工钱,那多出来的工钱,权当是他们住下来的租子跟吃食花销,如何?”陈念莞正愁没法子跟小佑开口呢,这个时候这么引诱道。
“提工钱?”小佑眨巴了下眼睛,“可,平白无故的,干嘛要给我提工钱?”
“我想把你从后厨调出来,升职,做我的护卫如何?”陈念莞也不含糊,直接问,“一个月五两银子,扣下一两当做你爷爷跟芳姐他们住这里的开销,那你每个月还能拿四两?”
小佑惊呆了。
他如今在后厨里头干活,一个月也就拿三百文左右,如今说调职就调职,还给一个月五两银子这么高的月俸?
“这,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是东家嘛!”陈念莞笑嘻嘻的。
身为东家,这点特权自然是有的,等小佑做护卫了,那就不算河粉店里头的伙计,这每月五两银子,走自己私帐得了。
“倒是你,愿不愿意呢?”
小佑赶紧点点头,“行,陈东家,这活儿,我愿意。”
到底是从河粉店里头抽走了伙计,陈念莞随后便去跟柳迟等人说了一声,柳迟等人已经从柳羊等人口里知道了她们险些遭劫的事情,心里庆幸,一听说要找小佑给她做护卫,都一致同意,至于后厨助手的空缺……
“没事儿,咱另外找就是了。”柳风大包大揽地说。
“就是,咱店里不愁没人的,前阵子我家侄子也想过来府城做活儿呢!”二舅母也道,“莞莞放心,那厨房重地,不是咱信得过的人,咱不放进去。”
就此,那小佑的调职的事儿就算定下来了。
次日,在去牙行找铺子之前,拿着彭东家给的引荐信,陈念莞带着小佑跟柳羊来到了府城东城区的玉矶巷。
长长的巷子用整块的青石铺就,端得是气派大方。
听说,这一整条玉矶巷里住着,就一户人家。
崔姓,楚州府的百年世家,也是京城宣平侯的祖家。
而彭东家给陈念莞的引荐信,就是来找崔府的崔三爷的。
陈念莞瞧着这巍峨高耸的院墙,心里无端地也生出了一股子敬意,乖乖,这就是本朝侯府人家,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等高层次的权贵,不免有点紧张怎么办?
紧张也要硬着头皮上啊!
陈念莞一路走到了气派的两尊狮子守着的双扇大门前,跟护卫说明了来意,并将那封引荐信拿出来,托他们转交给崔老爷子。
那护卫看了看陈念莞,又打量了身后的小佑跟柳羊一番,这才带着信,进崔府禀告去了。
陈念莞没等多久,便有个管事快步走了出来,一见陈念莞便笑:“陈四姑娘对吧?让你久等了,里头请,里头请。”
陈念莞笑着回过礼,带着小佑跟柳羊,跟着管事便进去了。
陈念莞以为跟自己见面的人会是崔三爷,没想到,这位管事将他们引进了一个偏厅,让奴婢们上茶,送糕点,招呼得相当殷勤,但待陈念莞说起彭东家引荐自己见崔三爷的事,那管家便左右而言他,到最后谈不下去了,才歉意地道:“不好意思,陈四姑娘,你今儿个来得不是时候,咱家三爷出了远门,所以只好让我来暂且招待你们,至于别的事,还得等三爷回来再说。”
“那,崔三爷什么时候会回楚州府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
想问明白等日后再来拜访的机会也没有了!
得,所以,不管那位崔三爷真不在还是假不在,他们是见不着人了。
想想也是,区区一个开商铺的陈家,寂寂无名,想光凭着彭东家的几分薄面,就攀附上关系,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人家怕是压根儿没将她们这种小商人放在眼里头。
陈念莞心里郁结,可面上还是保持着微笑,跟管事平和辞别。
虽然崔府是看不起人,到底也大家风范的把她们迎进门,又好茶好水招待过了,从做法上看,崔家人并没有怠慢她们。
这等世家权贵做派不得不让人折服。
“陈东家,咱怎么办?”走出崔府大门,柳羊瞟了一眼诺大的金漆牌匾,担心地问。
“能怎么办?咱先到牙行直接看商铺呗!”
难道缺了一棵能做靠山的大树,她的冰铺就开不起来了?
她有银子,又有人手,还懂得制冰,靠自己就能行了,先前无论干啥,从卖鱼腐到开河粉店,开分店,不都是自个儿支棱起来的吗?
这点子挫折,对于陈念莞来说,完全是小意思,湿湿碎啦!
陈念莞将这事如拍灰尘一般从心上掸去,一头扎进看商铺的奔波里去了。
第90章
冰铺要长久做下去,当然要考虑铺子里头的冰窖可以维持足够的存冰量,至于自己动手用硝石制冰,只能用在非常时期的对策,或者是紧急救场的情况下使用。
陈念莞打算用从李富商那头买的硝石应付过这一年的夏季,plan-A还是冬季开始就得自己存冰,那可以再循环利用的硝石就可以保存起来当做不得已时的plan-B。
既然从长考虑要自己取冰,自然那商铺离河道越近越好,方便冬季河面结冰时,铺子里切冰搬运回冰窖里储存。
所以陈念莞托牙行给她们相看铺子时,选择府城河道附近的商铺。
这一看就是三天。
听说陈念莞要开的是冰铺,牙行的中人显然很吃惊。
毕竟夏日里,冰这玩意儿难寻,是权贵大户才能用得起的贵价货,而府城里卖冰的,除了府衙专供的如意大冰铺,便是些零星的铺子,但他们大多数是一早在冬季结冰的当儿早早储存好了冰块。
如今这个从抚宁县来的娘子,天儿都热起来了,两手空空,竟然张口就说要物色卖冰的铺子,不是开玩笑?
那她的冰打从哪儿来?中人看陈念莞认真查看商铺的模样,半信半疑。
邻近河道的商铺并没有几间,更何况是想要自带地窖的商铺,或者是能挖冰窖的商铺,仅有的两间看过后,陈念莞表示不满意,中人也很无奈。
“陈姑娘,咱手头上靠近河道的商铺,眼下暂且就只有这两间,要不,你过些时候再来看看?”
牙行手头上没合适的铺子,陈念莞也急不来,所以离开了这家牙行,又寻了另一家牙行,问过才知道,现成出沽的商铺,符合她要?????求的,暂时也没有,问她要不要考虑别处的商铺看看。
陈念莞是急着开冰铺的,虽然口头上应了牙行,跑了两个地儿看铺子,但终归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两天下来,铺子的影儿也没见着,回到陈家河粉店后,便不免有点丧气。
“不急啊,莞莞,当初这河粉店的铺子,不也找了大半个月嘛!”
店里头二舅母跟柳迟这么安慰她。
可,此一时彼一时嘛!
河粉店找铺子慢一点儿没关系,开了就是持续做的,但冰铺能做营生的,就只有五六七八月是需求最旺盛的时候,八月末冰铺生意就会慢慢消褪下去。
如今都五月中旬了,她满打满算雇多一些人将冰窖挖好,争取半个月之后开张,还能突击销售两个多月。
一块冰算卖便宜的一两银子,只要她一天最低限度卖出一百块冰,每日就有一百两的收入,就算只卖两个月,那也有最低九千两的收入,区区两个月,她就能实现万贯家财的梦想了。
这么稳赚的行当,错过了这一季,让她眼睁睁看着将近一万贯的银子就这么没了,好心痛的。
陈念莞正趴在桌上低低哀嚎,那一边的食客忽然说了一句:“陈姑娘在找铺子?是打算又开一家河粉店吗?”
陈念莞转头,见着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儿郎,瞧着眼熟,然后猛地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位榆林县的案首吗?
江,江禹?
“江公子!”陈念莞一下坐直了身子,笑:“今日江公子也来咱河粉店里帮衬呐?”
江禹点点头。
自从沈帆带他来过这和分店后,他就不时来这店里吃河粉,或者斩料拿回家配饭。
“店里新推出的这个瑶柱酱拌粉,不错。”江禹说着,看着跑堂将他桌上的碗著收拾干净,送上了一壶新茶,“不知道,这瑶柱酱,是不是也是陈姑娘想出来的吗?不知道能不能帮忙捎带一罐?”
“江公子有眼光。”陈念莞挪过来跟江禹坐到一块儿,“这瑶柱酱确实是我做的,现在还是试卖阶段,要你真想买,我迟些时候再做一些,送一罐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江禹淡淡地笑了笑。
“江公子是来府城有事?还是走访亲戚?”陈念莞记得,江禹跟沈帆是同一所书院的学子,这个时候应该呆在榆林县K书为下个月的院试做准备才是。
“我如今在梧山书院念书。”江禹解释。
“哦!”陈念莞点头,府试后梧山书院广开诗会,看来是将榆林县案首给招揽进去了。
“我听说,陈姑娘在找商铺?”
“对对,可惜没找着合适的。”
“怎么样才算是合适的?陈姑娘是想开什么店铺做什么买卖?”江禹好奇。
“嗯!想开冰铺,卖冰。”
江禹微微睁大了眼睛。
“卖冰?”
陈念莞点点头,虽然每个听说她要卖冰的人,都一副难以置信得模样,可等她真的把铺子开起来了,大伙儿自然就知道,她不是说笑的。
而江禹观察过陈念莞,确定了她不是说笑的,稍微思忖了一会儿,才道:“那陈姑娘难以找到合适的商铺,莫非,是想要邻近河道的商铺?”
陈念莞使劲点头,“江公子你可真聪明,一猜就猜准了。”
江禹忍不住笑了一下,摇摇头,看着陈念莞道,“既是如此,我倒是知道,有一处商铺,或许能满足陈姑娘你的条件。”
“真的?”陈念莞高兴。
当下江禹便跟陈念莞约了时间,写下了一个地址给她,让她明日亲去看看合不合适。
难得江案首介绍商铺,不管合不合适,陈念莞都是要去跑一趟的,所以第二日便带着小佑跟柳羊兴冲冲地来到了江禹所介绍的商铺。
那商铺是在距离河道两条巷子外,前头是店面,后头是能住人的院子,最好的是,那后院里头是自带地窖的。
陈念莞一看,欢喜得不得了。
“江公子,原来你手头上有这么好的一个商铺啊?”
商铺在一条叫五柳巷的街道上,左右均是寻常的铺子,大多数都是卖吃食的。
看这商铺的格局,似乎原先是做酒坊的——前头卖酒,后院酿酒,是以后院子里头才有地窖,用来存酒啊。
商铺前头过去百米就是靠河边的大街,街面上市井繁华、商家林立,行当俱全,附近还有一个渡口,意味着来来往往的客流量会很多。
商铺后院则连着去往东城住宅区的街道,街道够宽,足以容得下两辆马车,以其所在的五柳巷为界,便是这河道毗邻商业街与住宅区的分水岭。
铺子也够大,两开间的门面,比河粉店的店面大快一倍,外头还有一米半出挑的屋簷。
因是商用的,庭院打了一口小水井,西厢是一间厢房两间储货房,地窖就挖在中间的那个储物房里,东厢便是伙计住的两间厢房跟膳厅,另外还有两间主房两间侧厢,完全是一进大院落的格局。
陈念莞见着实在是太喜欢了,问江禹:“江公子,这商铺格局好,地段好,怎么就不做营生了呢?”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这么好的商铺运作好了,不得财源滚滚?
江禹表情显得有点尴尬。
他总不能说,自己的阿爷一生嗜酒,才专门开了这家酒坊的,可因酗酒过度丢了性命,阿爹痛失阿爷后,悲伤不已,连带着痛恨上这个阿爷开的酒坊,那酒坊的营生也不受落,渐渐这酒坊就形同荒废了。
如今靠的还是先前酿造好的库存余货,等卖完了,这酒坊便打算做点别的营生,或者租出去也行。
“租啊!”陈念莞左边瞧瞧,右边瞧瞧,觉得这酒坊这么大,光拿来做冰铺,似乎浪费了一些。
因为固有思维主导,陈念莞一直都秉承利益最大化的观念。
就譬如开河粉店,顺带着间隔一个小区卖烧味,捆绑销售,双重获利。
眼前这铺子一出现,陈念莞心里头便冒出了一个主意:反正都有冰了,依靠着这么大一个冰窖,不再做点啥靠冰起家的营生,似乎,有点吃亏啊?
况且这酒坊前院后院,这店面街道,前后两盘生意做起来,天时地利啊!
“江公子,如果我想把这商铺买下来,你觉得怎么样?”
这样子的笋盘,当然尽快下手占为己有才好啊!
“你是想买啊!”江禹就为难了。
他原本以为陈念莞只是想租个带地窖的商铺做冰铺的,可没想到,这小娘子一张口就是买。
虽然他知道陈家河粉店生意很好,听沈帆说,他这位表姐一家子就是靠河粉发家的,可,随随便便就能拿得出上千两钱银来,在府城买商铺了?
他有点不太相信。
“对,冰铺不比别的商铺,我自然是想买自己的商铺来改建的。”陈念莞点头,“不知道这商铺多少钱银愿意出手?”
“这商铺,其实并不是我的,而是我爹的,他原意只是想租出去,若陈姑娘想买,我尽管回头跟我爹说一声,看他如何再说?”
陈念莞点点头。
若是能买,那是最好了,但若是不能买下来,先租起来卖了这一年的冰,而后在这地方物色一间能买下来的铺子就可以了。
江禹将有人想买自家酒坊商铺的事儿跟江父一提,江父对这个自以为是害死了生父的酒坊没好感,厌嫌地把手一挥,“那酒坊的铺子,原本便是想划到你名儿下的,你是打算租出去还是卖了,自个儿做主便行了。”
有了父亲的这句话,江禹便打算做主干脆将这铺子卖了,当然,这卖,亦不是没有条件的。
陈家姑娘既然能将陈家河粉店做得如此有声有色,估计是有几分能耐的,再说她信誓旦旦说能开冰铺不缺冰,这本事也忒大了。
原本酒坊这不过是讨好阿爷才做起来的买卖,但并不善经营,江禹翻过账本,亏损的时候多,盈利的时候少,虽然江家不缺这个酒坊的进项,但比起少一项出息,还是希望多一项出息更好。
阿爹常跟自己说,未来他是江府主心骨,以后江府的大桩营生,都是要他过问的,那他,借用这个商铺,也不是不可以试着运作一番,让阿爹看看自己能耐如何。
再加上,卖冰,可是大买卖。
江禹思忖了一番后,对明儿要怎么跟陈念莞开口,有了盘算。
*
陈家河粉店里,陈小姑听说了江禹推荐铺子给陈念莞的事,不由得欣喜。
“哎呦,莞莞你是要跟江家做生意?”
“哪里是跟江家做生意!”陈念莞摆了摆手,她不过是想跟江禹买商铺而已,怎么成跟江家做生意了?
“我只是想租江家的铺子而已。”
“哎,也是,江家家大业大,怕是看不上咱们这点营生。”陈小姑知道自己误会了,慌忙解释。
“江家家大业大?”陈念莞的耳朵一下竖了起来。
她只知道,江禹是沈帆的师兄,江禹是榆林县县试案首,如今在梧山?????书院念书,倒是没听人提过什么府城江家。
“莞莞你都跟人家租铺子了,还不知道江家啊?”小姑丈也奇怪。
陈念莞摇摇,一颗八卦的心促使她把身子转向了小姑两夫妇:“表弟跟江公子很熟?他知道江家是啥情况?他跟你们说过?”
“便是帆儿不说,咱随便到外头打听打听,就知道江家是哪个江家了。”
江家便是当朝京中贤妃的娘家,江家二房便是朝中户部侍郎的江大人。
江禹的父亲,便是贤妃的大哥,江侍郎的伯叔。
江家原本祖籍在榆林县,但这些年随着宗族子弟纷纷进仕为官,发迹后,足迹遍布国土各处,为官的,经商的,均风生水起,且不说在榆林县,江家是唯一独大的名门,便是在府城,也不敢让人小觑。
“喔哦哦!”
陈念莞惊讶,果然读书郎便是交友广阔,人脉资源意料不到得令人吃惊。
等等,她不是在四处找大树乘凉吗?
崔府那棵大树够不着,江家这棵大树,不是触手可及吗?
陈念莞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
要是能跟江禹合作,就算买不下他们江家的商铺,持续租他家的铺子,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等第二日江禹来告知消息时,未有谈条件,陈念莞就先笑嘻嘻地将两罐分装开来的瑶柱酱推到了江禹跟前:“江公子,呐,这是我承诺给你的瑶柱酱,两罐哦。”
江禹瞥了一眼两罐瑶柱酱,笑了笑,“陈姑娘不用这么客气。”
“要的要的,那商铺的事还得麻烦江公子嘛!”陈念莞也笑,觍着脸套近乎,“不知道,江公子的阿爹,江大人对我买铺子这事,怎么看?”
江禹干咳了一声,“陈姑娘想买,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陈念莞欣喜了。
“陈姑娘也知道,那商铺格局好,方寸大,地段也好。”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就不知道江大人开价多少?”
“四千五百两银子!”
陈念莞一听,眼睛瞪得老大,倒抽了一口冷气。
四千五百两,不是吧?府城的商铺都这么贵的吗?
江禹看着陈念莞震惊的表情,淡淡抿了抿嘴,“陈姑娘还想买吗?”
想,当然是想的,可,四千五百两?她手头上不过才三千两,上哪里再找一千五百两去?
便是凑够了四千五百两,那开店装修门面的钱银,又从哪里来呢?
总不致于,要找阿娘或者是表哥表弟们借钱吧?
可便是搜刮完他们的现银,怕也是不够一千五百两啊!
所以,只能租了?
陈念莞苦着一张脸,才要问每个月租金多少,那江禹又开口道:“但是,这价位,也不是说,不能降。”
不是一口价,还能讲价的啊?
陈念莞愣了愣,没想到这皇亲国戚这么通情达理的,试探着问:“那,能降到多少?”
“我能冒昧问一下,陈姑娘你能接受的价位,是多少?”
陈念莞算了算自己要留下来打本开店铺以及改建的花销,硬着头皮道:“两千五百两?”
江禹捻起了下巴,似在若有所思:“我记得,陈姑娘说过,你买这商铺,是为了权做冰铺?”
“对,不过或许,可能不止卖冰。”陈念莞点头。
“那,若陈姑娘卖冰的买卖,算我江某一份,这铺子也不是说,不能用两千五百两就卖给你。”江禹看着陈念莞。
其实,四千五百两的商铺价位,是他故意抬高的价格,为的就是在这个时候提出参与到冰铺营生的条件。
江禹哪里知道,此举正中陈念莞下怀。
陈念莞心中暗喜,可面上不动声色,连连摇头:“我不喜欢别人插手我自己的营生,要不,江公子以二千五百两的价格将这商铺卖给我,以后你们江府每年的冰块,都由我陈家的冰铺包了?”
“既然陈姑娘不愿意,那……”
“愿意,愿意。”陈念莞见好就收,装着不情愿的样子问,“既然江公子想要与我一道做这冰铺的营生,不知道,江公子以为,以商铺的折扣,这冰铺的盈利,你该分几成?”
“陈姑娘以为,我以二千两的银子,入资你的冰铺,应当占几成?”
“一成?”
江禹微微摇头。
“那,江公子你说多少?”
江禹迟疑了一会儿,心里揣摩间,也怕占成太多,交易黄了,“至少,两成。”
陈念莞装作怔了怔的模样,而后不情愿的点头:“行,两成便两成,但我有话说在前头。”
“陈姑娘但说无妨。”
“这商铺我买下来后,可不仅只做冰铺生意,但我与江公子的交易,就只限于冰铺的营生,江公子两成的分红,只从冰铺的盈利里拿。”
“可以。”江禹点头答应的同时,还吃了一惊。
就这一间商铺,这陈姑娘还能做除冰铺以外的营生?
“另外,既然冰铺是我跟江公子共同所有的,那么,冰窖的改建,能不能请江公子也帮点小忙?”
“没问题,我可以暂且调用一个管事给你,你需要什么可以直接吩咐管事。”
“最后一个条件,”陈念莞笑眯眯的,“冰窖建成之后,店铺里头的一切事宜,江公子无权过问,我们冰铺会直接将每月分红及时送与江公子!”
“当是如此。”
虽然江禹很好奇陈念莞如何拿得出存冰,但他毕竟不是商人,对行商也没兴趣,这等不需要他操心,每月定期能得银两的事,自然最好不过。
陈念莞与江禹又进一步探讨了契约的细节,很快达成共识。
毕竟,江禹除了接受两千五百两卖出商铺,定期拿得到冰铺两成盈利就没别的条件。
于是,江禹叫来了一位王管事处理商铺过契事宜,而陈念莞,捧着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三千两,闭闭眼,忍着心痛将两千五百两交到了王管事手上,而后换来了跟江禹的一纸契约书,安慰自己迟些时候拿到商铺地契跟房契,便正式在府城拥有自己的商铺了。
江禹这头笑吟吟地。
以前这铺子放着也不能盈利,如今分文不出,能到手二千五百两银子之余,还能从陈姑娘的冰铺占两成红利,堪称空手套白狼的典范,自己真不愧是念过书的,比一般人都来得聪慧。
因此他得意地揣着与陈念莞签下的冰铺合伙契约书走了。
那头陈念莞抓着江禹签下自己大名,加盖了私人印章的契约书也嘿嘿笑了。
大树啊,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冰铺营生的合伙人是江家,江家哎!
宫里有贵妃娘娘的江家,朝中有户部侍郎的江家,这棵大树可粗了!
平生第一次抱到辣么粗的一根金大腿,陈念莞笑得合不拢口。
日后要有人敢在这府城地界找她麻烦,搬出江家来可就名正言顺了!
江禹一定没想到,原本想借机抬价拿捏着陈念莞合伙做冰铺生意,还结果反而被陈念莞占了个大便宜。
*
小姑丈跟陈小姑也没想到一转眼,陈念莞当真跟江禹一起做营生,连契约都拿回来了,吃惊。
自家这个侄女当真好本事,做的什么买卖能让江家的公子也愿意纡尊降贵跟她合作的?
再听侄女是想做卖冰的营生,跟大多数人一样,都不太相信。
“莞莞,你当真的?”小姑丈说着,看着外头明朗得一日比一日热的天气。
如今这天儿见日的热起来了,柳风每日都得跑城里最大的如意冰铺一趟,买一车冰回来。原本那冰块的价格还是一两银子一块,如今随着天气渐热,都要二两银子了。
听说,最热的那会儿,冰铺的冰块还会提高到三两银子一块。
做他们吃食这一行的,这夏季的几个月,对冰块的需求量可是大得不行,那花出去的银子也是好一笔花销。
侄女要真有本事将冰铺开起来,那店里头的这笔花销就能省下来了。
“当然是真的。”陈念莞点头。
原本在府城开冰铺的初衷,就是为了开这河粉店,不过如今能有这么好的铺子攥到了手里,她自然是改变想法,多搞一门赚钱的营生。
这个当儿,她已经叫柳羊回抚宁县,把王德、何木匠等人,还有柳云请来府城了。
王德跟何木匠等人请来,自然是为了改造店面,至于柳云,是因为,她新的搞钱的营生,可以跟柳云合作了。
陈念莞不欲跟小姑丈多说,回到榴花巷,拿出炭笔跟毛边纸,根据商铺的格局,画起了改建后的设计图纸。
卖冰是季节性的行当,等于一年里,过了天气热的几个月,那铺子就要空置下来,那么大喇喇两个大开间,如果全拿来当冰铺,太浪费了。
寻常冰铺就是单靠热天卖几个月冰的盈利,也可以歇业好吃好喝,算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那一种营生。
但陈念莞可是勤苦劳动人民捏,让她空置几个月的铺子啥也不做,她心慌。
所以,前面的两个大开间她另有打算,而冰铺,就利?????用西厢那地窖出口的厢房,又拆了主房旁边的一个侧厢,打通起来成为专门卖冰的铺子,然后跟后院的角门连一起建造一个门面。
没错,她冰铺的店面,就开在商铺后头,西厢的两个厢房加侧厢再加庭院一部分改建成一体,已经是偌大的一个铺面了。
如此,这冰铺每年运营几个月,这铺面就可以关闭起来,冬季九伏天要存冰块的时候,也可以直接用驴车搬运过来从后院进出。
商铺后面的街道够宽敞啊,容得下两辆马车的宽度,不仅方便自己届时搬运冰块,也方便来买冰的顾客带着驴车马车进进出出。
更方便的是,她将把这侧厢跟西厢厢房砌一堵墙隔开,只开一个小门,平时在里头锁着,恰好就能将冰铺跟起居的庭院分隔开来了。
到时候,那边卖冰,这边住人,两相不干扰,等热天过去,冰铺歇业,这边商业区就可以安静下来了,perfect!
陈念莞简直要给自己的机智点赞。
正房这里,去了一个侧厢,那还有一个堂屋两间主厢跟一间侧厢。
靠改建的冰铺那一边的主厢,自然是留给她住的,她这个主人家嘛,拥有一间自己的大厢房是应该的。
旁边的堂屋,她打算改建成第二个主厢,至于原来的另一间格局方正,面积大的主厢则拿来做员工宿舍,反而最里头的侧厢拿来当做堂屋使用,平时众人歇息商议啥的都可以在这里进行。
东厢的膳厅自然是要的,两间厢房也保留,拿来给伙计住。
所以,要改动的也就是堂屋跟那间侧厢,并不牵涉到太大的改建,只是需要添置家具床铺。
至于前面的商铺,设计图也已经出来了,从装饰跟桌凳布局上看,跟陈家河粉店的一般,都是做吃食营生的,不过分了左右两个开间,右侧那个开间还多建了一道固定的屏风,左侧靠后院西厢那头,靠墙一侧会打一排储物柜提供给伙计,连接着后院的墙体则被打通,连到西厢余下那个与冰铺连接着的厢房。
而连同前院与厢房之间,原本归属于后院的空间,被建成近十个方的招待柜面,类似于陈家河粉店下单取餐的地方,两侧靠墙都会打造高高的分层橱柜,专门用来存放碗盏瓷盘。
接下来,与此毗邻的厢房,便是吃食制作的后厨了。
那后厨进一步的设计图纸,标识着靠墙一侧,是一个大橱柜,底下间隔出一排屉子,是专门拿来放冰的,与冰铺毗连的一侧,也做了个四方长柱,里头显而易见地也是用来储冰的,照样式跟功能看,便是有冷藏效果的一个储物柜。
紧挨着这个橱柜的一侧,冰铺的中隔墙体,除了一道连通冰铺的小门,也做了一个类似冰箱的大储物木箱,足有一米高,里头亦是下层存冰,上面置物。
至于靠院落这一侧,是放了一个小石磨的处理台,靠门另一侧堆砌了两个灶口。
中间则是长条形的处理台,恰好将储物区跟制作区隔开来,形成两个泾渭分明的空间,处理台本身就是橱柜,可以一物二用,存放碗盏或食材。
陈念莞看看细则图,表示很满意。
次日,拿着图纸,就带着四大猛兽还有小佑,到商铺去实地考察了一番,在设计图纸上修改不得当之处,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改造的最大关键点,冰窖。
原来的地窖是用来存放酿酒的,挖得并不深,想让地窖改建成冰窖,还差得远。
首先考虑藏冰量,必须先将这地窖挖大扩宽,其次,储冰讲究保温,没错,便是维持冰窖内部温度,不让里头的低温与外界常温接触,导致散热融化,就需要考虑密封性能。
所以,原来的地窖入口要重新挖宽改建,还需要建筑屏蔽层。
针对地窖改建成冰窖,陈念莞打算往下挖深到五米以下,原本仅有两个厢房大的地窖,向后院这个方向扩宽,五米以下的几乎整个后院都挖通,而后建造高约莫三米的冰窖。
如此大的面积,首先考虑的自然是承重问题,才不致于在建造过程中,或者是建造好后,轻易塌方。
在用墨线测量过实际格局后,陈念莞先将每个支撑点的方位标注了出来。
跟在抚宁县小仓房的地窖一般,她打算用砖石砌出几个四方柱作为支撑点以及通风口,同时,考虑到本朝砖石的硬度以及冰窖的面积,她还打算找十几根宽厚的柏木原木当做额外的承重支柱,结合冰窖顶部也用柏木做成的顶梁框架,减轻砖石方柱的支撑负担。
如此,将整个地窖的形状固定后,从入口开挖,每挖好一段距离就用框梁跟柏木支撑起来,砖石砌好了方柱,再进行下一段的深挖,循序渐进,直到挖完整个冰窖,顶上再抹浆美观即可。
当然,在用砖石堆砌出窖壁的同时,也要处理地槽。
考虑到底层冰块会有溶解成水的情况,必须在几个存冰处设置水槽,水槽会连到院子里的那口水井,如此,底层融冰之水可以及时排除,而不会浸没冰窖底层。
另外还要考虑的,便是搬运冰块的通道了。
陈念莞将冰窖一侧改造成平坡路,届时会让何木匠做两架专门搬运冰块的圆轮车子,如此,在搬运冰块时就能省力,在冰窖通往冰铺入口那段路,则建造一段渐缓渐上的滑坡,方便上面的伙计借助圆轮,直接用绳子将装冰的车子拉上去。
建造冰窖要用到的工具,施工人员,尤其是砖头石头,以及柏木,陈念莞都委托了王管事帮忙。
王管事看过改建的冰窖图,听了陈念莞的讲解后,不由钦佩。
他虽然是没做过冰铺这个行当,当然更不会挖掘冰窖这等活计,可听陈念莞说得头头是道,深为信任。
当然,世家的管事办事能力也是妥妥的。
这冰窖如果只有陈念莞跟柳羊两个人张罗,怕是耗费太多精力跟时间,甚至要花更多的钱银。
可王管事身为江府管事之一,本身对府城的各项行业都比她们了解,所以,他叫来几个小厮,按照陈念莞的嘱咐分头行事:去雇用开挖地窖的人手的,去找泥瓦匠来堆砌冰窖的,去找砖窑订做砖石的,去跑木商买卖柏木,等等,不出两日,那陈念莞要的东西便都找过来了。
陈念莞看着乌泱泱一堆给自己干活的活计,马上便分成小队开挖。
柳氏四大猛兽也加入了开挖冰窖的行列,他们在买下铺子的第二日,就按照陈念莞的要求先将地窖往下挖通了入口那一段,如今地窖口子扩宽,一下能下六个人。
这六个人一边挖的当儿,那找来的泥瓦匠就根据陈念莞给的图纸跟详细说明,开始砌垒窖壁,入口是需要堆砌两根砖石方柱承重的,附带通风口,等支撑点建筑好了,才不怕里头窖顶忽然塌陷下来。
等地窖入口挖好后,能进去挖的苦力就更多了。
王管事给陈念莞足足找来了五十多人一起开挖,还有两队四十六位泥瓦匠,两方面配合起来,工程进展迅猛。
陈念莞看冰窖进展顺利,总算放下心来。
恰在这时,王德跟何木匠带着各自的伙计也来了,陈念莞于是转头给他们安排起了各自的工程。
何木匠的主要任务,是前面铺子店面的改建,主房跟堂屋的配制家具,以及动手做冰铺隔壁那间厢房里头的冷藏储物柜。
至于盛装吃食的碗盏,因为整体讲究精巧细致,看起来要漂亮,陈念莞这次将设计图给了王管事,让他找府城的木匠行跟瓷器行,专用的碗著木制跟瓷制的各做了一百套,也有一百套专门配套了瓷盖儿的瓷碗,以及五十套小碟盏,另外还打造了一些专门用来盛放吃食的大木桶小木桶,大木盆小木盆,大瓷碗小瓷碗等等,也都是加盖的。
而王德的主要工作,一是完善冰窖入口,按照她的设计做密封的口槽以及封闭墙——当然会配合何木匠做一扇厚重的隔绝木门;而后在冰窖店铺,修建一个外置放冰块的土箱台,类似冰箱那一种保温容器当做小冰库,方便暂时存放拿出来的冰块,以及制造顾客需要的碎冰;
二自然就是到前面店面的厨房里,以及水井旁边垒做灶子。
如此,做冰窖的在地底施工,改造店面的在地面进行,双向进行,各不干涉,商铺的改建有条不紊。
看进度,绝对能在自己期待的六月初完成施工。
作为施工总指挥的陈念莞期待着商铺大变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表姐,你买下这商铺,是打算做多一间河粉店吗?”
跟着何木匠与王德来到府城的柳云,在榴花巷里安置后,马上就来五柳巷找自家表姐了。
她前前后后将商铺打量了个遍,欢喜得很。
这店铺的位置,跟商业街上?????的陈家河粉店一般好,面积比那一边的店铺大多了,是不是表姐听了自己说的那番话,要找自己入伙开新一家铺子了?
柳羊回抚宁县跟她一说,她就马上将伙计交代给了郑二哥。
郑二哥原本就是学厨的,这些日子不仅在出摊的时候磨炼了厨艺,时常到后厨帮忙时,也将那烧鸭跟酱肉干等的技巧学到手了,让他接替自己的位置,完全没问题。
所以柳云便收拾收拾行囊,欢欢喜喜地来到了府城。
陈念莞看着柳云,笑着揽住了表妹的肩膀,“不开河粉店,云云,你瞧,这天儿这么热,咱这铺子建好后刚好就有冰窖,到时候啊,透心凉,冰冰凉的,这么好的地儿,是不是有更好的选择呢?”
“那,表姐你想开什么店?”柳云纳闷了。
“那你说,大热暑天的,什么吃食店受欢迎呐?”
“卖饮子?”柳云想了想热天时候县城人家卖啥自己最喜欢吃的,答。
“哎,怎么能光卖饮子呢?眼光放远一些。”
陈念莞摆手,见柳云想了半晌,实在答不上来,最后才揭露了谜题:“我们啊,卖糖水。”
可不是嘛,背靠着能无限量提供冰块的冰铺,卖糖水最好了。
俗语有云,糖水啊,夏天凉心,冬天暖胃。
这糖水铺子一年四季都可以营业,可不是正好吗?
陈念莞生活的上一世,夏季都会惯例喝一碗糖水的,当然,这糖水不是单单把糖融于糖水的那种糖水,而是汤水类甜品的惯常叫法啦!
像红豆沙绿豆沙,芝麻糊龟苓膏,杨枝甘露西米露,双皮奶姜撞奶,等等,等等,都可以称为是糖水的哟!
陈念莞要做的就是这类糖水的甜品生意啦!
糖在这个朝代还是贵价货,就跟冰一样,在夏季时候,能吃得起得的,都是社会上中上层人士。
所以这店面的整个装潢,都讲究幽静典雅,为的就是迎合这中上阶层的食客们的审美。
便连装糖水的那些碗盏,都费了陈念莞好大心力,设计得精巧新奇,还根据糖水的卖相,分为了木质碗盏跟瓷器碗盏,务必到时候拿出来时,完美呈现糖水的完美特制。
卖相好,自然就能刺激食客的胃口,进而引起食客冲动消费啦!
在想到要开糖水铺的时候,陈念莞就已经想好店名了。
念云糖水铺。
不用念云甜品铺,是因为,用糖,通俗呐!
咱的铺子是卖“糖”水的,一见这个“糖”字,就知道铺子里头的吃食,要用“糖”这般矜贵的食材,比起甜品的“甜”字,自然直观许多了。
说出来,嗯哼,咱要去念云“糖”水铺喝糖水,跟咱要去念云“甜”品铺吃甜品,给人感觉还是不同的。
糖水铺,一听是连水都加“糖”的地儿,就比别人高贵了。
甜品铺,要说是去吃“甜”品的地儿,当然就没那么戳中人心啦,谁知道你那“甜”是用啥子做出来的“甜”品呢?
而“糖”水铺就不一样了,因为一说别人就知道,啊,这人是去高消费的地方,喝“糖”水啊,有钱人,有钱人!
届时,每逢跟旁人说去“糖”水铺,说出来都会觉得自己简直倍儿有面子。
嗯哼!
作者有话说:
各位小可爱们国庆快乐~~
第91章
铺子名字确定下来是念云糖水铺,那当然已经考虑了将柳云视为合伙人了,也是即将走马上任的糖水大师。
糖水店铺既然是面对中高层消费者的,那出品的吃食,除了是冷藏这点要做到以外,也要考虑这些见识多广的郎君娘子夫人们,家里头的点心厨子不常做得出来的甜品。
但,也是考虑到“糖”的稀罕程度,照常理推测的话,这个朝代运用糖制作甜品的厨子,并还没有达到她生活的上一世的时代里、将“糖”制品的甜点制作得种类繁多、出神入化的水平,这就留了许多操作的余地给陈念莞。
而每每,一家铺子能在餐饮业立得住,都要有自己的招牌产品。
陈念莞经过周全考虑后,选定了糖水铺的主打产品,辅助产品,以及推陈出新的产品三个系列。
主打产品就是维持糖水铺口碑跟支柱型甜品。
陈念莞决定就用极富特色的双皮奶,龟苓膏,加上甜碗子,首先推出这三种甜品作为糖水铺的头部系列。
双皮奶可是本朝代还没有出现过的新品,而龟苓膏,据说还是只有极少部分富贵人家的女眷才吃过的美容极品,可谓江湖上只有传闻,难见其庐山真面目。
刚好,陈念莞就知道怎么做这一味龟苓膏,自然要将其作为念云糖水铺的头牌之一啦。
甜碗子就是用食用冰酪混合各种果子,譬如果粒,红豆,冷元子,莲子,藕片或者芋圆子等等搅拌成一碗的杂锦甜品,冰酪为主料,其他需要加什么配料,由店铺当日提供菜单,让食客选择就行了,算是万能又保险的产品。
初初开店,暂且决定先推出这三样主打品牌,陈念莞就叫柳风跟柳羊帮忙赶紧去收购原料了,特别是龟苓膏要用到的龟壳,说清楚要求后,要柳羊照着标准去搜罗龟板。
至于辅助产品,就是一般人家寻常可见的陈皮绿豆沙啦、芝麻糊啦,甜薯汤啦,白果薏米糖水啦,红枣核桃糖水啦!
这些产品是主要对象,便是那种,到店铺里有选择困难症,不知道该吃什么,会随口说“是但啦”“求其啦”“随便啦”的那一种食客。
提供给这类消费者的,自然就是普通、让容易接受、平平无奇的产品,准不会出错就是了。
当然,是商铺里拿来售卖的,陈念莞会根据自己的多年煮糖水的经验进行改进,譬如说让绿豆沙更糯软,让芝麻糊更香甜,让甜薯汤更好看,绝对是与homemake版本不同的风味,能让他们漫不经心地品尝铺子里的美食、却在尝到意料之外的口感之后,悄悄成为糖水铺的拥趸,那就最好不过啦!
最后的推陈出新产品,就是各种饮子!
因为随时节变动,那饮子采用的食材不同,所以才叫推陈出新系列。
譬如,如今杨梅上市的季节,就做杨梅水,将来豆蔻收获的时候,可以做豆蔻熟水,橘子丰收的时候,可以做橘子冰,还有木瓜汁、紫苏饮、漉梨浆等等,等等,端看到时候能采购到什么做饮子的食材而现定啦!
听完陈念莞的打算,柳云眼里冒出了一股热切的渴望。
“表姐,你快教我吧?不然到时候开业,我还没学会,就来不及了!”
“么事,么事,我对云云你的厨艺有信心!”
柳云可是她看中的厨艺天才,这些日子在河粉店,除了帮忙做那几样主打产品,她也陆续地教了她其他菜式跟点心,上手快得很咧!
再有日日多番苦练,做这些甜品,对于厨艺技能加满的柳云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得给柳云配个助手。
在物色助手的同时,陈念莞也在叫柳风帮忙雇用以后会在店铺里帮忙的伙计。
那糖水铺分了郎君食客区跟娘子食客区的,当然,因为估计女性顾客会比较多,因此那娘子食客区明显比郎君食客区要大得多。
无论叫糖水还是叫甜品,寻常情况下,都是嗜甜的娘子比较多的。
柳风一口答应了,顺便带来了陈念莞要的做糖水的食材。
于是陈念莞每日除了去五柳巷监工检查进度,其余时间便在开榴花巷教柳云做糖水铺的主打产品。
*
龟苓膏是一种药膳,用包括龟板在内,有蜂蜜,土茯苓,甘草,珍珠粉,枸杞,乾地黄,防风,栀子,女贞子,金银花,菊花,人参等二十多种辅料做成的,它性质温和,老少皆宜,不仅可以清热去湿,旺血生肌,还有滋阴补肾,养颜提神等等的功效。
在这般气温高的大热天时吃龟苓膏,恰可以清热解毒,祛除暑气。
但因为造价昂贵,本朝更是少人可以研制得出,不想现代已经可以随便买龟苓膏粉就可以在家简易自制出一碗龟苓膏,或者随便哪个凉茶铺都可以买到,本朝龟苓膏还是稀罕玩意儿,是专供宫廷的南方药膳珍品。
若不是如今陈念莞手头上的钱银充足,以及为了让念云糖水铺一炮而红,她也万万不想研制这种费钱银的甜品。
有柳风跟柳羊分头去采购回来的原料,单单是用来做龟苓膏的辅料,便用了将近一百二十两银子。
啧啧!
虽然心疼,可量大管够,想到龟苓膏上市后能赚得到的更加多多的银子,陈念莞忍下了这股割肉般的疼痛。
原料准备好后,为了后续方便,陈念莞一边启用了一个大锅直接烧煮龟板,陆续添加那二十多种辅料,一边叫小佑帮忙,将龟板磨成粉,其他辅料清洗后晒干,也如此分类处理,最后将这些粉末按比?????例调配后分袋装好放起来。
这样再做龟苓膏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用龟苓膏粉来熬制,比次次熬制都要花费五六个时辰来得简易方便。
榴花巷里的其他人都去商铺帮忙了,留在铺子里的就是段爷爷跟阿竹跟芳姐。
芳姐两姐弟瞧着陈念莞跟柳云忙个不停,本还好奇地在一旁观望,后来便主动提出帮忙。
陈念莞自是欢迎的,笑眯眯地道过谢,然后毫不客气地指使他们做活计,将药材分类切片磨粉,帮忙看火,直到锅里头的龟板跟放进去的辅料都煮成了半凝固状,就来找她。
那段爷爷则坐在树荫下,眯着眼睛,不知道是打盹儿,还是在默默看着她们忙碌。
等龟苓膏熬制好还要有些时辰,在这个当儿,陈念莞自然是抓紧时间教柳云做双皮奶。
*
比起龟苓膏,双皮奶的造价明显便宜多了。
但跟龟苓膏相比,只要有银子,多去几处就能买齐的龟板跟一干辅料相比,双皮奶存在着原料供货不稳的情况——双皮奶需要用到牛奶,而想要牛奶,就必须找到养牛的农户或者农场,且这些农户跟农场,最好能定时定量,提供牛奶给她们。
本朝极少有奶牛这一物种,所以只能找养了母牛的农户,但并非每个农户家里头都有牛恰好在产奶期的,所以为了找供奶源,柳风跑断了腿,最后定下了三家,其中一家专门出产养育耕牛的,母牛数量比较多,其中有三头在产奶期,于是成为了念云糖水铺最主要的供奶供应商,其他两家农户则成为了候补。
有了牛奶,那接下来就容易多了。
花银子叫柳风买了几块冰回来,在屋里头囤好,就可以开始制作双皮奶了。
双皮奶最重要的是做出那两层奶皮,主料是牛奶,而辅料只需要蛋清跟糖。
起锅防水隔屉烧煮,水开后,将牛奶倒进瓷碗中,用盘子盖上后,加热继续煮沸,而后取出瓷碗,放在靠近冰鉴的附近,等凉。
在放凉牛奶的当儿,将蛋清,跟细白糖搅拌均匀后,打开瓷碗盖子,可以见着上面已经凝固出了一层奶皮。
用筷箸轻轻将奶皮揭起一角,慢慢将牛奶倒进方才搅拌好了蛋清的碗里头,如此,瓷碗里就只剩下了奶皮跟些微的牛奶。
将与蛋清液混在一起的牛奶再度搅拌均匀,而后又倒回瓷碗里,等碗底的第一层奶皮慢慢浮起,若是没有成功浮起,可以用筷箸挑上来。
接着便再度盖上瓷盖,等锅里的水煮开,再度放入锅里,约莫大火煮一盏茶(十分钟)的时间,熄火,利用余热烘煮半柱香(三分钟)后,取出等其慢慢冷却,顺利的话就会凝固出了第二层奶皮。
如此,成功的一份双皮奶就算完成了,瓷碗合盖,放入冷藏柜冷却至少一个时辰,要吃的时候取出,在面上加入红豆,就是经典的红豆双皮奶啦!
陈念莞厨艺过人,用蒸锅一次就煮六个瓷碗,而后成功得得到了六碗双皮奶,等冷藏过后,陈念莞把这六份双皮奶拿出来,屋子里头恰好一人一份。
每个人都开动起来。
嗯嗯嗯,摇一摇,有豆腐那种细腻的脆弱感,闻一闻,蛋奶飘香,舀一勺,像是炖蛋那般鲜滑纤弱,尝一下,顺滑甜嫩,入口即融。
从来没有尝过用这种方法做出来的甜品的众人,均如品尝珍馐仙品,难以置信。
那段爷爷吃完后,甚至直接掏出瓷碗不停敲起来,意思是还要。
“爷爷,陈东家只做了一人一份呐,没了没了!”阿竹跟小佑在一旁劝。
陈念莞则看向还在回味的柳云:“云云,接下来,该你了。”
“好的,表姐,看我的!”
刚刚尝过双皮奶美味的柳云干劲十足地走进了伙房里,让一旁放下碗的芳姐蠢蠢欲动,欲言又止,最后看了看两个还在熬制的大锅,还是作罢。
而众人也顺着视线望向了那两个大锅。
陈念莞没有说那锅里头熬制的是什么,也就跟柳云提过,所以所有人都不知道那锅里正在熬制的就是传闻中的珍品龟苓膏。
但此时,众人心里头都在想:那简单做出来的双皮奶都这么好吃了,这锅里头放那么多药材跟食材,还要熬制几乎一整天的东西,是不是比双皮奶更好吃呢?
而他们不知道,他们以为双皮奶做起来很简单,柳云也以为很简单,但其实真正做起来,并不简单。
陈念莞等龟苓膏熬好的当儿,搬了个盆儿装了冰块进自己屋里头,躺在榻上美滋滋地忙里抽闲大个盹儿的时候,听伙房里柳云不时传来的大叫。
“怎么会这样?”
……
“又失败了!”
……
“为什么呢?”
陈念莞就知道,肯定是柳云在蒸煮牛奶的当儿,没能成功凝固出奶皮。
双皮奶双皮奶,毕竟,能凝固出来两层奶皮才是关键哟!
不知道实验了多少次,柳云才终于第一次成功将奶皮凝固出来,而这个时候,天边的夕阳西下,天色在慢慢暗沉下来。
“云云,要准备晚饭咯!”
“知道了,表姐!”
虽然实验如此多次,柳云才首次成功做出了一碗可怜兮兮的双皮奶,那奶皮还破破烂烂的,拿成品给陈念莞看时,她还颇不好意思的。
“表姐表姐,我这是今儿第一次做,你要对我有信心。”柳云铁心明儿要继续加倍练习。
陈念莞笑眯眯的:“好啊好啊,表姐一向对你有信心。”
等晚饭过后,芳姐帮忙收拾碗著,清洗完后,踌躇了一下,咬咬牙,走到了陈念莞住的厢房,鼓起勇气说明了来意。
“你想学做双皮奶?”陈念莞诧异。
“不仅仅是双皮奶,还有,我,还想学更多的。”芳姐慌忙解释,“我知道,你们要开个铺子,我,我想到铺子里头帮忙。”
芳姐在小佑引荐到陈家河粉店做活计时,跑堂过一段时日,算是对吃食铺子也有经验。
自从弟弟要陪段爷爷到府城,她不放心跟来后,住在榴花巷,就闲下来了。
虽然小佑并未说什么,也跟阿竹说过,可以安心住下来,可平白得了这般的好处,芳姐只觉得受之有愧。
芳姐跟阿竹是在三年前,流亡的途中,遇见小佑跟段爷爷的。
那时候小佑才不到十岁,却已经稳重得很了。
他们因为饥荒从老家南下寻找活路,途中被人欺凌,是小佑出手相救。
那会子小佑就开始四处找零工干活,因为不放心年迈的段爷爷一个人,看芳姐跟阿竹也孤苦无依,于是就拜托他们照顾爷爷。
如此,四人一直南下,结伴到了抚宁县,见抚宁县政清治明,于是在城隍庙里头安顿下来。
很多时候,小佑到外头寻活计,芳姐也会去城里寻一些浆洗缝补地活儿赚几个铜板,至于阿竹就一直陪着段爷爷。
后来小佑到了府城,引荐芳姐成为了河粉店正式的活计,也是为了他们能在府城照顾好段爷爷。
如今人在榴花巷,他们都有了安身之处,段爷爷亦不像在城隍庙里头居无定所,需要人时时看着,芳姐就想带着弟弟一起出去找活计。
听说陈东家又要开铺子了,芳姐心里尤其心动。
在河粉店干过,她知道陈东家开的店铺雇用的伙计,月俸都高,她也不怕苦不怕累,就是,先前在河粉店她是主动不干的,不知道陈东家还愿不愿意雇用自己。
这天下午亲眼见着陈东家教柳厨子做这吃食,她心里头就动了也想学做的念头,憋了一日,现在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口。
陈念莞的铺子正在找人呢,芳姐说想学做甜品,她没有啥不乐意的,就是,这做厨子,关系到甜品的制作方子,得找个嘴巴密实,人品牢靠的,另外还得手艺过关呐!
“我,我跟陈东家签那啥契书,保证不说,说了天打雷劈。”芳姐举手发誓。
陈念莞考虑了片刻,“那,我先跟你拟个保密协议,你明儿跟着柳云一起学做甜品,要是过关,我就聘用你做甜品厨子,要是不过关,你便还是到糖水铺做跑堂,行么?”
“行,行。”芳姐高兴地点点头。
她其实年不过十五岁,比陈念莞还小半岁,从逃亡到做乞儿好一段时间,流离失所,从没得到过正经的活计,在陈家河粉店做跑堂是第一份,如今眼看能得到第二份,怎能不让她高兴?
只要跟着陈东家好好干,银子,一定会有的。
芳姐想起在陈家河粉店跑堂一个月后,拿到手二百五十文钱时,兴奋得直发抖的那一刻。
那可是她人生第一次靠自己赚得那么多铜钱,将这二百五十文钱带回去给弟弟看时,她几乎哭了起来。
如今赚钱的机会再次被她争取到了,她要好好把握才行。
*
锅里头熬制的龟苓膏,半夜时熄火,次日凌晨起来一看,锅里头除了熬烂的辅料,更多的是深褐色?????接近黑色的透明凝固体。
陈念莞将里头的余渣全捞了起来,留下一大锅像是琥珀的晶状体,软软的,滑滑的。
这龟苓膏就算是熬制出来了。
她将这些龟苓膏全部用大木碗装了起来,同样放在冰鉴旁冷藏过一段时间后,才拿出来一些,装进了六个碗里头——恰好给屋子里留下来的人每人一碗,用勺子压碎,加入了蜂蜜跟牛奶,还洒了些白芝麻。
这就是熬制了那么久做出来的好东西?
昨天吃过双皮奶的众人期待已久,纷纷端起来尝一尝。
嗯,有点苦,又有点甜,吃起来弹口细滑,比起双皮奶,又是另一种风味。
“好吃吗?”
众人有点头的,也有摇头的。
毕竟是药材熬的,带一点苦涩,不是谁都喜欢这种味道。
唯有段爷爷,又开始拿出瓷碗敲了起来,表示自己还要。
征询过陈念莞后,柳云到屋里头给段爷爷有装了一碗。
“哎,你们真不识货。”陈念莞看着说不喜欢的阿竹跟小佑道,“这龟苓膏,可是好东西,天底下能有幸随时吃得上这甜品的,也就只有宫里的贵人了。”
“真的?”
阿竹瞪大了眼睛。
小佑不屑一顾。
“这龟苓膏能滋阴润燥,凉血解毒啊!”陈念莞摸着自己的脸蛋说到,“还能美肤养颜,青春常驻呢!”
“所以这是娘子家吃的玩意儿?”阿竹脱口而出。
“去,好东西给你也不会欣赏,以后不给你吃了!”陈念莞看着阿竹,面上嫌弃,心里头却很满意。
昨儿芳姐跟自己提过要学做糖水后,还提议让自己弟弟也到店里头做活计。
这伙计好啊,不喜欢吃龟苓膏,就不怕他到店里头干活的时候贪嘴了。
柳云跟芳姐在榴花巷学做双皮奶跟熬制龟苓膏的时候,陈念莞用小木桶下面装了冰,上头装上剩下的龟苓膏,跟小佑一起去了陈家河粉店,打算让店里头的众人也尝尝这难得的稀罕物。
果然,店里头的众人有喜欢龟苓膏的,也有不喜欢龟苓膏的,而喜欢龟苓膏的,以娘子居多。
尤其是听说龟苓膏用驻颜效果后,那些姑娘跑堂们纷纷嚷着要再来一碗。
所以,龟苓膏的主要消费市场,还是得看娘子们咯?
“哎,莞莞你捣弄这些糖水啊甜品的,能不能也给河粉店捣弄一些能吸引客人来吃的东西啊?”柳迟问。
最近天时越来越热,虽然每日铺子里都用上了冰,但来的食客肉眼可见的少了,便是来光顾的,点单吃得也不多,那每日赚到的钱银一下就少了一大截。
“没问题,我明儿,不,我今儿就教你们熬点去热开胃的饮子,回头就能给店里头供应上了。”陈念莞一口答应。
“那敢情好。”众人满脸堆笑。
要知道,店里头每个月的盈利,也关系到他们的荷包啊!
掌柜的说了,每个月根据盈利额,都会有除月奉外的红包,赚得多,红包就多,赚得少,红包就少,所以每个人都盼着来光顾的食客越多越好。
陈东家要是能解决食客减少的问题,那可就等于给他们送钱银呢,怎能不好?
陈念莞看看越来越热的天,也是觉得该是时候趁早给河粉店里头供应上冷饮了,去了后厨,给柳迟跟二舅母写下了方子,说了一遍做法,让柳风明儿去采买原料回来后看方行事。
“金银花茶?酸梅汤?”
“没错,给店里头的客人都免费来一杯,让他们开胃消暑,那在店里头点单吃的东西就多了嘛!”
“不要银子?”二舅母有点肉疼。
“第一杯不要银子,第二杯开始就得收钱了。”陈念莞拍拍二舅母的肩膀,奸诈得桀桀地笑,“最主要,把人给勾着留下,不怕他们不花银子。”
“那是,那是!”二舅母点着头,露出了跟陈念莞的同款奸笑。
要不怎么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
经过这么长跟着陈念莞做营生的日子,二舅母也是越来越有商人的精明了。
三个人在后厨里就金银花茶跟酸梅汤的做法探讨了一番,又对如何营销讨论了一下细节,确定明儿会回到店里头现场教学,陈念莞就打算去五柳巷那头看看进度,然后出来店面就见着了江禹正在下单。
“江公子!”
“陈姑娘!”
江禹看陈念莞走到自己这一桌坐下,对着自己笑盈盈的,他也忍不住眯着眼微微笑了笑。
那冰窖的建造,江禹听王管事说过了,光听王管事说的大概,江禹就意识到这陈姑娘对冰窖构造极为熟悉,到后来他抽空亲眼见证过后,不得不说,这冰窖建成后怕是颇为可观。
这么大的冰窖,能存放的冰量不小,但到目前为止,他似乎并没见过陈姑娘联系哪处的冰铺采购冰块,也没见着陈姑娘为这事发愁。
反而是,为给商铺干活的人提供凉水,还每日去买城里最大冰铺的冰块。
她手头上没冰?那她要卖冰,冰从何而来?
江禹心里头纳闷,不免操心冰铺开业,无冰可卖的困境,可此时见陈念莞依旧好不忧虑的模样,忽而释然。
罢了,他不过是占成两股的合作人而已,陈姑娘才是主东家。
便是届时无冰可卖,也不是该他来操心的,他这次到河粉店里头,也不是为了冰铺的事。
“陈姑娘,上一次你送我的瑶柱酱,不知道店里头是否还有存货?”
“我带过来的,都给店里头用上了,上次送你的还是从他们的份额里头匀出来的。”陈念莞解释,“江公子已经吃完那两罐了吗?”
江禹干咳一声,略微赧然,“家母苦夏,这些日子胃口不大好,陈姑娘的瑶柱酱开胃,她恰好喜欢,便与府上的姑娘分食了。”
“原来江夫人喜欢瑶柱酱,那可真是我的荣幸。”陈念莞高兴了,“江公子放心,这瑶柱酱一做好,我马上送几罐给你带回家去,对了……”陈念莞想起了带过来的龟苓膏,问小姑丈,“方才我带来的龟苓膏还有吗?”
“有,放后厨冷藏起来了。”小姑丈点头。
“给江公子来一碗。”陈念莞看着江禹,笑得别有用意,“江公子喜欢瑶柱酱,江夫人也喜欢瑶柱酱,你尝尝我做得龟苓膏,看喜不喜欢,要喜欢,可以带点回去给江夫人给府上的姑娘们。”
江禹略显囧迫,但听到龟苓膏这名儿,心里暗惊,等送上来后,更为惊讶。
他自然是听过龟苓膏这名儿的。
是前年跟父母进京,进宫面见姑母的时候,他们有幸吃了一回姑母赐的龟苓膏,母亲当时便赞不绝口,回楚州府还念念不忘。
听说龟苓膏制法繁复,用料不凡,光是药材就得十几种,一般厨子做不来这龟苓膏。
这眼前碗里的,当真也是龟苓膏?
陈姑娘做的?
江禹带着狐疑吃了一口,震惊更甚。
这龟苓膏的味道,比起在宫里吃的,更浓郁,甘甜中带着苦涩,似乎,不相上下。
品相相似,味道相近,莫非,当真是龟苓膏?
江禹自是不知道,陈念莞做这龟苓膏,用的是现代改进过的药材,自然是跟宫中吃到的龟苓膏的口味有差别的。
“如何?”陈念莞注意着江禹的反应,问。
“容我带一些,回去给家母尝尝。”江禹决定道。
“当然可以。”陈念莞心中暗喜。
若是江夫人喜欢吃这龟苓膏就最好了!
那她就为念云糖水铺发展了第一位潜在的顾客!
*
江禹带龟苓膏回江府的后续,是次日,陈念莞在监察冰窖的当儿知道的。
“陈姑娘,不知道,你做的龟苓膏,还有没有?”江禹笑着道,有点赧然。
好像每次跟陈姑娘见面,他都在找她买吃的。
有什么办法?
自从府城的河粉店开了之后,他自己成为了河粉店的常客,偶然一次带来一份炒牛河回去,母亲跟妹妹们就喜欢上了,之后常常让他出门就带河粉店里头的吃食,今儿汤粉,明儿河粉,再来就是烧味区的几种吃食,都惦记上了。
原本是不管西店东店,但凡是陈家河粉店的都行,等听得他说了学弟沈帆说这河粉店是自家表姐开的,得知西店才是正统后,就抛弃了东店,非得要他到西店买的,才算是正宗货。
对于这么蛮不讲理的母亲跟妹妹们,江禹无可奈何,也就这么成为了陈家河粉店西店的熟客。
最近店里头开卖一款瑶柱酱凉拌粉,新口味,他吃着喜欢,也带了给家里头的女眷吃。
吃完不仅满心欢喜,还念叨着那酱料好,要江禹问店里头买酱料。
是以才出现了江禹找陈念莞买瑶柱酱的事儿,陈念莞大方地送了两罐子,拿到府上去,他都没吃两口,就被母亲跟妹妹们瓜分了。
原本他只尝了正常口味的,没想到陈姑娘送的瑶柱酱里头还有放了辣子的,辣的那一罐恰好被母亲拿到手,当晚就拌着送饭,原本苦夏的人?????也不苦夏了,胃口大开,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热汗满身。
父亲见着每年入夏就吃不上几口饭的母亲居然破天荒吃了两碗大米饭——自然是小碗的,还以为儿子拿回了什么仙丹灵药,见着那罐瑶柱酱,也拿过来试试。
结果——
结果自然是欢喜的。
原本不嗜辣的父亲也吃得津津有味,讲究养生,食不过饱的人连干三碗大米粉——自然是大碗的。
见父亲母亲食欲大开,心情畅快,江禹也偷偷满意了。
不过,这种满意到夜里头就变成了懊悔不迭。
平儿不怎么吃辣的两夫妇,饮食讲究的江大人江夫人,睡着睡着,那辣子跟肠胃来电起反应,闹肚子了。
争着抢着上了一轮溷室后,想来想去是那瑶柱酱的问题。
莫非是朝堂上的政敌收买了陈家河粉店的人,借助儿子之手,下毒想除掉江家的人?
江大人勃然大怒,等叫来大夫,诊察过后,方知道摆了乌龙。
那,这罪魁祸首的辣味瑶柱酱,要马上丢了吧?
奄奄一息的江夫人听闻要扔这儿子送回来的酱料,忽然有力气了,抢下酱料,死活不依。
听说这酱料在陈家河粉店才刚刚上架售卖,份量不多,限量也找不着地儿买。
好不容易找着能开胃下饭的拌酱,那么好吃又稀罕,怎么能丢?
他们肠胃不适不是瑶柱酱的错,是他们自个儿的错,谁让自己的肠胃那般脆弱呢?
江大人闭了闭眼,无力地挥了挥手,叹息,罢了罢了。
实在是,那瑶柱酱好吃,既辣,又鲜,尝过后太让人念念不忘,他也不舍得放弃这点子口腹之好!
至于说肠胃不适,那,那是他们平时缺少经验,多吃吃,锻炼锻炼,就能习惯了!
江禹第二日听说了这事,哭笑不得。
这事能习惯的吗?
这事还真能习惯的!
接连几日,江大人江夫人每逢用膳,都用那瑶柱酱拌饭,浅尝即止,而后望梅止渴,看着下饭,当真胃不疼了,腹不泻了,最后敞开肚皮吃,苦夏的坏毛病治好了,那瑶柱酱也吃完了。
再然后,就,催着儿子到陈家河粉店买瑶柱酱来了。
当然,这些家宅里发生的事儿,江禹是不会跟陈念莞提的。
昨日他将陈念莞做的龟苓膏拿回了家,江夫人原本是等着他拿瑶柱酱回来的,结果等来的是龟苓膏。
说是龟苓膏,江夫人自然是不信的。
能做出河粉的人,能做出烧味的人,能做出瑶柱酱的人,她不得不承认,这个陈姑娘,确实在厨艺上极有天赋,可到底,说出来,不过是民间的奇人奇事一件。
可龟苓膏?那可是贡品,不说制法极为隐秘,还稀少。
她也是进宫,到自家姑子那头才能尝一尝,如今儿子提着一食盒回来,说是那陈姑娘做的龟苓膏,口感比专供宫里的珍品还好,谁信?
江夫人尝了一口,呆了半晌,然后信了!
“儿啊,这陈姑娘谁啊?真是龟苓膏,她把龟苓膏做出来了!太大本事了。”江夫人嚷嚷开来,“快把这陈姑娘请到咱府上来做厨子,咱出重金。”
那分食着吃龟苓膏的妹妹们,边吃边频频点头。
“阿娘说得没错!”
请了一个陈姑娘,那河粉,烧味,瑶柱酱,还有这龟苓膏,不是应有尽有,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吗?
“阿娘,人家好端端开着店呢,干嘛要给咱家做厨子?”江禹无奈道。
人家还在建冰窖,开冰铺呢!
要真开得起来,那冰铺一个月的进项就恐怕能有大几千的银子,自家再怎么重金,也不可能一月大几千两银子单请个厨子,陈姑娘又怎会愿意干呢?
江夫人瞪了儿子一眼,“我不管,禹儿你得赶紧地给咱买那个瑶柱酱去!还有着龟苓膏,你赶紧地,问问,这么一食盒,多少银子?阿娘缺吃了,你就得给娘寻过来。”
家有这般慈母,江禹也很无奈。
于是,今儿见着陈姑娘,江禹便不得不又提跟陈念莞提买瑶柱酱跟龟苓膏的事儿了。
“江公子,你回头跟江夫人,还有江娘子们说,等迟些时候,我的念云糖水铺开了,便天天都有龟苓膏制作出售,届时,她们可以随时到我的糖水铺子来吃甜品。”
“糖水铺子?”
“对啊,我这商铺前头的店面,就是开糖水铺子的。”陈念莞笑眯眯道,“店里头不光卖龟苓膏,还有好吃的其他糖水,尤其是双皮奶啊,甜碗子啊,还有各种风味不同的饮子,欢迎江夫人跟江娘子们来光顾哦!”
江禹听明白了,敢情这陈姑娘当真把这商铺一铺双用了。
前头卖冰饮甜品,后头卖冰。
果真是好打算,江禹哑然失笑。
可不是嘛,反正是开冰铺的,冰自然是不缺的,开个冰品铺子,相得益彰啊!
当然,也要陈姑娘有这个手艺。
亲自尝试过陈念莞做出来的瑶柱酱跟龟苓膏的江禹,心中生出了对她的钦佩。
好一个经商奇才啊!
难怪能将陈家河粉店经营得风生水起。
大名鼎鼎的江夫人竟然这般赏识自己做的龟苓膏,陈念莞心中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夫人生出了伯乐之遇的好感,一则为了回馈她的这般知遇之心,二则为了勾住江家夫人姑娘们的好奇心,顺带给她们糖水铺的产品发散宣传,陈念莞答应每隔两日,给江禹留些龟苓膏。
反正,家里头柳云跟芳姐都得学着熬制龟苓膏的,放着不吃,又没个冷藏的地儿,久了就失去了风味,留一些给江禹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也是给银子的,不赚白不赚。
所以给江禹送龟苓膏的时候,陈念莞也送些其他糖水或饮子做添头。
今儿是现磨的芝麻糊,明儿是煮得绵绵软软的绿豆沙,今儿是酸梅汤,明儿是橘子水,让尝着这些冷食的江夫人每每惊叹之余,叹惋不够吃啊。
尤其是尝过一次双皮奶,就再没见着江禹带回来过后,天天盼着陈姑娘再做一次当添头吃一次。
可江夫人哪里知道,对于双皮奶这种主打产品,就是要送一次,勾出了江夫人跟江娘子们的瘾,就不送了。
饥饿营销嘛,她们觉得好吃,又吃不到,届时糖水铺开业,可不得去铺子里捧场吃个够了。
如今江夫人跟江娘子们是天天问江禹:“那糖水铺子开在哪里?还没改建好吗?什么时候开业啊?”
江禹就,头疼,扶额,转头也去问陈念莞。
陈念莞笑笑,将一摞红票塞到了江禹手里。
“这是?”
“我们念云糖水铺的红票哦,开业后,但凡在糖水铺里消费,都可以凭票领取糖水铺的甜品一份。”
这就跟陈家河粉西店在府城乍开张的时候,给来消费的食客都会赠送茶叶蛋一个道理了。
江禹接过了那摞红票,看着陈念莞,眼里均是欣赏。
这陈姑娘,说要开冰铺,冰窖挖起来了,说要开糖水铺,龟苓膏给做出来了。
当真能干。
陈家河粉店的成功他是看在眼里头了,如今店里头还讲究但凡入店消费,都会送一杯金银花茶或者是酸梅汤,他甚至在店里头甚至有客人直接买一大壶酸梅汤回家喝的。
那冰镇酸梅汤他也喝过,滋味酸酸甜甜,清清凉凉,不愧为消暑解渴的圣品。
眼看着河粉店的生意从冷清又变得火热起来。
不知道,陈姑娘开的糖水铺,又是什么光景呢?
江禹忽而期待起来。
第92章
江禹在盼着陈念莞的念云糖水铺,而陈家河粉店的小姑丈跟柳迟二舅母却是在盼着陈念莞的冰铺开起来。
“莞莞,你那冰铺,啥时候能开卖啊?快送点冰儿到咱铺子里来吧!”小姑丈看着账簿上冰块的支出,这么催促陈念莞。
“快了快了!”陈念莞嚷道。
她翻开账本,也知道,这些天儿,河粉店里头消耗的冰块很多。
店铺里维持一日的营业,需要用冰降温,烧味区自然也是要用冰的,还有后厨食材存放,再加上今儿做了金银花茶跟酸梅汤,都得用冰块冷藏。
虽然是将食客又一拨一拨吸引回来了,不说靠新出的瑶柱酱拌粉留下的食客,光是售卖金银花茶跟酸梅汤也赚了一笔进项。
但买冰块耗费的银子也在蹭蹭蹭地涨得飞快,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耗冰会逐渐上升,这笔开销就会越来越大。
如今天儿不算太热,一日如果平均十块冰就得二十两银子,再往后一段时日呢?这要河粉店卖多少份河粉、卖多少只烧鸭才赚得回来哟?
因着店里头没储存冰块的地儿,柳风每日都得跑冰铺一趟,把冰往店里头拉,都快成为那家如意冰铺的常客。
陈念莞去瞧过自己挖的冰窖,已经进行到最后一个阶段了,再过两日,估计就进入收尾阶段,要提早进行制冰环节了。
这日,为了考察一下本朝的冰铺运转,柳河跟另一个伙计驱赶着驴车去如?????意冰铺买冰时,陈念莞跟小佑也一道跟了过去。
如意冰铺是城里最大的冰铺,传闻,如意冰铺里头卖的冰块来源,还有府衙冰窖专供的,除了如意冰铺的其他小冰铺,都不成气候,每年还是如意冰铺卖的冰块最多,赚的银子也最丰厚。
“这可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就只有如意冰铺才有最大量的存冰,其他小冰铺我瞧过了,冰太少啊,没办法支撑咱店里头这三四个月的用冰量,就只能跟如意冰铺拿冰了。”柳风道。
跟如意冰铺拿冰的,不仅仅是陈家河粉西店,那陈家河粉东店,还有府城的其他酒楼,食肆,甚至是很多权贵世家,都是从这里拿冰的。
没办法,论藏冰,谁能比得过府城官家啊?
如意冰铺简直坐拥冰山,自然赚得瓢满钵满了!
但也正说明,陈念莞在府城开冰铺,是明智之选啊。
如意冰铺一家独大,那便是说,这冰块市场还没人能来分一杯羹,所以陈念莞的冰铺开起来,如意冰铺吃掉百分之九十的消费者,其他小冰铺占余下半分之五,她陈家铺子再占百分之五,纯利润就已经很可观啦!
陈念莞在一旁跟着柳风走进如意冰铺,看铺子里头的掌柜收了银子,而后叫伙计将冰块抬出来,心里美滋滋的。
等开始制冰的时候,她也得叫四大猛兽来如意冰铺买一车冰块回去做冰种呢!
等柳河赶来的驴车装好了冰块,陈念莞跟着往外走的当儿,迎面碰见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中年人。
“哎?”他不是?
陈念莞以为自己记错了,下意识去瞅小佑。
小佑也认出了来人,见陈念莞找自己确定眼神儿,略一点头。
柳风正打算上车呢,看陈念莞愣在当场,喊:“表姐,咱买好啰,要回店里头了。”
“来了来了!”
陈念莞与小佑上了驴车,问柳风,“如意冰铺还能有府城官衙供冰,那是谁管事啊?”
“表姐做冰的买卖,还不知道如意冰铺的主家是谁啊?”柳风一扬鞭子,随口道,“就府城那最大来头的侯府,宣平侯家啊!”
“哦!”陈念莞跟小佑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
是崔家。
难怪方才见着那个人那么眼熟,那不就是当初他们登门拜访,招呼他们的那位崔府的管事嘛!
原来楚州府衙的冰块,是专供给他家铺子卖的。
这么说,当初便是见着崔三爷,估计也不屑跟自己合作冰铺营生了!
陈念莞啧了一声,不再多想。
回到陈家河粉店,正打算去五柳巷那头,便见着柳羊早在店里头等着她了。
“陈东家,咱冰窖出事了。”
出事了?塌方了?还是乍了?
陈念莞吓了一跳,眼看就要收尾了,怎么会出事呢?
可别啊,她赚来的全副身家都压上去了。
正往店里头帮着抬冰块的柳风一听,连冰都不卸了,交给店里头的伙计后,急匆匆跟着陈念莞一起去了五柳巷。
等陈念莞赶到商铺后院的时候,那在冰窖里干活的人都爬上来了,坐在铺子里。
因为已经到最后一段,干活的伙计不需要这么多,王管事就交付了钱银后遣散了一些,今儿只剩下十个开挖活计以及八个泥瓦匠。
当然,没算上四大猛兽。
今儿王管事不在,四大猛兽就成为了临时的主管,冰窖里发现情况,也是他们马上叫伙计停下活计,先上来等候陈东家处置。
“到底是什么事?”
陈念莞问。
那四大猛兽没吭声,两人留在地面的铺子里头招待活计,两人带着陈念莞柳风跟小佑进了地窖里头。
不得不说,王管事找来的伙计活儿就是好,泥瓦匠也都是技巧出色的,一路从入口进去,那冰窖建得稳妥,坚实。
看看这砌得贴贴服服的窖壁!
看看这夯得严严实实的窖底!
看看这矗立得笔直端正的方柱子!
陈念莞一边视察,一边夸赞伙计们工作出色。
在后头跟着得柳羊则不停地笑:“那还得多亏了陈东家构造得好,也指点得妙!”
那是那是!
她设计出来的冰窖在本朝来说,已经相当完美了,所以,他们照章办事的话,为何还会出事呢?
“陈东家,您看!”
陈念莞走到出事地点,眼睛都瞪直了!
好,好家伙!
在他们正往下挖开一处冰窖内壁,居然破了一个碗口大的洞,里头风幽幽地灌进来,吹得陈念莞脸上一丝丝凉意生起。
“为,为什么?”她家的冰窖,跟别人家的啥子连在一起了吗?
柳风直着脖子去瞧的洞口,里面黑森森的,啥也瞧不见。
“表姐,我看里头,可能通到了什么别的地方!”
“什么地方?”陈念莞看了看那黑洞,抚起下巴,而后视线跟柳河碰上了。
柳风一脸兴奋,眼睛闪闪发光,语气掩饰不住地发颤。
“咱,咱听说,这地底下,能挖通的地儿,都有什么大秘密在背后。”
“啥大秘密?”
柳风还没有开始说,陈念莞也已经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密道啊,通往啥密室的,密室里头,有可能是武功秘籍,也可能是金银珠宝!”
宝藏!
“是密道,是通往藏宝之地的密道!”陈念莞的声音也激动起来,两个人互相对视着,都捂着嘴,差点没当场笑出声来。
厉害啊!
挖个冰窖,挖出藏在地底下的宝藏来了!
天降横财啊,发了!
“表姐!”柳风眼睛闪闪发亮,“咱啥时候,去瞅瞅?”
要这外头,真通往宝藏的地儿,得赶紧挖通把金银珠宝搬回来啊!
“嘘!”陈念莞竖起食指让柳风小点声,“这事就咱几个知道,不能告诉别人!”
“什么事不能告诉别人?”
江禹的声音一响起,吓了在场做美梦的众人一跳。
“江公子,你啥时候来得?”
江禹不语,一眼也瞅见了那个洞,左右瞧了瞧,心中亦是断定里头可能别有洞天,难怪叫伙计叫上去不干活了。
他今日休沐,听王管事说冰窖挖到了最后一截,很快完工,就过来瞧一瞧的,没想到见着铺子里的都是伙计。
得知冰窖出事,陈念莞等人进来了,于是也跟着下来看个究竟,结果就听说什么密道,什么宝藏。
所以,这洞口就是通往宝藏之地的?
“你们打算怎么办?”江禹问。
“当然要,我们自己挖挖看。”陈念莞充满期待道,握拳。
无论那洞里头是啥,都是属于她的,她的。
“这么神秘的地底下,里头肯定藏有黄金。”柳风肯定地说。
他可是听过不少将金银宝藏的传闻,能藏地底下的,这么严密的地方,不是值钱的金子银子,那还会是什么?
江禹不太相信,可听他们在一边低声说,宝藏挖出来越快越好,商定今天晚上到这里头开挖,他也隐隐心动了。
身为江府的公子,江禹自然不缺钱银,可,亲自挖宝,这事,刺激。
“今晚,算我一个。”
陈念莞跟柳风等人齐齐看向他。
江禹不好意思干咳一声:“见者有份!再说,原本这商铺便是我家的。”言外之意,隐隐是说,就是有宝藏,这宝藏本也合该是他家的。
是你家的,可你家有挖这么深、这么大的冰窖吗?
不挖怎么知道有宝呢?还你家的。
不过鉴于江禹尊贵的身份,鉴于她如今的心情实在美好,陈念莞没跟他计较,算一个就算一个吧!
反正被他发现了,到时候大不了宝藏少分一些给他得了!
回到地面冰铺里后,陈念莞借口要修补出问题的冰窖后才能复工,让他们随时等着王管事通知上工后,暂且将苦力跟泥瓦匠们都遣走了,而后轻飘飘地回到了榴花巷。
柳云跟二舅母问起冰窖出啥事了,陈念莞随便找个借口给敷衍过去了。
那边柳风也是,在众人跟前装糊涂,做锯嘴葫芦。
哎,宝藏呐,多一个人知晓,就多一份危险,也多一份要分的宝儿,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陈念莞从下晌开始,那杏眼就一直弯着,笑眯眯的。
柳云跟芳姐看着,一边纳闷,一边松了口气。
不是说冰窖出事了吗?那表姐/东家还笑得那么开心?
哦,既然还能笑,就是冰窖没事啰!
太好了,太好了!
冰窖没事,那就意味着糖水铺子可以顺利开起来!
只是,表姐/东家高兴归高兴,干嘛老是望天呢?
不嫌阳光太晒,刺瞎了眼吗?
嗯哼!
陈念莞频频望天,是盼着天早点黑下来,到夜儿里头,她好去五柳巷里挖宝呐!
啊,终于,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终于,终于要有奇遇了吗?
但凡挖地窖的,但凡在地下室见着神秘莫测、来历不明的密道的,谁不是偶然通过密道去到什么神神秘秘的地方,然后找到了神秘仙境啊,天才地宝啊,前朝宝藏啊,什么的,然后坐拥满室金银,开始人生赢家之路的?
她要是今晚挖到了大笔的宝藏,哪还?????需要这么辛辛苦苦汲汲营营兢兢业业搞事业呢?
做什么糖水卖什么冰呐?
她马上就有万贯家财了啊!
陈念莞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这不就是她的终极梦想吗?
拥有万贯家财,躺平做咸鱼啊!
但凡有捷径能一步到位,谁想奋斗做个勤奋人呢?
扪心自问,给点机会浇浇水,细胞基因里的懒癌种子,谁人的不是就灿灿烂烂发芽了呢?
而她的,她的翻身做主当咸鱼的机遇就在眼前了,不容易啊!
陈念莞眼里饱含泪水,都是感动出来的热泪!
这日终于熬到了天色渐暝,她跟柳风带着小佑,还有柳羊跟四大猛兽,借口今晚儿要解决地窖问题,可能就宿在那五柳巷了,让二舅母等人别操心,然后,一行人奔他们的光明前途去了。
江禹早等在商铺后院了。
一身的夜行衣,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果然是世家公子,见过世面,对这种事情准备妥帖啊!
陈念莞开了后院铺子的门,一行人神不知鬼不知地就进了商铺。
这个时候陈念莞就要觉得自己当初将冰铺与庭院隔断出来做得忒好了,那王德跟何木匠是带着伙计就住在隔壁东厢的,可他们这么多人进去,都没有惊动到一墙之隔的他们。
他们没有停留,神色激动地直接下了冰窖。
每个人都拿着铁铲跟箩筐——挖泥装泥。
四大猛兽力气大,负责前头开路,柳风跟柳羊还有小佑负责将挖出来的泥铲到箩筐里,江禹跟陈念莞一左一右擎着火折子。
每个人都难免心潮澎湃,那地洞挖开一些,挖进一些,挖深一些,都代表着他们离宝藏近了,更近了。
终于,在不懈努力下,他们挖通了跟冰窖这侧的土墙,遇着石壁的地方就拐道儿,终于连同了密道。
四大神兽首先停下了铲子,柳河跟柳羊蹲着,边将最后的泥土铲进筐里,便抻长脖子偷偷去瞧。
擎着火折子的陈念莞这个时候自然是向前探路的,小佑跟在她一侧,以防不备。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弯弯曲曲的一条密道,因着火折子照亮的空间有限,只照亮了一段路,看不见周围的其他环境如何。
众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先朝前面走一段路,探探情况再说。
于是他们一起向前走了约莫百米距离,便发现身处一个岔路口,分别通往三个方向。
要分头行事吗?
“不行不行,这个时候大家还是选一个方向稳妥。”陈念莞不敢,这种明显就是抱团的时候,分散危机更大。
再说,万一分头行事,那头他们找到宝藏,他们没找着,到时候分宝藏的时候,不就落后了?
“表姐说得对,大家还是一起吧!要遇上啥事,也好有个照应。”柳风无条件支持自家表姐的决定。
“那,陈姑娘你说,先去哪头?”江禹眼见着当真挖通冰窖后出现了密道,从没做过这等事的公子哥儿也很兴奋,礼貌地征询陈念莞的意见。
陈念莞觉着,今天夜里不找着宝藏是不罢休的了,三个方向都是得跑一趟的。
所以随便指了道口儿,一行人便簇拥着朝前慢慢摸去。
摸了好一段距离后,便感觉密道越来越窄了,最后变得仅容两个人行走的宽度,顺着拐了一个弯儿后,那密道便呈现往上的趋势。
众人登时紧张起来,仿佛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在怦怦加速。
终于,快到密道尽头了。
不顾密道狭窄,大家都下意识地往前挤,生怕自己落后了。
密道尽头,是一段木梯,木梯连着,是一道厚重的金属板。
看着就很贵!
上面,该是金银满屋的密室了。
众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昏暗的火光下,激动跟昂然洋溢于脸面。
四大猛兽使劲搓手,是该到他们发挥的时候了。
两双手伸出扶稳了木梯,一人身先士众攀上去,才要伸手去撬那道金属板,忽而上面传来了响动。
咦?密室里面居然有动静?
是有人捷足先登了,还是……
众人正惊疑,上头便传来了声音,众人齐齐凝神,竖起耳朵听起了动静。
“哟,崔四爷,你今儿个竟然有空来看奴家了?”
“燕儿,爷不来看你,看谁啊?”
“你这个死鬼,还有脸说这话?上次你明明说过,要送奴家贡缎,然后就一个月不见人影儿,怕是被外头哪个姑娘勾走魂儿了吧?”
啪啪巴掌声响了起来,听得密道里的众人眉皱,心抖,冷汗簌簌真掉。
“哎呀,燕儿宝贝,爷哪里有别的姑娘?爷就只有你一个心小肝,别生气了,啊?”
桌椅碰撞,瓷器摔地的声音响了起来,而后是厮打声,重物落地声,最后,是那位爷呻*吟着,痛苦中带着喜悦,还不停地在叫,“燕儿小宝贝,饶了爷吧!”
密道里的众人抽抽。
陈念莞尴尬了,首先抓过小佑就捂住他的耳朵,那后头江禹冷漠地扯着一脸纳闷的柳风掉头就走,四大猛兽耸耸肩膀,跟柳羊悻悻然离开了。
得咧,寻宝寻到人家燕儿小宝贝闺房里头了吗?
还听了一耳朵的床角,啧!
“江,江公子干嘛啦?”柳风人被揪走了,耳朵还听着那头的动静,惊讶,“哎呀,这燕儿姑娘干架还真厉害,把那位爷抽得直叫唤。”
江禹瞟了一眼柳风,表示无语子。
“咋地?我没说对吗?表姐。”柳风回头去瞅陈念莞。
陈念莞扶额。
这小伙还不知道方才是乍回事呢!
要好好保护他此刻的天真纯洁。
“对对,表弟你说得都对。”
江禹干咳不止。
“咱以后找媳妇,准不能找像这位燕儿姑娘这么粗暴的。”柳风下结论道。
“得了,你找媳妇?还早着呢!”江禹瞥了一眼柳风的脸,道。
“怎么就早啦?我今年十三啦,还存下银子了,我娘说可以相看起来了。”
可不是嘛,柳山比他大一岁,都定下媳妇了。
众人在柳风的嘟嘟囔囔中,回到了原来的分岔口,换了火折子,也换了个方向,又摸了过去。
虽然有先前失败的经历,可大伙儿寻宝的信心,丝毫没有被打击分毫。
依然还是干劲满满的。
这一回,他们走了比先前更长的时间,中途还换了一次火折子,才终于走到了密道尽头。
出口处是一个水洼,但水不多,还长满了草,里头蚊蝇丛生。
众人在密道里便瞧见了月亮。
心里头已经知道,这个方向的密道没有通往密室,自然也不会有啥宝藏,还是一个接一个弯腰钻了出来。
透透气嘛,歇息一下,密道里闷人。
于是,一行九人排排站,看着眼前阴森可怖,堆成小山的尸骨,还有难闻的腐朽腥臭味扑鼻而来。
陈念莞感觉到一股冷风,咻的一声,从他们身上打着圈儿掠过,沉默了。
“这是啥地方?”没有见识的柳风问。
“府城郊外的乱葬岗。”见多识广的江禹答。
他脸上此刻的表情是后悔多过于挣扎。
还自诩是聪明的读书人呐,连圣上跟皇后都见过的世家子弟,本朝地位尊贵的王族贵亲,竟然听这些市井平民说两嘴有宝藏就信了。
现在他在哪?宝在何处?
脸呢?自己的脸掉哪儿了?现在还能找到捡起来吗?
承受不住冷风吹的陈念莞第一个钻进了密室,随后众人一个接一个走回去,走了许久,才又走回了那个三岔路口。
此时,寻宝的众人均面露疲惫了。
可不是,折腾半宿了,刚才见月色,怕是过了子时,金子银子却还没个影儿。
“怎么样?还去吗?”人群里不知道谁问。
陈念莞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
摸都摸两条密道了,还剩下一条,说啥都要去一趟,前两条密道没有,万一,这最后一条密道有呢?不能错过不能错过。
所以咬咬牙,“去。”
“没错,表姐说去,咱就去。”
大概都跟陈念莞抱着同样的心情,她一说,众人均没有反对,默默朝最后一条密道摸索过去。
就是,来都来了,不探个明白,不甘心呐!
绝对无条件支持自家表姐的柳风事后含泪回忆,每每都会后悔这个决定。
要是当时,劝着表姐见好就收,多好呐!
可是,世上却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且说一行人朝最后一条密道吭哧吭哧走了许久,等又一次走到密道尽头时,所有人均眼前一亮。
前面出现的是什么?
是一堵长着青苔,上头有斑斑驳驳的铁锈,一看就有好些年月的金属门。
是它了,是它了。
深藏地底下的宝藏,多年不曾为人所知,一道厚重的金属门成为了秘宝金银的第一道守卫。
那啥,传奇,秘闻,话本子里不都这么说的吗?
金属门越陈旧,代表宝藏隐秘得越长久,也越无人发现。
众人的脸上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笑容,那道其貌不扬的金属门,在众人眼里闪着皑皑圣光。
所有人的疲惫一扫而空,都争着去推开那道?????金属门。
众志成城啊!
But,那道金属门上了年月是真,腐朽生锈也是真,却一点儿也不厚重。
大伙儿想着一股气将金属门推开撬开的当儿,那堵金属门,它倒了,倒了!
吹灰不用力地倒了!!
然后一股难以忍受的味道涌了进来,比在乱葬岗嗅到的气味还要无法形容。
大家没反应过来之前,便被冷不防门倒了的不提防所促使,不受控制地都朝前头扑了过去。
然后,陈念莞在后面刹不住脚的人的冲撞下,一下被挤到了密道出口。
接着,是震惊压过了恶心。
那密道入口,竟然在崖上!
可崖下,并不是什么仙境山谷,居然是一片,粪坑!!!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大一个粪坑?
救命!
身子稳不住,摇摇欲坠的时候,陈念莞才想求救,便见两个矫健的身影毫不留情地咻咻,身手敏捷的左一个右一个飞了出去,避免了掉下去的危险。
是江禹跟小佑!
再看其他人,显见下头是粪坑,居然无视她的危机纷纷争先恐后退了回去。
怎么回事?
你们,你们看不见本姑娘快要掉下去了吗?
现在不正是出手相救,触发或加深跟她的什么亲近感情跟友谊的时刻吗?
为什么没有人来英雄救美啊?
伸伸贵手啊!
我是你们的东家啊,合伙人啊!
陈念莞避无可避,身子眼看着要坠下去,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是吧?
苍天啊,大地呐!
难不成,她要成为首个掉进粪坑的女主了吗?
这让她形象何在?
NO!
Jio多麻die!!
第93章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念莞相当庆幸自己眼尖,一眼瞅见旁边有个还没来得及躲回去的肩膀,电光火石的抓住了,借力一把,把自己的身子甩进了密道。
惊魂未定,就听得一声“嗷”,然后“嗷嗷”一连串惨叫。
是柳风。
陈念莞顾不上冲天臭味,快速伸头,瞧见柳风惨兮兮叫着朝粪坑掉了下去。
方才,让自己借力成功摆脱危机的,是柳风表弟啊!
“表弟!”
陈念莞爱莫能助,眼含热泪,看着柳风即将栽进粪坑,成为那粪发涂墙的人肉炸弹,那缩回去的四大猛兽也探出头来,震惊着,啧啧看这一大奇观。
幸亏柳风命不该绝。
但见一个人影嗖嗖几下起落,将柳风的一只脚拎住,避免了柳风遭遇最惨的下场。
是小佑。
陈念莞松了口气,感动,庆幸自己早早地劝服了小佑大佬做自己的护卫。
大佬就是大佬,身手竟如此这般的好,成功挽救柳风于危难之中。
啊,离成功,还差一点点的。
眼神好的陈念莞见着柳风避免了葬身粪坑,但一头长长的秀发,还是无可避免的落到了,嗯,粪坑里。
所以小佑大佬拎着柳风提身而上,丢进密道里头时,大伙儿怕溅着的粪沫子沾到自己身上,都纷纷避开了。
柳风从惊险中将将回过神来,躺在地上,忽而又“嗷嗷嗷”地叫了起来,怕是被吓着了。
“表弟,小风,别怕,别怕!没事了没事了!”陈念莞凑过去,内疚得想安慰表弟几句,一凑过去,那头发上沾染的东西就发出了恶臭,柳风想起身,被陈念莞强行按住了。
“别,先,先将你这头,头发,清洗干净。”
可密道里,哪里干净的水能清洗头发呢?
无可奈何之下,柳风脱下外褂,将自己的头发整个包了起来,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丑有多丑。
陈念莞蹲到他身边,看表弟欲哭无泪、羞愤兼气恼,愧疚得直道歉:“小风,是表姐不好,那会儿,表姐情急下,一个伸手,就……”
在那性命攸关的时刻,紧抓着身边的救命稻草,是她第一个反应,其他的都没多想。
“小风小风,表姐对不住你。”
要是方才柳河真掉粪坑里头了,那后果,陈念莞不敢想。
“没事,表姐,我,我身先士卒!我掉粪坑总比表姐掉粪坑好。”柳风一脸事已至此,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壮烈牺牲的大无畏。
他是郎君,郎君掉下粪坑,洗洗就好了,最严重不过被人笑着叫一句粪坑小郎君!
要是表姐掉下粪坑,回头就算洗干净了,名声也要坏的。
谁家娘子掉进粪坑后还会觉得有活头?怕也要寻死路。
所以柳风眨巴眨巴泪眼,委屈巴巴瞅着陈念莞:“只要表姐记住,对你最好的表弟,是我柳风就好了。”
“是的,今儿我才知道,表哥表弟中,就小风你对我是最好的。”陈念莞连连使劲点头。
柳风可谓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呐,自然算是对自己最好的表弟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逃外头去的江禹钻进了密道,铁青着脸,与四大猛兽一起,将倒地的那道破门扶起来,强行将门堵了上去,虽然还是摇摇欲坠,但比起方才任由粪臭味涌进来,好多了。
“快走!”江禹再也忍受不了密道这处的气味,提脚飞快地往回路赶。
陈念莞等人也狼狈地落荒而逃。
等走出了好长一段路,江禹才开口道出,那密道出口处,是就在城外的农家,专门收买城里人家的夜香,专卖给农户做肥料营生的。
好好的密道,为何会挖到农家的夜香集合地?
陈念莞等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也不想去追究。
折腾了一宿,啥宝儿都没找着,没半点收获不说,还差点出事,大家都萎靡不振,兴趣缺缺。
这一路走回去的步子,沉重得很。
尤其是身边还有个用褂子包着头的小郎君,不时发出恶臭,却又避无可避。
等好不容易走回三岔路口时,大家停了下来——除了柳风,让他早早地赶紧回上面铺子去,省得留下来不时发臭。
大家一夜不眠,都很疲惫了,可疲惫还是得面对密道这个大问题。
本来不挖通冰窖那一头,这密道就只通三个方向,如今挖通了冰窖,就多了一条密道,还要是通往自家冰窖的,这不等于自掘坟墓么?
也不清楚知道这密道的人多不多,要有人在密道里头行走,未免摸到自家冰窖那头,挖通的密道还得他们自己再堵起来,安全起见,在冰窖里头还得设一道隔绝墙体。
陈念莞扶额。
想宝藏没寻着,还给自己多找了事儿回来,麻烦。
于是,利用原来挖出来的一箩筐一箩筐的泥土,又把自己挖出来的那条通道填了起来,接通密道的最外头填补厚厚的土墙,外头做旧了一番,务必跟原来的密道墙壁保持一致,让人看不出异样。
而后顺着密道回路一边填土,一边夯实重新做土壁。
末了在石壁那头,回冰窖拖了几根柏木板子,将入口堵了起来,再一路填满通道,快到冰窖那一段还不够泥堆填,幸亏昨儿解散苦力跟泥瓦匠时,他们挖出来的几筐黄泥还没搬出去,于是用砖头跟黄泥一起填,总算将挖出来的通道填了回去。
以后在通道处再建筑一道墙体就算是完全堵上了这个漏洞。
做完这一切的大伙儿回到地面冰铺时,见着天色已经发白了。
一个人守在冰铺里的柳风已经趴着打起了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叫醒柳风后,大家准备回榴花巷好好梳洗梳洗。
打开铺子大门,驱赶着驴车出去,与江禹分道扬镳。
江禹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臭着一张脸跟他们说:“昨晚的事,你们一句也不许说出去。”
为了子乌虚有的啥宝,听了人床脚,钻去乱葬岗,还差点失足掉进夜香池,这事说出去,分分钟江家公子的脸面就没了。
陈念莞表示理解,讪笑着跟江禹保证不说。
江禹这才放心离开。
啧,当初,是谁说那密道里会有宝藏来着?
陈念莞瞥向了柳风,头上顶个大包的柳风正巧也回看了一眼自家表姐,彼此都看到了对方黑眼圈浓重的憔悴苦瓜脸,哼的一声又分别把头扭开,同时从心底深处发出了灵魂鄙视!
啧,还有谁呢?
是谁说的?
又是谁信的?
一行人在大街儿上没啥路人的时候回到了榴花巷,给他们开门的店里头的伙计觉着奇怪,但也没多问,大家各行其是。
柳风进屋里头时,二舅母起来了。
没多久,屋子里就传出了柳风被抽得“嗷嗷嗷嗷”的声音。
接着是二舅母愤怒的咆哮:“你这个死疯崽子,身上怎么混得这么臭?掉粪坑里头了?”
陈念莞眼角抽抽。
可不、就是、差点、掉粪坑里了么?
然后回自己屋里头,叫醒来的芳姐帮忙抬了一桶热水进房里头,浑身上下清洗得干干净净,换上干净衣物后,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下坐在梳妆台前,像具莫得感情的木偶。
I HAVE,啊不,SHE HAVE A DREAM!!
她有一个梦想。
她梦想穿过来后就是身份尊贵的公主,时代海清河晏,朝纲清廉公正,皇上英明神武,宫中妃嫔相?????安无事,皇室兄弟姊妹和和美美。
然后她生活奢丽,荣华富足,招了个高富帅驸马平平安安过一生。
她有一个梦想。
她梦想穿过来后就有金手指,是“金”手指,名副其实点石成金的“金”手指,缺银两的时候随便拿块石头点一下就成金,不缺的时候带上指套就相安无事。
然后她买良田万顷,购宅邸无数,有美婢良仆百名,悠悠闲闲过一辈子。
她还有一个梦想。
奋斗中途乍有奇遇,发现前朝积累的地库宝藏,内有珠宝无数,金银千箱,绫罗绸缎数不胜数。
然后她寻一山清水秀之地,盖建农庄无数,买山林无数,日日不是避暑,就是度假,一家几房阖府统请。
……
可惜,昨儿晚上,她走上人生巅峰成为大满贯赢家的美梦,彻底破碎了,破碎了。
啧,若是不给予她这等希望,又何至于失望呢?
醒醒!你不过区区一个小户女而已。
偏不醒!先做一场美梦也好!
陈念莞相当惆怅,瘫到床榻上,大腿一伸,躺尸过去。
*
等陈念莞再度醒来,是柳云进房里头叫醒的。
“什么事儿?”陈念莞没睡够,打了个呵欠。
“那,吕掌柜叫人来说,东店的曾老爷来找你,让表姐你抽空去一趟。”
曾老爷?
找她干嘛呢?
陈念莞梳洗过后,换上郎君装束,就与小佑一起去了陈家河粉西店。
曾老爷正坐在靠入口没多远的位置,手里抓着一杯酸梅汤喝着,桌上是一盘酱肉干。
“曾老爷!”陈念莞过去打招呼。
“陈四姑娘!”曾老爷看着陈念莞坐下,摇了摇手里的酸梅汤,“陈四姑娘,这事儿你可做得不地道了!”
“什么不地道?”陈念莞刚问出口,注意到曾老爷眼神瞅着酸梅汤,明白了,一拍手,“嗐,是说这酸梅汤么?曾老爷?”
“不然你以为我在说啥呐?”曾老爷道,又抿了一口酸梅汤,美美地舒了口气,“前儿店没开的时候,你陈东家跟咱说过,要陈家本店推出了啥新品,咱们这些分店里头,也会教地吧?陈四姑娘这么快就忘了?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呢!”
“没忘没忘,这酸梅汤如今也就西店里有售,抚宁县的总店都没呢!”陈念莞解释,“您要不信,大可以回抚宁县问问,总店里有酸梅汤卖没有?”
曾老爷自然是信抚宁县的总店没得酸梅汤卖的。
他就是从抚宁县过来府城的。
在抚宁县也帮衬过总店的生意,不过来到府城,到店里头见着食客比寻常时候要少,还有人问,“都是陈家河粉店,咋另一家店免费赠送酸梅汤,你这店就不送呢?”
“就是!你们这家店当真是陈家河粉店?跟西店同一家的?”
曾老爷揪着人问了个明白,一切就清楚了。
他没见着抚宁县的总店有卖这酸梅汤,那陈四姑娘如今人在府城,怕是做的新鲜饮子,先给西店供应上了,总店没来得及,他们分店也没有。
但东店的生意冷清了,还被西店拉走了不少食客是事实。
于是,曾老爷就上门兴师问罪,顺便要熬制酸梅汤的法子来了。
一进门,啥都不吃,先尝尝店里头免费赠送的酸梅汤。
那,味道,啧啧,清凉开胃,一下肚,食欲见涨,舒服得就想吃点啥了。
难怪会被拉走不少熟客,这还不赶紧叫陈四姑娘把方子教过来,学到手吗?
陈念莞晓得的,马上叫小姑丈到后厨叫了柳迟出来,告诉他不日,曾老爷会派厨子上来学做酸梅汤。
柳迟表示知道了,随时欢迎东店的厨子来取经。
曾老爷这才满意。
“那个,曾老爷你有所不知,再过几日,我开的冰铺要开张了,你们东店也是咱陈家河粉店的一员,届时有需要,到咱铺子里买冰,我给你打个折扣。”陈念莞不忘趁机推销冰铺拉生意,“便是曾老爷其他有需要的朋友,也欢迎到咱店里头来哟!”
“卖冰?”曾老爷瞪大了眼睛,“就,就你?”
“不仅是我,还跟府城江家一起合作的。”陈念莞无辜地眨了眨眼。
“哪个江家?”
“府城最有名的那个江家!”
“就是宫里头有娘娘的那个江家?”
陈念莞点点头。
曾老爷啧啧称奇起来。
这陈四姑娘不吭不响的,眨眼跟那个江府居然也合作起了生意,好本事啊!
曾老爷原本想问陈念莞铺子里的冰块是打哪儿来的,一听说是跟江府合作就误会了,觉得估计是江府里头的本事人,凭能耐从哪个地儿调过来的,再也没有多过问,离开时,还提着满满一茶壶的酸梅汤回宅子去慢慢细品。
曾老爷的到来,提醒了陈念莞,对呢,抚宁县总店都还没冰镇金银花茶跟冰镇酸梅汤供应,她也得回去教教柳山,让他们也开始售卖酸梅汤。
并且,带到府城来的瑶柱酱反响良好,是时候可以正式上架售卖,得提醒大舅母她们可以大批烹制了。
回来的时候恰好还能把西店里要的蚝油也带回来。
于是,交代王管事跟柳羊等人检查冰窖进度,这日下晌,陈念莞就带着小佑,还有两大猛兽充当护卫,赶着驴车回了抚宁县。
陈念莞他们是赶上城门恰恰要关之前的那拨人。
排在城门外的人群里,陈念莞见着队伍里有位身段纤细的娘子,背着一个包袱,在问她前头的一位郎君:“这位好汉,还请劳烦告知一声,那城里头的燕来巷在哪处?怎么走?”
“姑娘,你是来抚宁县投亲的?”那郎君回头瞧着那位姑娘,笑嘻嘻地问。
“就是,瞧姑娘不像咱这地界的人,是打哪里来的?”
排在后头的一个大汉也笑着问,毫不忌惮地放肆打量着那位娘子。
“对,我不是抚宁县这地儿的人,我第一次来,是来找我东家的,听说她家就住燕来巷。”那娘子似毫无城府,如实相告。
陈念莞才遭劫道,警惕心大增,见着这位娘子不仅孤身上路,还胆敢跟陌生郎君交浅言深,莫名有点焦躁。
哎,这娘子,真像先前装成少年郎跟许老头到处奔波的自己啊!
陈念莞才嘀咕,便听那娘子又道:“对了,我东家开了一间叫陈家河粉店的铺子,家里头的哥哥们都说那铺子名头在抚宁县很大,是真的吗?”
她不由得愣了。
陈家河粉店的东家,不就是她吗?
她也住燕来巷啊,所以,这心比自己大的姑娘,是来找自己的?
“你们没听说过陈家河粉店啊?”
陈念莞给小佑抛了个眼神,正想招呼那娘子一声,便听得那个大汉哎呦呦的惨叫起来,然后整个人都被那个瘦瘦弱弱的娘子单手举了起来。
“这位好汉,你好心愿意告诉我燕来巷怎么走,我很感激,可是,不要随随便便动手好吗?我最讨厌你这种不规矩的人了。”
小娘子的举动惊起队伍的哗然,便连前头守门的官兵也不得不走出来维持秩序。
在官兵指责下,小娘子不得不把人给放了下来,听得后面百姓的碎嘴,她回头瞧了一眼。
陈念莞见着了一张稚嫩的脸,扶额。
她想起来了,她曾经跟窦氏兄弟问过,有没有武艺高强的女镖客,他们似乎,推荐了自家的堂妹过来,叫,四丫?
如果是她,胆敢自己孤身一人来抚宁县,倒也理解。
“小佑,你看得出,这丫头,武艺高不高不?”陈念莞低声问。
小佑瞟了她一眼,摇头。
是看不出来,还是武艺不高?
小佑不说,陈念莞不好追问,再看那小娘子已经转过头去,想喊人,但见乱糟糟的队伍,还是决定进城再说。
等眼见着官兵查验四丫的路引,进城的当儿,陈念莞才叫了一声:“四丫?四丫!”
四丫回头看着叫出自己名儿的陌生姑娘,脸上掠过惊讶。
“是四丫吧?你,到那头先等等。”陈念莞道,“我就是陈家河粉店的东家,你的东家。”
四丫一愣,而后一脸惊喜,傻傻地笑了笑,然后又一脸警惕地看着陈念莞,一副你别骗我的神情。
等进了城门,陈念莞走到四丫跟前,介绍了自己与小佑,并提出要不信,可以先带她到陈家河粉店验明身份。
四丫看着年纪小,又一副对人不无可言的模样,其实并不是一点防人之心也没有的。
到底是在镖行混过的人啊,一点子人情世故都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等到了河粉店,店里头的众人都肯定过,陈念莞就是河粉店的东家后,四丫才总算相信了,掏出了窦氏兄弟的引荐信给陈念莞,大口吃起了柳河端出来给她的汤河粉。
“四丫,你怎么一个人过来呢?你家里人就这么放心啊!”
“我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是我二叔伯跟小栓哥送我过来的,不过我嫌他们走得慢,所以就先行一步,自己过来了。”
跟陈念莞说话的当儿,四丫就干掉了三?????份炒河粉,一只烧鸭,一盘酱肉干,半盏叉烧,看得一旁的陈念莞眼角直抽抽。
这恰好是柳河送上来给他们三个人充饥的份量,四丫一个人就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跟柳河说:“麻烦再来一份鸡汤河粉跟一份素炒河粉,也给我再揣两个茶叶蛋。”
四丫饭量大,窦氏兄弟提过,陈念莞是知道的,不过看她现在下单下得如此麻利,也很熟悉,估计在家里时没少到窦氏兄弟的店里头蹭吃蹭喝的。
说起窦氏兄弟,陈念莞问他们店里头的营生,四丫边吃边道来,得知他们店里头的生意算是他们小县城里最受欢迎的,陈念莞松了口气,暂且不怕窦氏兄弟的河粉店开不起来,会倒闭。
那河粉店打烊后,陈念莞才带着小佑跟四丫回了燕来巷。
于是四丫才彻底相信,陈念莞就是堂哥给介绍的护卫的活儿的主家。
反过来,萱萱跟柳叶不信。
嗯,柳叶是在燕来巷住下了,如柳氏说的那般,给萱萱做伴,还能一起开蒙念书。
“姐姐,姐姐,她才那么一丁点儿大,怎么可能保护你?你是不是被人骗啦?”
萱萱指着四丫问。
“她看着也不比柳叶姐姐大多少呐!”
“才不是一样大,我今儿已经虚岁十三了。”四丫反驳,“跟你们这些豆丁点儿大的小屁孩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啦?”
四丫看了看院子,走到角落一下把石磨给单手举起来了。
萱萱跟柳叶看得瞳孔地震。
四丫屏了屏呼吸,一腿踢起,把四方台上那块大石板给踢到一旁翻滚倒地。
萱萱跟柳叶倒抽了一口冷气。
四丫……
“四丫!”陈念莞无可奈何地叫住了四丫。
正伸手呵气打算施展铁拳的四丫赶紧恭恭敬敬地给陈念莞拜了拜:“东家!”
“好了,我叫莲姨给你安置下来,你跟着她去梳洗梳洗,好好歇息吧。”
“谢谢东家。”
四丫乖巧地下去了,萱萱抓着陈念莞的手直摇摇:“姐姐姐姐,那个四丫姐姐好厉害,是不是跟小佑哥哥一样,能咻地一下就飞上屋檐呐?”
“表姐表姐,咱能叫四丫姐姐教教,让我们也变这么厉害吗?”柳叶兴奋。
“四丫姐姐那叫天赋异禀,就是教了,你们也学不来。”
陈念莞好不容易劝服了两个小丫头,这才进堂屋找柳氏互通生意经。
第94章
其实,这一次趁冰铺跟糖水铺没有完全改造之前,回一趟抚宁县,陈念莞还有另一个目的。
她想在开业的时候,带柳氏跟萱萱去一趟府城,跟她一起启动开业仪式。
那冰铺是她跟江禹合作的,而念云糖水铺子的合伙人,除她占五成,柳云占两成外,柳氏跟萱萱各占一成半。
也就是说,念云糖水铺完全是属于她们四个人的。
作为糖水铺的东家,当然应该在开业的时候到场。
柳氏听大女儿说着在府城买商铺,建冰窖,开铺子,听得她们连夜去探密道,白忙一场,又气又笑,再拿过大女儿给自己的几份念云糖水铺的合伙人契约书,让她作为本人以及代表萱萱签名按指印,脸色微动,眼眶默默地便湿润了。
“阿娘,今儿我去河粉店里头看过了。”
如今陈家河粉店运作良好,柳河也将整个店子管理得有条有理,店里头不管哪个伙计,都很勤奋上进,如此上下一心,不怕后头稳不住营生。
柳氏如今手头上主要管的,也就是酱料接收发货,以及分摊管理。
但分摊管理可以暂时交给柳河,酱料接收,嗯,既然郑二哥跟柱子如今都能胜任后厨的活,让柳山过来暂且接手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阿娘您就能放心地带着萱萱跟我到府城住一段时间了。”陈念莞跟柳氏说着自己的打算,“要阿娘您实在不放心,可以在糖水铺子开业后,再回抚宁县就好啦!怎么样?”
柳氏笑了笑,问,“那你知道,拿店里头的瑶柱酱凉拌河粉粉,很受欢迎吗?”
陈念莞点头。
她今日已经看到,瑶柱酱凉拌粉已经正式推出,成为店里头的一道招牌产品了。
“不仅如此,还有不少人,尝过这酱料后,要直接跟咱购买的。”柳氏说,还有那位李富商派人过来送东西给陈念莞的时候,本来是订购新一批蚝油的,尝过瑶柱酱凉拌粉后,当即也下单要买一批一百罐的瑶柱酱。
“说辣的,不辣的,都先各要五十罐,要是反响好,马上回头再订。”柳氏道,“还有码头那处,有行商尝过这瑶柱酱,想直接跟咱谈生意的,你说,卖不卖?”
“卖,当然卖。”陈念莞兴奋得直点头,而后赶紧问:“阿娘,那你通知大舅母跟四舅母赶紧叫人制作这瑶柱酱了吗?”
“当然通知了。”柳氏数着手指头跟她一一说着瑶柱酱的需求方:总店里用来拌河粉的跟用来零售的,分店里头自然也要留一批,曾老爷订了五十罐,李富商订了一百罐,前些日子来交分红给陈念莞的几个分店合伙人各几批……
“那单子下到四舅母那头,回柳家村递信的人回来说,四舅母跟大舅母都高兴坏了。”
“那她们赶得及吗?”
“赶得及,自然赶得及的。”柳氏说着,站起身,擎了灯,用眼神示意一下,陈念莞便跟着她走到了堂屋后头,进了小仓房:而后在昏暗的灯光下,见着一罐罐码得整整齐齐的瑶柱酱。
这可是她定价二百五十文钱一罐的产品。
银子,都是银子!
陈念莞眼神发亮。
大舅母跟四舅母她们真是太能干了!
“瞧,这里应该有五百罐。”柳氏得意地说,“足够应付第一批订货量了吧?”
因为在陈念莞教授她们做酱料的时候,心里就有了如同先前大卖蚝油的期盼,所以四舅母跟大舅母都时刻准备着,平时就开始接洽可以收购海贝的渔户跟码头,有意无意地教几位信得过的村里人熟悉工序。
等订单一来,所有人便马上起用做蚝油的灶子,开始上工做活。
这不,第一批五百罐就这么很快做出来了,如今村里头怕是在抓紧时间做下一批。
她去府城的时候就已经将酱料的后续交代给柳氏,没想到她们处理得这么顺利。
“阿娘,你跟舅母们,都能干得很呐!”
“可不是!你这么能干,也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这个做人阿娘的,怎么能输给女儿呢?”柳氏得意。
陈念莞忍不住揽住柳氏笑了起来。
“阿娘,你就去府城,看看能干的女儿开的糖水铺子嘛!”
柳氏看着撒娇的女儿,最终心软了。
可不是,如今侄子们都陆续能独当一面了,完全可以撑起河粉店的营生,酱料制作方面,有嫂子跟四弟妹在,也不会出差错,带萱萱跟柳叶去府城看看,让她们两个丫头走出县城开开眼,也是好事。
所以,柳氏最终答应了。
次日,送四丫过来的窦家伯叔跟那位小栓哥找到了燕来巷,柳氏跟陈念莞招呼他们后,顺便将酸梅汤的方子跟十罐瑶柱酱让他们捎带给窦氏兄弟的店里头,而后才有空去隔壁张宅转转。
嗯,张宅。
这次陈念莞回来,张二郎已经搬离陈家这头,住到隔壁宅子去了。
两个宅子的墙体中间,也已经打通了一扇月洞门,两家人随时可以互通有无。
月洞门过去就是一条新铺的石子路,沿着石子路便可以走遍张宅各处。
靠陈家这一侧,月洞门靠近门口的那一边是伙房跟膳厅,至于靠正房这一边,居然修砌出了一个小小的亭子,里头摆放着石桌石椅子,周围栽种上了花木。
除了原本院子里有的花木,庭院各处也移植了好些绿植,正屋前头便是新栽的一排绿树。
因后头没有小仓房那块地,张宅的庭院比陈家宽阔许多,堂屋跟正房面积也都要大。
张宅也跟陈家一般,有一间堂屋,两间主厢各带一间耳房。
张宅除了西厢也有两间厢房外,还多了两间倒座房,因没人住,都暂且空置着。
张二郎如今就住在正房里头,身边只跟着一个叫七木的管事,还有一个叫稻禾的小伙充作是书童跟跑腿,还是柳氏帮着从牙行买的,因着许老头先前对照顾花草有经验,于是常让许老头跟着张二郎,充作花匠跟车夫。
除了看书歇息,吃食方面张二郎都还是过去陈家与柳氏等人一块儿吃的,陈家的下人也都还负责着照看张宅,萱萱跟柳叶更是一有空就喜欢跑过这头来玩儿。
张二郎跟往常一般,还是书院跟燕来巷两头跑,专注于即将到来的科考。
毕竟,提前说了要考中举人就成亲的约定,成亲的日子也定在了九月十二日,恰好是秋闱桂榜揭晓之后没多久,他不努力不行。
不过,便是专于进学,听闻过两日,柳氏一家会跟陈念莞一起到府?????城,张二郎还是有点受伤。
这岂不是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宅子里?
但不想陈念莞为难,更不想让陈念莞觉得自己一个人便不行了,张二郎还是颔首微笑。
六月院试很快就到了,届时,他也要去府城。
能见她的日子,也很快就能到的。
跟张二郎交代过后,陈念莞又去河粉店里头教柳山等人如何熬制金银花茶跟酸梅汤。
自从柳云调走到府城后,如今总店里后厨的人,主要就是柳山,郑二哥跟柱子,算是一套很稳定的后厨班子。
郑二哥一开始就是柳山找过来的,是大表嫂娘家的人,有这方面的从业经验,厨艺自然是过硬的。
至于栓子,也是柳家村人,人很本分,也很勤快,所以才会被柳河跟柳山审核过关放到后厨里来的。
陈念莞到店面后院时,恰好遇见建哥采办回来,一见她建哥就笑得灿烂:“哟,陈东家来啦!”
陈念莞点点头。
对于能干的打工人,她一向是喜欢的,然后拿出了熬金银花茶跟酸梅汤的原材,递给了建哥,“麻烦建哥再跑一趟,把这上面的东西买齐了。”
“这是?”
“咱店里头搞的新产品!”
“得咧,我卸了这驴车上的东西马上就去。”
陈念莞点点头,等教会了柳山他们熬制,总店也很快开始搞免费赠送第一杯冰镇酸梅汤的活动,收买了不少食客的人心。
特别是建哥,大热天时在外头劳碌奔波,来一壶酸梅汤随身带着,渴起来的时候喝一口,啊,简直如饮甘露!
等主要事务准备就绪后,分别嘱咐过柳河跟柳山,陈念莞就开始清点要带到府城的东西:
给西店要送一批蚝油,有了。
给西店要送的一批瑶柱酱,也有了。
给西店要送的一批酱肉干,有了。
还有,嗯哼,李老爷派人分次送过来的硝石,五十斤都到手了,厉害。
……
至于要带到府城去的人,自己,小佑,四丫,两大猛兽,阿娘那头有,萱萱,柳叶跟小玉,还要带上两个护卫。
这么看,只有一辆驴车怕是不够。
那就租一辆马车吧!
这么决定后,陈念莞笑嘻嘻地去找柳氏,结果柳氏伸手将一坛子红红的块状物递到她跟前:“我们去府城了,那这个咋办?不是也打算拿来赚银子的?”
陈念莞定睛看了一眼,啊,是南乳啊!
自从那一次做粽子发现缺了这一味酱料,陈念莞就买了几块豆腐回来,到药铺里买了红曲,哦,这个时候叫丹曲,与料酒,白糖等配料混合腌着,放到低温的小仓房里尝试着发酵。
那之后又去柳家村解决蚝油的事,回府城之前,看过做的第一批,失败了,于是临离开时又做了几罐,如今差点把这事给忘在后头了。
南乳也是腐乳的一种,只是做法不同而已,从专业角度说,腐乳属于白方,南乳属于红方。
寻常的腐乳是白色的,随时可以拿来下饭拌面;而南乳因为用了丹曲,所以呈现红色,一般用来做菜肴小吃的配料,不能直接吃。
腐乳是在豆腐胚形成后,放在低温下,等其发霉,让其长满菌丝后,再装坛放盐巴腌制,南乳则是除了盐,还加了其他包括红曲在内的几种配料。
腐乳的味道只有咸味儿,而南乳味道比腐乳丰富,咸中带甜,而且香气更浓。
陈念莞看着里面发红的一块块南乳,看模样似乎发酵成功了,就不知道味道如何?找了一双筷箸尝了尝,杏眼弯了弯,奈斯,居然成功了。
然后甜甜地跟柳氏说:“阿娘,今儿我用这个南乳做道好吃的。”
陈念莞一下厨,萱萱跟柳叶就知道有好吃的啦,所以都跑到伙房里来,抢着给她打下手。
在小仓房里冷藏的肉类里头,找几块里脊肉,稍微解冻后,放到砧板上,用刀切成薄片,
把萱萱跟柳叶帮忙择好并清洗过的小葱,切成小粒,将蒜瓣剁成蓉,而后跟盐,蚝油,还有一些花椒碎末,搅拌起来,
取出适量的几块南乳,用勺子碾碎碾烂,倒一些里头的液汁,与之前做好的配料拌匀后,浇到切好的肉片上,同样拌匀腌制起来,
接着便是准备玉米粉,敲一个鸡蛋,并倒一勺豆油,加适量的清水搅拌成糊糊状态,而后倒进腌制好的肉片身上,让肉片均匀沾染上了面糊,
前期工作准备好后,便起锅,放油烧热后,将裹好面糊的肉片一片片放进油锅里,等炸得金红金红的,小酥肉就做好了。
这道小酥肉可是金红金红的哟,色泽如此出众,自然是因为放了南乳呈现红色的缘故啦!
这道小吃外面酥脆,里面的肉却鲜香可口,上一世的时候,陈念莞就经常在家做这道小吃,完全可以代替X拱门的炸鸡块跟鸡米花哟!
分了一些给四丫跟莲姨等人,留一碗给张二郎,陈念莞就端着满满的一大碗小酥肉,走到隔壁张家的凉亭子里,提上一壶冰镇酸梅汤,一边吃酥肉,一边喝凉饮,那感觉,简直享受!
跟柳氏萱萱还有柳叶一起吃着小酥肉,陈念莞心里头已经闪过了无数可以用南乳做的道道佳肴:南乳葱烧鱼,南乳炖猪蹄,南乳罗汉斋,南乳脆烧鸡……
呲溜呲溜!
听,是谁肚子里的馋虫在叫?
于是陈念莞决定把这坛子南乳也带到府城去。
*
次日,一辆马车,跟一辆驴车从燕来巷陈家出发,直接奔往府城。
前头的马车里是柳氏,萱萱,柳叶跟小玉,两个护卫跟着,陈念莞则坐在后面的驴车辕木上,赶车的是小佑,坐她旁边的是四丫,驴车两边则是柳虎跟柳豹。
没办法,驴车上都是重要物资,她不亲自护着不放心。
四丫第一次上岗,显得很激动。
她来抚宁县之前,堂哥们就跟她说了,人家陈东家不嫌弃她年纪小,也不嫌弃她饭量大,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做护卫,她只要好好跟着陈东家,饭管饱,睡得好。
所以四丫一直想要找个机会表现表现,展示自己的能耐。
可惜一路上,水静河飞,啥子动静都没有,她在镖局的时候,从其他镖客口中听说的,途中遇着劫匪啦,恶人啦等等,而后镖队英勇杀敌的凶险,是没一点子出现的痕迹。
路程过半,四丫很失望。
“东家,咱怎么没碰上劫道的啊?难道你们这头都没山贼的吗?”
陈念莞嘴角抽抽。
拜托,她雇用护卫自然是为了以防万一,谁希望随便出个门,都会遇着山贼劫匪呢?没出现这些糟心的事就是个好的,四丫怎么还盼着出现呢?
四丫也很委屈。
她就是想大展身手才来的啊,还以为陈东家身处险境,时时都会遇着危机,她终于能有用武之地了,结果,就这?
当时四丫就不想干了,这跟给人家做奴婢有啥不同?
四丫认同你是东家,是乖巧听话不惹事,但不认同就“你是谁啊”的态度,脾气倔的八头牛也拉不回。
“当然不同了。”陈念莞明白四丫的心思后,耐心跟她解释,末了,看四丫颇有点油盐不进的模样,也头疼。
“这样吧,你来都来了,就这么回你老家县城,我也不放心,我捎个信,给你家堂哥寄去,等他们亲自或派人来接你了,你再回去,行吗?”
四丫还在犹豫,陈念莞怕她像来抚宁县一般,在路途上就丢下窦氏伯叔跟小哥自己走了,万一出事她可担当不起。
“我听你堂哥们说,你家是因为穷,你又吃得多,所以才年纪小小就送你到镖局里去的,如今你家里头也缺银子,对吧?”陈念莞只能利诱。
四丫可是家里头第四个孩子,今年才十二岁,前头不说多的兄弟姐妹,听说家里头还有几个更小的娃嗷嗷待哺。
当初窦氏兄弟改头换面做河粉营生、不呆镖局的最初,四丫爹娘怕他们初次做营生不牢靠,硬是让小小年纪的四丫一个人独自留在镖局,就为了那一月一百文的月奉。
“你给我做护卫都还没赚着银子了,就这么空手回去,那不是白跑一趟吗?”
“那你说,我要怎么办?”
“你好歹呆上一个月,也没别的事,就专门跟在我身边,我去哪儿你去哪儿,我有危险你就出手,没事好好呆着,我给你五两银子,等一个月后……”
“五两银子?”四丫的腔调都变了。
乖乖,做这陈东家的护卫一个月能赚五两银子?
四丫眼睛灼灼发亮,盯得陈念莞快要烧起来。
她呆镖局里干活一个月才多少?一百文而已呐,这陈东家那么阔气,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
她,她长这么大,一两银子也没摸过呢!
难怪堂哥他们要跟着陈东家做生意。
“我,我,我,我跟你一个月。”四丫马上改口了,拍拍胸口,“陈东家你要有什么吩咐,尽管跟我说。”
“行。”陈念莞松了口气,总算能把人暂且?????留下了。
四丫忽然就高兴起来,也不埋怨了,静静坐在陈念莞一旁,一双小腿晃啊晃的。
赶车的小佑回头瞥了四丫一眼,而后又瞟着陈念莞,眼神幽怨。
陈念莞对上他的视线,做过打工人的她马上明白了什么。
啊,这四丫跟小佑都是护卫,都拿一样的银子呐!
可一个肯干,一个任劳任怨。
一个新来的,一个是前辈,居然月俸一样?
陈念莞仿佛听到打工人前辈的怨念,讪笑着用口型跟小佑说:回去给你加银子。
小佑似乎听明白了,微微颔首,然后转过身去,继续赶驴。
很快,他们就到达府城门口,然后进了府城。
像第一次陈念莞来府城,发出乡巴佬一般的“哗”,那萱萱跟柳叶还有四丫都跟曾经的她一样,看着亭台楼阁,齐齐瞪着眼睛发出了“哗”!
“姐姐,这里,好大的。”萱萱跟柳叶都是第一次来府城,兴奋得笑脸涨红。
“嗯哼嗯哼,等住下来了,咱们就叫柳风哥哥带你们到城里到处逛逛,好不好啊?”陈念莞展现自己见过世面的从容不迫,这么跟小丫头们道。
萱萱跟柳叶,还有四丫都连连点头。
四丫虽说是向往镖客生涯,却从来没走过镖,也没到过像府城这般繁华的地儿,一时也迷了眼。
一下来了这么多人,住是一个问题。
幸好,陈念莞平时就在收拾五柳巷的正房,那何木匠跟王德也是先改建了后院的,那商铺后院其实是能住人了。
所以陈念莞让在榴花巷住不下的两个护卫先住五柳巷那头去,让两大猛兽带过去,顺便搬走那五十斤硝石。
这么多人,也不可能全涌进店里头,妨碍营生嘛,所以跟小姑丈跟二舅母打了个招呼,众人就直接回榴花巷了。
虽然只是在外头瞧了一眼,但萱萱还是很激动:“阿娘,姐姐,那就是咱家开的河粉店啊!”
“对啊,咱家开的。”陈念莞看着这个小东家。
小小年纪就是两家,不,三家铺子的合伙人了呢,真不简单。
“那,那店比咱县城里的都大,姐姐你好厉害。”萱萱崇拜地看着陈念莞。
陈念莞小胸脯一挺:“那是,我是你姐姐么?当然厉害了。”
萱萱捂着小脸笑了起来。
“明儿啊,姐姐带你去看更厉害的。”
萱萱嗯嗯点头,期待。
柳叶艳羡极了,看着陈念莞便眼红红的。
她也想要一个这么厉害的亲姐姐。
柳氏则微笑着看着自己一大一小两个女儿。
她不是第一次来府城,但距离上一次来府城,已经许久了。
还是没有生下大女儿时,夫君来府城赶考那次,她陪着一起过来的。
府城的店从租铺子开始,就听自家莞莞不停提起过了,亲眼看着抚宁县的河粉店开起来,有莞莞过来府城亲力亲为,吃了不少苦头,为这铺子还骤然清减的许多细节,她都记着呢!
如今亲眼看着女儿开起来的分店,柳氏只觉得与有荣焉。
这丫头,明明说来府城开的是冰铺,结果回头就跟她说,还开了一间糖水铺子,简直是停不下来,那手头上的银子,怕是又花光了吧?
第95章
柳氏猜对了。
不算陈念莞另外存的一些用于绝处求生的近百两银子,她的全部家当,三千两,已经将近告罄。
仅是买下商铺就花了二千五百两(过契费用跟商税,还是王管事妥善处理了,不需要她另外花银子),那三千两就只剩下五百两。
这其中,冰窖建造,她给了一百两的开支费用给王管事,让他找挖掘冰窖的工人,泥瓦匠,还有建造用料方面的砖石跟柏木支架等等;
而后,店铺改建方面,因为临近竣工了,也已经可以算出大致的费用,王德的工程小,花了三十两出头,何木匠的工程大,特别是还有两个设计独特,要求严格的冷藏储物柜,以及打造两架搬运冰块的木车,花了七十两左右,那拢共也花了一百两出头。
接下来,便是针对铺子运营跟销售的开支了。
冰窖要有冰,得买硝石,从李富商那头买的五十斤硝石,花了她七十五两,还没算后续得去如意冰铺购买冰块做种的开销,
糖水铺方面,设计的别致精巧的瓷器跟木质的碗盏,以及存放糖水的木桶瓷碗,花了差不多四十两,还未提聘请伙计的开销,也先不提给伙计订造的工装费用,
然后到准备糖水铺主打产品的龟苓膏、双皮奶、芝麻糊等等的原料费了,单说龟苓膏一项就先花了一百二十两,加上其他饮子,前前后后共花了约莫二百两出头。!
五百两,单算以上这么多项,就花了四百八十多两。
五百两只剩下二两。
开冰铺另说,因为原本建造冰窖就是投资高昂的营生。
只说糖水铺,在这朝代,糖贵,药材贵,辅料还难找,做糖水真不是随便什么人家都能营生得起的。
回到府城后,算过总账的陈念莞心疼得直抽抽!
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几千两钱银啊,就这么没了!
她可是第一次做这等巨资耗费的投资,要是开业后不盈利,就亏大了!
幸亏这一次回县城,柳氏收到了第二批合伙人两家分店送过来的盈利分红,约莫有一百七十两银子,来府城之前,总店盘账先分了一百两银子给她,回到府城,也马上收到了西店分成四百八十两,不然,后续投资肯定跟不上。
等柳氏过来问她这事时,她觍着脸:“阿娘您放心,没有的事,咱手上那么多钱银,管够。”
“真的?”
陈念莞使劲点头,就差没赌誓。
柳氏半信半疑,而后想到她这趟回抚宁县,拿了一笔分红,还有总店跟西店的盈利,估计确实不缺,嗔了女儿一眼,没再追究。
陈念莞松一口气,抹了把虚汗。
第二日,大伙儿就浩浩荡荡地去五柳巷看商铺去了。
那糖水铺的改建还在收尾阶段,但冰窖已经建造好了,王管事带着人就等陈念莞验收,看有什么地方查漏补缺后需要复工的。
陈念莞带着柳氏跟萱萱等人进了冰窖,众人一边往冰窖里头走,一边惊叹。
“莞莞,你挖这冰窖这么大,当真有这么多冰吗?”
“放心吧,阿娘,我说有,准有。”
“这冰窖也是我们家的?”
“对,没错萱萱,这冰窖也是我们家的。”
冰窖既已经做好了,下一步自然就是存冰了,冰有存量后,那冰铺就得开起来了。
冰铺的店面也不需要多装饰,只要一方便搬运冰块出入,二有掌柜记账的柜台就得了,另外加上布置一下员工暂且休息的地儿,非常简单,要不是没冰,将招牌“凉冰铺”挂上去的同时就可以开始营业,伙计都是现存的,掌柜的柳羊,搬运冰块的伙计有四大猛兽,齐活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陪儿柳氏跟萱萱玩了一日,陈念莞就着手制冰了。
存冰是从冰窖最里头开始的。
而冰窖里头也分了几个区,便于未来存储不同的冰块:老冰区,新冰区。
陈念莞首先就叫了柳羊跟四大猛兽过来,给他们将老冰跟新冰的区别,还有冰窖仓储方面的规矩跟注意事项。
老冰跟新冰么?顾名思义,老冰就是存放过一段时间的冰块,像冬季时候,存在冰窖里,等到这个时节拿出来卖的那些冰块,都是名副其实的老冰。
老冰硬度高,融化慢,最适合放在屋子降低温度凉快用。
新冰自然是冷冻时间没那么长的冰块,像她即将要用硝石制作出来的冰,就叫新冰,新冰的硬度比不上老冰,融化快,比较适合用于冰冻即用的东西或者是用于覆盖物体。
虽然本朝的一般顾客不会意识到这种区别,大概也就是用冰时,以为温度问题导致冰块消耗太快,但作为有良心的东家,陈念莞还是有点心虚的。
你想,花一样的银子,同样是冰块,到如意冰铺买的冰块能维持冷度四个时辰后才融化,而在她凉冰铺买的冰块只能维持冷度两个时辰就化掉了,那被人知道,以为在凉冰铺里买的冰劣质,那多砸招牌的。
所以,陈念莞要去如意冰铺买他们的冰,做冰种。
而借用这些冰种做出来的冰,在卖出去时,除了在售价上做折扣,出库方面一定要注意的几个原则,其中最关键的一条,就是,嗯咳,叫做先进先出,FIFO原则。
仓储人一般都知道这个最基本的原则,FIFO,first in first out,在很多方面都很适用。
其实也很简单,陈念莞在教大舅一家子如何管理炼制出来的蚝油的时候,就是让他们遵循这个规则将蚝油放入地窖冷藏的,其他酱料也是如此。
说起来似乎很pro.(很专业),说穿了就是,仓库里总会有先存入仓库里的产品,在收到订单时,这些先存入?????仓库的产品优先出货。
就是根据产品生产日期,考虑到有效期嘛!
先入库的产品自然是先生产出来的,出货时自然应该先消耗掉生产日期更早的这些先入库产品了,所以就是先进库的,也先出库。
就好比家里买了一堆食物,没吃完,存进冰箱,而后你又买了一堆,放进冰箱。
道理上,自然是先消耗之前没吃完放进冰箱的那一堆食物,再来解决后面一堆啦,所以也是first in first out!
因此,下次若有前头买的食品放在冰柜里头快过期了,又发现后来买的同类食品却吃完了,可以很拽地皱着眉头说一句:“喂,你是不是没有first in first out啊?”
会显得你也,很pro.的喔!
这么说,会不会、也显得、她、很pro.呢?
嗯咳,言归正传。
陈念莞考虑到他们制出来的冰太新,怕被顾客买回去后发现质量不太过关,所以,先制出来的新冰要搁置一段时间,这期间他们自然会继续制造新冰,等冰铺有人来买冰时,那出货的冰,就必须先拿前头制好搁置过几天的冰,而不是后来制出的冰,自然也吻合先进先出规则啦。
当然,冰铺今年只能这么干,等将来冬季他们存上冰了,就没有这种顾忌啦!
陈念莞说得简单明了,柳羊跟四大猛兽都点头表示理解了,于是分头行事,柳羊看着店铺,两大猛兽负责用木桶去河道里挑水,越多越好,放冰窖最里头存着,准备冻冰,而另外两大猛兽就跟着陈念莞,到如意铺子去买冰。
按照陈念莞的计划,买两次冰,她买一次,让柳风帮忙买一次,统共两百块冰,要用四百两银子,估计就够他们在冰窖持续冻冰了。
就在陈念莞完成了对柳羊等人的初步培训,打算分头行事的时候,江禹来了。
听王管事说冰窖完工了,他过来看看,到底算是自己首次打本参与的买卖,必须得关心一下。
“陈姑娘!”
江禹见着空荡荡的冰窖,却一块冰也没有,一拂袖,回头看着陈念莞,动摇了。
“冰呢?你的在哪儿?”
冰铺没冰,怎么卖?
“江公子放心,马上就有了!”
呵哦,马上就有了?
陈念莞给了个眼神给四大猛兽,四大猛兽了解,打水的去找桶,买冰的去拿驴车。
“还有柳羊,你去伙房把灶子起了,用大锅烧水,那锅跟装水的东西,一定要弄得干干净净的。”
陈念莞差点忘了要准备一些可食用冰给糖水铺子了。
做冰酪甜碗子,冰酪冰酪,可不得用上碎冰吗?不准备食用冰那怎么行!
冰窖下分了七个区,必须给拿一个区出来专门囤放可食用冰。
江禹看柳羊应了一声就去忙活了,看陈念莞上了驴车,他也一个箭步给蹬了上去。
他倒想看看,陈念莞是如何无中生有,把冰给变出来。
结果驴车一路驶去了陈家河粉店,看着陈念莞跳下驴车,江禹在外头站了许久。
河粉店里头有冰?没听说啊!
陈念莞进了河粉店,笑眯眯地就跟小姑丈打招呼,而后找柳风。
“表姐!”
忽然出现的柳风差点没吓坏陈念莞。
但见平时样貌不算特别突出,但也能算个清俊小郎君的柳风,此时头上寸发不生,成了光溜溜的秃瓢,明媚的空气里,就如通电一般,亮得耀人眼睛。
要不是认识的人,准以为遇着小沙弥了。
“表弟,小风,你,别你想不开。”
是因为粪坑那一遭,被打击了,于是破罐破摔,想出家做和尚?
“说啥子呢?”陈念莞一张口,柳风就知道她误会了,伸手摸了摸光溜溜的头顶,怨念:“是我娘,嚷着我的头发要不得了,所以一剪子剪了。”
可不是嘛,都,都沾染上那啥了。
“剪太短,我也嫌太麻烦,干脆就全剃了。”柳风说着,又振作起来,“表姐你可别说,虽然我这模样看着丑,可这天儿,剃光了,凉快。”
毛都没了,当然凉快了。
“小风不丑,真的,一点儿也不丑。”陈念莞安慰道。
柳风嘿嘿笑了起来,“表姐,你找我有事。”
“没错。”陈念莞将托他要到如意冰铺买冰的是跟他一说,柳风一口答应了,而后去牵驴车。
跟在后头听着他们要去如意铺子里买冰,江禹眉头皱的,那叫一个深。
“你卖冰的铺子,自个儿没冰,还得去如意冰铺买冰?”江禹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啊!”陈念莞回。
江禹闭了闭眼,无语,决定再也不跟着陈家姑娘胡闹了,一拂袖,走了。
啧!
陈念莞鄙视了一下下。
走便走呗,走了好,省得留下来碍手碍脚的,还要担心他把制冰的技巧给学去了。
于是,一行人径直到了如意冰铺,分先后买了两辆车的冰回来,送去了五柳巷的冰铺。
另外两大猛兽还去了河道里抬水没回来,柳羊也烧了两锅的水在放凉。
见着陈念莞买冰回来了,帮着将冰卸下来,装到运冰车上,推进了冰窖里。
冰窖最里头分区的两个存冰区,都堆砌成半密封的空间,两车冰分别被搬进了这两个冰封空间,陈念莞一边叫猛兽帮忙将抬回来的水围靠过来冷却成冰水,好迟些有效率的冻结成冰,一边叫柳羊将带回来的硝石拿过来。
柳羊等人并不知道,陈念莞拿来制冰的玩意儿是硝石。
早在抚宁县的时候,她就叫四丫将五十斤的硝石全碾碎了。
四丫力气大么,做这种事恰好。
所以柳羊跟四大猛兽见着的硝石,都是粉末。
陈念莞吩咐过他们是制冰要用的东西,问是什么,陈念莞笑着说是神仙粉。
能制出冰来的好东西,难怪叫神仙粉。
柳羊按吩咐将五十斤神仙粉搬了过来,眼瞅着陈念莞教四大猛兽怎么将一桶冰水变成了冰,当下震惊了。
哇哦,是真的神仙粉啊!
陈东家太厉害了,居然真的制出冰来了!
她她她,从哪里找到的神仙粉?
太神通广大了吧?
陈念莞在众人的崇拜中*功成身退,留下他们继续捣弄,走出了冰窖。
第一次看制冰的柳风也看直了眼,见表姐要走,还依依不舍,看好一会儿后,才跑着追了上去,“表姐,表姐,那神仙粉要用光了咋办?”
陈念莞神秘莫测地笑了笑,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硝石用完了,还可以循环利用啊!
再加上靠越来越多的冰块,也可以直接冷却冰水凝固成冰,只要有充足的时间,不怕制不出足够的冰填满这个冰窖。
“表姐啊!”
“小风啊!”
陈念莞看柳风嘿嘿地冲自己讨好的笑,知道他有话对自己说。
果然,吭哧吭哧地,柳风问那糖水铺子啥时候开业,有没有最终签契。
哦,陈念莞明白了,柳风这机灵小子是想入股糖水铺子呢!
先前开冰铺,河粉店里头的众人也是想掺一脚的,不过听说江家的公子用二千两才买了两成干股,一股就要一千两,乖乖,太多了。
就是买半成股,也要将近五百两。
他们手头上是稍微有点钱,可攒起来浑身上下都还没到这个数呢,参不动,参不动,当即偃旗息鼓。
等再后来听说陈念莞开糖水铺子,嗯,一听那个“糖”字,就知道跟“冰”一样昂贵,他们这等穷人不能奢想,所以就很知趣的没人主动提入股的事!
现在柳风居然有勇气提啦?可惜已经晚了,她已经确定下糖水铺子的合伙人,连契书都签好了。
“哦!”柳风相当惆怅!
“怎么了?你不是已经有两个河粉店的干股在吗?”
“表姐,你不明白。”柳风一副你不知道我心里多苦的郁闷模样。
柳风在总店跟西店的干股,都只有半成。
柳家表兄弟在讨论占股多少的时候,考虑到柳迟跟柳风都是二房里头的兄弟,所以,若不是自己主动自愿减少股权,那柳山跟柳河都有优先权先考虑要几成。
特别是柳河,因三房叔婶没了,他身为三房主事人,话事权力最大了。
而每次陈念莞都只留三成给他们分,那不就代表每次都会有人占股少吗?
所以既是二房的人之一,年纪又最小的柳风,每一次都只能拿半成。
柳风不敢有意见,可心里苦啊!
怎么吃亏的老是他?就因为他人小言微么?
柳风再度惆怅。
冰铺干股太贵,买不起,可糖水铺子不一定啊,所以才想偷偷问问,那糖水铺子是怎么入股的?要买得起,半成他也咬咬牙借钱给买了。
“小风,你要这么想,在两家店里头就算占成少,可银子也不少了啊!”
“表姐,银子哪有人嫌赚得多的呢?”
“你年纪小小,赚那么银子干嘛呢?”
“养媳妇啊!”一说到这个,柳风勉强抖擞了一下精神,“咱要娶个貌若天仙的媳妇,还要性子温柔的,不能像咱?????娘,一有什么就拎棒子,喊打喊杀的。”
“哦!”陈念莞抿了抿嘴,想笑又不敢笑。
看不出来,天真纯洁的小表弟原来心里头也有追求了。
“咱听说天仙娘子都忒会花银子,钱银不多都不够天仙娘子败家的,所以我得提前攒多一些,不然将来肯定会让天仙娘子瞧不上。”
“所以,你攒着的银子,是打算将来娶个天仙娘子回来,给她败的?”陈念莞无语。
“啊!”柳风丝毫不觉得有啥不对劲,笑嘻嘻地看着陈念莞:“表姐,我谁啊?”
“你谁?我表弟,柳风啊!”陈念莞以为柳风傻糊涂了。
“那,那我是……”柳风顶着一颗秃瓢,朝陈念莞挤眉弄眼。
陈念莞明白了。
“小风啊,是柳家对我最好的表弟。”
“就是了嘛,我可是对你最好的,表姐。”柳风顺杆子爬着上,道,“所以以后你再开啥铺子,说什么也得看在我对你最好的份上,好好给我另外留着股份,别让咱哥哥们擅自决定,行不?”
“行,我答应你。”
得到陈念莞的承诺,柳风这才满意了,大手一拍,奉承,“不愧是我应该对你最好的表姐哇!”
陈念莞哭笑不得。
且不说冰窖这头,柳羊跟四大猛兽日以继夜的制冰,单说糖水铺子的改建,王德先完成工程,结算工钱了,两日后,何木匠也完成了任务,陈念莞验收通过,也给了工钱,何木匠没带着伙计离开,而是笑着跟陈念莞说了一个地址。
“陈姑娘,这是咱住的地儿,店里头要有什么不满意要改进的,直接到这地儿找咱们就好了。”
“哟,你这是?打算留在府城了?”
何木匠点点头。
“看不出啊,何叔你也很有本事啊!”
何木匠笑了。
说起来,还是托这陈四姑娘的福。
在抚宁县有不少人都知道,陈家河粉店的铺子是他何木匠负责改建的,那工艺跟成果都彰显着他的木匠技能过硬,也有不少人来找他专门做改建的活。
在这次来府城,就前些日子,便有府城人家也找到了他。
据说是见着陈家河粉店的铺面,打听到他,也是主动上门来请他做活计的。
既然光凭着河粉店的改建成果,都有人看中他的木工活儿,等陈四姑娘的糖水铺子一开张,知道改建人是他何木匠的潜在客户,怕是只多不少。
何木匠也是个有追求的木匠。
光靠改良版本的橱柜跟双层床的订单,已经能支撑起抚宁县的何木匠铺头的营生了,他不如叫大徒弟负责抚宁县的生意,他再跟其他几个伙计,专门接府城里的营生得了。
反正他干完陈四姑娘店里头的活,另外还得去两家,不如暂且找个地租着住下,怕是他们干活的当儿,糖水铺子开业期间,又有人上门来请了。
这活计接活计,不就能在府城把何木匠的名声支棱起来了吗?
再说,做了陈四姑娘这一大工程,赚得的银子,完全够在府城找个落脚之处。
前后一合计,何木匠就这么决定了,于是才有了把地址给陈念莞这一出。
何木匠带着人走后,陈念莞带着柳氏等人就去看后院了。
后院是打算住人的。
榴花巷的院子毕竟算是二舅母租的,她们那么多人老是住那儿也不方便,若是二舅母家随便来个客人,那地儿都被她们住了,没个待客之地,就算二舅母不介意,她们也不好意思。
所以陈念莞就打算五柳巷这商铺弄好后,一家子搬过来住。
自然,小佑跟爷爷也是要跟着过来的,四大猛兽跟柳羊更也要住过来。
恰好,改建时,陈念莞就考虑到了两个铺子需要的人手多,对厢房的改动,也是以住人为主的,如今虽然人多,却也够住。
她自己原本就保留了一个房间的,旁边堂屋改成的厢房自然是给柳氏跟萱萱还有柳叶住,小玉跟四丫可以住进员工宿舍——这厢房原本就是正房,宽敞,所以打造了三张碌架床以及三排橱柜,放进去之后还宽阔得很。
而四大猛兽跟柳羊,则住东厢。
东厢的两个房间里,一间放置了三张碌架床,一张放置了两张碌架床。
四大猛兽跟柳氏带过来的两个护卫,住三张碌架床的那一间。
柳羊,小佑跟段爷爷还有阿竹住两张碌架床那一间。
将将够住。
不过天气热儿,有两大猛兽自告奋勇去住冰铺。
嗯,冰铺店面够大,设置了员工休憩区,靠墙打造了一排柜子,也打造了木沙发。
两大猛兽一个睡木沙发,一个打地铺,说凉快,睡着舒服。
陈念莞表示,你们高兴就好。
至于糖水铺的糖水师傅,柳云跟芳姐,自然也跟过来,住在员工宿舍啦!
于是,商铺里头一下就多了一拨子的住客,人气满满啊!
等大伙儿都安置下来后,陈念莞才带着她们去看即将投入使用的糖水铺子。
柳氏这才第一见着大女儿开的糖水铺子全貌。
第96章
陈念莞的审美一直都在线的。
在改造针对中高消费阶层食客的糖水铺时,她也纠结过,要不要取一个新奇,将在上一世的装潢理念移植过来,因为那样改建出来的糖水铺,自然是与众格外不同的,出来的效果绝对会令人哗然,大胆地说,绝对会引起全城热议,极端瞩目。
但思前想后,陈念莞还是放弃了现代风格的打算。
因为,瞩目,加上改建效果的奇特,自然会让糖水铺子成为府城特别的存在,或许会吸引到因为好奇或求新的食客。
但,与众不同,也存在着一定风险。
譬如,会被一些保守食客们排斥,会因太过于出格而令主要市场的消费者对象——那些家中富裕的权贵世家的娘子夫人们,望而却步。
毕竟,不是谁人,都有勇气尝试新鲜事物的,若稍有差池,就会成为千夫所指。
更何况,她糖水铺的主打产品,已经相当稀罕,也算是足够新奇了。
能尝到寻常只有宫中见的龟苓膏,对于这部分世家大户的娘子夫人们,吸引力已经足够,就不要做多余的事了。
所以,陈念莞决定还是与本朝的装修风格保持一致,不搞太大的特殊。
整个店面都以红木为主,到里头的桌案,便都是浅色跟棕色的原木所造。
虽然分了两个区,但郎君区都是开放式的案桌,而娘子区则讲究多了,有用木屏风隔开的雅座,也有开放式的厢座,尽力满足进店来的姑娘妇人们的诸多要求。
为免出现郎君顾客过多,而座位不够的情况,那一米半出挑的屋簷下,也会成为灵活就餐区,放置了一张方案,四张靠背椅。
总体上,座位不多,能同时招待的食客自然也不会多。
但,销售产品特殊嘛,但求留住高要求的食客,就不求数量了。
这样空间反而显得空落许多,而陈念莞便在适时的地方,摆上了从花市买来的绿植花木做美化,便连店面外头,也特意在没有屋簷的另一边,栽种了一株招财树,至于墙脚也摆放了一溜花植盛开的瓷盆,靠墙摆了爬架子,攀沿上藤萝类的绿植,绿意盎然,乍看是哪家的庭中小院。
还有届时盛放冰块冷却就餐环境的冰鉴。
不能像大户人家那般买金买铜的,就叫何木匠做的木盆跟木桶。
当然不是普通粗糙的那一种,表面打磨得光滑,而后雕刻了线条简洁的图样,或者是配套了玲珑镂空的花格子,便成为了店铺里处处可见的艺术品,瞧着便赏心悦目。
如此一点缀,整个糖水铺看起来,虽不说雕梁画栋,却也典雅,幽静,带着一丝高大上的气息,跟河粉店充满的烟火气截然相反。
柳氏等人见着了,也是吃惊。
这么好的就餐环境,一点不像是做营生的。
“姐姐,这里真的就是咱家开的吃食店吗?”萱萱忍不住发问,伸手摸了摸那光滑如洗的案桌,问。
“当然啰,不过,要是萱萱喜欢,以后咱也来这里用膳。”
“太好了!”萱萱马上选了个位置自己坐下了,笑着冲跑过去的柳叶道,“到时候我们一起坐这里。”
柳叶在萱萱身边坐下,使劲点头。
陈念莞跟柳氏都笑了。
这些天,住在榴花巷,柳云跟芳姐每日都在尝试着熬煮糖水,龟苓膏,双皮奶,冰酪甜碗子,还有各色各样的冷冻饮子等等,让她跟两个丫头大饱口福。
光看那些做出来的让她赞不绝口的糖水,她就知道女儿想出来的这些甜品绝对会卖得出去的,如今再看这个店面,比谁家府上招待客人的厅子还要好看,柳氏对女儿地佩服至极,而后那股子骄傲便又涌上来了。
这么漂亮能干的丫头,是谁家的啊?
她家的,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
是她的莞莞啊!
这么想着,柳氏忍不住笑了起来,问,“莞莞,这铺子造好了,咱啥时候开张啊??????”
“这两日让柳云跟芳姐提前准备好开业的糖水,采购好做饮子的原料,就能开张了!”陈念莞将开业日期选在了六月十日,就两天后。
“好,到时候,阿娘也来帮忙!”
*
江禹再次来五柳巷商铺里找陈念莞的时候,从冰铺进去,就感觉到了一股子寒意。
他怔了怔,然后就想进去冰窖,被柳羊拦了下来。
“做什么?”
“哎,江公子,那陈东家交代过了,如今冰窖里头,谁要进去,都得先跟她禀告一声。”
自然是为了防止有人突然闯进冰窖,撞破了四大猛兽在制冰,然后这机密就保不住了。
“我也不例外?”
柳羊摇摇头,而后敲了敲连同冰铺与糖水铺后厨的那扇门。
“什么事?”陈念莞在另一头问。
“东家,江公子来了!”
门被从糖水铺那头打开了,陈念莞探出头来,笑:“江公子啊!”
江禹进了后厨,见着陈念莞跟其他两个陌生娘子看灶头的看灶头,推石磨的推石磨,问了一句,“你们在干什么?”然后就被那靠墙的一个大木橱吸引了注意力。
是陈念莞专门要求何木匠定制的冷藏橱柜。
冷藏橱柜里一排排的放满了用大瓷碗小瓷碗做好的糖水食材,尤其是一个个好看的木碗瓷碗,外头不是彩绘着好看的图样,就是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上面都盖着圆滴滴捏把儿的盖子,让江禹忍不住伸手拿了一个瓷碗起来,揭开盖子一看:好家伙,居然是满满的一碗龟苓膏。
江禹想起了他来找陈念莞的任务。
最近一段时日,陈念莞专供给母亲跟妹妹们的甜品停了。
王管事许久没带过陈念莞送的龟苓膏,甜碗子什么的回江府了,母亲跟妹妹们馋瘾犯了,竟然派小厮跑梧山书院去,专门要他去问问陈家姑娘。
你不是正跟陈四姑娘做营生吗?她不给咱家带好吃的了,你去找她,她胆敢不看江府的面子也得看你这个合伙人的面子。
为了口吃的,母亲您要不要这样?
江禹无奈,只得又来跑这趟了。
没想到却让他发现,那冰窖里,似乎有冰了?还有,这里头明明有这么多龟苓膏,为何陈四姑娘不让王管事买些回去?
明明他前头留了十两银子给她的。
陈念莞见江禹不问自取了那一碗龟苓膏,白了他一眼。
她自然是猜到江禹的来历的,先前无限量供应给江夫人江娘子们的甜品,是因为反正都是柳云跟芳姐练厨艺技巧要做的,江夫人愿意花银子买,她自是愿意卖的。
但自从柳氏跟萱萱来了,还有那么大一伙子人,都表示喜欢吃那糖水跟饮子,自然先紧着自家人了,所以江夫人那边就不供应了。
“可,我已经先付了银子。”江禹有点恼了。
“江公子,你那点银子不够的。”陈念莞道,“单说我这龟苓膏,一碗就得要一两银子,你那十两银子只够买十碗,我送江夫人跟江妹妹们两次糖水就已经超这个数了,其他多送的,我也没收你钱银。”
江禹一愣,呆呆的看着手里那碗龟苓膏。
这,这龟苓膏,这么贵?
江禹知道,只能作为贡品在宫中常见的龟苓膏价值该是不低的,但见陈念莞随随便便做得出来,又那么大方地送给自己母亲跟妹妹,便以为用料简单,造价便宜。
毕竟他去河粉店,那里头最贵的整只烧鸭吧,也不过一百五十文钱左右。
就算是那最新上架的瑶柱酱,不也就二百五十文一罐吗?也是像他这等不缺银两的人才会去买。
能让陈四姑娘开店做营生的龟苓膏,怕也是最贵不超过二百文钱,不然如何能吸引客人做得成营生?
结果,陈念莞跟他说,这一碗龟苓膏要一两银子?
不是不觉得龟苓膏不值这么价位,实在是一两银子的价位,跟陈家河粉店给人的感觉,相差甚远。
陈念莞看着江禹脸上“这么贵,你是在抢银子吧?”的表情,暗自得意。
没错,一碗龟苓膏,就要一两银子。
毕竟是特供宫廷的药膳甜品啊,不贵一点,怎么能衬托出龟苓膏的尊贵身份呢?
看看念云糖水铺这就餐环境,想想糖水铺消费者的身份定位,还有贵得离谱也多得离谱的龟苓膏的材料,漫长的熬制耗费的人工跟柴火费,一两银子的定价,就是这么有底气。
她陈念莞要让府城的夫人姑娘们,都以吃得上念云糖水铺一两银子一碗的龟苓膏为荣,成为府城权贵女眷盛行的奢侈活动之一。
“那,我买。”
江禹不欲与陈念莞辩驳,打算掏银子,陈念莞制止了他,“不卖。”
“不卖?那你做这么多干嘛?”
“准备明天开店啊!”陈念莞笑嘻嘻道,“今日这里的糖水跟饮子都不卖的,江夫人跟江娘子们要想吃龟苓膏,明儿请早啊!”
陈念莞抢过了江禹手里的龟苓膏,盖得严严实实的,又放回了橱柜里。
江禹退后一步,刚好瞥见芳姐打开了靠墙放置的笨重的大木箱,最底下居然搁置着冒着冷气的冰块,上头是堆垒放着合起盖子的大桶小桶。
他觉着新奇极了。
从橱柜里拿出的龟苓膏是冰的,怕那橱柜下面也放了冰,这大木箱,也是个能冻食物的箱笼。
这么存放冷冻吃食的新鲜玩意儿,陈姑娘想出来的?
看不出来,她还真有点本事。
而后瞥见角落里还堆着一桶散热的冰块。
这里居然用上这么多冰了?哪儿来的?
对了,冰窖。
“陈姑娘,冰窖里,有冰了?”
“有了。”
“哪儿来的?”
“就从如意冰铺买回来的,你信不信?”陈念莞微笑着问。
江禹一愣。
“对了,江府缺不缺冰块啊?江公子你好歹也是凉冰铺的合伙人,帮衬一下自个儿的生意嘛,叫你们江府的管事来我这儿买冰吧?现在优惠期,一块冰只要一两银子。”
江禹竭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从如意冰铺买二两一块的冰回来,转手卖一两银子,这亏本生意,谁做?
骗鬼呢!
但,她既然说有冰,他就是要看个明白的。
等他跟陈念莞说要去冰窖看看的时候,陈念莞也不急,“江公子,你怕是忘了吧?当初签契,说好了,你不得过问冰铺营生,我只需要将每月的分红如期给你就行的。”
“我,关心一下自家的营生,还不行吗?”江禹反问,“方才陈姑娘才说,我好歹也是冰铺的合伙人呢,转头就不同说辞了?”
“行吧!既然江公子要看,我也不是不让你看。”
柳羊那头早下冰窖去通知四大猛兽暂停制冰活动了,陈念莞带着江禹进冰窖的时候,他们早上来呆在铺子里头,而后彼此使了个眼色,又跟在后头下去了。
“怎么样?”
经过四大猛兽七天的努力,除了冰铺下面那个方位的两个存冰区还没有放满冰,其他五个存冰区都已经堆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块了。
江禹一下冰窖,就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再见着那堆满的冰,一时呆了。
这,这些,当真是买来的冰吗?
如果不是,她怎么在短短的时间内,上哪儿找来这么多冰?
原本硝石粉末就能制冰,买来的冰种,跟制出的新冰放置期间,也能靠低温将水凝固成冰,冰又冻冰,一开始速度还慢,等冻出来的冰量一多起来,那能冻的水量越来越多。
到后两日,就是四大猛兽夜里头睡着不干活,那堆垒的冰块不仅在降低的冰窖温度,也在不自觉不停歇的把搬进去的水冻成冰块,制冰速度当然也就越来越快啦!
如今,柳风每日都来这里拿冰,陈家河粉店完全实现了用冰自由,而东店,曾老爷那头,也开始到凉冰铺买冰了。
卖冰赚银子的日子,已经指日可待。
江禹带着一肚子的不痛快走了。
找陈念莞买龟苓膏,没买着,问陈念莞那冰的来历,没问着,回到家里还怏怏的,等江夫人问龟苓膏的时候,江禹将明日念云糖水铺开业的事儿说了。
“明儿要专门去她那糖水铺才有得吃啊?”江夫人瞟了一眼那热辣辣的太阳,“这么热的天儿,阿娘真不想出门。”
然后恨自家儿子没用:“你不是明明在跟那陈四做营生吗?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到?”
江禹瞟了母亲一眼,没吭声。
可不是,连人家冰块打哪儿来的也弄不清楚,算什么合伙人!
“什么时候,陈四做的龟苓膏,才能跟瑶柱酱一样,上架售卖啊!”江夫人叹气。
陈家河粉店开始售卖瑶柱酱后,江禹就一口气给买回了十罐,江夫人自家留了六罐,其他四罐都在访友上门的时候送出去了。
就跟她收到陈念莞送过来的龟苓膏一样,她从分享给上门的夫人们,得到了一致好评。
这些夫人们也专门叫自家管事到陈家河粉店买瑶柱酱去了,不知不觉间就成为瑶柱酱最忠实的拥?????趸。
江夫人挥退了没用的儿子,慢悠悠地走到花厅,那儿,有平日儿上门的府城世家的夫人们,听江夫人说了陈家龟苓膏的事,就是上门来尝尝的。
江夫人这才临时叫人跑梧山书院叫儿子回来一趟去陈四姑娘那里专门买龟苓膏的。
结果,哼!
没用的儿子啊,让亲娘丢脸了,可这事是不能让她们知道的。
“别提了,听说,那陈四姑娘,正忙着明日新铺子开张的事,今儿个没做,所以我儿子去,也没见着。”
“那怎么行?我就是听江夫人你说这什么龟苓膏好吃,才特意过来的。”
“哎,别说,还真好吃。”曾经有幸跟江夫人分享过龟苓膏的楚州府知府,曹夫人说道,“我得了一些拿去给府上的大夫看过了,那当真是传闻中的龟苓膏,十几种药材的成分,还有一些连大夫都分辨不出来的,货真价实。”
“曹夫人你这就不对了,我好心好意送你龟苓膏,你还偷偷拿去给大夫看呐?”江夫人有些许不满。
她得了好东西想跟人分享,曹夫人倒好,竟然回去查自个儿送的吃食,未免有些下作。
“哎,我不就是想看看这龟苓膏是什么成分,怎么做的吗?”曹夫人赶紧找补,“我想着,大夫经验丰富,这要分辨出来了,让自家的厨子学着做,不也就能随时吃得上,哪像现在,想吃,还得求着陈四姑娘做呢?”
江夫人心里的不痛快还是没消。
“既然陈四会做这龟苓膏,江夫人您为何不请她到府上来,专门给您做厨子呢?”也有人问。
“我们江府就是请,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啊。”江夫人叹气,“那陈四的新铺子,就是专门卖龟苓膏的呢!”
“真的?就你说的,明儿会开业的新铺子?”夫人们惊讶了。
“没错,之前我请你们品尝的什么双皮奶,甜碗子,还有那些饮子,都是她那什么铺子?”江夫人一时没想起来,是她贴身丫鬟提醒,“夫人,是念云糖水铺,您还有公子拿回来的红票呢,说会有免费吃食。”
“哦,对对,还有红票呢!”江夫人手一拍,叫丫鬟将那红票拿了出来,分给了那些女眷们,“说是,届时可以凭红票免费赠送小吃食。”
“什么免费赠送的吃食?能有我们自家厨子做的好吃?”有人不屑。
“可,能做得出龟苓膏的厨子,厨艺,总不会太差吧?”
“那你明儿要给这个名不经传的陈四捧场啊?”
“为了龟苓膏,也得跑一趟看个究竟啊!”有人嘀咕,“听说宫里头,那丽妃就是靠吃这龟苓膏驻颜的,那脸儿……”
众女眷互相传递着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念云糖水铺里,店里头柳氏在给招来的伙计分派工装,以及上岗培训,陈念莞则还在后厨对付小吃。
明儿虽然食客是冲糖水来的,可一些小吃食,还是要准备的,一来新店开张,给食客提供些免费的福利,二来,也可以丰富糖水铺的吃食种类嘛!
陈念莞已经决定好了两样小吃食,一种就是南乳小酥肉啦,另一种是绉纱鱼腐。
嗯,天气热啦,鲮鱼活跃起来了,就又到一年可以开卖鱼腐的时节了,陈家河粉店里头也开始供应这种吃食,不仅用于汤河粉里头,还直接按斤销售,卖的也好。
渐渐有越来越多的人,除了去府城的月满楼吃鱼腐,也去河粉店里头吃鱼腐了,糖水铺自然也是直接到河粉店里头取货的。
现在陈念莞就在做第三样吃食。
毕竟,南乳小酥肉跟绉纱鱼腐都算是肉食,万一,有夫人或姑娘,不喜用肉做的吃食呢?
那她就做一个不带肉的小吃嘛!
这道小吃就是一道糕点了,煎松饼!
因为,做松饼的原料都是现有的,有用来做双皮奶的牛奶跟有鸡蛋,也有面粉,糖自然是店铺里头早就要储备起来的,所以现场就可以做最简单版本的煎松饼。
拿木碗装适量的面粉,依次加入糖,牛奶,鸡蛋跟豆油搅拌成糊糊状,最后加入酵种,随后盖上盖子静置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
这一点对于铺子后厨来说就太好了,因为可以提前准备面糊,也可以随时续做。
但比较麻烦的是,要临时去找酵种,以替代现代随时可以找到的苏打粉,让面糊发酵起来,煎后更松软。
这还是柳风给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陈家河粉店附近有一家专门卖馒头包子的店铺,柳风平时做采买,有时候也会捎带给那家店铺顺便购买食材,关系要好,听陈念莞要能给面团发酵的东西,于是就跑到包子店里头,买了一些酒酵子,据说,包子店就是利用这些酒酵子,将馒头包子做得暄软好吃。
所以,陈念莞才得以顺利让面糊发酵。
足够时辰后,拿出煎锅,也不用油,慢火,等锅热起来后,舀一勺糊糊下去,那糊糊就会摊开成为不规则的圆形,等一面烘得焦黄了,就可以翻转另一面,同样将其烘至金黄即可。
这样一个香煎松饼就做好了。
松饼的厚薄,可以根据舀起的糊糊的多少而定,要是觉得不规则圆形不好看,等起锅后可以用刀修剪一番。
陈念莞一口气做完了一碗的面糊糊,于是得到了一大盘薄薄的松饼。
她将一个松饼拿起来,中间糊一层蜂蜜,而后再加一个松饼,就成为精致的夹心松糕饼啦!
或者几个松饼层叠起来,在上面抹点甜酱料,切几片应季的水果薄片或小粒做topping,就成为西式糕点了,也是可以的哟!
要如何搭配,都可以看个人喜好。
在一旁看着的柳云跟芳姐都表示学到了,四丫则盯着松饼,止不住咽了咽唾沫。
哎呀,怎么说呢,堂哥介绍的这个活计,说不好是不好,说好,也好。
说不好,自然是她跟在这陈东家身边,没啥用武之地啦!
可说好,自然是,银子多,还,还能经常吃到好吃的,那些好吃的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味道还,特别好。
她也特别喜欢。
那她一个月后到底还要不要接这份活计呢?四丫现在就开始苦恼了。
第97章
念云糖水铺开张并不像陈家河粉店搞得轰轰烈烈的人尽皆知,而只是陈念莞带着柳氏揭开了牌匾的红绸布,放了一挂鞭炮意思意思一下,便算是正式开业了。
伙计们穿着米白色细棉布裁剪的工装,也没有出来招揽食客,而只是在店铺里坐着静静等着客人上门。
对于这间从外头看起来,就不像是铺子的店子,五柳巷的其他商家也很好奇。
里头改造有一段时间了,也有人上去打探过,这原本卖酒的坊子是打算拿来做啥营生了,何木匠大概是想给陈念莞揽客,照实说了是糖水铺,还说欢迎届时光临。
那打听的人啧啧称奇:“这平儿吃糖可就贵着呐,哪儿有谁家能经常吃啊,你这还专门卖糖水?加糖的水啊?谁会来光顾呢?”
“就是,不行不行,这盘营生,我看不行。”
然后改建完工了,他们看着这糖水铺的东家叫人在店面外头搬来了绿植,买来了花木,一布置,哎,还挺好看的,就是,怎么也不像是店铺的样儿。
“这糖水铺的东家,是不是不知道咋做生意呐?”
谁家不把真金白银花在店铺里头,这糖水铺的东家却花在店铺外头来了?
外头干嘛弄这么好看呢?
等今儿开业,见着一不舞狮庆贺搞得热热闹闹地,二也没几个捧场的食客,笑了。
可不是嘛,这糖水铺的东家,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不会想法子招揽客人,也不提前叫几个人来支起场子,看看,才新开张,就门口冷清,哪像是开得下去的样子?
等人都进店铺里头了,一个木板夹子被拎了出来,看热闹的跑上去一看,上面是写的工工整整的字儿,知道是字,可很多人看不懂,摇摇头走了,于是围观的人去了一大半,剩下几个识字的,看得懂,眼睛登时就瞪圆了。
嘿,这上面,第一列写的啥来着,龟苓膏,一两银子一碗?
乖乖,这龟苓膏啥玩意儿卖一两银子一碗?
能卖得出去吗?
再往下看,双皮奶,这又是啥?
双皮奶,二百文钱一碗,冰酪甜碗子,二百文钱一碗,芝麻糊,一百文钱一碗,绿豆糖水,五十文钱一碗,……,后面是一溜的饮子,二十文钱。
看完后,彼此面面相觑,得,这糖水铺子里,最便宜的一杯饮子,也得二十文钱啊!
啧啧!
陈念莞见着外头有人看糖水铺的招子,推门走了出去。
推门的那一刻,外头围在招子旁边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冷冷的凉意。
乖乖,里头怎么那么凉快啊?那得耗多少冰呐?
“诸位,是不是对咱糖水铺的吃食有兴趣呢?要不要进来尝尝?”陈念莞笑着问。
那几个?????人纷纷摆手,而后作鸟兽散。
五十文钱一碗糖水,谁吃得起啊?
陈念莞回头进了店里,柳氏看开业就没个食客上门,担心:“莞莞,这价格,是不是定太高了?”
“不高,阿娘,咱们店就是做贵客生意的,就值这个价。”陈念莞不怕没人来,“还有啊,我们做的糖水这么好吃,只要有一个客人上门了,自然就会带动着其他人来了!”
尤其是龟苓膏。
这里靠近河道渡口,河道又时常有乘游画舫纳凉的夫人跟姑娘,而五柳巷又是回城途中的必经之道,她们迟早会经过糖水铺子的,只要见着她们外头的店面跟招子,她就不信没有不会因为好奇进来看一眼的。
“姐姐做的糖水,好吃!”
作为本店第一批小食客,萱萱跟柳叶坐在自己挑的座位上,边津津有味吃着芝麻糊,边跟陈念莞嚷嚷。
陈念莞回以骄傲的笑脸,示意那还一脸紧张的六位跑堂稍安勿躁。
这六位跑堂,两位郎君,四位娘子,都是府城本地人士,挑选的都是样貌端正的姑娘跟郎君,然后在接单处柜台负责接收订单传给给后厨的,是芳姐的弟弟阿竹。
掌柜的暂时还是陈念莞,等以后寻着合适的,再换下来。
只是考虑到那冰铺是季节性的营生,只开张两三个月,那边的掌柜柳羊就会得闲了,陈念莞倾向于若柳羊能干,就让他兼顾两个店面的掌柜。
届时冰铺那一头,找四大猛兽中的其中一个做两三月的收银活计,让柳羊辅助应该就得了。
糖水铺的众人没等多久,就迎来了第一批顾客。
来人正是江夫人,带着她两个女儿。
“这店看着不像铺子,真有龟苓膏卖啊?”
“这糖水铺里可真凉快,阿娘,比我房里都凉快。”
陈念莞早笑眯眯地迎了上去:“夫人,娘子们,欢迎光临鄙店,这边请,这边请。”陈念莞将人往右边带,江夫人看着左边吃着糖水的萱萱跟柳叶问,“我们不能坐这一边?”
“啊呀,夫人有所不知,这左边的位儿,是郎君专座,右边这雅间,才是专门给像夫人,娘子们这般的食客特别预留的。”
江夫人在来的路上就犹豫了,今日第一天开业,糖水铺肯定人多,天儿又这么热,店里头肯定挤死了。
她堂堂江夫人,才不屑于跟人挤,要届时人多,找个雅座,没雅座,马上打道回府,想吃龟苓膏,反正她都开业了,叫管事来买就是了。
没想到马车在糖水铺的五柳巷停下,见着的店铺,瞧着便不像在营业的。
在女儿们的催促下下了马,江夫人硬着头皮走到店铺前头,便见着了木架子上的招子。
呵,还真明码实价啊!
等推开门进来,江夫人舒爽了。
且不说里头冷气充足,一下将一路来的燥热消没了,单看这店里头的布置,雅致,幽静,竟不像寻常的吃食铺子。
江夫人跟着陈念莞一路走进屏风里的就食区,看着用屏风隔开的雅座,跟放置方案的厢座,“各位夫人娘子,喜欢坐哪儿,可以随便挑着坐,今日供应的糖水,牌子都挂在墙上了,想吃什么,直接跟我下单即可。”
两位江娘子都看着江夫人,等她决定座位。
江夫人选了屏风隔开的一处雅座,两位江娘子赶紧跟过去坐下,瞟了一眼墙上的木牌:“阿娘,我想要一碗龟苓膏,还要一碗双皮奶。”
“我也要一碗龟苓膏跟一碗双皮奶。”
江夫人的第一首选自然也是龟苓膏。
她点了三碗龟苓膏,两碗双皮奶,三杯饮子,而后示意奴婢拿出了红票,“听说,有这红票,贵店会送一份小食?”
陈念莞接过了红票,笑:“是的,请各位夫人娘子稍等,你们点的糖水,我们马上送过来。”
第一眼见着这夫人,陈念莞便觉得眼熟,等多看了几眼,想起来了。
这夫人眉眼有点像江禹,莫非这位就是江夫人?
知道自家的糖水铺开店,进得店来也不含糊,直接点龟苓膏,还有红票,陈念莞确定了,这位非是江夫人不可。
所以将单子说与了阿竹,阿竹马上报给了后厨。
很快,陈念莞就与两位跑堂就用托盘端着三碗龟苓膏,两碗双皮奶,三杯饮子,还有三份各不相同的小吃食就送了上去。
江夫人一见着那许久没吃的龟苓膏,就觉得胃口大好,那两位知道龟苓膏好处的江娘子,也乐滋滋地动起手来。
见她们就餐愉快,陈念莞跟其他跑堂就退下了。
如今坐在柜台后面的,是柳氏,见着好不容易有食客上门,听着单儿,露出了微笑。
一来就三位食客,居然不嫌贵,眉头不皱地每人都点了一碗龟苓膏,这就有三两进项了。
莞莞说得对,这价儿,还真没定高。
这么说,便光是龟苓膏,要一日只招呼二十位客人,就有二十两银子了?柳氏震惊。
过了一会儿,那店铺的门又被推开了。
有陈念莞的现场示范,受过培训的跑堂也不慌了,均上前笑着招呼:“欢迎夫人光临鄙店。”
“哟,这里还真凉快!”那位夫人一进门就这么嚷了一句,而后才问,“听说你们这里有龟苓膏卖,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夫人这边请。”
“这里太凉快了,是用了很多冰吧?”那位夫人忍不住问,“你们店里头舍得这么耗冰啊?”
“没错,鄙店买了大量的冰块。后面那条街道,就开了一家凉冰铺,因为新开业,所以这几天便宜卖,一块冰只要一两银子,夫人要是有兴趣,可以叫府上的管事来看看?”陈念莞笑着推销。
“真的?”
“真的!”陈念莞笑着指指店里头,“要是夫人您到凉冰铺买一车冰块回去,您府上肯定比鄙店更凉快!”
那位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找了个位置坐下,跟跑堂道:“就给我来一碗龟苓膏,我先试试是不是真的。”
屏风隔开的雅座里,江夫人看着两个女儿:“你哥跟陈四姑娘合作的营生,是凉冰铺?”
两位江娘子点点头。
“凉冰铺的冰块那么便宜?咱府上的管事自家营生有冰不买,还去如意冰铺买冰?”管着府上中馈的江夫人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那,凉冰铺不是才开没多久吗?怕是,哥念书累,一时忘了?”
江夫人没好气地瞪了两个女儿一眼,不说话。
等末了要离开的时候,叫奴婢去结账,并要另外买三碗龟苓膏带回府去。
“阿娘,糖水铺里好舒服,下次再带我们来吧!”
“阿娘您那还有红票吗?我喜欢吃那个小酥肉。”
“我比较喜欢吃鱼腐,以前都是月满楼才有的,没想到这家糖水铺也有。”
江夫人进了跟糖水铺比起来,显得燥热许多的车厢,也觉得,那糖水铺清凉多了。
那里头花费的冰可不少啊!
不然那店子里怎么能冷气十足,让她这位在家里头,屋子三个角落的冰鉴里放满冰的夫人,也觉得凉快舒适?
“行,等过两日,阿娘再带你们过来!”
陆陆续续地,有好奇路过的哪家的女眷进来糖水铺,顺便尝试店里头的糖水跟饮子的,也有几位拿着红票上门,专门为龟苓膏而来的。
开业第一日,就这么不咸不淡的结束了营业。
等盘算这一日的盈利,柳氏却吓了一跳,龟苓膏卖出了二十二份,就有二十二两银子,另外还有其他糖水跟饮子的进项,也有十三两三百二十文,统共加起来就是三十五两三百二十文。
这么看,虽然跟河粉店里的营生比起来,缺少人气,也缺少食客,可实际上,没有额外的揽客,也没有需要大声叫卖,只招待少量的客人,却赶得上河粉店的进项。
在糖水铺这头,是安安静静地就能赚到银子啊!
柳氏这时候才彻底对大女儿信服了。
“阿娘,不急,今儿才第一日呢!”陈念莞看着攥着账本的柳氏,这么笑嘻嘻道。
可不是,光龟苓膏的成本就差不多一百二十多两了,做的糖水不翻倍赚回来,可回不了本。
况且,她糖水铺不仅卖糖水,也在推销自家的冰铺。
来糖水店花销得起的食客,家里肯定是银子不少的,那自然也是城里冰铺的主要消费对象,家里头自然少不得会用冰的。
但是,能像她的糖水铺这般大肆消耗用冰么?
不说糖水铺所有食物都是冰镇冷藏的,便光为了让店子里温度降下来,她就使用十二个大大小小的冰鉴——那专门定制的木盆木桶,装着冰当做摆设放在店面各处呢。
府城能像她这么大肆挥霍冰块的,她算是独一家了吧?
谁让她坐拥一个冰窖,又能随时制出无限供应的冰块呢?
而这样一个清凉舒爽的铺子,不正好为凉冰铺做模范广告么?
如今凉冰铺存了大量的冰,除了免费为西店送冰,再有一个主?????顾就是东店了,冰铺的冰,也需要慢慢找到客源的!
等三伏天一到,糖水铺力求做到府城最凉快的所在,还怕凉冰铺的口碑传不出去么?
届时,就是两家铺子一起,客似云来了!
而凉冰铺在第二日,柳羊便接待了来询问买冰事宜的两个谁家的管事。
“你这凉冰铺,当真是卖冰的?”
“哎,这位爷真是的,没冰卖还能叫凉冰铺吗?”
“那,你这冰块怎么卖啊?”
“一两银子一块。”
“一两银子?怎么这么便宜?怕不是什么坏冰吧?”
“怎么可能呢?我家凉冰铺的冰可是好得很,绝对不是啥坏冰,你们要不信啊,柳虎,柳豹!”
柳羊冲铺子里头喊。
“啥事啊?柳羊?”
“什么柳羊?叫掌柜的。”柳羊皱眉,而后叫,“把冰给我搬一块出来!”
“好咧!”
冰搬出来了,不是一块,而是迭摞在一起的五块,块块晶莹剔透,在阳光底下璀璨耀眼。
“瞧,两位爷看看,咱凉冰铺的冰,货真价实。”
两位管事上前摸了摸,冰冰凉的,还真是冰。
“不知道两位爷想要多少呢?”
“先给我拿五十块吧。”
“我这头也先要五十块。”
“哎,两位爷,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如拿够一百块怎么样?如今凉冰铺新开张,为了感谢先来捧场的爷,买一百块冰块,额外赠送十块冰给两位爷。”
两位管事打起了小算盘。
平时到如意冰铺买冰,五十块冰得花一百两银子,在这儿一百两银子却能买一百块冰,另外还有十块冰的送。
那十块冰是添头,自己不说,府里头也不会知道!
冰可是好东西,自个儿一般还用不上,如今能白得十块冰……
于是两位管事点点头,各自掏出了一百两的银票。
柳羊喜滋滋地接过两张银票,给站在一旁的柳虎柳豹使眼色,“还站着干嘛?快给这两位爷搬冰块去,一百块,两位爷各要一百块冰。”
“晓得咧!”柳虎柳豹才想将搬来的冰块直接给搬到其中一位管事带来的驴车上,那柳羊使劲敲他们的脑袋,“不行,这冰块都搬出来有些许时间了,不能再给这两位爷,快搬回去,给他们现搬点牢靠的来。”
牢靠的?冰还讲啥牢靠不牢靠的?
两位管事纳闷。
柳虎柳豹将那几块冰搬回铺子里临时存冰处,便跟坐在冰窖口的柳熊柳豹喊:“来生意了,两百块冰,快去将最里头的老冰搬出来。”
“好咧!”
四大猛兽一起进了冰窖,推着两趟运冰车,一口气跑到了冰窖最里头,分两次将两百块冰搬出冰窖,先后搬上了两位管事带来的驴车上。
那头驴车才走,这头柳羊便看到了许久不见的王管事,笑:“王管事呐,好久不见咯,来找咱有事?”
王管事笑吟吟的,挥手,把后头的马车给露出来的:“咱奉夫人之命,来这买冰块。”
“王管事客气了,江府要多少冰?咱现在给您搬去。”
王管事伸手,将三张百两银票递给了柳羊。
柳羊眼儿都瞪圆了。
“柳豹柳虎,快快,王管事要买咱三百块冰,快,快搬去。”说着差点没岔气。
可不得了啊!
江公子派人来帮衬东家的冰铺,一出手买三百块冰,那今儿,光赚他家这笔生意就进项三百两,东家怕不是要高兴坏了。
陈念莞当然高兴,瞧,才在糖水铺子提点这么一句两句,就真有夫人派管事上门买冰了,等再过一阵子,来找的人更多了,怕不是能卖更多?
果然,随着糖水铺第二日,第三日,都有食客上门,虽然不多,每日也就十来位夫人娘子罢,可这些夫人娘子显然在糖水铺呆得很满意,对糖水铺里头的新鲜糖水,尤其是龟苓膏,赞不绝口,吃了都要再捎带买几碗回去的,交际时,不免说起府城里头那一两银子一碗的龟苓膏,还有店里头好吃的双皮奶,甜碗子,等等。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府城在同几个圈子里的夫人娘子们,都知晓城里五柳巷新开了一家念云糖水铺。
店里头特别清爽冰凉,那龟苓膏也相当正宗。
江府夫人跟娘子们就经常去吃,林家的姑娘们也喜欢,石家的夫人甚至专门下定,让糖水铺每过十日就送一批龟苓膏到府上去,最近好像有人见着,曹知府家的夫人也去光顾这家糖水铺了。
“你吃过念云糖水铺的龟苓膏吗?”
这句话,慢慢在几个圈子里盛行起来。
那龟苓膏听说平时都只有宫里的娘娘能吃得上的,寻常人家,哪有机会?
现在忽然冒出一家卖龟苓膏的糖水铺,还一两银子一碗,是真货?
肯定是真货,不然,江府的夫人跟娘子们怎么会去?林家跟石家的怎么会去?甚至连知府夫人都为了龟苓膏去过糖水铺了,据说还想请人家东家到府衙呢!
要不是真货,这些夫人们又不傻,怎么会去吃呢?
于是,原本零零星星陆续过来光顾的夫人们娘子们,渐渐地就越来越多了。
而凉冰铺的生意,也在日渐变好。
在江府派人来买冰块之前那段时日,凉冰铺的生意还是零零星星的,等来糖水铺的夫人娘子们渐渐多了以后,那后院来问冰块的管事也慢慢多起来。
今儿三百两进项,明儿便四百两进项。
每日数着不少于百两的银票,柳羊止不住嘴角抽搐,眼尾上扬。
发了,发了!
陈东家做这门生意,当真要发了。
也不知道那神仙粉,是陈东家从哪里找回来的,花了多少钱银?
那神仙粉那么厉害,怕也贵得很。
如今每日赚这么多银子,应该够东家填补买神仙粉的成本了吧?
陈念莞不知道柳羊心里头的念叨,就是知道,也不会跟他说,早填补上了。
不说买下这商铺用的二千五百两银子,也不说这冰窖前前后后花了她差不多一百多两的改建费,光说买硝石的耗费,算上她一路带过来的跑腿费吧,要八十两,而后买冰种花了四百两。
这几日光盘冰窖的帐,进项已经达到了两千多两了,她当初也就带着三千两银子来府城,只打算开一家冰铺。
如今不仅开了一家冰铺,还开了一家糖水铺。
这家冰窖经营不到半个月,她就差不多可以回本了!
而这,仅仅是个开端。
现在的冰都是一两银子便宜卖的,还买一百送十块,为的是勾住那些第一次来买冰的管事,但冰价迟早是要跟如意冰铺看齐,一两银子要提到二两银子的。
那什么时候提价呢?
自然是等进入酷暑之后啊!
距离夏至,也就几天的时间了,到时候,一两变二两,那盈利,可不就翻倍了?
至于后续成本,基本忽略不算,因为,要出的不过是四大猛兽的苦力。
拿来制冰的水,不要钱的捏!
直接要四大猛兽河道里去搬去抬就可以了!
打好了前头的基础,后头,简直是坐着就可以收钱,还是收贵钱的美事!
是谁?这般英明神武,想出这般一本万利的生意?
是她,是她,就是她!貌美如花的陈东家啊!
陈念莞这夜盘算完银子,对着铜镜梳发的时候,铜镜映出的那张脸,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
分分钟,分分钟就可以赚到万两银子了。
靠自己双手就能实现家财万贯,那啥子密道,啥子宝藏,咱一点儿不稀罕!
陈念莞眉头忍不住翘了翘,正暗自得意,柳氏走了进来:“莞莞!”
“阿娘!”陈念莞心情好,叫起柳氏来格外甜蜜。
“你看看你,连梳个头儿也要梳这么久!”柳氏接过陈念莞手里的梳子,给陈念莞慢慢的梳理秀发,也慢慢说出了来意。
原来,柳氏带着萱萱到府城也有段时日了,眼见着糖水铺的营生走上正轨,就打算回抚宁县了。
“这么快?”陈念莞脸上的笑容一下渐渐消了下去。
“不快了。”柳氏瞥了铜镜里的女儿一眼,“都来快小半月了,县城里头那营生不知道咋样了,总得回去看看,还有村子里头,你大舅给咱建的房子咋样了,也是时候去跟一跟了!”
还有其他很多的事情呢!
尤其是这次带来的瑶柱酱如此受欢迎,上架这些天,西店里拿来零售的都卖光了,还不知道总店那边情况如何。
听柳氏絮絮叨叨说完,陈念莞不得不点头:“那,阿娘,我陪着你们一起回去。”
“糖水铺新开张,你不留下来看着?”柳氏摇摇头,“还有啊,算算日子,那张二,是快要来府城了,你还回去做甚么?”
陈念莞还要说什么,柳氏又道:“你留在这,安心陪他考试,以前你爹考中秀才那一次,也是阿娘跟着来府城陪考的。你爹是秀才,我也希望那张二,至少也考个秀才回来。”
柳氏说着便笑了,“届时,你嫁与她,便跟阿娘一样,也是秀才娘子了。”
陈念莞这才?????作罢。
次日,知道自己要跟着阿娘回县城的萱萱,不舍地抓着陈念莞的手:“姐姐,过两日,你再接我来府城吃糖水好不好?”
“好!”陈念莞一口答应。
“那有啥的!”柳氏笑着摸摸小女儿的头,“萱萱要喜欢喝糖水,回去阿娘也给你做。”
住在府城这些日子,柳氏是看着柳云跟芳姐做糖水的,自然也学了几招。
为了让柳氏回去后也吃上龟苓膏,陈念莞还特意叫柳风又去采购了一批龟板跟辅料,让柳氏带回县城后自己熬制。
送走柳氏一行人后,城里的陌生来客便又渐渐多了起来,其中主要自然是参加院试的童生们,还有就是一些来观摩院试,提前感受院试气氛的学子跟家长们。
陈家河粉店里头,上一次参加府试时候来帮衬过的学子们,再次来府城时,也都会再来光顾。
然后就发现,这陈家河粉店里头可真清爽啊,比别处的吃食铺都凉快。
再喝一杯免费赠送的酸梅汤,点几个一文钱的鱼腐,就着吃,甭提多痛快了,连诗兴都高昂不少。
于是闻讯而来的童生们越来越多,热热闹闹的,自然连带着店里头的其他生意也好起来了。
陈念莞瞧着这一群意气风发的童生们,笑嘻嘻地让小姑丈把一张招子给贴了出来。
自然是,招合伙人加盟的招子啰!
这些童生们来自不同州郡,要是其中有谁愿意将陈家河粉店开到自家门口的,她一方便能扩大陈家河粉店的经营范围,一方面能收银子,多好!
虽然冰窖进项比这只多不少,可,像柳风说的,银子能赚得多,谁还会嫌少呢?
韭菜啊,能割一茬是一茬。
招子贴出去之后,自然就有童生瞧见了,不过大多数人的心思都放在院试上。
可不是嘛,他们十年寒窗,为的就是通过院试,鲤鱼跳龙门的第一道门槛,谁会想不开,不考科举赚取光明前程,而来做这等商贩营生呢?
是以,招子贴出去之后,反响寥寥。
陈念莞也不急。
她就是想广撒网,先让别人将陈家河粉店招揽合伙人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再慢慢敛鱼!
不说陈念莞的计划,没两日,张二郎跟着青云书院的童生们,也来府城了。
遇着跟秋闱一年的院试,跟乡试给撞上了同一年,这些学子们是每隔个一月就有一场大考,马不停歇的,连陈念莞也不禁觉着这些学子们念书辛苦。
原本陈念莞是打算让张二郎住到五柳巷去的。
那边靠着冰窖,凉快着呢!
可柳青住榴花巷,听说张二郎来了,马上劝陈念莞让他住到榴花巷去。
彼此都是应考的童生,住一起,方便考前切磋交流啊!
二舅母也说,那订婚男女不避嫌住一块是前儿没地儿住,如今有地儿住了,那五柳巷的当家就她一个未婚娘子,张二郎住过去不大妥当。
于是陈念莞只得作罢。
跟上一次来府城参加府试一般,青云书院的童生们都是岑夫子带着去府衙报考的,陈念莞自然也瞧见了来科考的自家三哥。
陈念蹇俨然是青云书院的招牌学子了,如今抚宁县许多人都听闻过这位县试,府试都拿到案首的少年郎。
十四五岁的童生很少见的,一般在这个岁数能考上童生,都是聪慧过人的。
但这一年,抚宁县就出了俩。
陈念蹇跟沈帆。
还沾亲带故的。
虽然沈帆也引人瞩目,但毕竟没陈念蹇风光。
他都已经是府试案首,在院试里头考个秀才禀生,应该不是难事。
所有人都在等着陈念蹇再拿一个案首回来,凑个小三元。
而府城里各大客栈赌坊,开设这次院试学子的开赌盛事,关于陈念蹇,再不像上一次府试时那般被人轻视了。
“哪个鳖孙儿两月前说这抚宁县案首名不副实?害老子没敢押,白白丢了那么一个赚银子的机会?”
“就是,哪个鳖孙儿说这陈案首靠不住的?这次要再这么说,老子非得扒了他的皮。”
“我押这陈念蹇这次能考案首,十两!谁都不要拦着我。”
……
上次错失良机的赌客们,这次大把大把的银子压在了陈念蹇身上。
可不是嘛,都有两个案首在身了,再拿一个案首,眼瞧着几率大得很呐!
“怎么样?张二,你这次还要押陈念蹇拿榜一吗?”曾四看着茶铺里头,争先恐后押陈念蹇的人,瞟了一眼张二郎。
张二郎笑笑,只举杯抿了一口茶,不语。
自然是,不压了。
这么多人看好陈念蹇,赔率小,怕是赢不了多少钱银。
想到上一次赚到手的钱银,张二郎不免失落,但这情绪也没持续多久。
毕竟,难得遇见与秋闱同一年的科考年,像他这般连过县试跟府试的,只要过了眼前的这一关院试,就有资格参加八月份学政举办的乡试。
若过了,就算得上是科举子中最幸运的那一类考生了。
更别说,一路顺利科考,若能在乡试中举,明儿就能参加会试,届时便是用时最短的科考宠儿,可不幸运了?
一般人从考县试到院试,都不知道要磋磨多少年岁。
而他若错过这一次院试,要想再参加乡试,就得等三年后了。
他张二郎可等不起。
他许诺了陈姑娘要在中举人老爷后娶亲的,要连院试都过不了,那九月的婚期……
张二郎这般一想,心里头便万般抖擞。
不管别人,他自是要拼死都得考过这次院试的。
重走科考路的柳青跟他同一个心态。
这几日但凡在家都是静悄悄地,在房里头专心致志念书,而后休憩时,便是来找张二郎讲题。
对于书院里要下场科考的学子们,夫子们都会在临考前,单独讲题押题,传授独门解题秘诀,还会有各个书院的武功秘籍,不,是参考资料。
白日里,柳青到梧山书院上课,张二郎就到青云书院学子下榻的客栈听课,等夜里回来后,两人一聚首,嗯,就各自交换彼此书院里头,夫子们的押题,或者是解题思路,自然是进益良多。
互通有无嘛!两人均彼此默笑。
有时候也会谈到这次院试考过的几率。
这院试,每年每县录取的考生都是有名额限制的,不多,也就二十名左右。
数数所属县里头这次参加院试的童生,推算自己大概能不能过,过了估计能排第几。
张二郎没奢求,只求取中,而后要在岁考时,挤上二甲便行。
因为中了秀才后,还得参加岁考才能获取参加乡试资格。
一甲是成绩最好的,称为廪生,不仅有科考资格,还能接到朝廷按月按例发放的银子跟粮食,最优异者,还可能有机会通过举荐选为贡生,那日后就有去京都国子监念书的资格了。
二甲则被称为“增生”,虽然不会收到朝廷每月的例银跟粮食,但也能获奖一笔银子。
张二郎的目标,就是成为增生。
柳青亦是如此。
毕竟学业中断了几年,如今才复学不到一年,但能考中秀才的话,自然想再拼一拼乡试资格的。
在谈及梧山书院成绩优异的学子时,柳青便提到了榆林县案首江禹。
“以前不知道,等我进了梧山书院才知晓,这江禹学识不差,兼且还是府城江家的人。”
张二郎只与江禹有过一面之缘。
便是那一次,奎六到西店那一次,榆林县学子们在场,那江禹,也来了。
江家?
张二郎虽失去了记忆,却学得很快,一些朝中大事,特别是与科考相关的大臣学士们的名字,亦听了不少。他在心里过滤了一遍关于府城江家的信息,很快记起来了。
江家,朝中江侍郎的本家,宫中贤妃的娘家,亦是京中三皇子的母族。
张二郎敲起了案桌,试探着问:“那,你们夫子,如何看江禹这次的科考?”
“上一次府试,是马失前蹄,这一次,胜券在握。”
呵!
张二郎轻呼了一口气。
这院试不比府试,可算得上是为朝中各部日后选取人才的第一步。
而主持的学政宋大人,听闻是刚刚从京中调到楚州府的。
嗯哼,可以考虑,小小地博弈一下。
张二郎瞥了一眼专心看着书卷的柳青,当天下午便借口去客栈会晤青云书院的学兄学弟们离开了榴花巷,等再回来的时候,一脸轻松。
两人继续温书不提,很快,就到了院试这一日。
张二郎与柳青告别后,各自找到了自己书院的应考学子。
跟府试不一样,院试的时候,学政大人会亲自到考场外面,对科考的童生们点名入场,入场后,便会由专门的小吏进行全身检查,确认无事后,才会被带到指定的座位。
而点名结束后,考场会升炮封门,学政大人会回到考场内的大堂,现场撰写试题。
院试主要考的也是八股文与试帖诗,八股文会在四书内出题,试贴诗亦是要求五言六韵。
并且另外,还要默写学政大人指?????定的《圣谕广训》的部分章节,一般百字左右。
所有题目答复完毕,会在下晌过了申时两刻才能交卷。
院试一场正试,一场复试。
中间不放榜,两场连考结束,三天后才会发案。
连考两日出得考场的张二郎,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张二兄弟。”
提前出了考场,正与陈念莞跟二舅母站在一起的柳青远远地便朝张二郎招手。
张二郎一见着陈念莞,忽而便放松下来,大踏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张二兄弟考得如何?”
“自是尽力了,一个秀才,怕是跑不了的。”张二郎瞥了陈念莞一眼,自信道。
柳青哈哈笑了起来。
当晚,两位童生吃好喝好,早早地便睡了过去。
听张二郎说自己准能考上秀才,陈念莞自然是心里高兴的。
阿娘盼着他成为秀才呢!
他是说考上了,可考中的榜单没放出来,他自己说的不作数,还是等三日后,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第98章
三日后,府衙放榜。
跟之前府试一般,天没亮,府衙门前就挤满了人,等到放榜,等候的童生跟家眷们更是一涌而上,生怕落后了就瞧不见结果似的。
有了前儿等看榜的经验,陈念莞等人也知道提早过来,叫了最机灵的柳风早早地排前头去了,她们省了再挤过去的功夫。
而后,放榜后没等多久,在府衙汹涌群情后面等结果的陈念莞等人便听到了柳风嗷嗷嗷的尖叫。
“过了过了,过了!”
“谁过了?”身为长辈,这次二舅母自然也是要来看宝贝长子的应考结果的,听得自己幺子这么没头没脑地喊,其实只想第一时间知道大儿子过不过的她心中恼得很。
就知道说过了过了,家里头那么多人应考呢,到底谁过了?还是都过了?
这疯崽子就是做事一点不牢靠。
“二舅母,别急,看小风那么兴奋,怕是二表哥是过了。”陈念莞安慰道。
不大一会儿,柳风就从人群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看其他人从案下能挤出来的人,都是衣裳不整,发髻凌乱,而柳风,哦,柳风没头发,难怪脸容还是那么清俊,他笑着一把抱住了大哥,如猴子上树一般使劲地喊:“哥,你过了,你是秀才啦!”
二舅母伸手使劲抽着没个正形的柳风,便笑,又便哭。
不容易啊!
他们柳家,总算出了一个秀才了。
他爹死去的时候,柳青断了学业,她还想着,这辈子,儿子怕是再也摸不上书卷,做不了读书人了,谁知道……
看二舅母哭了起来,陈念莞才想安慰开解,便被她一把抱住了:“莞莞啊,我们家阿青过了,是秀才了!”
都多亏得有这个外甥女啊,不然,家里头哪能挣来那么多钱银,有机会送儿子进梧山书院啊!
“是啊,二表哥是秀才了,二舅母你就是秀才的阿娘了。”陈念莞笑着拍拍二舅母的肩膀。
榜下陆续有人知晓了结果,有大声笑的,也有陆二舅母这般大声哭的,一时吵嚷纷杂。
作为当事人的柳青则镇定多了,笑着把弟弟放下来,问:“不是叫你看我跟张二兄弟的名字么?”
岁考的结果,只张榜考过得了秀才功名的童生名单,并不排名。
要论优胜,是要等三日科考之后,按成绩揭榜。
“哦,张二哥啊,他也过了。”柳风终于稍微冷静了下来,笑嘻嘻地看着张二郎,“张二哥,恭喜恭喜。”
张二郎一直很淡定,似乎早料到了自己能过这个结果,只朝柳风笑笑,倒是在柳风冲陈念莞嚷:“表姐,你要做秀才娘子了。”时,才忍不住嘴角弧度上扬,而后去瞥陈念莞。
“嗯,没错。”陈念莞好不羞涩,大大方方笑着应了下来,而后看着张二郎,两人款款对视。
已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停抹泪的二舅母,瞧着这两口子的甜蜜蜜,瞟了自家大儿子一眼,心里颇不是滋味。
这时,陈小姑也抹着泪,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小姑,沈帆过了?”
陈小姑听着这话,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原来,沈帆没过,但陈念蹇是又过了。
“没事,沈帆表弟还年轻,可以隔年再来。”陈念莞安慰。
众人均也纷纷开解,陈小姑才算勉强止住了泪水,跟在母亲身后的沈帆眼圈红红的。
这日放榜,几家欢喜几家愁。
原本二舅母是想回头大肆庆贺的,可柳青跟张二郎都要参加三日后的科试,想博参加乡试的资格,所以便挪到科试后。
两位新晋的秀才抓紧考前的短短三日,很快投入到新一轮的学习当中。
众人知趣,也不去干扰他们。
陈念莞也是,有二舅母一家子看着张二郎呢,便回了五柳巷,专心她冰铺跟糖水铺的生意。
如今立夏已过,冰窖的冰块价格提到了二两一块,但来拿冰的顾客依然络绎不绝。
无他,盖因如意冰铺的冰在这个时候提价到了三两。
如今知道五柳巷凉冰铺的人家越来越多,两相对比,便是提价了,凉冰铺的冰块依然比如意冰铺的便宜一两银子。
一块冰一两,一百块冰可就是一百两银子。
虽说酷暑,用得起冰的人家,早早到对这会子要用冰的开销做了预算,家大业大的,往往一个夏季过去,那买冰的开销动辄就上千两银子。
可如今在如意冰铺买冰,一千五百两只能买五百块冰,但在凉冰铺,一千五百两能买七百五十块冰,可是足足能多买二百五十块冰的量。
二百五十块冰可不是小数目。
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平白水里漂来的,相同的银子能买多那么多块冰,自然很多大户世家都转而跟凉冰铺买冰了。
这个时候,如意冰铺的管事还没察觉到府城里头不声不响地就多了一家凉冰铺,并且那存冰量惊人。
见着提价后来买冰的顾客少了,还以为是乍提价,那用冰的小厮管事一时退缩了呢。
他一点不怕。
哼,现在嫌冰价贵,等实在热得不得了了,不还是得回如意冰铺买冰么?
*
五柳巷里。
与凉冰铺一墙之隔的陈念莞,正坐在梳妆台前,美滋滋地数着这些天来,冰窖卖冰所得。
如今啊,每日她最高兴的事,就是一天下来,歇业后,空出时间来数银票。
啧啧,那来冰铺卖冰的管事,可都是出手大方的主啊,每每就是五十块冰,一百块冰的买,所以柳羊收钱,也是一张张百两银票的收啊!
萱萱说,一枚枚地数铜钱过瘾,可数铜钱,哪里有一张张数百两银票痛快呢!
她的身家,这些日子以来可是成倍地涨得飞快,俨然股票里最绩优的那个崽!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开业不到一个月,这冰铺的盈利,都已经超过六千两了。
这不,继提价之后几日得进项,每日收的银票可都在五张上下,最多的时候,有八张,对比起来,那糖水铺的区区几十两银子,瞅着居然都不香了!
唉!
陈念莞又是笑,又是叹气,看呆了在一旁的四丫。
陈念莞不介意,将手头上的百两银票都收起来,积攒在一个木匣子里,“四丫,明儿你跟我跑钱庄一趟。”
这么大一笔巨款,可得好好存起来才行!
“东家,跑钱庄干嘛啊?”四丫不明白。
“你没见着东家我手里的这么多银票?得存钱庄去啊!”不然如何安稳捏!
四丫瞪大了眼睛。
“都存钱庄去?”
“有问题吗?”陈念莞奇怪。
“咱镖行里头的人都不喜欢把银子存钱庄。”四丫道,想了想,补充,“最起码,不能全部都放钱庄里头。”
“为啥啊?”
“万一,钱庄倒闭了怎么办呐?那存里头的银子,不都全没了吗?”
陈念莞愣了。
钱庄还会倒闭?她倒没想过这个问题。
“况且你要万一到没钱庄的地儿,怎么拿银子花呢?咱镖行里的大爷们,都只存一些,其他的,都藏起来,然后要出远门,再挖一些出来用。”四丫根据自己学到的有限经验道,“还有啊,那银票,换成银锭子,金锭子最好了。”
“这又是为啥啊?”
“好埋起来啊!”四丫搔搔脑袋,“那银票埋地下,一个不小心,墨糊了,就用不了,不值钱啦!镖行的徐大爷,一趟镖赚了五百两银子,回到镖行跟咱镖行里的大老爷二老爷喝酒炫耀,一个不小心,酒杯倒了,酒水泡银票上去,都糊黑啦,拿去钱庄人家不认,那五百两一下飞了。”
“呵!”四丫成功引起了陈念莞的兴趣,她招手,让四丫过来,给她仔细讲讲镖局里头的人都是怎么藏金子银子的,让她学两手。
东家瞧得起自己,四丫自然高兴的。
这些天跟在陈东家身边,啥事没干,光吃吃喝喝喝的,怪不好意思的,难得有用武之地,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听得陈念莞津津有味。
第二日,陈念莞与小佑跟四丫?????一起将银票拿去钱庄兑换,换了一批金锭子金叶子回来。
嗯,要开始迈向万贯大户了,当然得有大户的做派,手头,自然是要有金子在手的。
像四丫说的,银票不过一张纸,金子银子才保值,也好保存。
陈念莞还是第一次碰触金子呢,这些天单从冰窖赚来的钱银,减去要给江禹的两成,其余五千两银票都让她给换成了一箱箱金锭子金叶子以及银锭子。
轻飘飘的银票换回来一箱箱金子银子辣么多实物,陈念莞觉得这感觉果然爽得很。
怀抱一摞银锭子,手里摸着滴溜溜的金锭子,嘴里叼着金叶子,坐在床榻上的陈念莞眼睛里简直要被金色银色的光亮瞎了眼。
沉醉在金光银光中,傻笑了好一会儿后,她开始苦恼一个问题。
这么多金子银子,藏哪里好呢?
陈念莞看向四丫。
四丫抬头,眼睛盯着梁上:“东家你别问我,我初来乍到,对这地儿不熟。”
呵!不熟。
陈念莞白了她一眼,就知道昨儿夜里不应该听她说那镖局往事的。
如今这眼前的东西倒是都能保值了,存放却成了老大难。
放自己房里是不可能的,都知道自己是冰铺跟糖水铺的主事人,要有贼匪摸进来,肯定第一个摸自己的房里头,再在自己房里头放金子银子,简直是犯傻。
可,藏哪儿呢?
为了搬回来的金子银子实物,陈念莞苦恼了几天,才总算解决掉这个问题,随后她到河粉店里头,也找柳迟问他们存钱庄的银子都是咋处理的。
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他们在府城钱庄存的银子,都叫大舅四舅在靠柳家村最近的那个县城的钱庄取出来,搬回柳家村了。
“搬回柳家村?”
“啊!那么多银锭子,总要挖个地儿藏起来啊!”
陈念莞嘴角抽抽。
原来,就她想着将银子存钱庄最安全,没曾想他们一个两个都换成银锭子往家里头搬去了。
这是有多不信任钱庄呐?
所以她现在改变想法,还不算太迟?
*
藏好金子银子后的陈念莞一身轻松,满心欢喜。
如今,不需要去寻宝,她自己就是藏宝人。
原来手头攥着一批金银的人,是如此有底气的。
心不慌了,手不抖了,走起路来,沉稳从容,像世界上没啥事情,再能难得倒她了。
啊,果然,做有钱人的感觉,就是真不错。
藏宝人陈念莞踏着愉悦的大方步,笑吟吟地回到糖水铺,见着店铺里的夫人们娘子们,都觉得格外亲切。
这些,都是在继续给自己创收营造金子银子的大户啊,真可爱!
“陈东家!”
一个夫人的一声称呼,让陈念莞从陶醉中清醒过来:“曹夫人!”
说到这个曹夫人,就不得不说她的来历了。
楚州府的现任知府曹大人,就是这位曹夫人的夫君,所以,这位是府城父母官的首号女眷啊,值得特别关注。
但,跟这位曹夫人接触下来后,陈念莞就有点怵这曹夫人,无他,只因这位曹夫人来糖水铺帮衬,每每叫她过去说和两句,三句不离要请她到府衙里头给曹家做厨子。
一次两次,她会觉得很高兴,为曹夫人认可自己的厨艺而骄傲,但当曹夫人执意不顾自己的意愿,想把她弄进府衙当私厨,她就有点烦了。
拜托,她现在左一个冰铺,右一个糖水铺子,赚钱得很呐,干嘛要去给人做私厨呢?
是自己干事业不香呢?还是自己昏了头想不开,才会委屈自己去府衙做个小小的厨子?
但,毕竟是知府夫人呐,楚州府最大的官,面子不能不给,巴结好了,也不失为自己的又一根金大腿。
陈念莞只能好话说尽,抱歉又道歉,一次次敷衍过去,可今儿,又又又来了。
“陈东家,我看你这糖水铺子里,也不光只有你自个儿一个厨子吧?那后厨给咱做糖水的,都是些谁来着?”
曹夫人打量了一下店铺里头的装饰摆设,再瞥了一眼做得开开的食客们,眼里掠过了一丝嫉妒,“我们府衙,过两日要举办筵席,给京城来的大人们接风,陈东家你要实在不得空,就借一个厨子给我专门做甜品吧!”
“承蒙知府夫人看得起,不过夫人您也见着了,咱这卖的,都是糖水!不太适合做府衙筵席的甜品吧?”
怎么可能借呢?一借就怕有去无回。
再说了,无论是去府衙还是别的权贵世家的宴会,肯定都是龙潭虎穴,事发最多的时候,她们不过是小小的厨子,一个不小心就得卷进什么事,麻烦就大了。
何况这曹夫人一开始就亮了想要自己给她做私厨的心,请人过去之后当真只是做甜品,没有别的打算?她可不信。
“怎么不适合了?我看那龟苓膏跟双皮奶,就非常适合。”曹夫人昂着头道,“还有那冰酪甜碗子,都不错。”
“曹夫人,可那……”
“陈东家,你是忘了谁在跟你说话了吧?我开口请你们糖水铺的厨子给府衙出力,可是在赏识你,可别以为开了间小小的糖水铺,就眼里瞧不见人,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几次相邀未果,曹夫人生了一股怨气。
在楚州府,除了几个世家,她可算是最尊贵的那位诰命夫人,夫君是楚州府的知府,权力最大的那一位,谁见着她不是恭恭敬敬的?
可这陈东家就是落她的脸,无论怎么旁敲侧击,就是油盐不进。
好言相劝不干,她就不递敬酒,直接灌罚酒了。
“哪敢呢?我当然知道,曹夫人请我们去府衙的筵席帮忙,是看得起我们。只是,这双皮奶勉强还可以现场做出来,那冰酪甜碗子,是得提前准备冻冰,要府衙有食用冰也有咱做冰酪的器皿,那也不是不可以现做给曹夫人,至于龟苓膏,是没法子当日做出来的。”
陈念莞满脸堆笑,解释,“所以,这曹夫人瞧得上的糖水啊,要准备的碗盏炊具什么的,还得临时订做,怕是赶不及曹夫人的筵席开宴。”
“那简单,把你们糖水铺子的什么碗盏炊具,搬一份到府衙不就得了?”曹夫人颐气指使。
“那我们糖水铺还怎么做生意呢?”陈念莞咋舌。
“你们糖水铺的生意,哪里有楚州府官衙的筵席重要?”曹夫人不耐烦了,一挥手,“停个两三日不就得了?”
陈念莞眉头跳了跳,又不得不压下怒意,“曹夫人,鄙人的糖水铺子才开业不久,动辄关门,对来帮衬鄙店的夫人娘子们也不好,不如,曹夫人给我说说,您那筵席上要多少甜品,鄙店届时在糖水铺子直接做好了,然后马上送去府衙?”
“送来送去的多麻烦的。”曹夫人冷嗤,“既然陈东家要送,不如就送这几种甜品的制作法子给府衙的厨子,那咱们府衙自个能做,就不用劳烦陈东家的厨子了!”
就说嘛,这曹夫人没按好心,原来目的是想要自己手头上的方子。
“曹夫人,咱店里头糖水的制作秘法,是咱老百姓安身立命的根子,怎能随随便便……”
“你也知道你是老百姓,我们府衙可不就是为了你们这等老百姓的事儿,操碎了心吗?”曹夫人不想听陈念莞辩解,“我们府衙那么辛苦,身为老百姓,孝敬一下咱们这父母官,不是很应该?”
陈念莞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又气又愤之下,呆住了。
曹夫人瞧了一眼陈念莞,嗤笑一声,“不舍得将方子都拿出来,也行,本夫人宽宏大量不跟你计较,那就,只拿龟苓膏的方子,就好了。”
原来,是冲龟苓膏来的。
“也别说本夫人欺负你这个老百姓,那方子,我出银子跟你买,十两。”曹夫人说着,凑到了陈念莞跟前,压低了嗓音,“你乖乖将方子说与我,那日后,你这在府城的糖水铺,我给你罩着,谁也不会给你找麻烦!”
陈念莞笑了笑,“那么,我若是将龟苓膏的方子卖与曹夫人,曹夫人能也罩着咱的冰铺吗?”
“冰铺?”曹夫人怔了怔。
她来糖水铺几次,都爱摆知府夫人的架子,就如今儿跟陈念莞说话,便是让雅间的人都给退下。
陈念莞不得已,每次见着曹夫人的马车,都让店里头的夫人姑娘们暂且挪到郎君区,为了表示歉意,还都会每人额外赠送一份小吃食。
来糖水铺光顾的夫人姑娘们,自然是对曹夫人略有耳闻的,甚至有相熟的,知道曹夫人的性子,所以也很配合。
到底是知府夫人,得卖几分面子,何况还有陈东家额外赠送的饮子或吃食,都没意见。
陈念莞知晓府衙有自己的冰窖,不会主动跟曹夫人提自家凉冰铺的营生,而其他人亦极少有机会在曹夫人跟前提这事,是以曹夫人还不知晓,这陈东家经营着一家冰铺的事。
今儿,陈念莞算是主动戳破了。
“对啊,凉冰铺,是?????我跟江府的江大公子共有的产业。”陈念莞笑着道,“说来,我这糖水铺开得起来,也是多亏了江大公子的冰铺在背后援助,若非如此,我区区一个老百姓,怎能做起糖水的营生?怎么能承担糖水铺里这么大冰量的开销呢?”
不是不想背靠楚州知府这棵大树,便是想靠,也得找棵枝繁叶茂,又没有虫蛀的树。
这知府夫人贪婪成性,嚣张跋扈,既蠢且笨,明面上都敢仗着自己知府夫人的身份欺压人了,她怎会奢想,牺牲一点点利益,就能换来她的庇护呢?
更何况,知府,未必就能在楚州府一直干下去。
听说,今年是曹知府上任的第三年,本朝官员三年一任,是该到述职、决定升还是降,亦或是留任的当口,要想她主动讨好,也得端看曹知府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曹夫人听说陈念莞手头上还有一家冰铺,本想冷嗤。
府城里头,要论冰,谁家的冰能比得上府衙?
可听说,那冰铺是这陈东家与江府的江大公子合作的,曹夫人惊了。
在楚州府,能让知府忌惮的人物不多,宣平侯祖家算一家,江府,也是一家。
谁不知道,后宫里的那位贤妃娘娘,姓江,正深得圣上宠爱呢?便连她膝下所出的三皇子,也简在帝心。
作为贤妃的娘家,一般人,没人敢随便招惹江府的人。
这陈东家,居然能跟江大公子合作营生?真的假的?
曹夫人惊疑,而后想起来,那日在江府花厅里头,江夫人叫江大公子专门跑一趟,要这陈东家的龟苓膏,结果江公子没要着,江夫人也不生气,而后,而后就给她们引荐了这家糖水铺。
这,这这……
曹夫人一时慌了起来。
这么前后想想,这江夫人对于陈东家,倒是客气得很,那江公子,居然会跟陈东家合作生意,怕,也是对陈姑娘不差。
莫非这陈姑娘来头不小?
“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区区一个老百姓,若只是凭我孤身娘子一人,怎么做得起冰窖跟糖水铺的生意呢?”陈念莞依旧笑吟吟的,“要知道,这冰,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囤起来的,这糖,也不是什么几文钱的贱价货,你说是吧?曹夫人?”
曹夫人咽了咽唾沫。
“还有那龟苓膏的方子,不是我不卖与夫人,实在是,教我做龟苓膏的那位贵人,如今儿是去了京都,可离开之前,跟我说过,这方子,没得她同意,万万不能卖,不然,会惹大麻烦。”陈念莞鬼扯。
她口嗨起来就不管了,反正扯的旗越大越好,最好能让这曹夫人知难而退。
反正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做龟苓膏的,既然龟苓膏是宫中才有的稀罕物,那自己有个贵人师傅,又有什么奇怪的?反正没人知道是真是假。
“我自己惹麻烦那就算了,可要是把大麻烦带给了曹夫人,可能祸及知府大人,那可就不太好了。”陈念莞道,“您说是吧?曹夫人?”
曹夫人额头冒出了细细的冷汗。
是了,是了,听说,这龟苓膏不是什么人都会熬制的,所以才一般专供宫中,那会熬制龟苓膏的厨子,据说如今也是宫中得脸的御厨。
所以,这陈东家会做龟苓膏,是那御厨教的?
若,若真是如此,万一,这事传到宫里头……
想想,喜吃龟苓膏的贵人们,曹夫人忽而后怕起来,再瞟了陈念莞一眼:“罢了罢了。既然你这般说,本夫人也不好强人所难。”
“夫人真是仁心,为了感激夫人,等夫人筵席那日,鄙店送二十碗龟苓膏给夫人,夫人看,这般可好?”
不想在这棵大树下乘凉,可也不一定就要,砍掉它。
浇浇水,友好相处,也是可以的。
“哼,还算你有孝心。”
曹夫人怏怏然离开了糖水铺,可毕竟是官家夫人,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一上马车,就叫来了管事:“去,给我查查,这陈东家背后,有什么人?”
“还有,那冰铺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说过江府也开起冰铺来了?”
管事照吩咐行事。
毕竟是府衙的人,打听消息比寻常人快多了。
曹夫人在这天晚上便得到了关于陈念莞的一切情报。
“夫人,陈四是抚宁县人士,在府城开的两家陈家河粉店,也是她家的!”
“夫人,陈四的父亲,据说是朝中范大人长子的救命恩人!”
“夫人,传闻河粉店的幕后东家之一,是朝中兵部尚书彭家!”
“夫人,陈四的商铺是江府卖给陈东家的,到府衙办房契的,正是江府的一位管事。”
“夫人,陈四确实开了一家冰铺,叫凉冰铺,那冰窖还是江府的管事张罗着找人建造好的。”
“夫人,如今府城里许多人家都到凉冰铺卖冰,据说陈四家的冰,二两银子一块。”
“夫人……”
“夫人,陈四是否是宫中那位御厨的弟子,咱得派人专程去一趟京城?还是传信让京城的曹家人帮忙调查?”
曹夫人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管事不用管了。
这陈四姑娘,果然好本事啊!
不仅攀附上江家,连范家跟彭家都跟她牵扯上了。
不说江家,便是范大人跟彭尚书,都是京官,随便拎一个出来,她夫君也是不够看的。
她还居然想在陈四手上捞点好处。
这事要让陈四说出去,届时夫君若调任回京,那她自个儿,岂不是提前在朝中给自家夫君竖敌了?
曹夫人冷汗直冒。
难怪那陈四,对上自己还那般有底气,原来是有恃无恐啊!
曹夫人这就猜错了。
陈念莞才不是有恃无恐,她就是知道自己无甚可恃,所以才想借分店到处培养金大腿,恨不得跟各处分店背后的大佬们沾亲带故,又在开店之初,绞尽脑汁想给自己找棵大树。
嗯,不得不说,找到的江府这棵大树,还真是很有用的。
自从那日说破了自己在跟江府的大公子做生意,那曹夫人再来糖水铺,不搞特殊了。
不需要特别给她清场子了,而是像旁人一样,选个带屏风的雅座坐下。
再跟她说话时,也客客气气的,不再像之前那么咄咄逼人。
陈念莞就觉得,啊,世界又清爽起来了。
她还不知道,曹夫人把自己给调查了一番,被她莫须有的背景给吓了一跳。
也不怪曹夫人被蒙蔽了,有江府王管事跟陈四来往甚密的铁证,曹夫人哪里知道,那什么京中大佬,多数是陈念莞在狐假虎威呢?
要怪就怪陈念莞太会扯大旗,口才好,更关键的是,假中带真,真中带假。
你要说陈念莞跟朝中的范大人没关系嘛,可她父亲确实是为了救范大人的儿子丢了性命,她未来夫君还是范大人父亲收的弟子,
你要说陈念莞跟朝中的彭尚书没关系嘛,可彭家抚宁县的茶居就在河粉店旁边,据说还真有人见着彭东家跟陈念莞谈合作,
你要说陈念莞跟府城的江家没关系嘛,可商铺是江府卖给她的,冰窖是江府的管事帮着建起来的,连江夫人都帮衬她的糖水铺,她本人也亲口承认,江大公子跟她合伙了,
这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不是当事人,谁会那么清楚?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啊!
这日陈念莞将应诺下来的二十碗龟苓膏送到曹夫人跟前,曹夫人呵呵呵笑着收下了,转身就让奴婢给陈念莞付了二十两银子。
“曹夫人,先前说好了,这是鄙店送夫人的。”
“不用了不用了,陈四姑娘你的心意,本夫人心领了。”曹夫人摆手,“你一介老百姓做营生不容易,我们做父母官的,当然要体恤。这银子是你念云糖水铺应得的,你且安心收下吧!”
陈念莞点着头笑:“那我就谢过夫人了。咱们知府大人有夫人这般体恤下情的夫人,真是三生有幸。”
曹夫人得了恭维,心里受落,笑着离开。
陈念莞跟着两位跑堂帮忙将那龟苓膏送到了曹夫人的马车上,一脸带笑跟头挥别:“知府夫人慢走。”
将回店里头时,见着左右两旁都是抻长了脖子朝这边观看的人,微微一笑,什么也不说,施施然推门而入。
“啧啧!”
那原本不敢吱声的人,都围在了一起,眼里羡慕嫉妒恨着,去瞟偌大的“念云糖水铺”牌匾。
方才那是谁啊?
听说就是这糖水铺的陈东家。
方才被陈东家送上马车的是谁啊?
没听陈东家嚷嚷吗?那是咱父母官的夫人,知府夫人。
啧啧,听说不仅仅是知府夫人,来帮衬陈东家生意的,都是城里叫得上名号的世家大户的夫人姑娘们。
有见过世面的,都认出了,不仅有林家的,石家的,便是那不得了的江家夫人,也是这糖水铺的座上客。
难怪这铺子改建得就不像是做寻常营生的,敢情来捧场的,都是不得了的人物啊?
亏他们当初还说这个糖水铺的东?????家,不是做生意的料,原来人家早把主意打得响当当的,压根儿不缺主顾呢!
认识这么多家世家的夫人们,这陈东家来头不小哇!
看她跟知府夫人如此谈笑风生就晓得了,这陈东家至少跟咱知府家是相熟。
啧啧!
附近的商家都对这糖水铺怀着一股子忌惮,带着艳羡嫉恨散去了!
曹夫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中也成为了陈念莞莫须有的一棵大树,回到府衙,恰好见着自家的夫君曹知府换了官服,带着随从出门会客。
这些日子,府衙里最大的事便是这届秀才的岁考了。
虽然主考官是今年新上任的学政,可他作为楚州的知府,责无旁贷地成为了副考官之一,明日的科考,他还得上场监考。
科考是关系着考取了功名后的秀才们,能不能正式进入仕途的第一道门槛,而最终出来的排名,不仅关系着秀才们的才文高低,也跟朝堂上的势力制衡息息相关。
坐到知府这个位置,为官多年,曹甫材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故而,虽不敢明面动手脚,但前次自己任主考官的府试里,便开始暗中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
只是科考,有宋学政在,倒是不好出手,就希望自己看中的秀才,争点气,届时不要都折戟沉沙了。
第99章
科考过后,休息充足,张二郎才第一次来到五柳巷,亲眼见着陈念莞开的冰铺跟糖水铺。
前些日子他一到府城,就一门心思应考去了,根本无暇他顾。
柳青不是没有听说过表妹又新开的铺子,但跟张二郎一样,把重点都放在学业上,虽然都同在府城,都没有来过,今儿终于科考完事,听说张二郎要过来五柳巷,于是也要跟着来瞅瞅,这一瞅,便咋舌。
“表妹,这冰铺,不,这冰窖,当真是你建造起来的?”
“这还有假?”
柳青看着得意翘起鼻子的陈念莞,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
没想到啊,柳家这么多儿郎,还不如一个表妹能干,柳青感叹:“可惜了表妹这般聪慧,要跟儿郎一般念书科考,怕是比我们都厉害。”说着拍了拍张二郎的肩头:“这般好的表妹,居然被你小子捷足先登了。”说着摇摇头,不免惋惜。
若是当初早知道自己能拿下秀才功名,大胆冒进一些,听阿娘的,怕跟这般能干的表妹定亲的,就是自己了。
张二郎抿嘴笑了,握拳遮了遮嘴角,压下差点破腔而出的笑声。
可不是!
他一度差点以为柳青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呢!
幸好,他近水楼台,先得了月!
要陈念莞知道了柳青此时的念头,准会说一句咱近亲,成亲,不太好吧?
等带着他们细细参观完冰窖,陈念莞便带着两人来到糖水铺。
说来奇怪,陈念莞明明是考虑到来帮衬的食客有娘子也有郎君,所以还特意贴心的分了郎君区跟娘子区。
可如今到糖水铺里头帮衬的顾客,基本上不是夫人们就是娘子们,从来没有来过郎君。
那特意招回来的两位专门招呼郎君食客的跑堂,每日啥事没有,不仅尴尬,还得担心东家会不会因为见着没有郎君上门,他们没了用武之地,干脆就解雇了他们!
毕竟,这糖水铺的跑堂,月俸高啊,别处一个月普遍也就才二百文,陈东家却给他们开了三百文的高价!
不仅如此,他们还有两套订制的工装,每天儿都能吃上一份免费供应的小吃跟饮子,那味道不要太好!
等到月底了,东家说了,要进项好,盈利高,还会额外发钱银奖励他们。
看着每日殷勤招呼上门光顾的夫人娘子们的其他四位女跑堂,两位男跑堂的眼睛都冒出火来了。
额外的钱银他们是不想了,毕竟都没有正儿八经的郎君食客给他们招呼,他们只要保住这份活计就好啦!
毕竟,这么好的铺子,这么好的东家,还有这么好的福利,他们不想走哇!
所以张二郎跟柳青上门儿的时候,是第一次见着郎君上门的,两位跑堂简直恨不得拿出十八般武艺来招呼他们俩!
“两位公子这边请,这边请。”
“这边是专门为公子们配制的座位,来来来,两位公子想吃什么?瞧,墙上都挂着咱店里的招牌糖水,想好了,尽管跟咱下单。”
两位跑堂如金刚一般,一人对着一位郎君,脸上的笑容从他们进店后就没消失过。
糖水铺子里这会儿还有女客,隔着屏风,她们瞧不见张二郎跟柳青,但都听到跑堂的招呼声了,先是心头一紧,而后想到,两处有屏风隔着呢,雅座也还有小屏风,不由得便放下心来。
有大胆的姑娘们,还忍不住从屏风那头探出个头,去看看进店的郎君是什么模样。
张二郎不消说,自然是有着一副好皮囊的,那柳青也相貌堂堂,又刚得了秀才功名,是以两人都焕发了一股昂然的气度。
待见着是两位青衫的郎君,样貌不凡,那姑娘们偷偷笑着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得知自己还是糖水铺的第一批郎君食客,张二郎跟柳青都讶然,而后又很快释然。
毕竟,糖水么?一般说起来,都是姑娘家比较爱喝的,郎君喝糖水,总让人觉得透着一股子虚弱。
“偏见。”陈念莞嘟囔一声。
想想也是,尤其是龟苓膏的效用,对外宣扬的大多是驻颜美容,这受众就意味着会是女性居多,那郎君若是进店里头说吃龟苓膏,怕是会被人耻笑。
便是没有郎君食客,这铺子的进项也不少,所以陈念莞也不太在意,看着两位新出炉的秀才公,笑嘻嘻地:“我们糖水铺的第一批郎君是两位秀才,身份特殊,指不定以后会有什么好造化。”
张二郎跟柳青都哈哈笑了起来:“那是,那是。”
招呼自家亲属自然是不吝啬的,陈念莞做主,给张二郎跟柳青各来了一碗龟苓膏,一碗双皮奶,两杯饮子,还有两份小吃。
张二郎看着小酥肉就认出来了,是陈念莞上一次回县城做过,特意给自己留过一碗的那种小吃,笑着尝了一口,又看了陈念莞一眼。
陈念莞同样对他嘻嘻一笑。
三人正吃吃笑笑的当儿,糖水铺里又来食客了。
陈念莞以为是谁家的夫人,转头一看,呵,居然是江禹!
他好像跟张二郎一样,都是要参加科考的,所以,也是考完了,来帮衬自家店里的?她起身迎了上去,热情道:“江公子,稀客啊,欢迎来鄙店消费,想吃点什么?”
“我是替我阿娘跟妹妹来买龟苓膏的。”江禹一拂袖,“既然都来了,顺便,就带我几位相识,进来坐坐。”
“好啊,各位公子,来来来,这边请。”
两位跑堂在后头看得直乐。
老天开眼啊,求爷爷告奶奶希望多来几位郎君,今儿可不就来了吗?
“对对对,这边有雅座,公子们都这边请。”
江禹和一群郎君坐下没多久,屏风另一头的姑娘们又坐不住了,偷偷从屏风另一处探头,而后惊讶:“真是江家的那位大公子!”
“他也来糖水铺?”
“江夫人也经常带江二娘子跟江四娘子来这铺子啊,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江公子来又有什么奇怪的?”
那头窃窃私语,这边江禹跟带来的郎君们已经开始下单了。
“哇,这家糖水铺里头可真清凉啊!”
“看着舒服,坐着也舒服,怎么先前我们都不知道五柳巷有个这么好的地儿?”
“喂喂!”
其中一个郎君嗯咳一声,用眼神使劲朝娘子雅座那一处瞟,众郎君都会意,齐齐朝屏风那头瞧去,便连一旁的张二郎跟柳青,都忍不住也跟着瞅了过去。
而后,一波的郎君们就与那偷看的姑娘们大眼瞪小眼了。
偷看反被看的姑娘们倏地一下把脸藏了回去,看回了本的郎君们装着若无其事,转头端坐下,其实一颗心怦怦直跳。
哇,那边好多好看的娘子!这里原来有这么多娘子光顾的?
那头姑娘们也羞红了脸,各自偏过头收拾自己慌乱的芳心。
哎呦,好多好看的郎君!店里头怎么忽然就出现了这么多郎君!
身为东家的陈念莞忙着过去冰铺那头没注意到这一幕,所以没意识到今天这股暗流涌动给日后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客流量。
这边娘子们将在糖水铺见着好看郎君的事偷偷告诉了闺中好友,那边郎君们将在糖水铺见着好看娘子的事大方分享给哥们兄弟。
于是,糖水铺的食客忽而莫名其妙地就多了许多娘子们,郎君们。
娘子们是来偷偷看俊俏小郎君解馋的,郎君们是光明正大来跟漂亮小娘子偶遇的,嘿,别说,还真凑成了几双!
来糖水铺的,可能不都是花销得起一两银子一碗龟苓膏,但二百文钱一碗的双皮奶还是吃得起的,那娘子郎君们的家境不会太差,所以,也算门当户?????对。
且说江禹带来的几位郎君对端上来的糖水赞不绝口,吃得停不下来,陈念莞趁着这当儿把江禹叫了过去,从柜台后面的门进去,将上个月冰铺的收益分成交到了他手上。
“这事,你以后交给王管事便是了。”江禹道。
“嗯哼,我只是想让江公子知道一下,你跟我合伙做这冰铺生意,没跟错。”大赚特赚的陈念莞笑得开心,才不管江禹说什么。
“很赚?”
“那当然啰!”
陈念莞杏眼弯弯。
江禹于是打开红封瞧了瞧,看出数额后意外得很。
竟然有两千多两。
说不吃惊,是假的。
江禹当初看中陈念莞冰铺的生意,就是因为冰铺生意盈利大,但陈念莞第一次做这营生,他以为每个月能有几百银子的进项就顶天了。
没想到,第一个月,她就给自己这么大个惊喜。
两千多两,便是放在他江府,也不是一笔小数目的进项,按照他虚高的入股银子,也早已经回本了。
江禹心里快速盘算起来。
这不过是第一个月,接下来这个七月跟八月是耗冰最多的月份,才是冰块营生慢慢回落的季节。
也就是说,夏季结束后,或许,他能够翻倍赚六千两。
六千两。
江禹平常的冷静矜持,终于稍微裂开了一条缝儿。
看看,他谋划的这笔营生,分文不出,就已经将商铺让利的部分,三倍地赚回来了,而这,还不过是第一年而已。
江禹将那红封拢入了袖中,“日后冰铺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王管事!”
“哎,好的,江公子。”陈念莞笑着应得爽快。
她是随意找个由头将分红当面给江禹的吗?
当然不是啦!
就是要亲自将分红交到江公子手上,让他感受到切身的利益,才能对冰铺视如己出,倍加呵护,然后,嗯,得了他这句话,她日后支使起王管事,利用起江府这棵大树,才有勇气跟底气啊!
陈念莞露出了小狐狸的微笑。
论能把狐假虎威做得最好的人,舍她陈东家,其谁呀?
跟江禹聊好了冰铺的事,再回到糖水铺,陈念莞发觉张二郎居然已经走了,只剩下柳青在慢悠悠地吃着鱼腐。
问柳青,柳青瞟了一眼回来坐到一旁雅座的江禹,才瞧回陈念莞。
陈念莞也瞟了一眼江禹,再瞧回柳青。
四目相对,陈念莞都明白了。
是瞧见我跟江公子私自在里头说话,才走的?
没错。
是生气了?
没错。
误会我跟江公子?
没错。
陈念莞转身,看着门口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这这这,谁来个人告诉他,她跟这江公子只有挖密道,听床脚,闯乱葬岗,跟差点掉进粪坑的革命友谊?
她跟他,绝对,绝对,绝对没私情啊!
那你还不追啊?
陈念莞倏地一声,飞奔着推门而出。
江禹正尝着一块小松饼,见着陈念莞忽然飞奔离店,再瞧见她急着追上店外的那道身影,眼神不由忽而一暗,慢慢放下手里的松饼,闭了闭眼,又恢复寻常神色,跟自己带来的郎君闲聊自如。
*
糖水铺外头,陈念莞追上了张二郎。
如今是进入小暑了,那天气热得很,陈念莞不过跑了一段路,就气喘吁吁的,额头渗出了细细的热汗。
从凉快的糖水铺出得阳光炙热的街上,简直是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张二郎,你别多想。江禹是我冰铺的合伙人,我方才不过找他谈铺子的事,没别的。”
张二郎瞧着陈念莞站在阳光底下,粉嫩的一张脸,涨得绯红,还滑落下细细的汗珠,不忍,将她随手拉到了一边铺子的阴凉处。
“张二郎?”
“我知道!”
“知道你还跑?生什么气呢?”
张二郎看着她,默然不语,心却隐隐抽痛。
他知道她在府城开冰铺,与江禹合作,不过是看上了江家在府城的影响力,但在亲眼见着她为了冰铺的事,与江禹言笑晏晏,心头却还是不舒服。
明明应该克制,不该多想。
他偏就是忍不住。
甚至生出了自愧不如。
跟毫无家族身世的他相比,江禹是江府的人,江禹一表人才,江禹才学很好,甚至他也认可,江禹能得这次院试的榜一。
而他在江禹的衬托下,一无是处。
莞娘跟比他好的江禹相处久了,当真,不会嫌弃他吗?
自卑,不安,烦躁。
恨不得马上将莞娘叫回来,让她不要跟江禹来往,不要跟江禹说话,不要对江禹笑。
可是,他不能够。
莞娘喜好经营的铺子,是跟江禹合伙的,断了跟他的来往,犹如抢走莞娘最喜好的事物,他亦做不到。
若是他也有江禹的身世,江禹的才学,便好了!
所以,他才坐不住,想要离江禹远远的,也想要离莞娘远远的。
这样,莞娘就不会拿在场的他跟江禹比较,看不出他不如江禹了吧?
“还生我的气啊?”
张二郎摇摇头。
他怎么是在生莞莞的气呢?他明明是在生自己的气。
“不生气了,那回铺子里吧?外头快热死了!”陈念莞看张二郎不为所动,干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就朝糖水铺走了回去。
张二郎被陈念莞拉着走,瞧见她握着自己的手,低头,心里的郁闷总算没那么堵了,甚至还生出了一股小雀跃。
“莞娘!”
“嗯?”
“你跟江公子的事,谈完了?”
“谈完了!”
“你有没有觉得,江公子,人特别好?”
“特别好?”陈念莞眼瞧着离糖水铺不远了,松开了抓着的张二郎的手,而后连连摆手,“不可能,也就是个普通人。”
“真的?”
陈念莞明白张二郎的意思,干脆抬头,盯着张二郎的眸子,问:“真的!张玉郎,跟我定亲的是你,又不是别人,你要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办法考中举人,把我娶过门了,不就不会患得患失了?”
看陈念莞率率直直地说出这番话,张二郎心头的那丝惆丝忽而就飘没了,忍不住抿嘴笑了。
“好。我答应你!”
哄回了自家未来夫君,直球girl的陈念莞乐滋滋地数银票去了。
数的自然是糖水铺这个月的进项。
因着糖水铺的性质,开铺以来都是走愿者上钩这条路线,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在门口吆喝叫卖,所以也没有出现河粉店开业客人特别多的景象。
不过,鉴于糖水铺里头的商品,便是吆喝,怕也吸引不来太多食客,反而掉价。
毕竟糖水铺是走高奢路线的,一两银子一碗的龟苓膏,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吃得起的,换成是以前的陈念莞母女,或者是现在的二舅母,也不会舍得拿大喇喇一两银子出来,只为了买一碗吃食。
糖水铺的吃食贵,成本高,吸引来的都是府城里银子多的人家。
所以糖水铺的营收并非河粉店那般以量取胜,一个月就能赚上千两银子那么赚。
但也不会太少。
陈念莞这日夜里头,跟柳云一起盘过帐,便是短短二十日,除去成本商税以及伙计月俸,盈利也有二百五十两。
这其中,自然是龟苓膏的创收又占了大头。
第一次跟着表姐算账的柳云,激动得涨红了小脸。
这么多银子,她还是第一次见着。
以前在河粉店里头做厨子,她不是合伙人,拿的是伙计的月俸,因为自己做菜功夫好,所以还拿的是高薪,六两,对她来说已经从没见过的巨额钱银。
在柳家村帮着大伯娘做饭的当儿,都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因为做菜好能存下好些银子,还都是属于自个儿的。
每次见哥哥们跟着表姐进账房盘账,里头总会传出哥哥们的笑声。
她知道那是他们在分铺里赚到的钱银,羡慕死了。
哥哥每次拿到银子,虽然不跟她说得了多少,可总会乐呵呵的,说又给她攒一笔嫁妆了,不怕将来弟弟日子难过,还会奖赏自己一两银子买吃食买头花。
可,她也想像哥哥们一样,和表姐一起分银子,分很多很多的银子。
所以她才将自己每个月的六两银子存起来,哥哥给也存起来,打算表姐下次再开店,一定要跟她说,她也想做合伙人。
如今,她的愿望实现了,真的坐在表姐身边,可以分银子了。
还这么多。
二百五十两。
她能分多少?柳云晕乎乎的。
陈念莞则笑嘻嘻地将九十两银子推到了柳云跟前:“云云,你的五十两!”
五十两?这个月她就能分五十两?
柳云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声音发抖,“表,表姐,你说什么,五,五十两?真的是五十两?都是我的?”
陈念莞伸手,捏着柳云的小脸,笑眯眯地:“没错,云云,你上个月赚了五十两哦,这个月继续努力,或许就能拿比五十两更多的银子了。”
柳云呼吸急促,差点没昏过去。
难怪,难怪哥哥们跟表姐一起在账房分银子那么高兴!
换她,她不也高兴坏了吗?
“表姐,你放心,我这个月一?????定好好干的,争取能赚一百两。”柳云精神抖擞,士气如虹。
陈念莞笑眯眯地点头,而后出了房门,去冰铺找柳羊跟四大猛兽去了。
糖水铺盘账结算,冰铺也一样,盘完帐,该给伙计们奖赏奖赏了。
比起冰铺的盈利,糖水铺的进项对陈念莞来说,简直只是零头。
可,冰铺盈利,也少不了糖水铺在其中发挥的关键作,没她们在糖水铺大力推销一两一块的冰块,谁知道这里有家凉冰铺?
因此,冰铺能短时间能赚将近万贯的进项,糖水铺功不可没。
功不可没的,还有眼前的四大猛兽啊!
得多亏他们日日不辞劳苦地拉着驴车到河道里搬水。
那卖出去的冰块有多少,他们就搬搬抬抬了多少水回来,以及在冰窖里不畏寒冷制冰,线切镐冰,慢慢将冰窖里的存冰区填满。
这些都是粗重活,不仅如此,还是在冰冻环境下的粗重活。
虽然考虑到温度问题,她让柳羊每日都注意煮姜汤给他们暖身子,又另外给他们定制了呆在冰窖时穿的袄子。
连她自己都专门定制了一件专门去冰窖时穿的工装。
但长期在冰冻环境下工作,即使是短短几个月,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也不能忽视。
劳苦,功高,说的就是他们。
现代打工人都还有高温补贴以及危险津贴等等之类的补偿金呢,陈念莞自然是不会委屈这么任劳任怨的打工人的。
原来给他们开的月俸,是一个月三百五十文,如今将月俸提高到了每个月二两银子,而后,按照每个月的盈利,另外补发奖金。
四大猛兽听得这话,高兴得直搓手。
二两银子啊,他们以前做乞儿的时候,也在县城的码头干过扛货的活计。
那货物比水重得很,还得来来回回地跑,别提多累了,但每日最多也就二十文钱。
而在陈东家的冰铺干活,虽说也是粗重活儿,可到河道搬水,是搬到驴车上去,等装满水了,有驴车载着他们回铺子里。
至于说要搬运冰块,从冰窖运冰有运冰车,真正辛苦那会子,也就是从铺子里搬到马车里、驴车里的事,比起从前扛货的活计,轻松多了。
可却能赚二两银子!
东家说,这活计估计只能干三个月。
可三个月,他们就能赚六两银子了。
等八月份过去,他们就能揣着这六两银子,回柳家村盖房子去了。
四大猛兽群情激昂。
如今再听,陈念莞要额外给他们奖赏银子,发红包,简直是泪眼花花的。
陈念莞给四大猛兽这个月的奖金,每人五两,她为了让他们高兴,还特意拿的是四个五两的银元宝!
果然,四大猛兽捧着小小的银元宝,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然后就抓起银元宝往嘴巴里塞,都去咬一口。
“哎呦!银子,真是银子!”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着元宝啊!”
“是啊是啊,谁想过,咱做乞儿的,有一天能亲手摸着银子咧!”
“东家,你可真是个好人呐!”
他们做乞儿那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好的人啊!
难怪小佑要跟着陈东家干活计咧!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陈念莞面带微笑,将四大猛兽的崇敬跟感激一一收下,而后,给了柳羊一个红封。
里面是二十两的银票。
柳羊看了一眼,亦是眼眶泛红!
“东家!”
陈念莞微笑着摆摆手,表示柳羊的感激,她都收下了,然后哼着曲儿走回后院。
如今她可是拥有万贯家底的人了,自然要有万贯家底的人的做派。
没错。
从千两小富婆跨入万贯大富婆,就是这么简单!
冰铺赚到的银子是蹭蹭蹭的涨啊,尤其是提价到二两一块冰以后。
这七月份分到手的冰铺进项加上她糖水铺,西店、东店的分成,柳氏陆续送来的合伙人分成以及其他进项,可不就一下子突破了万两银子。
她如今是手握万两银子的大富婆了。
还是同时拥有一家商铺,一家冰窖,一家糖水铺,两家河粉店,还是二十多家开在各地的河粉分店的幕后东家。
呵呵,论起本朝默默发财的女富翁,舍她陈东家,其谁?
以后,她终于可以豪横一把了!
陈念莞握着拳头恶狠狠地这么想,脸色狰狞。
“东家?”她这副嘚瑟的小模样吓坏了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四丫。
嗯,旁儿的冰铺藏了大量的冰,有点冷。
人家家里头要买冰纳凉,她们后院的人得晒太阳驱寒。
“没事。”
陈念莞嗯咳一声,拍拍自己的脸,走开了!
第100章
如意冰铺的掌柜瘫坐在椅子上,盯着外头火辣辣的日头,呆呆的。
这不对劲啊!
冰块提价后过了好一段时日,从提价后说不来买冰的人家,就再也不来如意冰铺了。
历年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往年也是次次冰铺一提价,那来买冰的管事们都诸多不满,说着嫌弃太贵,不买了不买了。
可到最后,还不是照样不得不忍气吞声回来买冰,把他们如意冰铺的人当大爷?
可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天气那么热,日头那么晒,不正是需要大量用冰的时候吗?
他们怎么就不来了?
没冰,他们能熬得过这个酷暑?
那些娇气的夫人娘子们,不吵着叫着要冰块纳凉?
那些矜贵的老爷公子们,忍得住不要冰汗流浃背?
那些酒楼食肆们,不用冰能招揽客人能存下食材?
嘿!
掌柜的觉得邪门了。
想想不对劲,早发散铺子里头没活干的伙计去城里头打听打听这怪事。
“掌柜的,掌柜的!”
这不,打听消息的伙计回来了。
然后掌柜的就知道了凉冰铺的事儿!
也知道,往年这么多来买冰的主顾,说走就走,不留一点儿情面的原因了。
“凉冰铺?咋往年没听说过有这家铺子?”掌柜的问,“知道是谁家开的?”
“听说,是,是那个江家。”
江家?掌柜的神色凝重了。
就说,这城里头有谁那么能耐,能把如意冰铺的主顾都给收买了不回头?
原来是江贤妃家的。
“可是……”掌柜的抚了抚下巴,“凉冰铺吃得下那么多买冰的人家,那么多冰,从哪里来的?”
府城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十几个郡县,就如意冰铺的冰窖最大,藏冰量最多,还能直接售卖府衙专供过来的冰块,这才能每年都坐地起价。
没法子,卖冰就几个月的营生,自然要在短时间内,能赚多少赚多少,一提价,就更是大笔钱银滚滚入账的暴利。
因为提价对于需冰人家来说,也就是个阵痛,过了两三个月,这笔花销不用出了,所以忍忍就过去了。
但有人突然冒出来跟他们抢这笔营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府城里能用得起冰的人家,基本上在如意冰铺这里是挂上了号的,多,可每年耗费的冰块就那么个数目,要他们都去凉冰铺买冰了,如意冰铺的冰还怎么卖得出去?
往年如意冰铺一家独大,便是有零星的小冰铺,他们也不怕。
因为这些人家要的冰块,数量大,除了如意冰铺,没第二家冰铺供应得起。
如今凉冰铺居然吃下了大半的主顾,就是说,这冰铺的存冰量不小。
他家的冰从哪里来?
掌柜的心里疑惑,要换做一般冰铺,胆敢这般偷偷摸摸抢走如意冰铺的主顾,早要恼得派人去打砸一番让他们买个教训。
在府城,知道是宣平侯崔家做着这门生意,可没人敢这么叫板的?
可凉冰铺背后的是江府,他就不敢贸然行事了,左思右想之下,决定将此事禀告给崔家的管事,而后,崔家的管事就把这事告诉给了崔府打理如意冰铺的实际负责人,崔四爷。
毕竟,每年入夏之后,冰铺营生赚那么一大笔银子,今年忽而少了这么多,等月底盘账的时候,主家肯定会察觉不对劲。
等那个时候因办事不力被主家责罚,还不如现在赶紧禀告上去,让主家拿主意。
崔四爷听说了凉冰铺,听说了凉冰铺背后的江家,听着管事提着近日凉冰铺少了一大截的进项,冷哼一声,重重地把茶盏往案上一放。
“好个江家!是不把我崔家放眼里了?”
“四爷!他家的冰块,听说还是二两一块,咱,要不要也……”
“呸!府城谁不知晓,崔家的冰窖最大,冰量最多?等那小小的凉冰铺卖光了冰,不还得回头买咱家的?不降,我就看他江家的铺子,能卖到什么时候!”
于是如意冰铺的人消停了,静静等着凉冰铺的冰卖完,等着主顾重新上门。
等啊等啊,可离开的主顾,还是一个都没回来。
凉冰铺的冰有这么多吗?
*
凉冰铺的冰,就是这么多。
拥冰土豪今日也在冰冰凉的糖水铺里,享受冰铺日进斗金的豪横生活。
今天,她要挑战一款奢豪的糖水:芒果绵绵冰。
不过绵绵冰听起来太软弱,她给改了个富有上流阶层气息的名?????儿,叫酥山芒果绵绵冰。
作为地道的糖水拥趸,她怎么可能会不想吃芒果做的杨枝甘露,芒果刨冰,芒果豆腐,等等,等等呢?
But,采购食材的时候,叫柳风跑断了腿,也没找着西米、西柚跟芒果。
而后才知晓,本朝没西柚,而本土柚子不当季,至于这西米跟芒果啊,在本朝也是稀罕货,少得可怜,甚至有人连听都没听过。
西米可是夏天做糖水绝对绝对少不了的原料啊!怎么能少了它呢?
芒果也是,缺少了芒果的夏天,怎么可以称之为夏天?
府城既然找不到,那就派人回县城,叫建哥去码头找。
但,西米始终找不到,芒果倒是找了一袋子回来。
说是一位海商根据建哥的形容,把从南洋历经艰险带回来的珍果,忍痛割爱卖给了建哥。
建哥出手也是干脆利落,海商说五十两就五十两,宁可买错不可放过,这五十两一袋子的芒果就这么送到府城里来了。
然后,陈念莞就得知,自己花五十两银子,买了三十个芒果。
陈念莞小心肝狠狠地疼了一下,然后安慰自己,淡定,淡定,你如今是家财万贯的有钱人了,五十两买三十个芒果,Piece of cake啦!
其实夜里头睡着了还在梦里咆哮:TM谁会五十两买三十个芒果啊,超贵的好不好?她上辈子都没吃过这么贵的芒果。
就是她有银子,也不是这么花的!
哎,便是富了,心底深处那小气巴拉的根儿,还是没除啊!
幸好那芒果贵虽贵,但个头饱满,样貌上乘,剥了一个来吃,吸溜,甜入心肺,不愧是从南洋带回来的珍果!
所以陈念莞就决定要好好享受剩下这二十九个差不多二两一个的芒果,先做一款芒果绵绵冰。
做完全版本的芒果绵绵冰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手头上没有酸奶,也找不着乳酸菌来制作酸奶,但她有的是牛奶啊!
所以,做改良版的芒果绵绵冰,也不是不可以。
将芒果剥皮,将裸露出的果肉用小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倒进石舂里,捣成糊糊,而后放入适量的牛奶,加少蜂蜜,搅拌均匀后放进冷藏柜,等冷却成凝固状再拿来用。
再取一个芒果,用同样的方法切成粒,而后同样捣成糊糊的芒果酱,余下的果肉包括边角料都切成粒,备用,
接着便是拿食用冰出来,用刀子切碎,如果刀功可以,能划出部分冰丝就最好了,
拿出冰冻的芒果牛奶,先刮出来在盘子上倒一些,而后放一层碎冰跟冰丝,接着将芒果牛奶用刀刮出一层一层的,斜斜地堆垒成一座小山的模样,
底部乳黄色,上面一层是透明颜色的刨冰,再接着往上又是乳黄色的绵绵冰,层层叠叠,丝丝缕缕,煞是好看。
将原色正黄的芒果酱从山顶淋一些下去,而后将切成小粒的芒果丁缀上去,那么一份芒果绵绵冰就做好了。
当然,五十两银子是不可能就这么白白浪费的。
陈念莞做好第一座芒果绵绵冰,就马上端出去给糖水铺里头的夫人们,娘子们观看。
“这是鄙店推出的新式冰品哦!”
“是专门从南洋带回来的珍果做成的甜品!”
“颜色色泽亮丽,入口甜蜜无比。”
“数量有限,只售今日,先到先得!”
来糖水铺的夫人娘子们已经习惯了糖水铺每隔一两日就会有新品推出的风格,知道那些推出的新品,都是只限于在一、两日内售卖,错过了便再也尝不到了。
她们记得前两天是鲜奶木瓜炖蛋,再前两天是冰花藕莲露,再再前两天是彩芋圆子雪花汤,再再再前两天是凤凰炒奶……等等,等等,吃过的都说好,没吃过的都遗憾。
所以见这卖相漂亮的酥山芒果绵绵冰一推出,夫人娘子们是满心欢喜,但又听说是南洋过来的罕见果子做的,还有点犹豫。
南洋过来的果子啊,新奇是新奇,万一不好吃呢?
等第一个大胆尝试的娘子觉得好吃后,这才纷纷下单。
陈念莞自是笑得开心。
打着南洋珍果的名头,两个芒果做三座酥山,每份卖二两银子,四两变六两,很快就赚回本了!
在糖水铺里的夫人娘子们为芒果酥山疯狂的时候,有稀客上门了。
陈念莞自己也捧着一座酥山芒果绵绵冰正大快朵颐呢,就听男跑堂笑着迎客:“这位老爷好啊,我们糖水铺的糖水可好吃了,龟苓膏,双皮奶,冰酪甜碗子,你想要啥都有,快快,里边请。”
因为穿着郎君服,陈念莞这个时候也坐在郎君区,转头去看,便见一个大腹便便,穿着一看就很贵的锦袍的中年男人走进了铺子里,一手扇着扇子,头昂得高高地,用挑剔的眼神在店里头巡视了一翻,面色稍稍缓和,手里的扇子也收了起来。
陈念莞不认得这位食客,但认出了他身边的管事。
是在崔府招待过他们的管事,看管事站在这个男人身后恭恭敬敬的模样,来人,是崔府的哪位爷?
那位管事飞快地瞥了店里头一眼,又毕恭毕敬地垂下头去。
瞧见她了,或许是因为看得不够真切,又或许因为陈念莞穿着郎君服,没有认出来。
等这位崔家的爷往右边去的当儿,被跑堂叫住了,那脸色一下就拉了下来。
“怎么?还不准爷选个地儿坐下?”
“这位爷,那边是娘子专区,这边才是提供给像您这位气度不凡的爷的专座。”男跑堂赔笑解释,“这边请,这边请。”
“爷你想吃点啥?”
崔四爷大喇喇地坐了下来,瞟了一眼墙上挂的木牌,收回视线的时候落到了陈念莞桌前的那碗芒果绵绵冰上,把扇子一收,指着问:“那是啥?”
“这位爷您是凑巧赶上了,这是我们东家今日推出的新品,就今日限售,明儿就没了,叫酥山芒果绵绵冰,二两银子一份,您要来一份?”
“啧啧!我听说,你们糖水铺的龟苓膏一两银子一份,已经算是府城里的头一份了,原来还有二两一份的这玩意儿?”崔四爷简直难以置信。
“爷您不知道,这芒果,可是东家亲自托南洋的海商买过来的奇珍异果,千金难买的啊!您大可以去其他酒楼啊食肆问问,其他地儿,找不找得着这果儿?”
男跑堂一点儿不恼,笑:“就是咱铺子,这果儿也不多,今日来店里头光顾的夫人娘子们,都点了这单,因为错过了今日儿,就没得这绵绵冰卖了。”
男跑堂舌灿如莲,陈念莞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
这伙计不错,回头得给他加人工。
“啧,爷像是吃不起这玩意儿的人吗?”崔四爷啪一声,将扇子放到了案桌上,“这啥绵绵冰,龟苓膏,还有那什么,双皮奶,都给爷来一份。”
“哎,这位爷,您稍等,咱这就给您下单。”
陈念莞埋下头去继续吃自己剩余的酥山芒果绵绵冰。
崔四爷瞅了陈念莞一眼,以为是位身子单薄的少年郎,没理会,等那点的几件凉品送上来后,崔四爷先拿起勺子,吃那最贵的酥山芒果绵绵冰。
这一吃,可不得了了。
崔四只觉得入口即融,又蜜甜清香,还凉透心脾,两个字,好吃!
这果子哪来的?真是南洋海商带回来的?他要不要也找个海商买几个这果子?
可,买回来了,不会做啊!
崔四心里一个转念,嘿,这糖水铺里头,是陈东家打哪儿请来的厨子吧?把人挖走了,不就可以了?
届时,不仅可以给自己做这绵绵冰,便是这龟苓膏,还有这双皮奶……
崔四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那绵绵冰,然后推开龟苓膏,对付双皮奶。
嗯嗯,乳白色的牛奶跟深红色的蜜红豆,色彩撞击鲜明,看着就可口,吃一口,两口,三四口……
爽甜细腻,口感醇厚,怎么先前他不知道这家糖水铺有这等好吃的甜品?
感觉前段时日的夏日,都白白虚度了。
这么好吃的美食,就该天天来吃一次的。
崔四吃得甚欢,连来这儿该干的正事都忘了,他吃完了双皮奶,舔了舔舌头,还是推开了那碗龟苓膏,叫过男跑堂,正要张口,那管事叫住了他:“爷,咱来,是见那位陈东家的。”管事说着,用口型无声地说出了两个字“冰铺”。
崔四这才猛然想起来,喔,对,爷是来踢馆子的,差点被美食收买了。
所以他又推了推龟苓膏,问:“你们家那位,陈东家呢?”
自从怎么等,也等不到回头客后,崔四又细细调查了凉冰铺一番,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凉冰铺明面上的东家是陈念莞,再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然后,嗯咳,知府夫人曾经调查过的那些情报,就逐一跳到了崔氏眼前。
范家。
彭家。
江家。
“听说,这陈东家跟知府曹大人一家的关系,也很熟。”
崔四眼皮不停地?????跳。
啥时候府城里来了个这么厉害的角色,他怎么不知道呢?
好家伙,一下跟四姓官家都有所牵连的东家,八面玲珑啊!
陈念莞要知道崔四此时的想法,肯定会笑嘻嘻地说,都是大家赏脸啊!
“走,咱会会这个陈东家去。”
崔四爷身边跟着的管事这个时候还没将自己招待过的陈四姑娘跟陈念莞陈东家联系起来。
他在崔府接待过的人,一来,那些不足挂齿的小角色,他一般当时就抛诸脑后了,二来,在管事刻板的印象里,能跟这么多家有牵涉的厉害女人,不可能会是像那些被他遗忘的平平无奇的人物。
便是此时,站在崔四爷后面,在仔细打量店里头的时候,见着了陈念莞,看清楚了,也没放在心上。在提醒崔四爷他们是来见陈东家的后,就又缄口不言了。
“要见我们东家?”
“没错,你给爷跟你们东家说一声,就说,是宣平侯府崔家,崔四爷,来见见她,唠叨唠叨。”
跑堂脸上的笑容僵硬了,转头去看一边的陈念莞。
陈念莞笑嘻嘻地,转身看着崔四爷:“崔四爷,我就是这糖水铺的陈东家。”
崔四爷一愣,看着男跑堂,男跑堂瞧着他,点点头。
没错,这就是咱的东家,货真价实。
崔四爷一下笑了起来:“陈东家啊,久仰久仰!”
“崔四爷,你的名字才是如雷贯耳啊!”
可不是,他大声跟跑堂说自己是崔四爷的时候,陈念莞喝着冷饮子,差点就没呛到。
崔四爷,这名字听着咋那么熟悉呢?
哦,对了,挖密道那一次,他们听人床脚那一次,燕儿宝贝叫的可不就是崔四爷?
府城里有几家姓崔的?几个崔四爷?
是他吗?
他找自己干嘛?
崔四爷惊奇,上上下下毫不客气地打量了陈念莞一番,“哟,陈东家,你这副打扮,难怪别人都认不出来,我看你像个伙计,多过像个东家。”
陈念莞摸摸额头上薄薄的刘海,一点不囧。
哼,太小瞧她这不动声色的女土豪了,这位爷肯定不知道,她上一世生活的城市,每每穿背心趿拖鞋的人,分分钟都是坐拥几座楼的包租公包租婆。
陈念莞微微笑道:“所以呢,这世人说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就是专门造出来形容我这等人的。”
“哈哈哈哈!”崔四爷仰头笑了起来,“有意思,有意思。”
“崔四爷找我有事?”
“嗯嗯。”崔四爷敛了笑容,抓起扇子拍了拍,又看看店面。
就他调查来的信息看,这陈东家可真是个不简单的娘子啊!
不说她背后跟四大家虚虚实实的关系,单说她的手腕,气魄,年纪轻轻轻,就敢从抚宁县开了一家店后,闯到府城来开第二间分店,才过多久,就跟江家一起开了冰铺,又开了这家糖水铺。
听说连每家店里的厨子,都是她挖掘出来的,她本人,似乎也厨艺不凡!
这么出色的人才,怎么偏偏就落到江家手里了?
是给了什么好处?
崔四爷瞧着陈念莞那张脸,忽而咕噜咽了一口唾沫:“陈东家,还挺秀色可人的。”
“过奖过奖!”陈念莞嘻嘻笑着,心里一个咯愣。
坏了,终于有人意识到自己皮相不差了,还是个侯府的爷,是要碰上啥强取豪夺的戏份了吗?
可惜这位四爷既不风度翩翩,又不清俊朗逸,还是个大叔,不是她那杯茶!
“崔四爷找我是何事?”
崔四爷晃了晃手里的扇子,说到:“我听说,陈东家跟江家合作,开了一家冰铺,我是来跟陈东家做一笔买卖的。”??
陈念莞震惊了。
崔府不是经营着如意冰铺吗?
还有府衙的冰窖特供送冰,居然跑凉冰铺来买冰?
这崔四爷脑子是不是瓦特了?
崔四爷一颔首,那管事就将几张千两银票,递给了陈念莞。
“这是一万两,我崔四爷想从你凉冰铺,买五千块冰,如何?”
陈念莞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怕不是个傻子,专门给自己送银票来的?
“那自然是可以的。”陈念莞飞快地应下了,眼明手快地将那一万两一把抓了过来,生怕迟了,这崔四爷后悔。
“五千块冰,咱们凉冰铺可能暂时筹不上这么多冰,四爷你看,能不能宽限几日?”陈念莞问。
“这可不行,爷就是要在这个月里头,酷暑最热之际,要用到这五千块冰的。”崔四爷趾高气昂道,“爷要你在三天内,把冰给我送到崔府。”
得,陈念莞明白了,这崔四爷不是来送银票的,而是来找茬的。
“明白了,崔四爷,那,是你来咱冰铺运冰呢?还是咱派人送过去?”
“我崔四爷送你们这么大一笔生意,自然是你们送。”崔四爷道,“三天内,一块不少地给我送到崔府。”
“明白了,崔四爷,我们凉冰铺一定在三天内,把冰给送到你们府上去。”
陈念莞点头。
有钱不赚是傻子,这崔四爷简直是他们的财神爷啊!
大喇喇一万两银子啊!
果然不愧是侯府,家里有爵位有身份的人做派简直与众不同!
以为区区五千块冰,能难倒他们凉冰铺吗?
Nonono,咱就给他开开眼界,让他后悔小看了咱们!
那崔四爷也爽快,看陈念莞应下了,并且主动要立字据为证,他欣然同意。
他还就怕陈东家不接这桩大买卖呢,所以看了一眼陈念莞写的字据:三日内,凉冰铺需将五千块冰块送至玉矶巷崔府,如有延误,双倍赔偿。
觉得没问题,接过陈念莞递过来的狼毫大笔一挥,签下大名,并盖私章为证。
陈念莞当即就去了冰铺,集齐了四大猛兽跟柳羊,召开紧急会议。
听闻有顾客一次过拿五千块冰,大家都跟陈念莞一样,倒抽了一口冷气。
“谁啊?竟然一口气要这么多冰?”
“三天之内送到,有点麻烦!”
是的,挺麻烦的。
因为当初就是想着大干一场的,所以陈念莞设计的冰窖挖得深挖的大,冰窖里头分七个区,除了一个食用冰区,另六个区,经过这些日子以来不停地制冰冻冰,都堆满了冰块。
而六个区,基本上每个区都能存放五百块冰,那就是存冰量总共是三千块冰。
也就是说,崔四爷要的五千块冰,将地窖里头存储的三千块冰全搬给他,都还不够。
崔四爷有备而来,猜得很准。
如果凉冰铺跟其他一般铺子一样,卖掉的冰补不回来,那接了他这票生意,不仅会消耗掉自己冰窖里的冰,余下的两千块冰,还得找地方买。
而他又是硬性要求三天内送到的。
这么短的时间,肯定不能到远的别处购冰了,但要凑不齐两千块冰,就得倒赔一万两进去,那当然不干啦,就只有就近买冰了。
府城里,哪里能在最短时间内购得到两千块冰?
如意冰铺。
所以,崔四爷这一招,叫釜底抽薪。
他花一万两,就能叫凉冰铺卖完了冰,不够的部分还得找如意冰铺花三两银子买一块冰,一买就是两千块,那总共就得花六千两。
回本六千两之余,还便宜买进了三千块二两银子的冰块,他说是送去崔府,但谁不知道,他会不会转手就送到如意冰铺,再以三两一块的价格卖出?
那他还可以再赚三千两。
一万两就回本了九千两。
这么一折腾,凉冰铺也没冰卖了,他等于只用了一千两,就打掉了一个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如意冰铺可以继续将卖冰这个营生市场,全部霸占掉,继续赚大钱。
可惜,崔四爷千算万算,算错了一点,凉冰铺的冰块,其实是可以无限量供应的。
不同于其他冰窖,卖掉的冰补不回来,会一直消耗下去,凉冰铺的冰,每每当日卖出了多少冰,四大猛兽都会又去搬回那么多水回来,夜里先制一半冰,另外一半放在冰窖里,等夜里啥也不干,就能靠低温冻好后存放起来了。
所以,崔四爷以为,卖给他五千块冰,他们凉冰铺就无以为继没冰了,简直是大错特错。
商量了一番后,三日为限送冰,那就五千块冰分三日送。
前两日各送一千五百块,最后一日送两千块。
也就是每日至少送五趟,每趟载重三百块冰的样子。
麻烦的是,每日消耗一千五百块冰的同时,得尽快补上这一千五百块冰的空缺,甚至更多——除了崔四爷的生意,每日来凉冰铺买冰的其他顾客,也得满足他们的需求啊!
所以四大猛兽,包括柳羊,必须得加入到每夜制冰的行列里。
还有一点就是运送。
如今冰铺里只有一辆驴车,只能够运一趟,调柳风过来,可以运两趟,或许可以分三趟运六次。
可陈念莞偏不。
这么好的机会,怎容错过?
她觉得,是时候该麻烦麻烦江府的王管事了。
作者有话说:
哟,居然一百章了!露个面纪念一下下!!
谢?????谢订阅至此的小可爱们,感激你们一路陪伴!!
爱你们,比芯.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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