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这位卖保险的女子名叫崔向西,是女主杨菁的好朋友。
崔向西口才极好,言语间很会捧着人,甚至不惜自黑,脸上还带着?????亲切的笑容。她一边用眼神示意何田赶紧签字,一边热情地说道:“等事情办好了,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饭吧?今天这顿饭由我来请,你千万不要跟我抢。菁菁爱吃小龙虾,要不我们就去经常去的那家?”
话虽然如此说,但崔向西笃定这一顿不会让她花钱买单的,因为只要有菁菁在,何田向来都是抢着付钱。
何田把笔一扔,淡淡道:“不签了,我突然不想买了。我还有点事,你随便坐。”说完,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直躲在自己屋里的杨菁听见外面的动静不对劲,这才走出来,看到崔向西脸上有点淡淡的怒色,便问道:“已经弄好了吗?”
“好什么好。”崔向西把茶几上的合同收起来,装进包里,然后走到杨菁身旁,小声地抱怨道,“他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说不买了,害我白跑一趟。”
杨菁一脸疑惑,心思急转。
何田背地里买保险这事,她其实是知道的,毕竟西西是她的好朋友,早就悄悄地告诉她了。
虽然她也觉得何田买意外险,受益人应该写他爸妈的名字,可是何田非要写她的名字,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只好假装不知道,所以刚刚她才一直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有出去,免得尴尬。
“你别急,我去问问他。”杨菁安慰道。
崔向西朝她眨了眨眼,戏谑地说:“只要你出马,必定手到擒来。快去快去,说不定你家那位正等着你去哄哄他呢。”
崔向西心里不太看得起何田这位头号舔狗,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她想做成这单生意,毕竟她也是要拿提成的。
杨菁顿时羞红了脸,嗔怪道:“别胡说,你再这样我就不去了。”
她作势要坐下来,崔向西赶紧把她往何田房间的方向推了一把,笑道:“好,我不说。你赶紧去,一会儿我们出去吃小龙虾。”
杨菁抿嘴一笑,顺着她的力道走了几步,来到何田的房间门口。她敲了敲门,然后问:“阿田,你在房间里做什么?快出来。一会儿去吃小龙虾好不好?”
何田没开门,只是隔着门板大声回答道:“我有点事,不去了,你们自己去吧。”
杨菁皱眉,又敲了几下门:“你到底怎么了?先把门打开,出来再说好不好?”
接下来不论她如何呼唤,如何敲门,何田都没理会。屋里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一样。
客厅里的崔向西已经把合同重新拿出来了,见状知道今天签不成这一单了。她再次收起合同,提着包往大门口走:“菁菁你别为难了,我先走了,下次再说吧。”
她脸上带着很明显的不高兴,杨菁只好丢下何田,跑过来拉住她:“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出去。”
杨菁不知道何田突然发什么疯,但是好朋友明显生气了,她不可能毫无表示。为了表达心中的歉意,她决定请崔向西去吃小龙虾。
两人进了电梯,崔向西的脸色比刚才好一点了,虽然单子没签成,至少还有免费的美味小龙虾来安抚心情。她看着杨菁:“何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杨菁想了想,摇头道:“我哪里知道呀。”
崔向西把脸扭到一边,在杨菁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一个白眼。
杨菁跟何田从小青梅竹马,毕业以后吃人家的,住人家的,成千上万的礼物收了不知多少,偏偏从不承认她和何田是恋爱关系。
不过,她的这位好朋友也真是手段高超,她应该学着点,说不定将来也能捞着一个像何田这样有钱有颜的舔狗。
崔向西把头转回来,亲热地挽住杨菁的胳膊,说:“一想到小龙虾,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会儿多叫两斤吧?”
“好。”杨菁笑着说道,“今天是阿田不对,害你白跑一趟,我代他向你道歉。你想吃多少都行,随便点。”
*
等她俩走了以后何田才从屋子里出来。
他四下打量,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总面积只有八十多个平方。客厅的沙发上散落着粉红色的毛绒抱枕,沙发的靠背上摆着一排精致可爱的娃娃,电视机柜上则是一整排的陶瓷摆件,有可爱的招财小猫咪,也有憨态可掬的小狗。鞋柜旁边的鞋架上摆放着杨菁常穿的两双鞋子,以及一双粉红色的拖鞋。
再往外看,阳台左边挂着原主的衣服,右边则全是杨菁的衣服。
无论怎么看,这里都很像小两口的婚房,处处充满了女主人的气息。
事实却不一样,杨菁对待原身的态度是不主动不拒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好像还在考验原主似的,所以原主才使尽全部的力气对她好,就盼着将来能领证,然后跟她过一辈子。
何田摇摇头,收回视线。
客厅里所有的可爱公仔、抱枕和摆件都是杨菁买回来的,他很不喜欢这种风格,于是找出一个大袋子,把那些东西一股脑儿全收了起来。
客厅一下子变得清爽多了。
接着,他去原主所开的便利店看了一眼。这间便利店是原主的心血,花了大力气装修,精致又大方,灯光明亮又不失温暖,店里各处都很干净卫生,哪怕伸手去摸货架最里面的商品,也没有一丝灰尘。
店里一共请了两名员工,一个姓张,一个姓王,何田干脆就直接喊他们小张小王。
小张是个女孩子,基本只上白班。小王是个男孩子,固定上夜班。此时正是交班的时候,小张收拾好自己的个人物品,打算下班。
何田跟他俩打了招呼,然后在店里看了一圈,没什么问题,于是叮嘱了小王几句,就回家去了。
外出吃饭的杨菁比何田早几分钟到家,她正在翻看客厅的两个大袋子,见里面全是自己精心挑选的,不由地有些生气。
“摆着多好看啊,为什么都收起来了?”
何田本来想直接丢掉的,不过考虑到这些零碎玩意儿都是杨菁花钱买的,所以才留在客厅里。
闻言,他一边换鞋一边说:“我不喜欢把自己家弄得粉粉嫩嫩的。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怎么处置随便你。”
杨菁皱眉。
以前不管她怎么打扮家里,何田都只会笑着夸她有眼光,能干。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过眼下还有另外一件事更重要,于是杨菁皱着鼻子不太高兴地说:“你今天怎么了?本来说好的,结果倒叫西西白跑一趟,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西西都拿着合同上门了,你怎么突然反悔?意外险也就是买个心安,反正又不贵,买了也没坏处嘛。”
杨菁假装不知道何田写的受益人是她,一边说话一边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红色招财小猫咪,重新摆到电视机柜上:“西西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不过也是,白跑了一趟,谁会高兴呢?所以我就请她吃了一顿大餐,花了六百多呢!”
最后这句话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若换成原主,肯定立刻就把饭钱转过去,绝不会让她吃亏的。
不过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何田,何田心里一丝一毫的触动都没有。他又没吃一口,凭什么付钱?
杨菁说完,半天也不见何田有任何安慰和表示,忍不住看了过去。
何田没接她的话茬,只是把她刚摆出来的招财猫又丢回到袋子里,然后在杨菁的目瞪口呆中说道:“我不喜欢在家里摆这么多零碎小东西。对了,我家的客房你住了快两年了,过几天我爸妈要过来,没地方住,你还是尽快搬出去吧,三天时间应该够你搬家了。”
杨菁一听,眼睛瞪得更大了。
搬家?让她搬出去?她从毕业后就没租过房,一直住在这里。突然间叫她搬家,往哪里搬?她完全不会啊!
“叔叔阿姨要过来看你?这次他们打算呆几天啊?要不就让他们住酒店吧。酒店里的环境也好,还有人专门帮忙打扫卫生……”杨菁顿了顿,意识到这样说不太好,连忙改口,“还是我去住酒店吧,等叔叔阿姨走了我再回来。”
杨菁不等何田反驳,就像逃命似的溜回她的房间。片刻后,她拎着一个背包出来了,笑眯眯地对何田说:“我收拾了几套衣服,够换洗了。对了,叔叔阿姨来的那天,要我和你一起去接吗?”
何田看着她一脸善解人意的样子,也跟着笑,反问道:“我爸妈看见你,如果问起我俩是什么关系,要怎么回答呢?”
杨菁眼神躲闪,小声道:“就说是好朋友。”
“哦。”何田点点头,跟着又问,“我爸妈来了要住客房的,你只带了几件衣服走,屋里还留下那么多东西,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还以为我有了女朋友,已经同居了呢。”
“这……”
杨菁顿时为难起来,想说把台面上属于她的东西都藏起来,不叫叔叔阿姨发现不就行了?不过转念一想,她在这里住了快两年,东西很多,往哪儿?????藏?万一阿姨是个爱打扫的性子,藏得再深也会被翻出来的。
犹豫好半天,杨菁委屈地看向何田,咬着嘴唇问道:“你就是想叫我搬出去,对不对?”
何田不答反问:“那你是我的女朋友吗?”
第122章
原主对杨菁一片真心,而杨菁呢,说得好听点就是当他是好朋友,说得难听点就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付出,然后骑驴找马。
何田可不想惯着她。
既然不承认是他的女朋友,那他凭什么养着她?这两年,杨菁住原主的,吃原主的,贵重的礼物也收了不少。人家凭什么对她这么好,她心里没数?
不,她不是心里没数,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你干嘛非要逼我。”被何田当面问出来,杨菁无法再回避这个问题,于是跺了跺脚撒娇道,“我们还年轻呢,说这个太早了,再等等好吗?”
这话说得挺有意思。如果换原主来,必定会认为这是女孩子还想再考验考验他。只要他做得足够好,杨菁迟早会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可是在何田听来,这就是杨菁想要继续白白享受他的付出,她想得美!
“两年里,这样的话你说过好多次了,我不想为难你,也不想逼你,以后我们就只是同学。既然这样,你继续住我这里就不太合适了,让人看到了会说闲话的,对你对我都不好。所以,你赶紧搬走吧。你先上网看看房子,我可以打电话帮你叫搬家公司。”
杨菁一听这话就生气了,脸上残留的撒娇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她气得脸都红了,气鼓鼓地说:“还说你不是在逼我?你就是在逼我!逼我现在就答应你!我都说了,我们还年轻,考虑这个有点太早了。”
她承认,何田确实是她身边的异性朋友里对她最好的一个,也是条件最好的。何田样样都好,对她也好得让人挑不出刺来。但正是这份无微不至的疼爱,让她始终心里有一丝丝不甘。
如果现在答应他,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接下来的事情:最多再过三五个月,何田肯定会提出领证结婚,然后她就要过上枯燥平淡的婚姻生活,直到死去。
如果她已经30岁,肯定会立刻答应他。关键她今年才24岁,没必要这么早就把自己的将来绑在一个从小就熟悉的人身上。难道她的爱情,就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吗?
杨菁越想越笃定何田就是想以这种方式来逼迫她,她当然不甘心就这么屈服,于是微微仰着头,使性子说:“你放心,我现在就搬!”
杨菁转身回了房间,看着满屋子的东西,这才觉得有些头大。
她从来没租过房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租,什么样的房子值得租?租房的时候有什么注意事项?越想越头疼,干脆就不想了,先把东西打包好再说。
杨菁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行李箱压根不够用。她只好拿出手机,在超市里下单了两个大旅行袋,一个小时后就能送货上门。
接下来她继续收拾整理自己的东西,不知不觉时间飞快流过,突然响起的门铃声使她从一大堆物品里回过神。
她迅速起身冲进客厅,打开门,从送货员手里接过自己购买的袋子,一转身就看到何田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面前的茶几上还摆着一杯茶,看起来悠闲极了。
她忙得快要晕头转向,今晚还不知道能去哪儿落脚。这一切本不应该发生的,都怪何田太过咄咄逼人,半点不念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
杨菁心里有气,也不跟何田说话,拿着东西回了她的房间,默默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杨菁总算把东西都装好了。期间她路过客厅去阳台上收衣服,也没跟何田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何田压根不在意,只要她尽快搬出去就好。
杨菁给顾向西打电话,简短地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并提出想在顾向西家里暂时住两天。
顾向西没当一回事,爽快地答应了,并立刻开车来接她。
杨菁感动得眼泪汪汪,在心里默默骂何田是个狗男人,关键时刻还是好朋友比男人更靠得住。
顾向西有一辆十几万的代步车,她来得很快,进门后看到地板上摆着的箱子和袋子,忍不住挑起了眉毛。
这两人闹得有点大啊。不过不要紧,以何田对菁菁的在意程度,不出三天必定会过来赔罪道歉,然后再把菁菁接回去的。
临走前,杨菁才屈尊对何田说:“我走了。”
何田站起身,客气地问:“要不要我送你们下去?”
杨菁的东西虽然多,但大多数都是一些零碎小东西,最大件的就要数她冬天的大衣了。何田觉得这些并不重,她们两个女孩子完全拿得上,因此只是问了一声,并没有走过去主动提起袋子。
杨菁和顾向西也看出他只是客气而已,顾向西提了提最大的那个袋子,不是特别重,她提得动,于是笑着打趣何田:“不用,你休息吧。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家菁菁照顾好的,保证她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
何田还没说话,杨菁就黑着脸反驳道:“西西你别乱说,什么你家的我家的,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只属于我自己。”
杨菁把厚重的衣服都塞进了行李箱,她拉开行李箱的拉杆,把剩下的那个袋子放到箱子顶部,然后催促道:“我们快走吧。”
顾向西只好朝何田笑笑,转身跟着杨菁出了门。
何田走过去关门,甚至都没等她俩进入电梯就把门给关上了。接着,他更改了密码,还把杨菁的指纹删除了。
何田挽起袖子开始大扫除。虽说杨菁已经走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家里还有一些属于她的东西。
比如门口的女士拖鞋,阳台上可爱的粉色衣架和彩色多肉,厨房里她的专用碗筷和杯子,甚至卫生间里还有几张美白面膜,以及一瓶卸妆水……
何田打扫得很仔细,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总算清理得干干净净,再也看不出杨菁的痕迹。
*
杨菁坐上顾向西的车,一路都在委屈地抱怨。
“他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逼我答应,我都说了我们还年轻,不着急。你还说他温柔体贴,明明就是大男子主义,丝毫不考虑我的感受。”
顾向西:“……”
顾向西今年27岁,对爱情和婚姻有更中深刻的认识。在她看来,何田是个不可多得的优质好男人,要不是他一心扑在杨菁身上,早就被其他女人给团团围住了。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对于杨菁的抱怨,顾向西并没有反驳,因为她知道比自己小几岁的杨菁是听不进她的劝告的。
因此,顾向西只是静静地听着。过了十多分钟,见杨菁还是没有停止的意思,她才开口道:“好了,别生气啦,一会儿我请你吃宵夜。”
杨菁晚上跟顾向西吃了小龙虾,收拾搬家忙碌了一通,这会儿已经有点饿了。她赶紧停止抱怨,笑着说:“应该我请你,毕竟要去你家麻烦你几天。”
说完,她想到租房这事,不由地叹了口气,一脸迷茫:“唉,我从来没租过房子,应该很麻烦吧?要不停的看房。”
顾向西满不在乎地接话道:“看什么房啊,你相信我,不出三天,何田肯定会来接你回去。”
杨菁皱了皱鼻子,傲娇道:“我才不跟他回去。”
“是是,我们要看他的表现。”顾向西故意打趣道,“如果他不买礼物,不跪下来向你道歉,你就不跟他走。要不你干脆一直在我家住着算了,正好我一个人寂寞,有你陪着,我巴不得呢!”
“你又胡说!”
杨菁嗔怪道,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一来是因为顾向西是真心欢迎她的,二来她也觉得何田最后会向她道歉,会求着她回去。那样她就不用面临独自租房的苦恼了,心里的迷茫也瞬间消失。
心情变好的杨菁花了几百块请顾向西吃了一顿大餐,然后就在她家安顿下来。
顾向西虽然有车,但是还没买房,目前正努力存首付。她租的是一房一厅,面积很小,没有多余的房间安置杨菁,又不可能让她睡在厅里,于是两个女孩子挤一张床。
杨菁以前来她家玩过,虽然当时也觉得这地方很小,但感受并不是很深刻,毕竟只是坐一坐就走了。现在住进来,她深切地体会到这里有多小,开始怀念何田的家。
杨菁推着行李箱,提着旅行袋,刚踏进顾向西的家,顾向西还笑着对她说:“我家实在太小了,委屈你了。你别客气,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话说得很好听,杨菁心里暖烘烘的,但这也无法改变两人突然合住而带来的种种不便,尤其是早上起床后卫生间要轮流使用。
第二天是周一,杨菁没有经验?????,像以前那样等闹钟响了才起身。当她去卫生间时洗漱时发现顾向西正在里面,只好耐心等着。等顾向西用完才轮到她,结果她当天就迟到了。
以前住何田家时,何田用主卧自带的卫生间,她就用外面的卫生间,两人互不干扰,随时都可以去。
为了不再迟到,杨菁只好每天早起半个小时,牺牲了睡眠时间,导致她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一副没睡够的样子。而且两个人睡一张床,总觉得有些局促,夜里都不敢随意翻身。
第123章
杨菁住得不太舒服,顾向西也深有同感。
以前顾向西一个人住得自由自在,现在多了一个人,不仅仅是空间变得狭窄了,而且家里的日用品也消耗得非常快。
顾向西为了存首付,过日子向来精打细算,而杨菁自毕业后就住在何田家里,万事不操心,全都被何田安排得妥妥当当,因此养成了她大手大脚的性子。
比如纸巾,如果能用一张解决问题,顾向西绝不多用第二张。而杨菁用起纸巾则是毫无顾虑,随手一抽就是三四张。
顾向西心疼地看着空空的纸巾盒,短短两三天,这一盒纸巾已经用光了。
而且杨菁晚上睡觉喜欢留一盏小灯,理由是半夜上厕所才不会害怕。顾向西不好意思说她,只是心疼自己的电费。
以前两人没住一起的时候,杨菁很大方,经常请顾向西吃饭。现在住到一起,生活中的各种小矛盾就像雨后春笋,顾向西算了一笔账,再让杨菁住下去,这个月的家用至少要翻好几倍。
她开始给何田发讯息,暗示他赶紧把杨菁接走。
何田置之不理,只当没看见。顾向西想着那张还有希望签下的保险单,也不好意思做得太过份,耐心等了一个多星期,仍然不见何田来接杨菁,她这才打电话过去。
万万没想到,何田居然把她的号码拉黑了!
都被拉黑了,那张单多半也签不成了,顾向西的耐性火速下降,开始故意在杨菁面前念叨。
“今天买菜好贵啊,比我一个人吃的时候贵了好几倍。”
“唉,家里的纸巾又用完了,洗衣液也快要没有了。”
“菁菁,你把你的衣服收几件起来吧,我家衣柜小,实在放不下啊。”
杨菁一住进来就直接分享了顾向西的衣柜,占据了半壁江山,把顾向西的衣服挤得平时都不好挂取了。
杨菁不笨,听了这样的话,也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在委婉地催她走呢。
她乖乖地起身,走到衣柜前,想尽量腾出点空地来。左挑右选,发现自己的衣服多数都是绵麻质地,如果不挂着就很容易皱,穿上身就会像菜干一样难看。
她心里有些丧气,满脸为难,忍不住开始怀念何田家客房里的大衣橱,可以把她一整年该挂的衣服全都挂起来。
顾向西见状,突然想起了菁菁以前对她挺大方的,于是找补似地笑着说:“都怪我家实在太小了。何田最近怎么回事,他有没有找过你?”
杨菁抿着唇,摇了摇头。
顾向西热情地帮她出主意:“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杨菁又摇了摇头。她不愿意主动,这样就好像承认自己被何田拿捏住了似的。
顾向西观察着她的脸色,继续劝道:“就算做不成恋人,你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主动打个电话,也没什么。”
杨菁犹豫起来,有点动摇了。顾向西耐心劝了十多分钟,杨菁终于拿起手机打给何田。
打电话前杨菁就想好了要说什么,她不会问何田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更加不会问他是否后悔了,她打算只在电话里说一句:提醒他阳台上的多肉该浇水了。
她没料到的是,对面一直没人接。
杨菁放下手机,抬头迎上顾向西眼巴巴的目光,讪讪地小声道:“没人接。”
顾向西把手一挥,一脸的通情达理:“可能他有急事,手机不在身边,比如洗澡之类的,过一会儿你再打。”
过了20分钟,杨菁再次打过去,还是没人接。接下来每隔十分钟她就再拔打一次,一共打了六次,那头始终无人接听。
这下子连顾向西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虽然顾向西心里瞧不起何田的舔狗行为,在心里暗骂他与其在女人身上浪费这么多心思,还不如多孝敬父母。但是,她要是想做成何田这笔生意,就得靠杨菁在中间牵线说合。
现在好了,何田态度大变,不仅把杨菁赶了出来,还不肯接她的电话。要是何田不再跪舔杨菁,那她这张单子不是泡汤了吗?
少了一笔提成,家里因为多了一个大手大脚的杨菁,生活费大幅度增加,顾向西心里烦躁,脸上也带了出来,抱怨道:“你就不应该这么吊着人家,要么直接答应他,要么干脆地拒绝。现在好了,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吧?”
杨菁心里也不好受,向来以她为中心、事事百依百顺的何田,突然间不搭理她了,这让她感觉很不习惯,就好像失去了最好的一个朋友。
“我没有吊着他!”杨菁大声反驳,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他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受不了这种指责。
“好朋友?你见过哪个好朋友这样掏心掏肺对异性的?不仅负责你的吃和住,大大小小的节日礼物没有一次落下的。你身上这条两千多的连衣裙,也是他买的吧?他对你是什么心思,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除非你是木头人,不然怎么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带给你的好处呢?”
顾向西心里有火,尤其看不惯杨菁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她又不是男人,在她面前做出这副娇情样子有什么用,难道指望她会像男人一样怜惜她?
杨菁万万没想到西西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满载着恶意,难道她们不是好朋友吗?
杨菁受不了,眼泪滚滚而下。她一边哭,一边拿起包包跑出了家门。
顾向西没有去追,只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顾向西交朋友向来更看重对方带来的利益。她跟杨菁交好,一方面是杨菁为人大方,十次里有七八次都是杨菁买单。另一方面,她也希望能通过杨菁多签几张保险单。
杨菁身边的这些人,最有经济实力的就数何田。如今何田不搭理杨菁了,那她再跟杨菁交好也没意义。
她不在乎杨菁是否生气,要是对方能气得直接从她家搬走那才好呢。
*
杨菁一口气跑到大街上,因为泪流满面,所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她感觉很不好意思,可是一时间又没地方可去,于是擦掉眼泪,在最近的一家四星级酒店开了一间大床房。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杨菁进卫生间洗澡,洗完后开始想以后该怎么办。
何田不接她的电话,顾向西家里也不能呆下去了,所以她的当务之急是先租房安顿下来。
拿起手机,在网上看了租房信息,然后一一记下来,打算第二天睡醒了就去看房。
杨菁跟公司请了假,花了三天时间,看了无数的房子,差点没把腿走断,却没有一个满意的。要么房子太差,要么面积太小,是跟人合租的,要么位置太远,要么租金太贵……
这是杨菁毕业后头一次体会到生活的残酷。她每个月工资4500,如果想在公司附近租一处样样都合心意的房子,她那点工资压根就不够。
而且她在酒店住了三天,顾向西居然一个电话也没打过,这让她更加生气了。一时赌气,就跑去顾向西家收拾东西,决定先搬到酒店去,免得被人说自己厚脸皮,爱占人便宜。
顾向西不愧是做保险的,面对回来搬东西的杨菁,她满脸都是笑,甚至还热情地说:“搬了也好,我这里距离你的公司还是太远了,挺不方便的。等你安顿好就给我电话,到时我请你吃饭,吃你最喜欢的小龙虾。”
她态度自然,就好像两人从没闹过不愉快似的。
杨菁一声不吭,吃力地拖着行李箱和两个大大的旅行袋走了。等快要出小区,她才转过身,看向顾向西所在的那层楼,小声地骂了一句虚伪。
*
终于把杨菁赶出自己生活的何田最近过得非常开心,每天按时上下班,还坚持运动健身,整个人的精气神提高了很多,看起来更加年轻健康帅气了。
这间便利店是原主的心血,每月的收益非常可观,是普通打工人的N倍。何田没打算做出改变,他会延续原主的梦想,把便利店好好地做下去。
为了庆祝,何田特意推出几项优惠活动,来买东西的人更多了,收入也一时激增。
他也没忘了阿宝,顺着冥冥之中的指引,他来到一家宠物店,看到被关在笼子里等待出售的一群小奶狗。
其中有一只通身黄毛,四只脚却像穿了黑色袜子,尾巴尖尖那里也有一小?????撮黑毛。
何田顿时就笑了,指着它问老板:“这只怎么卖?”
老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打开笼子,伸手将阿宝拎了出来,热情地介绍道:“这只皮相好,各种疫苗都打过了。你摸摸,它长得多壮实。我也不故意喊高价,1200,要就拿走。”
阿宝被拎着后颈皮提到半空中,何田把手伸过去,阿宝的两只前爪立刻紧紧地把他的手给抱住,小眼神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何田笑了:“行,就它吧。”
爽快地付了钱,何田又在店里挑好了养狗所需要的一切用品,然后才大包小包地回家去。
阿宝到了新家,没有丝毫紧张与不安,刚落地就开始巡视自己的地盘。
何田给它弄了点吃的,等阿宝吃得饱饱了,又教它如何上厕所。阿宝非常聪明,只教一次就会了,甚至还当场在指定的地点尿尿。
何田摸着它的小脑袋瓜,直夸它真聪明。
第124章
阿宝很快就跟何田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它无法开口说话表达,只知道自己一看到主人,就会产生一种发生内心的喜悦和亲切感,这使得它每天都寸步不离地紧跟着何田。
何田要去店里上班,本来想把它留在家里,但是阿宝咬着他的裤管死活不松口,何田没办法,只好带上它一起。
幸好是自己的店,带只小狗过去也没人说什么。
进了店,何田认认真真地告诉阿宝,这是他开的店,里面的商品不可以触碰撕咬,也不能在店里尿尿,更不许无故冲着顾客吼叫。
“汪!”阿宝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小尾巴甩得像要飞起来。
从此,阿宝每天形影不离地跟着主人,何田去哪儿,它就去哪儿。
开拓了新地图便利店的阿宝,很快就获得小张和小王的喜爱。阿宝乖巧可爱,又听得懂的指令,小张和小王常常自掏腰包给它买零食,甚至连一些熟客也经常过来逗逗它。
这天,一位熟客阿姨进了店,她径直对阿宝说:“我想买一只牙膏。”
阿宝立刻颠颠地跑到货柜那里。牙膏就放在最下面的一层,不同品牌不同款式的牙膏摆了大半排。阿宝举起爪子,挨个去触碰各款牙膏的标签。
当它终于碰到阿姨想要的那款,阿姨立刻笑着说:“对对对,就是那个。”
阿宝立刻叼起牙膏,小跑着来到柜台处,轻轻地把牙膏放进地上的购物篮里,然后冲着何田汪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他,赶紧收钱!
何田笑了笑,摸摸它的脑袋,然后拿起牙膏扫码收钱。
“你这只狗真乖,可太有灵性了!”阿姨接过何田递来的购物袋,一面对阿宝赞不绝口。她赶时间,不能多呆,于是跟阿宝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便利店外,杨菁傻呆呆地站着,阿姨推门出来时把便利店的冷气也带出来了,激得杨菁打了个寒颤。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明明还要赶着去看另一处房子,也许是自己太累太渴了,所以才无意识地来到了这里。
看着柜台后何田的身影,杨菁才清醒过来,她不敢进去,不想面对何田,但是又不愿立刻转身就走。正犹豫踌躇间,她看见了阿宝跟阿姨互动的那一幕。
杨菁很喜欢小动物,尤其是小猫小狗。看着店里乖乖巧巧的阿宝,杨菁终于找到了话头,然后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店内外都安装了监控,何田老早就从监控里看到了杨菁,不过他没理会,甚至都没朝外看一眼。
杨菁进来时,何田才抬起头看过去。
进门的都是客,他也不能在外面立块牌子,写明不许杨菁进入。只要她像别的顾客那样付账,他还是很欢迎的。
“今天是你看店啊?”杨菁主动朝他笑笑,语气有些讨好。
“嗯。”何田一脸平静地回答道。今天小张休息,所以何田过来顶她的白班。
他的回答太简洁了,无论是眼神还是脸色都没有一丝热情,这让杨菁有些手足无措。
为了缓解这份尴尬,杨菁走到冰柜前,拿了一瓶她最喜欢喝的葡萄汁,拧开瓶盖喝了两口。
冰凉的酸甜口感顺着喉咙一直浸润进心里,店里开了空调,杨菁舒服得直想叹气。
恰在这时,何田敲了敲柜台,提醒道:“请先付钱。”
杨菁脸上舒服的表情像被按了暂停键,片刻后她双颊飞红,赶紧掏出手机扫码付钱,一边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习惯了。”
以前这家店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任由她随意拿取的,何田从来不会找她要一分钱,甚至还会根据她的喜好,贴心地备好存货。
“你这习惯该改改了,毕竟我俩只是普通朋友。”何田一边说话一边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沓单据,递到杨菁面前,“这是我刚整理出来的你这两年在店里消费的单据,正好你来了,先看看,如果无误麻烦你把账结一下。”
杨菁愣愣地接过来,从最上面的一张开始看起,确实都是她曾经从店里拿走的东西。一直翻到最后一张,那里标注着总金额23867元。
杨菁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便利店最贵的商品要数烟和酒,这两样她从来没拿过。她只不过每天从这里拿些零食饮料日用品之类的小东西,怎么就要两万多了?
“你要是不相信,我家里还有账本,还保存着店里这两年的监控视频,我都可以找出来给你看。”何田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小本生意,两年了,你该结账了。”
杨菁的脸色顿时红得像猴屁|股。
她知道何田没有撒谎,因为何田很喜欢记账,不论大小开支都会仔细地记下来。
“我……我最近要租房子,能不能以后再慢慢还给你?”杨菁咬着唇,吞吞吐吐地说道。
她工资不高,以前有何田帮着负担她绝大多数的开□□时还不觉得,最近找房子这事深深打击了她,让她意识到生活的艰难。
“不能,因为我也急着要用钱。”何田挑眉,“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我怎么可能赖账!”
杨菁被激到了,再加上她又想起了顾向西说的那些恶意的话,为了证明自己,杨菁只好硬着头皮当场把钱转了过去。
何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入账提示音,感觉美妙极了。
事实上,原主这两年在杨菁身上花了不少钱。除了让她随意在店里拿东西外,还给她包吃包住,日常送各种礼物,甚至就连杨菁大多数的衣服也是原主付款的。
杨菁只需在他面前说一句这衣服好漂亮,原主就会立刻颠颠地买下来送给她。
衣服包包口红这些,何田没打算要回来,毕竟都被使用过了。倒是她从店里拿走的东西还有迹可寻,何田花了半天时间全部整理出来,就等着杨菁上门呢!
何田收回了一笔钱,心情正好,便挑眉勾唇冲杨菁笑了一下。
杨菁正心疼得脸色都难看起来,看见何田的这个笑,顿时愣住了。
以前何田满心满眼都是她,他朝自己笑时,眼里全是她的倒影,就像火炉似的,温暖得让她感觉有些炙热窒息。
如今,他这副微微勾唇的样子让她感觉很陌生,有些凉薄,又有些邪气,但是却莫名的让她胸口的血液沸腾起来。
杨菁微红了脸,看到何田弯腰抱起了小狗,便说道:“你养狗了?它挺可爱的。”
何田充耳不闻,自顾自跟小狗玩耍。
他这副明显不想搭理的冷淡样子,让杨菁胸口的沸腾迅速冷却下来,这一瞬间,她想起了自己所剩不多的余额,只感觉心口更冷了。
她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走了出去。
走出几十米远,她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在视野里变小的便利店。要是早知道走进那扇门就要还钱,打死她都不应该进去的!
杨菁满心懊恼,又悔又恨,最终还是咬咬牙,气呼呼地走了。
因为心情不好,本来约好的看房子也不想去了。为了省钱,她甚至都没坐车,打算直接走回去。
太阳渐渐落下,天色越来越黑,终于快要到酒店了,杨菁又累又热又饿,两条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无力。
突然,她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花坛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他垂着头,一副喝醉了的样子,坐得东倒西歪,看起来随时都会摔倒。
杨菁心里一紧,赶紧跑上前,询问道:“你还好吗?”
那人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张通红却又不失英俊的脸庞。他眼神迷蒙,似乎没听懂那句问话。
杨菁一看见他的脸便愣住了。
这人她认识啊,名叫李毅函,是销售部刚刚召进来的新员工,因为长得帅,被女同事们私底下议论了好几天。
“你是不是喝醉了?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李毅函一身酒气,杨菁都心疼了。销售部的人真是惨,为了业绩,平时没少陪客户喝酒。
她虽然还没有跟李毅函说过话?????,但毕竟是同一个公司的,也不好意思就这样丢下他不管。
“嗯?”李毅函闭着眼睛想了想,然后摆摆手,“家?我没有家!”
他大着舌头说完,然后就捂住嘴干呕了两声。
“你不能在这里吐!”杨菁赶紧扶住他,左右张望一下,她所住的那家酒店就在百米开外。想了想,只好先把他扶到酒店去。
进了房间,李毅函去卫生间哇啦哇啦吐了一回,他甚至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用迷蒙的双眼辩认了一下,认出这是酒店,便踉踉跄跄地扑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杨菁开的这间房是大床房,李毅函把唯一的一张床给占据了,虽然床很大,足以睡下两个人,但是杨菁也不好意思躺上去,于是就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
次日一早,杨菁揉揉酸疼的脖子,先进房间看了看李毅函,见对方睡得正熟,也没打扰,洗漱完毕就出去吃早餐,回来时还打包了一份养胃粥。
李毅函已经醒了,刚洗过澡,从卫生间出来时正好和刷卡进门的杨菁面对面撞上。
两人同时愣住了。
李毅函只穿了一条内裤,外面松松垮垮地披着浴袍,露出大片的胸膛和精壮结实的四肢。
杨菁虽然跟何田同住了两年,但何田在日常生活中一直很注意自己的穿着,从来没有在杨菁面前如此大面积裸|露过。
因此,杨菁还是头一次见到男人这样,不由地脸颊飞红,胸口也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怦怦直跳。
第125章
过了一会儿杨菁缓过神来,举起手里的粥,有些羞涩地打着招呼:“你醒啦?饿不饿?我给你带了份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压根不敢看李毅函,径直进了屋,把粥放在桌子上,一边揭开盒盖,一边自我介绍:“我是你的同事,你可能对我没印象,我叫杨菁……”
自我介绍一番后,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工作证。
李毅函这时候也想起昨晚的事了,他把浴袍系好,走过去拿起杨菁的证件看了看,确实是同事。
李毅函笑了,柔声道:“昨晚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要在大街上睡一晚了。真的非常感谢,你这么善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谢意。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这几天杨菁的精神世界饱受摧残,何田不理她,顾向西也口出恶言。她终于得到了别人的夸奖与肯定,这一瞬间,她甚至有些感动。
她伸手指了指李毅函身上的浴袍,笑着提醒道:“吃饭就不用了,我已经吃过早饭了。你先把粥喝了,然后回家换一套衣服。对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正好一起去公司。你家住哪儿?”
李毅函其实是公司老板的儿子,为了多些历练,特意从最普通的底层员工做起。为了不被同事察觉,他不仅把自己的身份瞒得严严实实,甚至还专门买了两套普通的西装当做工服,就连开车去公司,也是距离公司两条街的地方就找位置停下来,然后走路过去。
为了装穷,他几乎武装到牙齿,手机、手表、鞋子,全身上下都是普通的大众款式。
所以,他当然不可能告诉杨菁他家住哪儿,否则不是露馅了吗?
李毅函有些为难,支支吾吾道:“我家很远,不顺路,要不我还是先走吧。”
杨菁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眼力的,李毅函看着就不像生活很富裕的人,她想起对方昨晚喝醉了说自己没有家,真是太可怜了,于是她善解人意地说:“既然这样,那就干脆别回去了,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
李毅函从她的神色中猜测出她的想法,她一定是在可怜自己。他忍不住有些想笑,如果她翻了自己的包包,就会发现里面藏着豪车的钥匙。
不过他不会主动说出来的,他从头武装到脚,除了想锻炼自己以外,也想找一个不贪图他的钱的好女人。
这一刻,李毅函甚至起了逗弄杨菁的心思,故意苦着脸说道:“可是我没有衣服换。”
杨菁毫不犹豫地说道:“没关系,等下商场开门了我去帮你买两套。”
说完,她打电话请了半天假,因为商场要十点才开始营业。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姑娘。等下个月发了工资,我一定会还你的。”李毅函俊脸上扬起一抹笑,杨莆被夸得很不好意思。
接下来,李毅函一边喝粥一边跟杨菁聊天,直到十点钟,杨菁才起身去商场购买男装。
她虽然知道自己存款不多了,可是也不好意思买些便宜的打折货糊弄人。冲着那份感动,他也值得更好的。因此,她最后买下的衣服比李毅函身上那套要高出好几个档次。
看着李毅函拿着新衣服,露出感激的笑,杨菁觉得这两千多花得很值。
李毅函换上新衣服,和杨菁一起去上班。下班后,为了表示感谢,他提出要请她吃饭。
杨菁一门心思认定了李毅函生活并不宽裕,吃饭时借着上厕所的机会,抢先把账给付了。
李毅函知道后沉默了。
他长这么大,和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基本都是他买单,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方的女孩子。
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的工资也少得可怜,可是她却能毫不犹豫地为自己花钱。
就冲着这份心意,杨菁在李毅函心里成了一个特别好的姑娘。因此,吃完饭临分别时,李毅函很舍不得走。
看着他一脸的为难与不舍,杨菁心跳快了几瞬,暗自猜想,对方已经无家可归,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那他该怎么办呢?
睡大街,还是随便找个公园将就一晚?
杨菁越想越心疼,忍不住开口道:“我最近在找房子,还没找到合心意的,目前暂时住在酒店里。你要是不介意,不如……去酒店和我一起住?”
身为一个女孩子,主动邀请男人去酒店一起住,杨菁知道她这种行为有点不太好。可是她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单纯的想让李毅函能够住得舒服一点。而且她也跟何田同住了两年,不也是没发生不好的事情吗?
虽然她刚刚跟李毅函熟悉起来,可是她看得出来对方不是一个坏人。
李毅函正愁找不到借口,眼见杨菁递了梯子,他立刻顺着往上爬:“谢谢你了。只是,会不会太打扰你了?”
“不会不会。”杨菁连连摆手,“等下我叫服务员给我换成标准间,我们一人一张床,谁也不会打扰谁。”
就这样,杨菁开始了跟李毅函在酒店同住的日子。
李毅函不仅长得帅,嘴巴也很会说话,会逗她开心,还总是夸她。杨菁的自信心随着他的每一次夸赞都会成倍增长,慢慢地,她在何田和顾向西那里受到的打击也完全恢复了。
李毅函装穷装得很成功,杨菁主动承包了他的生活开支,两人相处得越来越好,可惜好景不长,杨菁看着手机上跳出来的存款余额,心里算了一笔账,顿时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这些天,除了酒店的房费,她每天都和李毅函在外面吃吃喝喝,为数不多的存款花得如流水一般,如今只剩下四千多了。
就算不吃不喝,酒店也住不了十天了!
杨菁像火烧屁股一样急着去看房,这一回她不再挑剔,只求价钱便宜就行。降低要求后,很快就在城中村看中了一套一房一厅,虽然面积小得可怜,房租却一点也不便宜,每个月1500。再加上水电费,等于她一半的工资都要贡献到房租上。
杨菁到底心有不甘,可是她很缺钱,又不能对李毅函说,因为她觉得李毅函也穷。而且,出于自尊心,她不想把自己的窘迫与难堪展露给李毅函看。
这种时候,谁才能帮到她呢?同学?同事?朋友?挨个想了一圈,最后她难过地发现,只有何田才能帮到她——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何田怀里抱着阿宝,一下一下地抚摸它的小脑袋,阿宝被摸得昏昏欲睡。
杨菁先是去何田家里找他,发现自己进不去了,不仅指纹被取消了,就连密码都改了,她只好敲门。敲了大半天也没人开门,于是就找来店里。
果然,何田正在店里。
店里还有几位客人正在买东西,杨菁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提出借钱的事,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何田打开门做生意的,她又没有闹事,也不好赶她出去,只能装做没看见。
终于等到店里所有的客人都走了,杨菁才说她想跟何田借点钱,谁知何田却说没听清。
杨菁心里觉得有些屈辱,可是这份屈辱跟生存比起来也不算什么。她咬着唇,再次开口道:“我最近一直住在酒店里,实在是太贵了,总不能一直这么住下去,就想着租个房子。房东要先收一个季度的房租,还有押金,上次还了你的钱,我?????手里就没剩多少了。我想跟你借一点,我保证以后一定会还。”
何田眉梢一挑,杨菁生怕他会拒绝,赶紧抢着道:“不用借太多,五万就可以了。”
何田叹了口气。
在原剧情里,杨菁意外在路边捡到了李毅函。李毅函为了找一个不图他钱的姑娘,立志要把装穷进行到底。杨菁便把他安排在酒店里,还包揽了他的吃喝穿戴,在李毅函那里得了个不看重金钱的好印象。
可是这份好印象,却是用原主的钱来铺就的。
杨菁花钱大手大脚,能存下四万多块,也是因为她的主要开支都被原主给承包了。她把存款都花在了李毅函身上,最后没钱了怎么办?就找原主借了十万块。
有了这十万块,两人继续无忧无虑地吃喝玩耍,然后确定了恋爱关系。再之后,带着原主留给她的保险金和房子,嫁给了李毅函。
“不借,我也没钱。”何田只用眼角余光瞄了她一眼,冷淡地拒绝了,又接着撸阿宝。
“你怎么会没钱呢?”杨菁急了,“我借的也不多,5万块就好。我保证,我发誓将来真的会还给你。阿田,看在我们从小就是同学的份上,你帮我这一回,好不好?”
那当然不好了。虽然5万比起原剧情的十万少了一半,可是何田凭什么借给她?
杨菁急得快要哭了,恳求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存款,你别这么心狠,我就只借这一回。”
原主对她毫不设防,连自己有多少存款也说了,就是为了表明他的经济实力,希望杨菁能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何田懒得听她废话,直接说道:“我刚买了一套房子,存款已经花掉了,你还是找别人借吧。”
他没说假话,为了让爸妈过来后住得舒服一点,他刚买下一套三室两厅的大房子。
杨菁:“……”
她穷得连租房都困难,何田居然买第二套房了?
“我手里真的没有。要不然,你找你爸妈借一点?”何田帮着出了个主意。
他是不可能再为她奉献的。这一次,他也不会做多余的事,只要不再奉献就好。
他也想看看,没有了自己的奉献,杨菁还能不能跟李毅函走到最后。
第126章
来之前,杨菁就想过了各种可能,最终她还是觉得能借到钱的可能性更大。
一来何田有很多存款,二来就算她搬离了他家,两人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是在的。她始终坚信何田的绝情只是暂时的,他这么多年对自己一片深情,这么深厚的感情,哪能说没就没了呢?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都把自己说得那么悲惨了,何田居然没有一丝动容,仿佛压根就不担心她会睡大街,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自己,甚至还出了一个馊主意。
找爸妈借钱?
绝对不可能,除非真的活不下去了。她也要面子的,不想让爸妈觉得她工作两年了,连自己都养不活。
杨菁仔细观察何田脸上的表情,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假装平静。
但是她又失望了,何田不仅没有一丝担忧,甚至还带着笑,跟小狗玩得不亦乐乎。
杨菁心里咯噔一下,她好像……真的已经失去了他。
“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你就借我一点吧。三万,不,两万也行。”杨菁继续哀求道。
“很抱歉,我真的没有。要不你刷信用卡吧。”何田抬起头,微笑着淡淡道。
杨菁不想刷信用卡,毕竟是要还的,还有高额的利息。
“欢迎光临。”何田突然站起身,笑着看向门口。
杨菁扭头看过去,只见又来了几位客人。
接下来,何田不再搭理她,只当没这个人。杨菁还想找机会跟他借钱,她现在已经不奢望借两万了,哪怕只借给她一万也能解燃眉之急。但是她一直没找到机会,客人来来去去,她在旁边站了半个多小时,始终没有单独和何田说话的机会。
她的耐心被耗光了,何田又是一副坚决不搭理她的样子。杨菁最后只好跺跺脚,心灰意冷地走了。
意识到自己从何田这里得不到任何帮助,她只好刷信用卡,把那套房子租了下来。
无家可归的形象立得稳稳的李毅函,也被杨菁邀请过去一起住,他觉得新鲜,于是就答应了。
只是,这份新鲜很快就被城中村脏乱差的环境给磨没了。
城中村的房屋不仅老旧,巷子也非常狭窄。一到傍晚,各种小摊小贩齐齐冒了出来。烧烤、炒粉炒饭、麻辣烫,还有路边小店里的螺狮粉以及快餐等等,它们各有各的味道,然后又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庞大的烟火气息。
每天晚上,李毅函都要沐浴在这样的烟火气里,穿过窄小的巷道,顶着路边闲散人员的打量目光,回到杨菁租住的小窝。
杨菁租的虽然是一房一厅,总面积还没有30多个平方,这样的房子对李毅函来说就是一个小窝。
杨菁住房间,她在客厅搭了一张架子床给李毅函。因为手头拮据,所以也没有余钱把房子布置得温馨一点,只是添了几样必须的家具。
为了省钱,她开始学着自己做饭。不仅味道不好,还经常为了菜价而念叨。
李毅函住了还没一个星期就受不了了,他觉得这样的地方对他来说就是贫民窟。住在这里,他不仅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反而像坐牢一样,每一天都是煎熬。
他印象中那个善良大方又体贴的杨菁,也开始斤斤计较起来。她变了,越来越在意钱,不论买什么东西,至少都要货比三家。甚至连去菜市场买菜,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让老板送她一棵葱。
李毅函越来越厌烦这样的生活,终于,在这个周末,他向杨菁提出了要搬走。
杨菁先是一愣,接着心里竟然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
为了照顾李毅函,她每天都要买肉,隔两天还得买一次排骨。如果他不住这里,只她一个人的话,伙食费就能省下不少。
“啊,你找到地方住了吗?”杨菁笑了笑,“那样也好,我家实在太小了,睡这个架子床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这些天多谢你的照顾,我很快就能把钱还给你,谢谢。”李毅函冲她摆摆手,离开她的家,也离开了她的生活。
等人走后,杨菁又觉得有些失落,坐在客厅里发呆。莫名的想起自己最后对李毅函说的话,竟然跟顾向西当初对她说的差不多。
杨菁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时候才深切体会到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句老话。
过了没几天,李毅函给她发来一笔转账,他把这些天杨菁为他花的钱都还了回来。杨菁没有计账的习惯,回想一番,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字。
虽然只有几千块,但是对现在的杨菁来说也算是一笔巨款,毕竟她现在凡事都要靠自己,而且信用卡每月都要还呢。
以前有何田的时候,杨菁从来不觉得生活有压力。即便她的工资只有4500,却活得比工资一万的人还要潇洒。何田承包了她百分之八|九十的开支,所以她才能想买啥就买啥,每月还能固定把工资的一半存下来。
如今没有了何田,她才发现原来生活中处处都需要钱,她很愁,恨不能把一分钱掰成两半来花。越是愁,就越对现在的工资不满意。房租和水电气,占据了工资的一半。还有伙食费、交通费、置装购物以及交际,剩下的那点钱压根不够用啊!
为了让自己能够过得宽裕一点,杨菁很快就换了一家公司,工资高了几百块。离开熟悉的旧环境,新环境还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在这期间,她免不了要受些委屈,但是为了工资,只好全都忍耐下来。
这天下班回到家,杨菁累得连做饭的力气都没有了,随手拆开一包饼干,吃了两块填肚子。
饥饿感退去,杨菁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想动。恍惚间,她想起了李毅函。
其实李毅函各方面都挺符合她的心意,他会逗她开心,还会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她。每次一看到这种眼神,她就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来。
只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她没有钱,甚至还要为了生活而精打细算。
慢慢的,李毅函看她的眼神变了,变得越来越冷漠,最后甚至是厌恶,仿佛她是一个眼里只看得见钱的人。
杨菁很委屈。她也不想计较,也想大方,可是钱包不允许啊。
她总觉得,如果她有钱的话,她和李毅函之间不应该是这种结局。
想到自从李毅函还钱以后,两人再也没联系过,杨菁自嘲一笑,又拿起一块饼干送进嘴里。
饼干再好吃也不如饭菜带给人的幸福感强烈,杨菁喝了口水,不想吃饼干了。突然间,她又想起了何田。
以前跟何田一起住的时候,每天下班回到家,就会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她,还?????会有一盘切好的水果。
他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事事都想在前头,可是她呢?大概是日子太舒坦了,才会觉得这种幸福过于平淡。她不甘心,总觉得她的爱情应该再轰轰烈烈一点。
如今领教过生活的残酷,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在何田身边的时候,才是她最幸福的时候。
杨菁心里涌起一阵阵愧疚,深刻地体会到了有人承担生活开支的好处。她想,她不应该跟何田绝交,还是要想办法恢复这段感情。抛开那点对刺激的追求,她发现身边最好的对象还是何田。
*
这天,何田下了班,独自往家走去。
今天阿宝没有跟着他一起来上班,因为爸妈过来了,何田特意把阿宝留在家里陪伴二老。
说起原主的爸妈,也是一心为了孩子的老人。原主的这套房子,老人帮着出了首付,两年多的时间却一次也没来过,就是担心会给儿子添麻烦,影响儿子的工作。
在原剧情里,原主意外丧生后,杨菁得到了房子和保险金,失独的两位老人一点也没和她争,只想着儿子生前最惦记的女孩儿就是她,全都给她吧,别让儿子有遗憾。
何田买了大房子,立刻就打电话给爸妈,催促他们过来一起住。起先两位老人还不肯,但耐不住儿子每天都打电话催,还说很想他们,于是这才过来了。
想着回家就能吃上妈妈做的香喷喷的饭菜,何田脚步轻快,不多时就到了家门口。
进屋后才发现杨菁居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何母拉着她的手,两人聊得非常开心。
阿宝不喜欢杨菁,离她远远的。它最先察觉到主人回来了,乖巧在门口等着。何田刚打开门,阿宝就往他身上扑,闹着要抱抱。
“哟,我儿子回来了。”何母笑眯眯地拍了拍杨菁的手背。
何田把阿宝抱在怀里,换了拖鞋,走到杨菁面前:“你怎么来了?”
他板着脸,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悦,何母见状什么也没说,起身去厨房帮老伴做饭。
杨菁只觉得委屈极了,咬了咬唇,解释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没想到只有叔叔阿姨在家。”
杨菁不傻,知道去店里找何田多半会被无视。想到何田之前说过叔叔阿姨会过来,所以她才直接找到家里。
“阿田。”杨菁收起心里的委屈,脸上扬起灿烂的笑,“你看,我给叔叔阿姨买了好多礼物,也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要是喜欢,下次我再多买一点。”
何田视线在客厅里一扫,电视柜旁边的地板上放着好几个购物袋,看来这些就是杨菁买的礼物了。
第127章
何田先把阿宝放下来,然后走过去,拎起几个购物袋,一股脑儿塞到杨菁怀里,不带感情地说:“谢谢,不过不用了,我爸妈需要什么我自己会买。你应该还有事,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躲在厨房里偷听的何父忍不住,想要走出来说儿子几句,哪能这么对待一个姑娘呢?
何母想得更多些,一把拉住老伴,低声道:“这事儿你别管,再看看。”
何田明显的送客语气让杨菁一时下不来台,她眼里蓄起泪水,委屈巴巴地问道:“阿田,你真要这么绝情吗?”
何田不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不用问他也知道杨菁跟李毅函走不长远。李毅函家境优渥,真正的苦他是吃不下的。
在原剧情里,有原主做后盾,杨菁从来没为钱犯过愁,即便装穷的李毅函不出一分钱,杨菁也能让他俩的消费保持在一定的档次上,比如让他住好一点的酒店,去几百块一顿的饭馆吃饭。不过这样的生活在李毅函看来,那已经是在吃苦了。
如今何田早早脱身退出,杨菁凭着自己的真实实力让李毅函知道了什么是苦:买菜时斤斤计较,为了一棵葱跟老板纠缠半天;住的地方小得可怜,家具少得如同家徒四壁。
这种苦头,对过惯了优越生活的李毅函来说简直是降维打击,两人不欢而散是迟早的事。
在原剧情里,李毅函因为杨菁处处主动买单,觉得她是个不看重金钱的好姑娘。那时杨菁花的不是自己的钱,当然潇洒豪气。现在针扎到杨菁自己身上,她怎么可能继持保持这种美好的品质呢?
想到这儿,何田笑了:“你赶紧走吧,一会儿我们家就要开饭了。”
再赖下去你就是想蹭饭!
杨菁深深吸气,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她倔强地看着何田,说道:“你上次问我的问题,我已经有答案了。以前是我不懂事,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愿……”
“停停!”
何田不让她把“愿意”这个词完整地说出来,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推搡着她往门外走:“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现在都不想知道了。”
杨菁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怀里抱着几个礼盒,傻愣愣地被推到了门外,这时才反应过来,忙道:“我……”
“呯!”
话未说完,大门就被无情地关上。
厚厚的门板隔绝了她和他,就像一条银河横亘在中间,难以跨越。
终于把人送走,何田心情好了许多,他走进厨房笑着问:“爸,妈,饭好了吗?”
“好了好了,你快去洗手。”何母回道。
先给阿宝添了一碗狗粮,何田才坐上饭桌。何父吃着饭,看了儿子好几眼,最后忍不住开口道:“我看那姑娘人挺好的,既懂事又有礼貌。”
何母点点头:“嘴巴还甜,进屋就喊叔叔阿姨。”
何田叹口气,认真地说道:“爸、妈,你们才认识她多久啊?我本来不想说的,我追了她两年,在她身上花了很多钱。她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一直吊着我。最近我不理她了,她这才急了。”
何母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啪的一声把筷子拍桌上:“不管愿不愿意,也该给人一句准话,一直吊着人干什么?显得她特别有本事有能耐?”
何父皱起眉头:“这么说那姑娘也不是个厚道人。”
“之前我问她是不是你女朋友,她只是害羞地笑,我还以为你俩已经在谈了呢,还叫你爸做了一桌子好菜招待她,结果……知人知面不知心。”何母重新拿起筷子,“吃饭吃饭,以后再也不许她进门。”
屋里的人说话并没有刻意降低音量,何父何母因为气愤还把声音提得很高,屋外还没走的杨菁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心里一片发冷。
她原本想通过讨好叔叔阿姨,慢慢接近何田,把他哄回来,没想到……
不论心里有多少想法,在这一刻,杨菁意识到她与何田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爸,妈,快吃。吃完睡个午觉,等睡醒了我带你们去挑窗帘和家具。”何田笑着说道,分别给二老夹菜。
新房还在装修,考虑到二老以后是要跟着他住的,所以在装修布置上他也没有独断专行,积极听取二老的意见,争取大家都能住得舒心。
也许是那天受到的打击太大,杨菁再也没有找过他,何田对此表示很满意,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才是最好的。
等到新房装修完毕,何田带着爸妈和阿宝一起搬了家。至于原来那套旧房子就租了出去,每月的租金交给何母做生活开支。
何田开始陆陆续续地开分店,每个月的总收入非常可观。他每天都很忙,长大了的阿宝也不像小时候那么粘人了,能够代替他留在家里陪伴老人。
何父原来是很不赞同养狗的,觉得养动物太麻烦。等和儿子住在一起,跟阿宝朝夕相处了以后,他体会到了何谓真香。
不仅经常把阿宝抱在怀里哄,还每天风雨无阻地带它出去玩,简直把阿宝当成了亲孙子。
又过了两年,何父何母开始催婚,何田总是左耳进右耳出,推说没有合心意的。两位老人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拿着刀逼他吧?
何父常常抱着阿宝感叹:儿子有什么用,还不如我们阿宝乖!
阿宝乖巧懂事又听话,哄得两位老人每天都眉开眼笑的,实实在在地帮何田分担了来自父母的注意力。
有了阿宝,两位老人就不会只盯着何田了。眼见儿子不听劝,他们只能互相安慰:儿孙自有儿孙福,一辈人不管两辈人的事。
*
这天晚上八点,杨菁匆匆结束了一场相亲,意料中的又是一次失望。
这几年她陆陆续续相亲过好多次,都是同事或朋友介绍的,但没有一个让她满意。在她看来,他们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也许是当年何田对她太好了,导致她的眼光被拔|得很高。她总会不自觉地拿这些相亲对象跟何田相比,越比越不甘心,越比越不想将就。
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她也想忘记何田,可是何田这些年开了很多分店,她总能轻易而举地在街上发现何田的分店。这一家家分店,仿佛织成了一张网,让?????她喘不过气,又无处可逃。
杨菁茫然地站在街边,璀璨的夜灯映出一片繁华,可是这里却没有属于她的家。至今她仍然租房住,拿着刚好够生活的微薄工资,参加一场又一场的失败相亲。
她的年纪渐渐大了,相亲对象的质量也一年不如一年。在这座城市里,她完全看不到希望。
也许,她应该离开这座城市,只有远离何田,她的心态才会恢复正常。她应该回老家去,回到父母身边,然后接受父母的安排,按部就班的把日子过下去。
做好了这个决定,杨菁心里一松,抬起头长长地吐出一口郁气——
“今年收成好,这些花生应该能卖不少银子。”
何田刚到这个世界就听见这句话,抬起头看过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位老年男性,穿一身粗布衣裳,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丰收的喜悦笑容。
何田低下头,眼睛一闭一睁之间,已经把这个世界的剧情以及原主的记忆全部接收了。
刚才说话的是何老头,也就是原主的爹,是这个家里说一不二的当家人。
堂屋的角落里堆着一大堆花生,新鲜的还带着泥土。何老太听了老伴的话,看向那堆花生,笑眯了眼:“等卖了银子,正好给咱们娇娇置办一身新衣。去年的有些小了,颜色也不鲜亮了。”
何老头连连点头:“姑娘家是该好好打扮一下。”
娇娇也在场,闻言起身走到何老太跟前,拉着她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娘,城里的成衣店刚来了一批新样式,可漂亮了,一套还不够换洗的,至少给我买两套吧。”
何老太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成衣店的衣裳比自己买布料回家做要贵得多,新样式的价钱就更贵了,而且闺女还想要两套。
何老太还在考虑,何老头已经虎了脸:“她想要,你就给她买!”
娇娇立刻就笑了,甜甜道:“爹对我真好!”
她虽然生在农户之家,但因为是老来女,又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女儿,从一落地就得到了爹娘最大的喜爱。从不叫她干半点活,不仅吃得好,穿得好,两个哥哥也被爹娘勒令必须护着妹妹,因此养得她一身细皮嫩肉,在乡下来说,绝对算得上大美人。
本来就长得好看,一笑起来就连整个屋子都亮堂了几分,何老头看着亭亭玉立的闺女,内心充满了自豪。
何老太心里的自豪并不比老伴少,那点子犹豫不决已经飞到九霄云外,连连点头:“买,都买!”
他们三人脸上都带着笑,气氛欢快又祥和。旁边的何柱见状也露出一脸憨厚的傻笑,他跟何田一起,成了这副家庭欢乐图里的背景板。
何柱是原主的大哥,因为常年在地里操劳,风吹日晒,俨然成了何老头的翻版。明明才二十多岁,看上去像是有三十好几了。
当然,原主做为何家的主要劳动力,也是一副贫农相,不仅手脚粗大,皮肤也晒得黑黄。
在这间堂屋里,在场几人全都是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身材干瘦黑黄。唯有何玉娇,长得白白嫩嫩,肌肤细腻,穿一身八成新的绣花细棉长裙。
她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一只误闯入野鸭群的天鹅。
作者有话说:
这个小世界会出现打猎,年代古代架空。
友情提示:保护野生动物,不要吃野味哦。
第128章
当年何老太嫁过来以后,连续生了四个儿子,老大名叫何柱,老二就是原主,后面两个小的没养活,夭折了。
何老太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生育了,没想到35岁的时候,居然又怀上了。她对这一胎异常看重,十个月后瓜熟蒂落,生下唯一的女儿,长得白白胖胖,十分招人稀罕,夫妻俩高兴极了。
何老头特意打了一壶酒,请镇上的秀才帮着取了玉娇这个名字。
何玉娇人如其名,从小就养得娇娇的,如同玉人儿一般。
夫妻俩不仅把老来女当成眼珠子疼,还要求儿子们也得把妹妹放在第一位。可以说,整个何家是以何玉娇为中心的,哪怕孙子孙女也得往后站。
何柱有两个儿子,老大名叫何树,老二名叫何石。原主也有两个孩子,大女儿叫何苗,他的妻子在生儿子的时候伤了身子,卧床不起。请来大夫诊治,几副方子开下来需要半两银子,何老太舍不得,不肯拿银子出来,于是原主的妻子在床上挣扎了几个月便去世了。
这个世界的女主就是何玉娇,男主则是城里方家的少爷方兴腾。方兴腾在街上偶然见了何玉娇一面,顿时就上了心。后来两人互生情愫,方兴腾不介意她农女的身份,想娶她为妻。
方家夫妻俩原先是不同意的,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奈何儿子一门心思认定了,甚至发誓说如果娶不到何玉娇,他这辈子宁愿终生不娶,方家夫妻俩这才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
剧情主要围绕着何玉娇展开,成亲前,何玉娇就像生活在蜜罐里,娘家人把她往死里宠。后来方兴腾执意娶了她,也是恩爱敬重。刚开始时,婆家人对她还有些意见,因为方母老早就给儿子相中了门当户对的张家姑娘。
这位张姑娘也是个一根筋的人,一门心思认定了方兴腾,即使他已经娶亲,她也愿意过去做妾。
方母自作主张把张姑娘接到家里,何玉娇便生气了,方兴腾耐着性子哄。张姑娘只是她与方兴腾之间一点小小的波折,这个催化剂最后死在了土匪手里。
同样死在土匪手里的还有何家两兄弟。
起因是本县突然出现了一股土匪,先是抢了几个村子,然后朝着县城进发,号称要割掉贪官的项上人头。他们人数约有几百人,凭着不要命的气势,居然真的冲进了县城。
何柱两兄弟就是被爹娘派进城专门保护妹妹的,方家因略有些家底,被土匪看中了,闯进屋打算抢劫。在打斗中,何柱两兄弟当场丧命。而方家人也被随后赶来的差役给护住了,财产没有任何损失。
方父方母感念儿媳妇死了两位兄长,还是为了保护自家而死,他们这才放下成见,把何玉娇当成亲生女儿,还主动提出要弥补亲家。
何老头跟何老太被接进城里,安顿在方家另外一所宅子里,穿金戴银,还有下人伺候。
村里人谁不夸这两口子运气好,虽然儿子没了,可是何玉娇这一个女儿就抵得上十个儿子,不然他们哪来如今这样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至于何大嫂跟家里的四个孩子,则是在土匪经过何家村时,死在土匪手里,死得比何柱两兄弟还要早一些。何老头跟何老太因为躲得快,藏在地窖里逃过一劫,后来才有命去享女儿的福。
*
何田冷冷地看着正依偎在何老太身边撒娇的何玉娇,舍身护着妹妹及妹夫一家,反而不顾自己一双儿女的死活?这辈子都不可能!
恰在这时,晚饭已经做好了。何大嫂端着一盆掺了杂粮的野菜粥走进来,何苗跟在她身后,手里端着两个盘子,一个盘子里装着自家腌制的咸菜,另外一个盘子里放了一枚煎得黄澄澄的鸡蛋。
煎鸡蛋放足了油,闻起来喷香。后跑进来的三个男孩子齐齐盯着那个盘子,不约而同地咽口水。
何老太一眼也不看三个孙子,径直拉着何玉娇坐下来,然后把煎蛋挪到女儿面前,慈爱地说:“慢点吃,别噎着。”
接着,她开始动手盛饭,终于腾出空来教训三个眼巴巴的孙子:“看什么看,瞧你们那副没出息的样子!”
何老太把勺子伸到盆底,挖了满满一勺干货,这一碗是专门给何玉娇的。
何家养了几只鸡,何玉娇每天都能吃上鸡蛋,蒸煮炒煎,换着花样来。因此,何玉娇对面前的煎蛋一点也不稀罕,并不急着动筷子。
何老太把最稠的一碗粥放到女儿面前,何玉娇看了眉头微微一皱,娇声娇气地说:“娘,干巴巴的,给我换碗稀的。”
煎蛋油汪汪的,配上这碗干巴巴的粥,让人怎么吃得下?
何老太没有依她,笑着劝道:“就得这么吃,夜里才不会肚子饿。你听娘的,慢点吃。”话落,她扭头吩咐孙女,“苗啊,给你小姑倒一碗水来。”
何家其他人已经陆续坐到了饭桌前,等着何老太分饭,只有何田没动。眼见女儿何苗就要出去帮小姑倒水,何田这才起身拦住她,示意她不要去。
接着,何田走到饭桌前,出其不意地一把将桌子给掀翻了。
饭菜洒了一地,两个盘子也碎了。因为何田是朝着何老太跟何玉娇的方向掀的桌子,所以其他人没受多大影响,就她俩最狼狈。
何玉娇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她那身在村里收获了无数羡慕眼光的漂亮衣裙,此刻上面挂满了粥,一坨一坨的,掉又掉不下去,像一?????个个小秤砣,坠得她整个人沉甸甸的。
那枚煎蛋先是飞到她的裙子上,因为带着油,所以一路下滑,最终落到脚背上,弄脏了那双新做的绣花鞋。
“二哥,你发什么疯!”何玉娇气急败坏,像有虫子钻进衣裳似的,在原地急得又蹦又跳。
其他人全都愣住了,傻呆呆地看着何田。
何老太最先反应过来,不顾自己身上也挂着粥,先去给女儿擦,还不忘恶狠狠地剜了何田一眼:“你个天打雷劈的,好好地掀什么桌!看你妹妹都弄成什么样了,要是她被烫坏了,你这条命都不够赔的!”
说完,又安慰娇滴滴的女儿:“别急,别哭,回头叫你二哥给你赔一身新的。”
何玉娇已经抽抽搭搭地哭上了:“二哥身上又没银子,他拿什么来赔?”
何家还没分家,银子全捏在老人手里。何柱跟何田一年到头从爹娘那里也要不来几个铜板,导致他们的孩子也跟着过得苦兮兮的。而何玉娇就不一样了,隔三岔五就能跟着爹娘去城里逛一逛,买买新衣,买买零嘴,再买些女孩儿家用的小玩意儿。
但凡是她看上的,只要何老太买得起,何玉娇从来没有失望过。
哪怕侄子侄女们馋得直流口水,何玉娇也不会分出去一点点。
何老太张口就是:小孩子不能惯,别管他们。
何老太说得振振有辞,她那套宠女理论说得多了,不仅成功洗脑了家里的其他人,就连何玉娇自己也觉得理所应当起来,她就应该被全家人无条件宠爱。
因此,何玉娇一听见娘发话说会让二哥赔,她关心的不是二哥这个人,而是担心衣裙没有着落,生怕二哥赔不起。
何老头此时才从震惊中回过神,黑着脸怒骂道:“他没银子就去做苦力,或者进深山拿命换猎物也行,总之必须把你的衣裳挣回来。”
话音刚落,何老头就动手了,他高高地举起巴掌,打算狠狠地给老二几下。
何老头也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常年劳作下来练就了一身的力气。他的手掌粗大,打人时丝毫没有保留力道,带着一股子想把人直接拍进土里的狠劲。这一下若是让他打着了,估计少说也得掉两颗牙。
何田不傻,不可能干等着巴掌落下来,他迅速往旁边一闪,何老头扑了个空,一时又收不住,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子。
“你……你还敢躲?真是个畜生!你也不怕遭报应!”何老头气得脸红脖子粗。
这是他头一回用这么恶毒的话来骂儿子,主要是以前两个儿子都老实听话,从来没有反驳过他。
何柱一看老爹发怒,吓得手足无措,急忙劝何田:“二弟,别惹爹娘生气,你赶紧认个错。”
何玉娇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场面,有些被吓坏了,何老太哄她回屋去换衣裳,等女儿走了以后,她才拍着大腿骂:“老二你个杀千刀的,如此不孝,以后你死了都没地方埋!”
时人都讲究落叶归根,死后入土为安,这句话可谓是恶毒界的天花板了。
她的大腿上还沾着粥,拍了一手的粘腻。何老太也顾不得讲究了,捞起衣裳下摆,挑了块干净地方,随便把手擦了擦。
何苗牵着弟弟何泽生的手,来到何田身边,抖着嗓子叫了一声“爹”。
两个孩子吓得战战兢兢,何田把他俩护到身后,然后冲着何老头大声道:“你再打我,我就要还手了!”
“你敢?我是你爹!”
何老头气得直喘粗气。刚才那一下没打中,他本来就觉得有些丢了面子。老二不仅不认错,还敢叫嚣,今天若是不把他好好收拾一顿,将来他在这个家里还能有威信?
第129章
“作孽啊,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孝子,丢尽了祖宗的脸!”
何老太这回不拍大腿了,生怕又拍一手粘腻。她改为拍巴掌,骂一句就拍一下手,像在唱大戏似的。
“早知你如此不孝,当初生你时就该把你掐死,也好过今日来气我和你爹!你爹打你,你怎么敢躲?你就该乖乖地站着,哪怕他把你打死了,那也是你活该!要是没有我和你爹,这世上能有你?就算他想要你的命,你也只能洗干净脖子等着。”
何老头一边听着老伴的漫骂,一边去脱脚上的鞋子。他打算拿它做武器,好好教训一下老二。他就不信了,老二躲得了第一下,难道还敢再躲第二下?
老子教训儿子,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连官府都管不着呢!
何田不等他把鞋子拿在手里,再次提醒道:“我说过了,你再动手,我会还手的。”
何老头举着那只沾满了泥土的臭鞋冲过来,嘴里喊道:“我让你还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还手!”
旁边的何柱急得不得了,不敢拦亲爹,二弟又是一副疯魔了的样子,估计也劝不住。于是,他一步跨到何田身前,打算替他挨了这一下。
何田领他的情,一把将人拉开,然后对着直冲过来的何老头伸手轻轻一推,何老头没料到老二居然真的敢动手,蹭蹭蹭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跌倒在地。
何田没用多大力气,但这具身体年轻力壮,也是常年做农活的,身上的力气可比何老头大多了。
“啊!”何老太见老伴被推倒了,赶忙去扶,一面咒骂何田,“作孽啊,敢对亲爹动手,你迟早要被天打雷劈!”
何老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何田,又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仿佛他一起身,儿子殴打亲爹的罪证就没有了。
何柱也跑过去扶他,却被何老头一把给推开了。
何田冷笑:“我早说了会还手,你偏不信。”
“畜生!畜生啊!”何老头固执地坐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指着何田骂。
何老太也跟着骂,各种污言秽语绵绵不绝,仿佛何田不是她的亲儿子,而是挖了她家祖坟的仇人。
何大嫂没想到小叔子会突然发脾气掀了饭桌,还强硬地跟公婆干上了。扭头一瞧,只见何苗跟何泽生姐弟俩已经快要被婆婆的骂声给吓哭了。
何大嫂默默地走过去,一手牵一个,把何苗姐弟俩从小叔子身后带走。接着,她又去拉自己的两个儿子,把四个小孩带到外面,去厨房拿了四块还没来得及端上桌的粗粮窝窝头,每人分了一小块,吩咐他们回屋去吃。
安顿好孩子们,何大嫂又回到了堂屋。
堂屋里,何老太仍然滔滔不绝地骂着,专奔着下三路,言语之污秽难以用笔墨来形容。
何田实在不耐烦再听下去,飞起一脚将凳子踹飞,呯的一声重重地砸到墙上,落下来时就散了架。
何老太被吓住了,骂声骤停。
片刻后她回过神,立刻哀嚎起来:“我的凳子!你个丧良心的玩意儿,先是掀了饭桌,烫坏你妹妹,糟蹋粮食,现在又踢坏凳子,你是不是还想要了我和你爹的命?”
“我要你们的命做什么?那又不值钱。”何田扯起嘴角,微微一笑。
见状,何老头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若是他与老伴的命值钱,难道老二真的要杀人?何老头心里有些发怵,老二像是疯了一样,疯子做出什么事都不出奇。
“你到底是要做甚?”何老头强撑着色厉内荏道,然后扶着老伴的手,慢慢站起身。
“我?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
“何玉娇已经十五岁了,她长这么大,做过一顿饭吗?洗过一次衣裳没有?她活得像个千金小姐,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也从来不穿旧衣,年年都有几身鲜亮的新衣裙。再看看你们的孙子孙女,个个又黑又瘦,衣裳上的补丁数都数不清,袖口和裤腿都短了一大截,活像一群讨饭的。”
“苗苗今年才十岁,她从四岁起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了,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做事,扫地、喂鸡、做饭、洗衣,还要带着三个弟弟上山捡柴。家里的鸡下了那么多蛋,一年到头,这几个小的也只有在生辰和过年才能吃上一口。而何玉娇呢,每天都有一个蛋。小姑吃鸡蛋都吃腻了,孩子们馋得流口水也分不到半口,还要被骂没出息,只知道盯着别人手里的。”
“何玉娇怎么吃得下去?她是喂过鸡还是打扫过鸡圈了?就她这样的懒人,只配吃鸡屎!”
何玉娇已经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她没有进堂屋,而是站在外边偷听。听到这里,忍不住还嘴道:“二哥,你才吃屎呢!”
何田不理她,连头都没回。
何老太听不下去了,尖声骂道:“要吃屎也是你吃!离了我和你爹,你连屎都吃不着!娇娇是女孩儿,吃好点穿好点又怎么了?老娘乐意!”
何田:“难道苗苗不是女孩儿?”
“别拿你生的那个赔钱货跟娇娇比。我呸!不是我小瞧她,她连娇娇的脚趾头都比不上!克死亲娘,不多干点活,传出勤快的好名声,?????将来谁肯要她?也只能嫁个鳏夫或者给人做小老婆了!”
何田的拳头硬了。
他两手交握,活动指关节,把拳头捏得咔咔响。
何老头比他老伴有眼力一些,瞧着老二一副要吃人的凶狠模样,连忙制止老伴,低声斥道:“你闭嘴!”
老二要是真的疯起来,他打不过啊!年龄体力都不占优势。就算想跑出去求救,也得看有没有命出去。兴许等不及村里人来救,他就被发疯的老二给杀了。
何老太在儿子和儿媳面前威风凛凛,说一不二,但到了自家男人面前,她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于是闭口不言。
何田见她识趣,也松开了拳头,冷冷道:“我家苗苗要是嫁不出去,何玉娇也不用嫁人了。我只要往外面走一圈,多跟别人聊聊何玉娇的事,我看哪个好人家愿意娶她?”
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真假无所谓,只是说的人多了,其他人也会认为这姑娘多半是有点不妥的,他这一招简直是掐住了何老太的命门。
“你敢!”何老太像只尖叫鸡,又发出了声音。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连亲爹都敢推,你说我敢不敢?”何田又笑了,“你也别想着趁我不在就欺负我的孩子,但凡我在他们身上发现一丁点的痕迹,定要让何玉娇百倍千倍偿还。”
屋外的何玉娇偷听到这里,吓得打了个寒颤,急忙跑进去:“爹,娘,快把他分出去!不然我夜里不敢睡觉!”
如今何田在她的心里,已经是恶鬼的形象了。
“滚!带着你那两个小畜生,给我滚出这个家!”何老太心疼地搂住女儿,一边轻拍她的背部安抚,一边又冲何田口出恶言。
“孩子他娘当年是怎么没的,你心里没数?别人不说,你就真当她是病死的?”何田冷着脸,“是,她确实生病了,因为没钱吃药,才在床上慢慢熬死的!她为什么没药吃呢?因为你这个恶婆婆舍不得给儿媳妇买药啊。你宁愿把银子给何玉娇买零嘴,买新衣新鞋,买头绳首饰,也舍不得给儿媳妇开半副药。这么些年你夜里怎么睡得着?就不怕她半夜回来找你?”
这时候的人特别信奉鬼神,何老太咽了咽口水,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怯意,梗着脖子喊道:“我不怕她!就算她变成鬼,我也是她婆婆!她要是敢不孝,阎王爷定然不会饶了她!拔她的舌头,让她下油锅!”
“娘,你别说了,我害怕。”何玉娇吓得直往她怀里钻。
何老太连忙哄道:“不怕不怕,我说的是你短命的二嫂呢。我们娇娇哪里都好,仙女下凡,鬼见了你都要绕路走。”
何田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正要开口,何老头突然出声道:“老二,你今儿个撞了邪?如此忤逆不孝,是不是真想分出去?”
在女儿喊出把二哥分出去时,何老头意动了。
虽然这样会导致家里少了一个劳动力,可是谁叫老二吓坏了他的娇娇呢?这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何田看向何老头,点点头:“是,我想分家。你们心疼女儿,我也心疼我自己的孩子。”
“娇娇是你妹妹,她还能在这个家呆几年?姑娘家也就成亲前那几年能轻松一下,你连这都容不下?”何老头板着脸,“你想分出去,可以,但是别指望我会分给你任何东西。”
“对,什么也不给!就凭你忤逆爹娘,欺负妹妹,我不叫你把命还给我就不错了,地里的一颗葱你也别指望带走!”何老太跟她男人一条心,都想让老二光着屁|股分出去。
“爹娘,你们消消气,别跟二弟一般见识。他今日昏了头,说的全是胡话,可不能当真啊。”何柱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急得团团转,劝了爹娘又去劝何田,“爹娘养大我们不容易,你赶紧跪下给爹娘磕几个头,再给妹妹赔礼道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们是一家人,可不能分家啊!”
“让我给何玉娇赔礼道歉?她配吗?”何田抬眼看向他老实巴交的大哥,“苗苗成天被何玉娇当成丫头使唤,她是断了手还是断了脚,自己的事情自己不会做,非得使唤别人?”
“大哥,你不心疼你的孩子,我还心疼我的一双儿女呢,这个家必须分!我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第130章
“我怎么会不心疼我儿子呢?”何柱干笑了两声,“虽然他们年纪还小,平时干点活也是应该的,村里谁家孩子不干活呢?娇娇是女孩儿,我们只她这么一个妹妹,没两年就要嫁人了,趁着还没嫁出去,我们多疼疼她也是应该的。”
何柱身为家中长子,被爹娘洗脑最深,何田不和他计较,转头看向大嫂:“大嫂,你也是这么想的?”
何大嫂早已泪流满面。
家里一共四个孩子,个个都比小姑子小得多。如果说苗苗是小姑子的丫头,那她的两个儿子就是小姑子的小厮。就连倒水这样的小事,小姑子都不肯自己动手,而是使唤孩子们去。
但凡孩子们露出不愿意的神色,或者动作慢了点,就会招来公婆的责骂。
干活儿也就罢了,乡下人家,谁家的孩子不是早早地就帮家里干活?可是公婆的偏心远不止于此。小姑子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养得白白嫩嫩,四个孙辈却瘦得像难民。
说起来也是荒唐,何大嫂从未见过谁家是这么疼女儿的。
何家举全家之力供养何玉娇,就如同村尾的童生家,那一家子也是拼尽全力供养童生读书,指望他能够一朝得中,考取功名,出人头地。
可何玉娇是个女孩儿啊,她又不读书,又不考功名,用得着全家人一起养她一个吗?
何大嫂想不通,可她毕竟只是儿媳妇,不敢违抗公婆,况且她的丈夫也是站在公婆那边的。
这些年来,何大嫂心底堆积了太多的不满与怨气。此刻这些怨气全都变成了眼泪,汹涌而出,使她无声地哭成了一个泪人。
何田叹了口气。
何柱看向他的妻子,纳闷地问:“你在哭什么?”问完,又觉得她应该也是舍不得二弟分出去,所以才会哭的。
于是,何柱一把抓住何田的胳膊,语重心长地劝道:“弟啊,爹娘还在,哪儿能分家呢?你快打消这念头……”
何田甩开他的手,看向何老头:“该怎么分就怎么分,少了一棵葱我也是不依的。”
何田又不傻,就算他现在不要家里的一针一线,但在当下的环境,他每年还是得孝顺两位老人米粮。
不拿白不拿,凭什么不拿?该他得的,一个也不许少!
“你还想分东西?做梦比较快!”何老太尖利着嗓音大吼。
“那就不分了。”何田微微一笑,然后拖了张凳子过来,施施然坐下,“不分也行,以后但凡何玉娇有的,几个孩子也要有,否则别怪我发脾气。”
何玉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二哥,她缩在何老太怀里,紧紧盯着何田,眼睛里盛满了惊慌与恐惧。
何田扭头,对上她的视线,缓缓道:“要是让我发现何玉娇吃独食,我就把锅砸了。如果爹娘还是只给何玉娇添新衣,哪怕她穿在身上,我也会剪了,烧了,宁愿毁了也不能只让她一个人穿得好。以后苗苗干什么,何玉娇也得跟着一起干。只要我还在这个家里,何玉娇就别想再躲懒。你的大小姐日子,到头了。”
何玉娇吓得打了个抖,往何老太怀里缩了缩。
她才不要穿粗布衣裳,也不想干家务活,甚至是农活。爹娘说了,她生来就是要享福的,凭什么让她干活?
可是二哥个头好高,又是一个成年男子,只怕连爹爹都打不过他。她该怎么办呢?
唯今之计,只有把二哥分出去这一条路了。只要把二哥分了出去,他就再也管不到自己。
“娘,给他,都给他。我不想和他呆在一个屋檐下了,我害怕!”
何玉娇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这可把何老太心疼坏了。心疼之余,她还是不想分给老二这个逆子任何东西。
“老头子,你说怎么办?”何老太小声询问她男人。
何老头闷头想了想,再抬起头时,斩钉截铁地说:“分!该给他的都给他!我老何家从未出过这种不孝子,真是家门不幸啊!我看他今日发疯,倒像是中了邪,再住在一起,只怕还要连累家人。分,赶紧分!”
何老太虽然小气抠门,但她对神神鬼鬼的一向很敬畏,一听老头子说老二可能是中了邪,何老太也顾不得心疼了,赶紧吩咐老大去请族里长老过来做个见证。
何柱不想去,站在原地不动。
何老头眼睛一瞪,骂道:“老二忤逆,连你也不听爹娘的话了?”
何柱被骂得脖子一缩,赶紧去了。
何田不在乎名声,忤逆就忤逆吧,能得实惠就好。他安稳地坐着,神态?????悠闲,一点也没有即将被分出去的惶恐与不安,这一幕看得何老头夫妻俩更加生气了。
不多时,族长和另一位族老过来了。
一看见他们,何老太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指着地上还没有收拾的残桌烂饭,嘴巴一张,足足告了一刻钟的状。
在她的嘴里,何田坏到应该被立刻处死。
何田毫不在意,静静地听着。
族长听得很认真,眉头越皱越紧,末了才道:“老二,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掀桌?浪费粮食不说,还害得一家人到现在都没吃上饭。地里长点庄稼也不容易,你怎么能这么做?”
“就是。”何老太把女儿往前推了推,“这畜生还把娇娇给烫坏了,族里能容得下这样歹毒的人?应该绑到祠堂去,抽他几十鞭,也让族里其他人长长记性,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何柱听到这里就急了,拼命拉扯何田的衣袖,示意他赶紧说几句软话,好免了这顿处罚。
何田把自己的衣袖夺了回来,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不相信族长也是何老太这样的女儿奴。
果然,族长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何玉娇,从外表看不出任何伤痕,他的眼神里带上了不满。
老何家养女儿也是很出名的,族长这一辈子就只见过这么一例,把女儿养得如此娇。
女儿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真正能支撑门户,给爹娘养老的,还得靠儿子。
族长见过偏心的,但没见过偏心成这样的。就连他自己,在几个儿子之间也有更喜欢的一个。但何家两口子是把女儿当成宝,儿子孙子当成草。
族长心里挺瞧不起他们这样的行径,面上就带了一些出来,板着脸道:“该不该受罚不是由你说了算。”
何老头立刻把老伴扯到一边,陪着笑说:“老二着实不孝,之前还动手推我,这个家不分不行了,否则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看到娇娇成亲……”
说到伤心处,何老头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何老太也跟着哭,用衣袖擦着眼泪。何玉娇今日受到的惊吓太多了,一时忍不住也跟着细声细气地哭了起来。
何柱急得面红耳赤,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劝谁,因为在场没一个会听他的。
“分。”何田这时开口了,他看向族长,“爹娘偏心何玉娇,族里人有目共睹。他们愿意拿自己的血肉去供养何玉娇,我却是不愿意的。我还有儿女,总要为他们打算。”
何大嫂闻言哭得更加伤心了。
若小叔子成功分了出去,苗苗和泽生算是脱离了苦海。可她的两个儿子呢?还要继续在苦海里挣扎呢!
“行,既然你们都同意,那就分。”族长也不想多劝了。
最先分的是田地,因何柱是老大,何老头夫妻俩以后要跟着他过,所以何田只能分到小头。
何老太不满老二,故意指了几块远离水源的贫瘠薄地。何老头一声不吭,没有开口反对。
何田也不在意,好坏都无所谓。
接下来就是分银子和房子了,何老头夫妻俩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他们不想把目前所住的房子分给老二,不然以后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惹人心烦,最好远远地打发了他。可是族长在这里,一间屋都不分又说不过去。
“快一点,别拖延。”族长敲了敲桌子,催促道。
何老头咳了一声,吩咐老伴:“去把家里的银子拿出来。”
何老太立刻露出满脸的抗拒,她把身子扭到一边,板着脸冷冰冰道:“没有。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家里哪还剩得下银子?”
这下子就连族长都不相信。族长再次敲了敲桌子,眉毛一竖:“怎么可能没有?”
何家的两个儿子都是勤快人,平时除了地里的活儿,得闲了还会出去打打小工。这么些年下来,说她家一点银子没有,族长是不会信的。
面对族长,何老太的气势弱了很多,她低着头解释道:“我们要养娇娇,哪还能存下银子?拢共就剩几个铜板。家里没盐了,本来打算买盐的。这你也要分?”
最后这句话是对何田说的。
如果真像她说的这般,何田不顾爹娘没盐吃,硬要把几个铜板也分了,说出去又是一桩不孝的罪证。
“唉!”族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何老头,叹息道,“谁家像你们这般养女儿?你就惯着吧,看你将来能得什么好。”
为了让女儿过得更好,不惜花光家里所有的银子,正常人家谁会这么干?
何老头不敢辩驳,只是陪笑了两声。
何田微微一笑,对族长说:“这些年都是爹娘在管钱,何玉娇确实花得多,她一年的花费抵得上我们其他人四五年的。”
说到这,何田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衣裳。
他穿着一套粗布旧衣,补丁重着补丁,有些地方因为没法再补而破了洞,像一个个小窗户,露出里面黑黄的皮肤。
他又看了一眼何玉娇。
此时的何玉娇已经重新换了一身粉色衣裙,有九成新,衣襟、袖口和裙边绣着精致的花朵,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样的一套衣裙,走出去被误认做是千金小姐也丝毫不出奇。
第131章
族长看看何田,再看看何玉娇,最后又看了看何家其他人。
何家人俱都是一身粗布破衣,唯有何玉娇穿得光鲜亮丽,显得格格不入。
族长越看越生气,拍着桌子连说了两声“荒唐”。
何老太吓得直缩脖子,何玉娇也不敢跟族长对上,悄悄地溜了出去,免得惹了族长的眼。
何田笑眯眯道:“您老别生气,我们还是继续说银子的事。何玉娇虽然花得多,但家里也不至于穷到就剩几个铜板,爹娘老早就开始给何玉娇攒嫁妆了呢!”
除了何玉娇吃穿不变,其他人全都勒紧了裤腰带,就因为何老头夫妻俩想给女儿存一份丰厚体面的嫁妆,将来好把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以免被婆家人看低,成亲后的日子不好过。
“还不赶紧拿出来,是不是要我派人进去搜?”族长大怒,拍桌喊道。
另一位族老进屋后一直没出声,此时才摇着头开口道:“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比别人全家供养读书人还厉害。要是族里其他人也眼着有样学样,我们何氏一族只怕就要坏了。”
“女儿终究是要嫁出去的,生下的孩子也不姓何。宁愿把银子留给女儿做嫁妆带去婆家,也不肯分儿子半点,还说阿田中了邪,我看你俩才是鬼迷了心窍!”
这两位在族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何老头夫妻俩被教训了也不敢吭声,甚至何老头还有些恐慌。
以前他一直这么宠女儿,刚开始也有一些碎嘴子在他面前说过闲话,被他骂回去以后,再也没人不长眼了。怎么今天就被族长给骂了呢?
他眼里带着恐慌,脸上还有些疑惑,何田见状不由得在心里嗤笑。
以前外人看到的也就是何玉娇吃穿比较好,不过何玉娇吃得再好,穿得再好,也没花别人家的银子,所以大多数人是不管这闲事的。
今天这一分家,才让族长看清,原来这两口是想着掏空整个家底去娇养女儿呢。他们就没想过这么干了以后,儿子和孙子怎么办吗?
何老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被族里厌恶,他们这一家子就算完蛋了。娇娇的名声也会因此受到影响,将来不好说亲。
何老头推了老伴一把,跺着脚大骂:“叫你拿就赶紧拿!别掩掩藏藏了,族长还等着呢!”
何老太再抠门也不敢当着族长的面不听自己男人的话,只好忍着心痛气呼呼地去了。
家里一共存了十六两有余,她原本还想藏一点起来,不用全部拿出来。可是一想到族长那张威严的脸,生怕他不满意,真的会派人来搜,犹豫半天还是全部拿出来了。
此时,族长已经对他俩不抱希望了。如果叫这两口子自己来分,肯定不会公平,到时老二不依,大闹起来,自己这个族长还是要站出来主持公道的。
于是,族长动手把银子分成两份,一份十两,另外一份六两。他指小的那份,问何老头:“这些分给老二,你同不同意?”
何老头还没说话,何老太就尖叫起来:“不行!他怎么能拿走这么多!我家娇娇还没出嫁呢,到时嫁妆咋办?”
族长实在是烦了他,黑着脸道:“她这些年吃的穿的用的,足够抵嫁妆了。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我在跟你男人说话!”
何老头拉了老伴一下,用眼神示意她闭嘴,然后向着族长陪笑道:“就按你说的办。”
族长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了,然后又转向何田:“老二,这么分你服不服?”
何田赶紧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要不是有族长在,以何老头夫妻俩宠女儿的程度,他能分到几个铜板都是好运气。?????
族长:“接下来就是房子。按我的意思,不如就把老二原先住的那间分给他。”
何老头觑着族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建议道:“我家老大的两个儿子也渐渐大了,将来还要娶妻,家里屋子实在不够住。如今老二有了银子,不如就叫他住到外边去。”
何家的房子不算宽敞,何老头夫妻俩住一间,何玉娇单独住一间,何柱跟何田也各自只有一间屋,大人孩子挤一块儿。
族长沉思了一瞬,转头询问何田的意见。
何田淡淡道:“住外边也好,免得爹娘看我不顺眼,就因为我不肯事事以何玉娇为先。”
族长刚降下去的火气,被这句话给勾得又升了起来。他黑着脸对何老头说:“如果不分屋子,你就得再添一点银子给他,当做补偿。”
“他个杀千刀的——”一听又要给银子出去,何老太忍不住了,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伴粗鲁地捂住了嘴。
何老头用了很大的力气,险些没把老婆子给捂死。
在儿孙面前威风了一辈子的何老太,被突如其来的濒死体验给吓破了胆子。她努力挣扎,总算把自己的鼻孔从自家男人手里拯救出来。
她大口地呼吸着,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族长仿佛没看见似的,点了点头,继续对何老头说:“那就再分二两给他,如何?”
“就按你说得办。”何老头顺从极了,生怕族长一怒之下就要把他这一家子从族谱里给划出去。
如此,何田又多拿了二两,相当于分到了家里一半的银子。
剩下的那些,比如屋子里的家具、厨房的锅碗瓢盆,也在族长的震慑之下,顺利地分到了。
解决完事情,族长跟族老走了。何田揣着银子,回了自己的屋。
苗苗抱着泽生坐在床边,两个孩子吓得像一对鹌鹑似的,眼眶里还含着泪水。
“怎么了?”何田问道,成功分家,他的心情很好。
苗苗哽咽着问:“爹,我真的是扫帚星吗?娘是不是被我克死的?”
先前何老太骂人时半点没压着声,嗓门大得整个院子都听得见。
何田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你奶奶故意那么说的,就是想气死我。你要是信了她的话,那你就上当了。你们信她还是信我?”
“相信爹!”
比起眼里只有小姑的偏心爷奶,当然是亲爹更好了,两个孩子都不用考虑就回答出来。
泽生仰着小脑袋发问:“爹,我们是不是要被爷奶赶出去了?”
在孩子们心里,被赶出去是一件很严重的大事。
何田赶紧安抚:“没事,爹会一直和你们在一起,保证让你们有屋住,有饭吃,有衣穿,还不用像以前那么辛苦。”
泽生眼珠子转了转:“小姑以后是不是不能再使唤我们了?”
“是。”何田向他们保证,“只要你们不愿意,就不用再帮她干活。出了事只管来找我,爹给你们做主!”
泽生这名字,也是当初原主学了他爹,专门去请秀才给取的。他身上没钱,自然请不起秀才喝酒。不过他有力气,为了给儿子讨个好名字,给秀才家干了几天重活。
泽生高兴极了,苗苗脸上也露出了笑。
苗苗每日晨起后就有很多活儿要干,要帮着大伯母做饭,还要扫地喂鸡,本来就忙得团团转了,小姑起床后还不停地使唤她,一会儿叫她打洗脸水,一会儿叫她拿擦脸布巾,还要她帮忙整理床铺叠被子收拾屋子,等做完这些,小姑就该梳妆打扮了,她就要站在小姑面前,手捧铜镜,好让小姑看得更清楚。
活儿多得她晕头转向,爷奶还嫌弃她动作慢,不够机灵,因此时常挨骂。
想到以后再也不必伺候小姑,苗苗脸上的笑就停不下来。
“你们乖乖在家,我还有事要去找一下族长。”
“爹,你去,我会看着弟弟的。”苗苗已经很懂事了。
何田离开家,去了族长家,主要是商量他以后住哪的问题。
就算分家得了八两银子,现修房子也来不及。村尾有一座空房子,原本是属于童生家的。
何童生是整个何氏一族唯一有出息的读书人,他的家人勒紧裤腰带供他读书,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丁,有一个姐姐早已出嫁,为了补贴弟弟,时常接济娘家,为此惹得婆家人很不满。
何童生数次下场都没考上秀才,爹娘因为常年劳累,早些年相继去世了。后来他儿子生病,发了一场高热,烧成了一个傻子。某天趁乱跑出去,最后失足淹死在河里。
他的妻子为此很自责,卧床不起,几个月后也随着儿子一块去了。
从此,家里只剩下童生孤零零一个人。
家里没钱,这么些年童生也只会读书,半点农活都不会。勉强劳作了一番,收成也是草盛豆苗稀。他没有了心气,连书本都不摸了,整日郁郁寡欢,生了病也不请大夫,就这么干熬着,生生把身子骨给熬坏了。
本来童生因为读书多,在村里是很受人尊敬的,可是随着家人一个接一个离世,慢慢地,村里人便觉得他是灾星,轻易不敢靠近。
有一次,原主正巧遇见童生从地里回来,背着一捆粮食。他走得极慢,整个人弯成了一张弓,仿佛背着的不是粮食,而是一座大山。
原主实在看不过眼,就上去帮了一把。
从此以后,只要遇见了,原主能帮则帮。为了这事,何老头夫妻俩骂了原主不知多少回,问他是不是活够了,还是嫌自己命太硬,连灾星都敢靠近。
童生自妻子去世后,又勉强熬了两年,也跟着去了。
族长出面,带着族里人把他好好埋葬了,唯独那房子不知该如何处理。
按理说是可以卖出去的,但因为是多年的老屋,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修缮过,破破烂烂,也没人肯买。而且村里人嫌弃那房子风水不好,不然童生一家子怎么会是这么个结局?
所以,便空了下来。
第132章
何田找到族长,说自己想住童生家那套旧房,问族里要收多少钱。
族长有些惊讶:“先在家里住着,再雇人另修几间新房。正好最近地里活儿不多,大家都有空。你放心,你爹娘不敢因此撵你,否则我饶不了他们。”
何田摇摇头:“修新房花费太大,苗苗和泽生渐渐大了,往后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呢。童生家那房子到底还没垮,好好修补一下还是能住好些年的。”
族长没有再劝。想着他一个人要养活一双儿女,身边又没个知冷知热的媳妇,不由地充满了同情,便道:“随便给吧,几十文也可。”
何田为了不让其他人说嘴,用一百文把老童生家的旧房子给买了过来。
老童生家的房子在村尾,背靠大山,地理位置比其他人家要略高一些,位于半山腰。环境幽静,但也有些偏僻。当初他家特意选这里,就是为了能让童生有个安静的环境用功。
何田回到家开始收拾东西,苗苗和泽生也来帮忙。正忙着,何柱苦着一张脸过来了。
“二弟,你这是何苦?”
何柱不想二弟这么早就分出去,倒不是舍不得何田带走的那些银子,只是在他看来,爹娘还活着就把二弟分出去,这就相当于他们放弃了这个儿子,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何田只顾忙碌,没有回答这话。
何柱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帮着收拾整理,帮忙搬床的时候,刚走到院子里,何老太见两兄弟抬着床往外走,便翻着白眼骂道:“真是个白眼狼!早知你如此忤逆不孝,当初生你时就该把你扔进深山,或者溺死在尿桶里!”
苗苗跟泽生也拎着一些小东西跟在后边,听见这么恶毒的话,脸上齐齐露出害怕的神色。
“没事。”何田先哄了孩子,然后才看向何老太,“你不就是不想让我搬这些东西吗?这是族长做主分给我的,凭什么不拿?你有意见就去跟族长说。”
他是分了东西,但同时族长也划定了,以后每年何田都要孝敬老人米粮。
之前何老太因为跟族长顶嘴,险些被老头子捂死,她哪里还敢去找族长?
不过此时族长不在这里,何老太有恃无恐:“天杀的,遭雷劈的东西……”
何田不理他,吩咐两个孩子跟上。
何柱闷头帮弟弟搬完家,临走时何田叫住他:“大哥,我也有我的苦处。俗话都说母不慈,儿不孝,爹娘恨不得敲碎我们的骨头,拿去供养何玉娇。再不分家,我的苗苗将来多半会拿去换聘礼,好给何玉娇使用。”
“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多想想你的两个孩子。阿树跟小石头都瘦成猴了,浑身上下找不到二两肉。一件旧衣,阿树穿完轮到小石头穿,破得没眼看,跟叫花子有什么区别?你再看看何玉娇,她凭什么在这个家里独自享福?”
何柱不愿深?????想这个问题,干笑两声:“不会的,爹娘不会拿苗苗去换银子的。再说,我家阿树跟小石头是男孩儿。”
“是,男孩儿不像女孩那样能嫁出去换银子,但是等他们长大了,就会像我们兄弟一样,用力气去换银子,然后供养他们的小姑。只要想一想,将来阿树跟小石头在外边做苦力的样子,我心里就不好受。”
在原剧情里,阿树跟小石头都没机会长大。土匪进村时,他们被爷奶抛弃,死在了土匪手里。
“不会的,不会的,你净瞎说。”何柱嘴上说着不会,心里却不由地紧了起来。
做苦力非常辛苦,简直是在拿命换钱,哪怕是健壮的成年人也不敢一直干这个,总得干一阵,歇一阵,就怕把身子骨熬坏了,影响寿数。
“他俩还小呢!娇娇没两年就要嫁人了!”何柱提高音量,仿佛声音越大,二弟所说的情况就越不可能发生。
何田见不得他这副逃避的样子,冷笑道:“何玉娇只是嫁人,又不是死了。难道爹娘会因为她嫁了人,从此就当没她这个女儿?你信不信,等她出嫁后,爹娘只会更担心她,怕她在婆家吃不好,穿不好。为了让她在婆家能得到尊重,不受气,爹娘给她送东西送银子也只会多,不会少。兴许我的两个侄儿都等不到长大,就要想法子赚钱,送给小姑,好让她在婆家好过一些。”
“你又在胡说。”何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也不知是被吓出来的,还是刚才来来回回搬东西给热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原主跟何柱都是老实性子,说难听点就是愚孝,把爹娘的话当成圣旨。
何田冷哼一声:“以前是我傻,看不透。就算泥人也有三分火性,苗苗跟泽生一年到头吃不到一个完整的鸡蛋,何玉娇天天吃,都吃腻了。娘顿顿都把干的捞给娇玉娇,我们其他人就只配喝点稀的。我自己苦一点也就罢了,我的两个孩子凭什么不能跟何玉娇吃一样的东西?难道他们的命贱?”
“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事。”何柱不愿再听下去,落荒而逃。
何田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直到何柱的影子再也看不见,他才转身回屋。
童生家留下来的这房子可以用摇摇欲坠来形容,土墙有好几处开裂,头顶的茅草屋顶也有好几个洞,相对较好的屋子就是原先童生所住的那一间。
何田带着孩子们在最好的这间屋子里安顿下来,其他地方则要等修缮过后才能住人。
厨房还可以使用,土灶非常结实,何田架起铁锅,准备让孩子们吃顿饱的。
柴火也不缺,何田从何老头家的柴房里抱走了几大捆,为此还被何老太追着骂。
苗苗会做饭,就连泽生也早早地学会了如何烧火。姐弟俩搭着手干活,苗苗对何田说:“爹,你去忙你的。”
“也行,我去园子里摘些菜回来。一会儿你多放点米,我们吃顿干的。别舍不得,这是分家后的第一顿饭,一定要吃饱,将来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嗯。”
苗苗点头应了。泽生一听见不用喝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也拍着手说好。
何田来到分给他的那块菜地里,摘了一些青菜。分家时没分到肉,主要是因为何家没有肉。就算这时候去城里买,也来不及了。
回到家把菜洗洗切切,何田亲自动手炒菜,挖了一大勺猪油放进锅里。就算没有肉,用充足的猪油炒出来的青菜也很香,馋得两个孩子直流口水。
这一顿饭,是苗苗跟泽生吃过的最香最饱的一顿饭了。油汪汪的青菜,配上白花花的大米饭,不用再让着谁,每个人都能吃好吃饱。
饭后,两个孩子摸着肚皮露出满足的笑。
何田也笑了:“过两天我买块肉回来,给你们做红烧肉。”
“好好!吃肉!吃肉!”泽生肚皮还鼓着,已经开始期待红烧肉了。
苗苗早年丧母,被何大嫂带在身边,慢慢学会了做各种家务活。这倒也怪不得何大嫂,哪怕她亲生的儿子,在何家也是小小年纪就要开始学着干活。
苗苗会做饭,不过都是些普通的饭菜,像肉这种珍贵的食材,何大嫂不敢让她上手,就怕做坏了会招来婆婆的辱骂与责罚。
苗苗抿着嘴笑:“到时我在旁边看着,跟爹学一学。”
原主在家没做过饭,这些都是女人的活儿,他与何柱两兄弟没日没夜地伺弄田地。苗苗压根没怀疑爹爹为啥会做红烧肉,在她心里,她的爹爹什么都会!
“行,到时你就站在旁边看着。”何田爽快地应了。
新家一片欢乐详和,何老头家的气氛却不太好。
何田说的那些话,何柱到底还是听进心里去了。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着这件事。
跨进院门,何柱没有去爹娘屋里,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屋子。
“饭做好没?”何柱进屋就问。
刚才那顿饭被二弟掀了桌,大家都没吃着。后来又是分家又是帮二弟搬家,他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何大嫂重新做好了饭,正回屋叫两个孩子过去吃饭,一时间想到已经分出去的小叔子一家,再看看自己骨瘦如柴的两个儿子,顿时悲从中来,忍不住呜咽出声。
“你怎地又哭起来了?”何柱忍着肚饿,耐着性子问道。
何大嫂一把抹掉眼泪,先过去把门关好,然后才走回来,压低声音道:“饭已经好了。娘说小姑受了惊,需得好好补补,拿出三个鸡蛋,叫我做蛋羹。那么大一碗蛋羹,蒸得嫩嫩的,还撒了葱花,滴了几滴香油。小姑一个人吃得香喷喷的,你再看看你的两个儿子,别说分一口半口了,就连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凭啥?难道他们不是老何家的人?”
小石头年龄小些,只有五岁,心思全被蛋羹给勾走了,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对他爹说:“爹,我也想吃。不要多的,尝小一口就够了。”
阿树年龄大些,虽然没有开口讨要,面上到底还是露出一丝渴望。
何大嫂见状,顿时更伤心了:“我就没见过谁家是这么宠女儿的,难道只有小姑姓何,我们阿树和小石头是野种不成?不配吃你们老何家的好东西?”
“你看看你,说到哪儿去了。”何柱低声哄她,“快住嘴,别让娘听见了。”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何大嫂一反常态,罕见的强硬起来。
第133章
何大嫂自从嫁进何家,一直谨言慎行,从不轻易多说一句话。除了孝顺公婆,对于年幼失母的侄子侄女,也力所能及的给与关爱。
何大嫂这样的女人,就属于贤妻良母。刚才那些话,可不是贤惠人该说的。
何柱一时间呆住了。
何大嫂也知道她不该在背地里说公婆与小姑的坏话,可她实在忍不不住了。
也许是族长几次喝斥公婆给了她信心,让她意识到,公公婆婆并不是事事都对,他们也有犯错的时候。也许是小叔一家分出去,给了她刺激。
身为一个母亲,她尽可能地想让孩子们过得更好。以前她被“孝”字给捆住了,再加上家里四个孩子都是一样的待遇,又有婆婆和丈夫成天念叨着小姑没两年就要嫁了,别计较那么多……
可是现在,苗苗和泽生已经分家出去,往后他们不论吃什么,都不必再把最好最大的一份留给小姑。
可是她的两个孩子还要留在家里受磋磨,被小姑当成小厮来使唤。
越想越不愤,何大嫂勇气激增,这才有了向何柱抱怨的这一幕。
果不其然,何柱一开口又是老话:“何必跟妹妹计较,她没两年就要嫁出去了。”
“我就知道你又会这么说。”何大嫂一边抹眼泪,一边缓缓说道,“爹娘那么疼小姑,当成眼珠子一般。就算她出嫁,我们一家子也还得继续为她卖命。我自己无所谓,就是心疼我的两个儿子。”
“你看看老童生家,一家子为了让他读书,勒紧裤腰带,房子破成那样也舍不得修一修。这倒也罢了,再苦再难也是为了自家的读书人,将来一朝得中,再多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可是我们家呢,小姑是读书人吗?她将来是能科举还是能当大官?我看爹娘真的是疯魔了,疼小姑的劲头比人家童生家还厉害。童生家现在什么样,你也是知道的。”
童生家现在一个人都没了,何柱听得紧紧皱眉。
“你也别说什么等小姑嫁了好人家,就会回报我们的话,我不稀罕!我只求她不要再从娘家捞好处就够了!”
何大嫂伸手把两个儿子搂进怀里,一边搂一个。母子三人定定地看着何柱。何大嫂眼里还有泪花,两个孩子虽然没流泪,但也是一副想哭的样子,就像一对小鹌鹑。
何柱喉咙一紧,不敢再看,急忙移开视线:“先去吃饭,孩子们?????也饿了。”
何大嫂没再继续说下去,她松开手,把两个孩子往前推了推,示意他俩赶紧跟着何柱去吃饭。
至于她自己,刚刚哭过,眼皮子还红着呢,得先去洗个脸,不然婆婆看见了又要骂人,说整天哭哭啼啼的不吉利,会给家里招灾。
何柱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堂屋,何玉娇正好把最后一口蛋羹送进嘴里,咽下后,把碗一推,然后慢条斯理地擦嘴。
何老太满脸欣慰地看着女儿:“我就知道你饿了,特意叫你嫂子多蒸了两个蛋。都怪你二哥那个杀千刀的,害得我们娇娇这么晚才吃上饭。”
话落,瞥见大儿子带着两个孙子进来了,于是何老太开始分饭。
这一顿仍然是粥,另外搭了一碟咸菜。何老太拿起女儿刚吃完蛋羹的那个碗,正准备盛粥,何玉娇连忙道:“娘,别给我盛,我不吃了,饱了。”
“就三个鸡蛋,不顶饿。我的乖乖,再吃半碗。”何老太不肯把碗放下来,生怕晚些会饿坏了她的乖乖。
“不吃了不吃了。”何玉娇摇头,乌压压的黑发里斜插|着一支银簪,一小串流苏垂下来,随着她摇头的动作来回晃动。
何老头:“她不吃就算了,哪有硬逼着孩子吃的?肚子撑坏了怎么办?”
刚把老二分出去,何老头的心情很不好。不过只要一看到他的娇娇,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微笑意。
何柱站在原地没动。
这原本是很平常的一幕,往日也是见惯了的,每次他都能乐呵呵地跟着一块儿高兴。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看着爹娘和妹妹亲亲热热的样子,他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还站着做甚?要我去请你?”何老太见女儿是真的不想吃了,这才放下碗,一扭头就看到木呆呆的老大,顿时没好气道。
“爹,娘,妹妹。”何柱打了声招呼,带着儿子们围着饭桌坐下来。
何玉娇吃饱了也没离开饭桌,她手里玩着帕子,看了何柱一眼,然后慢悠悠地问道:“大哥,二哥已经安顿好了吗?”
她现在很讨厌二哥,因为二哥凶她,不把她当妹妹,而是当成了仇人。
老童生家的房子她知道,只要一想到二哥一家子就窝在那样的破房子里,她就觉得快意。
这大概就是二哥不孝爹娘的报应吧。
“还行,能将就着住人。”何柱有点惊讶,没想到妹妹还会主动问起二弟。不过也是,妹妹向来都是乖巧懂事的。
一想到这一点,何柱之前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就散得没影了。
“你问他做甚?”何老太一边给自家男人盛粥,一边翻着白眼,“老二那个没良心的,也就我们娇娇心善。换成别人,管他去死!”
何老太把一大碗粥放到老伴面前,然后用勺子敲着锅沿,冲何柱发脾气:“你有闲心帮他搬家,他怎么也没留你吃饭?这顿饭你别吃了,去你该吃的地方吃去!”
何柱被骂得头也不敢抬,垂着头一声不吭。两个儿子也安静极了,连眼神都不敢乱瞄。
“娘,就算大哥不吃,我两个侄儿也饿了呀。”何玉娇软软地说道。
她如今只剩大哥了,不介意帮他说句好话。
何柱闻言,心里有些感动。
何老太恶狠狠地剜了何柱一眼,然后准备给两个孙子盛饭,无意间瞄见娇娇吃过蛋羹的那个碗,碗壁上还有一些残留的蛋羹没有吃干净,若是仔细刮一刮,估计还能刮出半口来。
于是,她盛了半勺稀粥放进那个碗里,然后推到孙子面前:“便宜你们了,你小姑特意留给你们的。先搅一搅,香喷喷的呢!记住,以后长大了要好好孝顺小姑,就像孝顺我和你爷爷那般。”
碗只有一个,孙子却有两个。
阿树跟小石头对视一眼,没人抢着伸手,反倒互相谦让起来。
阿树先说:“弟弟,你吃。”
小石头咽了下口水:“哥,你吃。”
“那我们一起吃。”阿树想了想,自觉想到了最好的办法。
一旁的何柱看着两个儿子友爱的场面,并没有感动,倒是二弟对他说的那些话,以及刚才妻子的眼泪,如同走马灯似的在他脑子里盘旋起来。
这是妹妹特意留给孩子们的吗?不,不是,那是她吃剩的口水!
何柱抬起头,只见他爹正安静地吃着饭,娘还在盛下一碗粥,而他心目中乖巧懂事的妹妹则一脸坦然,兴致勃勃地玩着手里的帕子。
他们对这一幕习以为常,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何柱的心仿佛被针猛地扎了一下,疼得他险些跳起来。
这时,小半碗稀粥突然放在他面前,何老太皱着眉说道:“别说我苛待你,吃这些应该够了,免得你吃太饱,一身力气没处使,跑去给那不相干的人干活。有这功夫,还不如去自家地里拔拔草。”
“多谢娘。”何柱说完,眼见两个儿子正要分吃妹妹的那碗口水,他急忙给拦住了。
何柱把那碗粥端到何老太面前:“这碗还是给娘吃,娘操持这个家实在是太辛苦。”
“还算你是个孝顺的。”有了老二做对比,这一刻何老太觉得老大非常顺眼。
她丝毫不在意这是女儿吃剩的,端起碗就吃。
何大嫂洗完脸过来时众人都已经在吃了,盆里还剩下最后一点粥,她知道这是属于她的那一份。动手盛进碗里,夹了一根咸菜,慢慢嚼着。
这是分家后的第一顿饭,桌上少了三个人,大家都很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何老太率先打破了这份安静。
“老二那个丧良心的,连刚收回来的花生他都没放过!”
堂屋的角落里堆着刚从地里收回来的新鲜花生,何老太原本打算把花生卖了,得来的银子好给娇娇添两身时兴的新衣裙。
如今花生少了一小半,娇娇的两身新衣裙只怕也买不成了!
一直悠闲地玩着手帕的何玉娇猛地抬起头,一双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嘟着嘴道:“二哥怎么能这样啊?娘,我不管,我就要新衣裳,不然我怎么出去见人!”
何老太急忙哄她:“买,没说不给你买。”
何玉娇不傻,不会被她糊弄过去,转头朝着何老头撒娇:“爹,我旧年的衣裳没法穿了,总不能只买一套吧?日日走出去都是那一身,会惹人笑话的。”
“好好好,那就买两套。”何老头不用思考就答应下来。
何老太:“只剩下这么点花生,哪买得了两套?”
何老头瞪了她一眼:“卖花生的银子不够,家里不是还有存粮?再不济还有银子呢,总不能叫我们娇娇穿一身破烂出门吧?她是个姑娘家,该花的银子就要花!”
何老头一锤定音,何老太没再反驳,何玉娇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何大嫂和两个儿子认真地吃着饭,头也没抬,还时不时给两个孩子夹几根咸菜,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何柱看着爹娘和妹妹的互动,心里的不舒服如潮水般涌上来。
这个愚孝老实软弱的男人,头一次被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压得险些喘不过气来。
恍惚间,他想起了二弟和妻子的话。
二弟说:何玉娇只是嫁人,又不是死了。难道爹娘会因为她嫁了人,从此就当没她这个女儿?
妻子说:就算她出嫁,我们一家子也还得继续为她卖命。
第134章
何柱连喝两大口粥,想把那股不舒服的感觉给压下去,但是他失败了。
放下筷子,何柱深吸一口气,不经意般地问道:“爹,娘,以后妹妹出嫁了,我们还给她买新衣吗?”
“你这问的什么话!”
何老头因分家而郁闷的心情,被女儿给逗好了。冷不丁听见大儿子的话,顿时整个脸色都垮了下来,仿佛他问了一句不可饶恕的废话。
何老太拧着眉,不悦地看向何柱,训斥道:“娇娇是你的妹妹,这辈子都是。难道她嫁人后就不是你的妹妹了?你只这么一个妹妹,你要像我和爹一样,关心她,疼爱她。”
何老头听得直点头,表示赞同。
何老太又道:“等娇娇嫁了人,你还是要负起做大哥的责任。多去看看她,缺什么就赶紧补上,免得她被婆家人看轻,还当她娘家没人呢!”
何老头继续点头,深表赞同。
何老太脸上有些得意,因为老伴认同了她的说法,于是又指点道:“等将来阿树和小石头长大了,也要给小姑撑腰。”
何老头还在点头,何柱已经不敢看了,他的一颗心直往下落。他看看爹娘,再看看一脸理所当然的妹妹,最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妻儿。
何大嫂跟两个儿子还在埋头吃饭,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等大家都吃好了,何大嫂起身收拾碗筷,看见何柱往外走的背影有些沉重。她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当天夜里,何柱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睡。
何大嫂被他吵得一时也睡不着,但她没有主动开口。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夫妻俩直到后半夜才入睡。
第二天醒来,何柱吃过饭就下地去了,干完活后脚步一转,绕去何田家。
何田正忙着修补房子,开裂的墙体和破漏的屋顶都要重新处理。
何柱过来时,何田正在和泥。
何柱一看就明白他要干什么,当即也不多问,挽起裤脚和袖子就帮忙干活。
过了一会儿,苗苗来送水。家里没有茶叶,就只有两碗凉白开。
苗苗笑得甜甜的:“爹,大伯,喝水。”
“诶,好。”何柱用衣袖擦了擦汗,接过碗一饮而尽。
何田也喝了一碗水,苗苗等他们把水喝完,接过碗放回去,然后又陪着弟弟玩耍。
何柱在干活的间隙看了姐弟俩一眼,他们正蹲在院子的角落里,看蚂蚁搬家,看得津津有味,像在看戏似的。
何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然后问道:“大哥,怎么了?”
凭良心说,这位大哥不仅愚孝,还老实得有些蠢笨了,但他对弟弟还是上心的。
何柱收回视线,朝着何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两个孩子都挺开心的。”
他有些不明白。早早地被爹娘赶出去分家另过,他们应该害怕慌张才对。
何田:“当然开心了。分了家多好啊,再也不用伺候小姑子。饭桌上想吃什么就夹什么,想吃多少就盛多少,还不用再挨爷奶的骂。换成你,你不开心?”
“呵呵。”何柱傻笑两声。
二弟和爹娘有了矛盾,互相不满与埋怨,他不知道帮谁才好,只能装傻。
到了时辰苗苗就去做饭。何田提前叮嘱过她,午饭就做干的,不要再做稀粥了,炒菜也要舍得放油盐。
苗苗没有反对。
以前没分家时,每顿饭放多少米都是阿奶说了算。现在分家出来,她可以当家做主了。阿爹这几天修补房子,干的是力气活儿,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呢?
苗苗做了干捞饭,炒菜时又放了一大勺猪油,香气顿时传到了院子里。
何柱闻见这香味便皱了皱眉,对何田说:“二弟啊,你已经分出去了,过日子要有算计,别吃了这顿就不管下顿,还是省着些好。”
何柱心里愁啊,苗苗这丫头做饭心里没数,照她这做法,再多的猪油也不够吃的。回头得跟他媳妇说一声,叫她好好指点一下苗苗。
“我就乐意这么吃。”何田招呼道,“大哥,洗手吃饭。”
何柱一声不吭地洗了手就往外走,何田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就要吃饭了,你走什么?”
“我家里有饭,你们自己吃吧。”
何柱使劲想挣脱,何田拉着他不放:“苗苗把你的那一份也煮上了。”
这时苗苗端着炒好的菜走出来,笑眯眯道:“大伯,吃了再走吧。”
何柱见状顿时更急了,顾不得会弄疼二弟,使出吃奶的力气总算挣脱出来:“我不吃,都说了我家里有饭了!”
然后不顾形象,跟有鬼撵似的拔腿就跑。
何田没想到他会这样,一时不察,被他跑掉了。
苗苗显然也没见过这样的大伯,面带疑惑,眨着眼睛问道:“爹,大伯他……”
“没事。”何田说道,“你大伯只是心疼我们的粮食,担心把我们家的饭吃没了。”
何柱回到家,把妻子拉到一边说悄悄话:“二弟家里如今是苗苗掌勺。她年纪还小,不懂得节省,你抽空教教她。唉,照这么下去,我担心二弟家很快就要断粮了。”
干捞饭和粥的味道可不一样,何柱一闻就闻出来了。
何大嫂点头答应下来,下午去河边洗衣的时候,正好遇到苗苗也来洗衣,便细细地教她如何节省,以免将来断炊。
苗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伯母,我也知道应该节省些,可是我爹说了,这几天就这么吃。”
“哦。”一听是小叔子的主意,何大嫂便没有再劝。
何柱才帮何田干了两天活,就被何老太知道了,然后对着他一顿臭骂。
“那个杀千刀的不孝玩意儿,死在外边才好呢,你帮着做什么活?家里的田地还不够你干的?你要是有多余的力气,就去做做苦力,赚些银子给你妹妹添双新鞋。”
何柱不敢顶嘴,乖乖地挨骂,一声也不吭。
何老太怒气未消,又骂道:“他不孝,我只当没生过他!如今是不是连你也要跟着他学,不认爹娘了?”
“没有没有。”何柱吓得连连摆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何老太正在扫院子里的鸡屎。以前这活儿都是苗苗来干的,如今老二一家子分了出去,老大媳妇还在地里干活没回来,两个孙子又去山上捡柴了。刚才娇娇觉得屋里闷,便来院子里走一走,结果不小心踩到一脚鸡屎,当即大呼小叫起来。
何老太没办法,只好自己拿起扫把,开始打扫院子。
等何柱进了院子,何老太想起村里人告诉自己,说老大在帮老二修补屋子,于是气不打一处来,便抓着他一顿教训。
“我谅你也不敢!”何老太见老大一副吓坏了的模样,心里有些得意。可是一想到老大已经帮那个畜生做了两天的活,火气又冒了上来。
何老太用粘着鸡屎的扫把,在何柱背上狠狠敲了两下,这才觉得解气。
“以后不许再帮他干活了!就算他死在外边,那也是他活该!再让我发现,我把你也分出去,我和你爹就带着娇娇过日子。”
何老太的这句狠话,着实掐住了何柱的七寸。
明明有两个儿子,却要跟着女儿过活,这像什么样话?何柱赶紧赌咒发誓说再也不帮二弟干活了,何老太这才消停下来。
何田得知后丝毫不在意,反正这些活儿他一个人也能干下来。
等到房屋各处都修补完毕,又添了几样新家具,苗苗和泽生高兴坏了,何田并没有就此停下来。
考虑到以后会有土匪,他便想着在房子周围再加一圈石墙,起到抵挡的作用。
原主本身年轻力壮,又有何田的神魂加持,他的力气就更大了。一个人搬运体积差不多的石块,慢慢地在屋子周围彻好了一圈石墙。
村里人看得啧啧称奇,族长也特意过来问他:“你弄这个做甚?”
何田好脾气地笑了笑:“我家远,最近的一户也隔了几百米。有时我不在家,家里只剩两个孩子,实在不放心。”
族长看着艰固得如同城墙一般的围墙,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不值当。与其弄这个,还不如把孩子送到你哥家里去,叫你嫂子帮忙看着。”
何田还是笑:“总是麻烦大嫂也不好。”
送走族长,何田又去地里干活。这时节不是农忙季,也就是拔草之类的轻省活计,只用一个时辰就干完了。
天色还早,何田想着前些天答应过孩子们要给他们吃肉,于是回家换了一身衣裳就去了城里。
买了一块五花肉,一包点心,又添了几样厨房调味料。想着孩子们都是一身破烂旧衣,于是又给家里人各买了两套粗布成衣。
因为是粗布,所以价钱并不是很贵,但即使这样,也把两个孩子高兴坏了。
苗苗已经十岁,早就有了审美。虽说村里人大多数都是穿补丁衣裳,可是衣裳上的补丁多成她这样的也少见。
因此,她平时不爱去村里闲逛。
“爹,要不然还是退了吧?”高兴过后,苗苗想起大伯母的话,“我们要节省,不能把银子全都花了,将来怎么办?”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何田揉了揉她的头,又掏出新头绳和新木簪,“拿去和弟弟分,回头我抽空做几个比这更好看的,以后就不用买了。”
现在他们一家子,束发用的还是草绳和树枝呢。
第135章
有了新的头绳和簪子,苗苗迫不及待想带着弟弟去梳头。
何田:“你俩好好把头发通一通,我去烧水,一会儿都洗澡洗头,然后换上新衣裳。你俩身上的都烂成破布了,以后可别再穿了,我嫌丢人。”
自己的孩子穿得像叫花子,这哪能行?显得他很没本事似的。
苗苗原本还想说身上的衣裳可以留着干脏活时穿,听了这话,便打消了这想法。
她不能让爹爹丢脸。
一家三口痛痛快快地洗了澡,然后换上新衣,看起来都精神了很多。泽生笑嘻嘻地问何田:“爹,什么时候吃肉?”
“我现在就去做饭,你先玩一会儿。”
何田进了厨房,准备做红烧肉。苗苗跟进来打下手,顺便学习。泽生被肉勾引着,也顾不得玩了,跟在何田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
何田的手艺自是没得说,红烧肉香得连苗苗都把持不住,频频看向锅里。
好不容易能出锅了,泽生跑前跑后帮忙拿碗筷,何田装了三碗白米饭,每一碗都压得实实的。
这一顿三人都吃得很饱。红烧肉吃完了,用肉?????汤拌饭也是香喷喷的。
泽生挺着小肚子,一动也不想动。苗苗也撑着了,可她想着还要收拾碗筷,正要站起来,何田又把她按了下去。
“不急,歇一会儿再说。”
苗苗乖乖地坐了回去,一脸幸福地说:“爹,分家真好。要是没分家,我就吃不上肉,吃完饭也不能坐着歇一歇了。”
“嗯。”泽生一脸认真地点头,大姐说得太对了。
“以后我们的日子还会更好。将来啊,我要让你们吃肉吃到腻。”何田许愿道。
泽生很疑惑:“肉怎么能吃腻呢?我不信。”
苗苗显然也不信,何田没有多说,只道:“那你们就等着看吧。”
何田家的后面是一座大山林,林子深处还有各种猛兽,村里人都很害怕它,一般不会进去,最多也就是在林子的外围捡点柴火。
何田把目光瞄向了它。
次日吃过早饭,何田先去地里看了一圈,然后回家带上背篓和大砍刀,准备去林子里走一圈。
苗苗正在打扫院子和鸡圈,泽生在旁边的菜地里捉虫,准备拿去喂鸡。
分家时分了四只鸡,三只是已经在下蛋的母鸡,还有一只小公鸡。何田跟两个孩子说了,以后只要有了鸡蛋就给他们吃,因此两个孩子照顾这些鸡特别有热情。
泽生在菜叶上捉了一条大青虫,他胆子大得很,一点也不害怕,用手捧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鸡圈里。
一扭头看到何田一副又要出门的样子,便随口问了一声:“爹,你去哪儿?”
何田:“去打猎。”
泽生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小跑过来央求道:“爹,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大人们三令五申不许孩子们进密林,越是不许,泽生就越觉得那里很神秘。
“你不能去。”何田低头看他。儿子还没有自己的大腿高,这么小的人儿去了就是拖后腿。
“我要去,我要去!”泽生抓住何田的手臂摇来摇去,使劲撒娇道。
自从搬来这里,远离了动不动就骂人的阿奶和爱使唤人的小姑,苗苗和泽生的胆子大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么唯唯诺诺。
“弟弟,不能去,那里很危险。”苗苗已经将鸡圈打扫得干干净净,一边收起扫把簸箕,一边劝弟弟。
泽生知道他应该听姐姐的话,可是他真的很想去看一眼,于是仰着小脑袋,也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何田。
何田被他的小眼神看得受不了,只好道:“那行,你就跟着去这一次。以后如果我不在,你和姐姐一定不能进去,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肯定听话。”泽生高兴坏了,赶紧保证道。
苗苗没有再劝,有爹在,弟弟肯定不会出事。她虽然没有开口说也想去,可是何田还是问了她一声:“你去不去?”
苗苗心里是想去的,她也有点好奇,于是何田就把两个小家伙全都带上了。
林子外围还好,越往里走就越危险,树木更多更密,庞大茂盛的树冠遮住了绝大部分的光线。野草丛生,足有半人高。因为这些年一直没人进去过,所以连路都没有。
何田尽量挑相对容易走的地方,硬生生劈出了一条路。苗苗此时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满足了,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反而阴森森的让她有点害怕。
“爹,会不会有蛇?”苗苗一脸紧张。
何田单手抱着儿子,点头道:“草丛这么密,林子里潮湿闷热,当然会有蛇啊。”
“要不,我们回去吧?”苗苗有了退缩之意。
“没事,跟着我。”
何田不想空手回去。其实此时他们还在外围打转,只是比平时村民们的活动范围稍微大了一点点而已。
突然,旁边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何田耳聪目明,苗苗还没察觉,他就已经把手里的大砍刀给扔出去了。
用树枝拔|开草丛,只见一只野鸡倒在地上,显然已经被砍刀给砸晕了。
何田走过去,把野鸡提起来掂了掂,还挺沉,估摸着有五斤多。
“哇!”两个孩子高兴坏了。
有了收获,何田就不打算再往里走了。回去的路上,他又抓到了一条无毒的蛇。
泽生死活不肯再让何田抱着他,因为那条蛇就在背篓里。虽然已经死了,可还是让人害怕。
何田只好把他放下来,让他自己走,好在回去的路已经不那么难走了。
何田趁机教育两个孩子:“以后还想不想来了?”
苗苗率先摇头:“再也不想来了。”
泽生也跟着摇头:“不好玩,不来了。”
这里连条路都没有,野草又高又密,里面好像藏着无数会咬人的毒蛇毒虫。以后就算有爹爹在,他也不想再来了。
何田见状非常满意。
回到家,他亲自动手把野鸡和蛇都收拾出来,中午吃鸡,晚上吃蛇,安排得明明白白。
何田做饭比较早,他喜欢正午就开饭,而村里人这个时候往往才准备做饭。
饭快好的时候,阿树跟小石头过来了。
这两个孩子上午去外面捡柴了,他们去的是另一片小林子,期间摘了一些野果。这种果子不仅个头小,口感又酸又涩,但是对村里的孩子来说是难得的零嘴。
何玉娇看不上这些野果,嫌弃不要,所以阿树和小石头才能独享。
何大嫂让他们送一些给苗苗和泽生,所以两个孩子就趁着家里正准备做饭,赶紧来了。
只是没想到小叔家的饭居然都快做好了,站在院子里都能闻见那股扑鼻的香味。
阿树年纪大一些,要更懂事一点,放下野果,拉着弟弟就要回家去。
“别走。”何田忙道,“吃了饭再走。”
“不了,我娘也在做饭了。”阿树乖乖道。
何田看着这两个侄子一身破衣,瘦得像两根竹杆,于是一手拉一个,严肃地说:“谁也不许走。”
何柱是个大人,拦不住也就算了。他就不信了,连两个孩子都留不住?
何田一脸严肃的时候还是很能唬人的,阿树跟小石头都不敢再说话,乖乖地留了下来。
一盆炖鸡端上来,油汪汪的,香喷喷的,阿树跟小石头的眼睛都瞪圆了。
何田笑道:“我去打猎,运气好,碰见了这只野鸡。赶紧吃,不要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话落,又觉得这样说不太好,因为阿树和小石头在家里是没有资格去碰好肉好菜的,除非是何玉娇吃不完剩下的。
何田给两个侄子夹菜,大块大块的肉,把他俩的碗堆得冒尖。当然,他也没忘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饭毕,阿树跟小石头都吃撑了。他俩就像苗苗和泽生第一次吃肉时一样,俱都是满脸幸福的笑。
“小叔,你太厉害了!”小石头看何田的目光如同看一位大将军。
阿树好奇地问:“小叔,以前怎么不见你去打猎?”
要是小叔早点把这本事拿出来,说不定他早就喝上肉汤了。至于肉,得让小姑先吃。
何田笑笑:“以前没分家,但凡有点好东西都要让何玉娇先吃先挑,我不乐意。”
小石头眨了眨眼:“可是爷奶说了,我们以后长大了也要孝顺小姑,不然就是不孝。”
何田:“别听他们的。何玉娇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想怎么宠是他们的事。你们还小呢,孝顺何玉娇还轮不到你们,留给她将来的孩子去孝顺,你们只要把自己顾好就行了。”
阿树若有所思,显然已经听进去了。
倒是小石头还有点不明白,何田继续问他:“刚才那些肉好吃吗?”
小石头乖乖点头,连声说好吃。
何田:“那要是让你把这些肉全都让给何玉娇,而你一口都吃不着,你愿意吗?”
小石头想了想:“不愿意。”
如果爷奶在场,他为了不挨打,会假装说愿意。现在是小叔问他,所以他就老老实实地说不愿意。
“对了,守好自己的东西,不要让坏人占了便宜。”何田摸摸他的小脑袋,又叮嘱两兄弟,“回去后,别跟你们的爷奶说在我这吃过饭了,免得挨骂。”
两兄弟乖乖应了,这才回家去。
他们没有告诉爷奶和小姑,私底下悄悄地跟爹娘说了。
他们一边回味着那顿饭的味道,一边把那盆肉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何柱见状,心情非常复杂。
他身为亲爹,儿子们吃的最好最饱的一顿饭竟然是二弟给的。
何大嫂喉咙发哽,半晌才道:“以后到了饭点,不要去别人家里。”
作者有话说:
宝,保护野生动物,不要吃野味哦~
第136章
被何大嫂叮嘱过后,阿树跟小石头再来找苗苗泽生玩耍,就会早早地回家去,绝不多留。
何田观察了两次,知道两个侄子一定是被大人给教训了。等他们再来时,何田就直接关上大门,除非会飞,否则总要吃点东西才能走。
何田实在看不过眼,两个侄子太瘦了,活像难民一般。他现在有余力,能帮一把是一把。
因为背靠深山,山里的资?????源很多,只是村民们胆小,身上也没功夫,所以不敢进去。
何田就不一样了,野鸡野兔这种小型的自不必说,哪怕遇见老虎,他也能保证全身而退。
阿树跟小石头很想听娘的话,可是小叔给的肉实在太香了,最后两个孩子都没忍住,吃得满嘴流油。
何田每隔两三天就会进山一趟,带些猎物回来。慢慢地,四个孩子都被他养胖了。
村里人也注意到他在打猎,有那好事者便跑去告诉了何老头。
何老头一脸不相信:“胡扯,他哪里会打猎。”
不入深山已经是村民们约定成俗的事,并不是不可以去,而是没人敢去。大家都默默遵守着这个规矩,几十年来也没人打破,没想到突然出现了何田这个异类。
有人说他是在找死,也有人夸他胆子大,更多的人还是在背地里指责何老头两口子老糊涂了。
哪有人为了宠女儿,就把儿子往死里逼的?
这么早把老二赶出去单过,分的全是瘦田,他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可不得冒得性命危险去深山里博一博么?
“我胡扯?我们都看见好几回了。但凡你分他两块肥田,他也不至于这样。”
“我家的事跟你有什么相干?你要是看不惯,就把你的肥田跟他换一换。”何老头恼了。对方又不是族长,他才不想忍着。
那人见他如此胡搅蛮缠,便气呼呼地走了。
何老头把这事告诉老伴,起先何老太还不相信,撇着嘴道:“畜生会打什么猎?野兽猎他还差不多。等着瞧吧,指不定啥时候就缺胳膊断腿了。”
虽然何田已经分了出去,何老太好些天没见到他了,但只要一想到这不孝子分家时仗着有族长撑腰,拿走了家里一半的银子,她就还是气得很。
六两银子啊,够给娇娇买多少好东西了!
“好些人都这么说,还说他家总有肉香味传出来。”何老头想了想,“你去瞧瞧,看是不是真的。”
肉香味?不会是野兔吧?何老太眼珠子一转,娇娇前两天还说总是吃猪肉,有些吃腻了。如果不孝子真打到了野兔,正好拿来给娇娇换换口味。
何老太也不多耽搁,立刻往何田家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边,看到房子外面一圈结实的石墙,顿时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呸!吃饱了撑的,净整这些没用的!”
震惊过后,何老太上前拍门。
原先的院门很破旧,何田重新换了一扇结实的木门。何老太把门拍得呯呯响:“开门,开门!”
泽生正在院子里玩耍,一听见是阿奶的声音,吓得赶紧往屋里跑。
“爹,阿奶过来了!”泽生的小脸上全是恐惧,仿佛外面来了吃人的妖怪。
“没事,不要怕,我去看看。”何田安抚道。
打开门,何田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小老太,冷冷地问:“有事?”
“我是你娘!没事我就不能过来了?”何老太没好气道。
何老太想进去。她知道这不孝子就算打到了野兔也不会乖乖交出来,还是她自己进去翻吧。她推了推何田,没想到对方纹丝不动,仿佛一尊门神似的,牢牢地挡在她前面。
“有事说事,没事我就关门了。”何田寸步不让。
何老太气得就要破口大骂,何田懒得听她废话,当即就要关门,何老太见状连忙用手抵住门板,阻止他关门,道:“我听人说你最近在打猎,娇娇胃口不好,你拿一些给我,也让娇娇尝尝味道。”
“想得美,她要吃就自己去弄。”说完,何田突然笑了,“或者你和爹替她进山打猎也行啊。”
“你真是个畜生。”何老太气得直发抖,用手指着何田,“我和你爹一把年纪了,哪里敢进深山。娇娇又是一个女孩儿,亏你说得出口!”
“我为什么说不出口?我偏不给。”
“我是你娘!你有好东西,难道不应该孝敬给我们?”何老太据理力争。
何田才不惯着她,道:“分家时说得清清楚楚,我以后每年孝敬你们一些粮食就行了。你要是不满,就找族长说去。”
何老太不敢找族长,但也不想放弃野兔。于是她耍赖,打算直接闯进去。
何田不好直接对她动手,于是似笑非笑地说:“我就算给了,你敢拿么?”
何老太动作一顿,仔细瞅着他,越看越觉得这不孝子笑得不怀好意。
他不会在肉里下毒吧?
想到老二之前连亲爹都敢推,似乎下毒也不出奇?何老太越想越不安,到底还是命更重要,于是转身就走。
走了没几步,她转过身,恶狠狠地咒骂道:“你迟早要遭报应,不孝爹娘的东西!”
何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当她在放P。
何老太受了恐吓,之后再不敢上何田家要东西。
何田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隔几天就进深山一趟,不论猎物的大小,总会有一些收获。除了自家人吃的,多余的就拿去城里卖掉,慢慢地也存了一些银子。
这期间,他在山里捡到了奶呼呼的阿宝。
这一世的阿宝依然很通人性,小家伙一进家门就得到了苗苗和泽生的高度喜爱,大概没几个小朋友能抵抗毛绒绒。
等阿宝渐渐长大,便能跟着何田一起去打猎了。它一身长毛,看起来威风凛凛。何田也不遮遮掩掩,村里人都知晓他非常厉害,能在深山来去自如,还收获颇丰。
这一天,何田在深山里猎到了一头白狐。它把何田当成猎物,何田直接拧断了它的脖子。
回村的时候,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这头狐狸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更妙的是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肯定能卖上大价钱。
村民们啧啧赞叹,议论纷纷,这消息如同龙卷风似的席卷开来,不多时便传到了来老何家说亲的媒人耳朵里。
何玉娇跟原剧情里的男主方兴腾已经认识了,两人一见钟情。方兴腾非常喜欢她,他觉得何玉娇虽然是个乡下姑娘,可是养得肌肤雪白,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乡下的影子。
她娇俏可爱,性格也极好,不像他认识的某些城里姑娘,脾气让人不敢恭维。
确定心意后,方兴腾回家缠着爹娘,说想娶何玉娇。
方父方母自然不愿的,他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哪里是乡下姑娘能配得上的?
可是方父方母哪里拗得过独子,方兴腾不仅绝食,还发誓说除了何玉娇,他这一生绝不再娶第二个。
方家父母只好捏着鼻子同意了,于是请了媒人去何家提亲。
提亲的规矩很多,不是一趟就能完事的,媒人这些天在何家和方家来来回回,腿都走细了,鞋子也磨坏了一双。
媒人从何家出来,又去了方家,把准新娘的二哥猎了一只白狐的事情一并说了。
方母满脸惊诧:“白狐?此事当真?”
“珍珠都没这么真。”媒人用手帕捂着嘴笑,“我偷偷去瞧了一眼,可巧何家小娘子的二哥正在院子里收拾那只狐狸,浑身雪白,像大白馒头似的。那是个有真本事的,听说他时常去深山里打猎,一般人谁敢去?怕是不要命了。”
方父闻言,心里思量开了。
默了默,方父状似无意般的开口道:“狐狸难得,没有一丝杂毛的白狐就更难得了。若是何家能把它添进嫁妆里,我们这边的聘礼也可以再加一些。”
方母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正好给女婿做件大氅,若是料子有多的,再给我家大姑娘添个围脖。”
方母生了一女一子,儿子便是方兴腾,女儿早些年进了县太爷的后院做妾,生了一个儿子。有子傍身,地位还算稳固。
方家本是商户,托了大姑娘的福,这些年生意十分好做。
“这可是件好事,保管县太爷喜欢。”媒人笑着吹捧。至于方母的女儿只是一个妾,就敢把县太爷称做女婿,媒人识趣的略过不提。
得了方家的示意,次日媒人又去了何家。
最近何老头跟何老太是既激动又兴奋,因为他们的女儿娇娇,就要嫁去一户好人家了!
那可是城里的大商户方家啊!是跟县太爷都沾亲的人家啊!
何柱也替妹妹高兴,只有何大嫂一直冷眼旁观。
何老头听说了男方的新要求,不假思索就答应下来了。
媒人也没起疑,毕竟这是白狐主人的亲爹,难道还有儿子能拒绝亲爹?
媒人笑眯眯地去方家复命,方父方母看在白狐的份上,对何玉娇的嫌弃也少了一两分。
何田不知道有人在打他的主意,不过他向来动作很快。猎到白狐的第二天就去了城里,卖给一个过路的商人,得了五百两银子。
白狐难得,可遇不可求,平时拿着银子也买不到。那人得了白狐也不四处显摆,生怕招人眼,引来贼人抢夺,于是火速出城赶路去了。
送走媒人,何老头屈尊来到老二家,直截了当地叫何田把白狐送给妹妹做添妆。
作者有话说?????:
保护野生动物,不要吃野味哦。
第137章
“你妹妹许了一户好人家,是在城里做生意的,铺子都有好几间呢。就连县太爷都是男方家的亲戚,时常走动的。男方家很看重你妹妹,给的聘礼很足,既体面又实用。”
一想到聘礼里的金银首饰和上等衣料子,何老头就笑得连牙肉都露出来了。
“你妹妹的嫁妆也不能太薄了,免得被男方家看不起。你是她二哥,本就该出一份力。要不是你拿走了家里一半的银子,我也能置办出一副像样的嫁妆来。虽然跟男方家给的没法比,但在乡下来说也算是顶顶体面的了。”
何田眉峰一挑,这意思是要怪到他头上?
何老头又道:“我也不要别的,你刚猎到的那头白狐,就给你妹妹做添妆吧。”
来之前,何老头信心十足。虽说老二不讨他欢心,还被早早地分家出去单过。可是唯一的妹妹要嫁人,于情于理他都该表示一下。
他也不要老二把六两银子还回来,只不过要那头白狐罢了。再说了,白狐又不是老二自己养的,是在山里猎到的,等于一个子都没出。这不比还六两银子更好?
虽然何老头一把年纪了,又宠女成魔,但说起心机,还真是不多。他心里的所思所想,全都表现在脸上。
何田见状,真的很想问他一声:是谁给你的自信?
“想要那头白狐啊?”何田问道。
何老头双手负在背后,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信心。仿佛只要他一开口,何田就会立刻将白狐双手奉上。
何田轻声笑了,故作遗憾地说:“你来晚了,早就被我卖给别人了。”
“什么?”何老头瞪大眼睛,声音提高好几倍,“卖了?卖给谁了?”
“一个过路的商人。”
何老头失去了镇定,开始慌乱起来:“赶紧去把它要回来!”
这可是亲家指名要求的,况且他已经答应了。要是言而无信,娇娇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
“走走走!你领着我去,我们赶紧把东西追回来。”
何老头伸手去抓何田的胳膊,想拉着他立刻出发。何田往旁边一躲,嘲讽道:“你没听见我刚才的话?早几天就卖给了一个过路的商人。人家早就走了,如今去哪儿找?”
“你!你为什么不多留几天?”何老头气得脸色涨红。
何田:“我又不会制皮子,留着它发烂发臭?自然是越早卖越好。”
何老头用吃人的眼神瞪着何田,好半天又道:“既然这样,那你把分家得的六两银子拿出来,给你妹妹做添妆。”
白狐没了,追也追不回来。只能多给娇娇准备一点压箱底银子,万一亲家迁怒,不许她吃饭,好歹手里有银子,可以自己买东西吃。
“这是我的银子,为什么要给她?有多少米就煮多少饭,别打肿脸充胖子。”
“对了,你卖白狐的银子呢?”刚才何老头是气糊涂了,这会儿才想起这个问题。
他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听村里人说那白狐皮相极好,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说不定老二现在手里有好几十两呢!
如果把这些银子拿出来给娇娇做嫁妆,那该有多么体面啊!
然而,何田并不想拿出来。
“我卖的银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只要每年的孝敬粮不会少就行了。”何田说道,“至于添妆……”
从内心来说,何玉娇成亲,何田半个铜板都不想出。不过他目前还住在村里,也不能做得太绝情。
“其他亲戚给多少,我就给多少。”
何老头闻言,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家的亲戚全是穷的,个个都是乡下人,能随多少礼?何老头万万没想到老二如此小气抠门,怒吼道:“你是她二哥!”
“我已经分家另过了,再说又不是不随礼。”何田冷笑,“何玉娇占了这么多年的便宜,我没去男方家说她的坏话已经是她的福气了。”
这是威胁恐吓吧?但确实把何老头给吓住了。他仔细看着老二的脸,想从中看出一丝虚张声势。可惜,他看到的只有何田无情的冷笑,没有一丝一毫的亲情与留恋。
“算你狠!”何老头不像他老伴那样专骂下三路,只是这三个字不足以驱散他心里的憋屈,忍了忍又加上一句,“干脆你也别来喝喜酒了,也不缺你一个!”
说完,自觉扳回了一城,甩着手走了。
“不来就不来。”何田默默道。
有了这句话,正好不用去了,还能省下一份随礼。
等到三媒六聘走完,不知不觉就到了何玉娇成亲的日子。
这一天,何家非常热闹,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何柱忙着招呼客人,何大嫂则在厨房里帮忙。有人注意到何家老二居然没来,便去问何柱是怎么回事。
何柱心里是有些埋怨爹娘的,妹妹成亲的日子,居然不让二弟上门,这做得也太绝情了。
为了面子,何柱只好谎称二弟身子不舒服,所以才不能来。至于旁人信不信,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何玉娇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含羞带怯地坐在床上。
一想到嫁妆里没有白狐,何玉娇就恨极了何田。不叫二哥来喝喜酒,何玉娇举双手赞成。
这么喜庆的日子,她实在不想看见自己讨厌的人。
到了吉时,方兴腾前来迎亲,何玉娇坐在花娇里,摇摇晃晃地跟着他往夫家去。
何老太哭成了泪人,眼睛肿得像桃子。何老头也心酸难忍,流了两滴眼泪。
喜宴结束,村民们陆续散去。何老头跟老伴坐在院子里,长吁短叹,仿佛被人挖走了心肝一般。
何柱干巴巴地劝了一句,何大嫂一声不吭,她忙着呢,这么多收拾的东西,就连两个儿子都在帮忙,她实在没功夫去安慰公婆。
何玉娇的新婚之夜还算愉快,次日敬茶的时候,公公婆婆都板着一张脸。
不用猜,必定是因为白狐的缘故。
好在方兴腾跟她感情正浓,帮着说了几句软话。看在儿子的面上,方父方母虽然面色不善,到底也没把何玉娇怎么着。
三天后回门,方母准备的回门礼很普通。如果她儿媳妇是城里的姑娘,估计就生气了,觉得夫家不看重自己。
但就是这么一份普通的回门礼,对乡下人来说,那已经很了不起了。
何老头跟何老太笑得见牙不见眼。原先女儿的穿着打扮在村里就是头一份的,如今嫁进方家,又另换了一副装扮,一身粉红绣金线锦裙,头上插着亮闪闪的金钗,耳边垂着一副白玉坠子,手腕上的金镯子更是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这下子,别说和乡下的姑娘相比,只怕城里的太太小姐也比不过。
况且,女婿瞧着也是个会疼人的,看到娇娇嫁得如此好,两口子兴奋得如同饮了仙露。
何老太今天很大方,杀了家里两只鸡,又提前在城里买了一块猪肉。她要陪着女儿说话,于是厨房这摊活儿全压在何大嫂一个人身上。正忙得不可开交,何柱走进厨房。
“你怎么不陪着姑爷说话?”何大嫂面无表情地问道。
她的声音听起来一丝热情都没有。小姑子出嫁,把家里的银钱全部花光了。公婆还怕她在夫家过得不好,卖掉家中一大半的粮食,就为了多给小姑凑一点压箱底钱。
如今家里剩下的粮食不多了,距离下一次收成还有好几个月,全家人都得省吃俭用。
今天为了招待小姑和姑爷,公婆还杀鸡和借钱买肉。一想到这,何大嫂就没好气,实在欢喜不起来。
“有爹娘陪着呢,我在不在有什么要紧。”何柱看了一眼锅里快要炖熟的鸡肉,突然说道,“你悄悄的盛半碗出来,我一会儿给二弟送去。”
何大嫂停下手里的动作,惊讶地看了过来:“娘会发现的,到时又要挨骂。”
“没事。娘的心思不在这里,她恨不得把妹妹刻进眼珠子里呢!”
何大嫂依言盛了半碗出来,专挑鸡身上不明显的部位。何柱趁着爹娘都在堂屋里陪妹妹妹夫说话,用衣袖遮着碗,一溜烟的来到何田家。
何田没想到老实木讷的大哥,居然会做出偷吃食的举动,不由地挑了挑眉。
“多谢了。你的胆子怎么变大了?要是让爹娘知道,他们又该骂你不孝了。”
何田这话阴阳怪气,偏偏何柱没听出来,还认真地解释道:“这些天我算是看明白了。爹娘实在不应该卖粮,今天的猪肉都是借钱买的。卖了粮,我两个儿子将来吃什么?”
何柱在何田的影响下,心里已经对爹娘偏宠妹妹有了一丝不满。他能接受把家里的存银全部给妹妹做嫁妆,可是为什么还要卖粮呢?
家里还有那么多张嘴巴等着吃饭,爹娘压根不在意,一心只担忧妹妹过得好不好。
何柱再老实,也不愿意让自己的两个儿子饿死的,这是他的底线。
何田把碗接过来交给苗苗,让她和泽?????生一起吃。
阿宝闻见了鸡肉的香味,在何田脚边转圈圈。何田低头看了它一眼:“你也去。”
苗苗笑嘻嘻地说:“阿宝,快来。”
阿宝摇着尾巴跟着苗苗进屋,何田这才看向何柱:“大哥,你早就该想通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疼,要是你都不疼阿树和小石头,那还有谁疼他们呢?你真该跟爹娘学学,看他们是如何疼何玉娇的。”
何柱干笑一声:“阿树跟小石头最近都长胖了好些,我知道这都是你的功劳。怪我这个亲爹没本事,还是你当叔叔的经常给他们吃肉,不然他们也不会长胖。”
“那是我侄子,我乐意。行了,你也赶紧回去。以后不要事事都听爹娘的,多想想大嫂,想想你的两个孩子。要是家里没粮了,你就来找我,我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一家子饿死。”
何柱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爹娘和妹妹只会在他身上索取,只有二弟才是真心为他着想的。
第138章
成亲一个月以后,何玉娇甜蜜平静的生活起了波澜,原因是婆婆时常接张家姑娘过来玩耍。
张家姑娘名叫张月婉。张家同为城里的商户,跟方家算是门当户对。方母原先相中的儿媳妇就是张月婉,不仅模样好,嘴巴也甜。而且,张家说了,以后会给女儿陪嫁一间铺子。
要是儿子能娶了张家姑娘,不仅多得一间铺子,两家人还能在生意场上互帮互助。这么好的一门亲,偏偏兴腾就跟中了邪似的,闹着非要娶何玉娇不可。
方母就这么一个儿子,不依着他还能怎么办呢?
原本她以为张家该恼了她了,没想到月婉对儿子一片痴心,私底下暗示说她愿意做妾,只求能陪在兴腾身边。
这可把方母高兴坏了。
她本就不满意何玉娇,哪怕何玉娇生得再白净,骨子里也带着股泥土味儿。她恨不得立刻就将张月婉迎进门,只可惜张家姑娘到底不是没有见识的乡下人,就算做妾,也不会上赶着,至少明面上要摆出一点姿态来。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最近方母时常派人去请月婉过来玩,不仅送她首饰和衣裳料子,还常常制造机会让她跟儿子相处。
何玉娇就算再蠢笨,也瞧出了不对劲。
她跟方兴腾哭啊闹啊,方兴腾赌咒发誓说他不喜欢张月婉,全都是母亲一厢情愿。可方母毕竟是方兴腾的亲娘,如果她做主给儿子纳妾,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因此,最近这些日子可把何玉娇忙坏了,既要笼络丈夫,又要跟婆婆和张月婉斗智斗勇。
没几日功夫,何玉娇就变得憔悴起来。
这日,何老头夫妻俩进城去看望女儿。为了不让亲家说嘴,笑话他们空着手上门,即便家里还欠着别人的银子,何老头还是又借了一篮子花生,又去菜地里摘了些瓜果蔬菜,然后提着往方家而去。
“我的娇娇,你这是怎么了?”何老太见女儿眼底一片青黑,顿时就跟被挖了肉似的,心疼得嗷嗷叫。
何老头皱着眉:“不会是叫你干活了吧?他家不是有丫头下人吗?”
整日勾心斗角,实在是累人,何玉娇从小就没受过这种苦。一看到爹娘,她再也忍不住了,扑到何老太怀里轻声哭了起来。
何家夫妻俩哄了她很久,何玉娇总算不哭了,然后把事情说了一遍。
何老太听完就怒了:“我们娇娇这么好,女婿还纳什么妾?别的姑娘能比得上我们娇娇一根手指头?”
“也怪不了女婿。你没听见么,都是亲家母的主意。”何老头叹了口气,“亲家母一个妇道人家,管得也太多了。”
恰好方母听下人说亲家来人了,便想着过来打声招呼,没料到竟会听见这话。
方母气冲冲的一把推开虚掩着的门,大声喝道:“这里是方家!还轮不到外人指点!”
何玉娇没想到自己在背后说坏话,竟然会被婆婆听了个正着,吓得往何老太怀里缩了缩。
她这个害怕躲避的动作,彻底勾起了何老太的护女之心,当即起身,将袖子一卷,然后指着方母破口大骂。
何老太骂人很脏,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不敢骂的。方母哪里听过这些污言秽语,当即气得浑身乱颤,眼看就要昏倒过去,被一旁机灵的婆子赶紧给扶走了。
亲家母败走,何老太得意洋洋,对何玉娇说:“以后她再欺负你,我还上门来骂她!”
何老头皱着眉,跟着道:“女婿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叫你两个哥哥打上门来。你不要害怕,你是有娘家的人,缺什么就跟我们说,我和你娘总不会叫你失望的。”
何玉娇愣愣地点点头,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果不其然,方兴腾回来后先去正院给爹娘请安,呆了很久才出来,回到小院时脸色很难看。
何玉娇眼里含着泪,怯生生地看着他。
方母在儿子面前狠狠地告了一状,又有婆子活灵活现地学了何老太是如何骂人的,方兴腾听得耳朵都疼了。
怎么会有如此粗俗无礼的人?
他本来不想给妻子好脸的,还想让她回娘家一趟,劝她的爹娘以后莫要如此行事,太丢脸了。
可是一看到何玉娇含泪的双眼,方兴腾心里一软,把人搂进怀里,好好地安慰了一番。
那些话是岳母骂出来的,跟娇娇又有什么关系呢?
*
何老太趾高气昂地回到何家村,实在压抑不住炫耀之心,于是连家门都没进,直接去村里找人闲聊。在她的嘴里,何玉娇就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孩儿,哪怕高嫁了,亲家母也不能欺负她。
何老头也没闲着,他找到何柱,吩咐道:“以后每隔十天,你就去城里一趟,看看你妹妹,免得亲家以为我们家没人。他们要是想仗着自己有钱,就欺负娇娇,我是不依的。”
“对了,叫上你二弟和你一起去。”
何老头没有亲自跟何田说,他也知道自己跟老二的关系已经闹僵了。不过好在老大跟老二感情好,只要老大开口,老二多半会答应的。
于是,何柱就跑来找何田。
何田听完后,先回忆了一下原剧情。
原剧情里并没有提及何老太上门骂人的事,也许是没有写出来,也许是因为他的加入导致剧情发生了改变。
何田也没有多想,对何柱说:“我是不会去的,我劝你也别去。家里那么多活儿,还要养孩子呢,哪有闲功夫去给别人撑腰。爹娘疼何玉娇,让他们自己去就行了。”
何柱一想也对。
家里没多少存粮了,下一季的收成就格外重要。他侍弄庄稼都忙不过来,哪有空天天去城里?
回到家,何柱鼓足勇气拒绝了他爹。
何老头两口子万万不敢相信,老大居然也开始忤逆爹娘了。
何老太扯着嗓子一顿臭骂,又狠狠地打了何柱几巴掌,就连何老头也踹了他一脚。
何柱默默地忍受了,既不还嘴也不还手,但就是死活不松口。
何老头夫妻俩气得要死,何田听说后,特意去夸了何柱一番,弄得何柱怪不好意思的。
两个儿子使唤不动,何老头跟何老太只好亲自上阵,隔几日就要去方家看看女儿。
这两人在乡下呆惯了的,言行举止粗鲁,又不擅长观言察色,方母为了勾起儿子的愧疚心,故意去引何老太骂自己。
果然,几次过后,方兴腾心里的愧疚感越来越重。他倒不是后悔娶了何玉娇,而是有些嫌弃岳父母上不了台面,让自己亲娘受了许多委屈。
方母趁热打铁,亲自操持着把张月婉抬进来给儿子做妾。
在原剧情里,何老太夫妻俩来方家并不频繁,多数都是何柱两兄弟上门看望,然后回家一五一十地把妹妹的近况告诉爹娘。
何柱两兄弟性子老实,哪怕方母眼里明晃晃的全都是嫌弃,他俩也不会生气,更加不会对方母口出恶言。
如今情形不一样了,何老头夫妻俩在方家淋漓尽致地展示了自己的粗俗无礼,方兴腾心里愧疚,于是便默许了亲娘的纳妾行为。
原剧情里,张月婉坐着一顶小轿进了方家,没有喜宴,也没有热闹。如今,方母想把张月婉抬起来跟儿媳妇打擂台,恨不得把纳妾当成娶妻来办,不仅置备了酒席,还赏了下人们两个月的月钱。
张月婉一时风头无两,虽然方兴腾顾忌何玉娇的情绪,暂时还没跟她圆房。可是她得婆婆喜爱啊,再加上她手里银子多,打赏下人非常大方,所以下人们也很巴结敬重她。
何玉娇过得苦不堪言,几乎每日都会背地里哭上一场。
何田压根不关心何玉娇过得如何,反正只要不来刮自己的血肉就行了,她过得是好是坏都跟自己没关系。
何田最近有点发愁即将到来的土匪。
原剧情主要围绕着何玉娇展开,全是些情情爱爱,讲她如何跟方兴腾相识相爱,后期又如何获得公婆的?????认同与喜爱。
至于土匪,只说他们是一群为生活所迫而聚集起来的流民,洗劫了几个村庄,闯进城里,杀死了在方家保护妹妹的何柱两兄弟,还顺手杀掉了张月婉,最后被官兵给捉住了。
信息实在太少,何田不能主动出击,只能被动等待。
又过了几个月,地里终于再次迎来收成。这期间,老何家险些断粮。何田主动将今年要孝敬给爹娘的粮食送过去,才算解了何柱的燃眉之急。
刚收成完,大伙儿正忙着把粮食装仓,突然传来了土匪的消息。
本县地广人稀,最南边的一块地方受了天灾,地里颗粒无收,县太爷又不管他们的死活,于是这伙人只好抄起家伙决定自救。
他们自救的方式就是打劫别的村子,然后再冲进城里,杀掉县太爷那个狗官。
这伙人一路走一路抢劫打杀,消息传到何家村时,他们已经在百里开外了。
何田听说后赶紧去找族长,希望族长能重视起来,把村民们聚集在一起,齐心协力保护何家村。
谁知族长压根不相信,摇着头笑叹道:“这都是以讹传讹,谁亲眼见着了?这么远的距离,芝麻也能传成西瓜。再说了,就算真有土匪,官府早就出动了,他们又不是吃闲饭的。”
何田:“可我听说……”
族长打断他的话:“你是男子,莫要像个妇人一样。与其整日担心这没影儿的事,不如去地里多干点活,别弄得人心惶惶。”
第139章
确实,何田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伙土匪的可怕,所有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的。但剧情里,这伙人确实干了很多坏事,最后还冲进城里抢劫杀人。
从族长家出来,何田找到何柱,对他说:“大哥,你赶紧把多余的粮食卖了,都换成银子。”
何柱一听就明白弟弟在说什么,最近村里人议论最多的就是这件事。
“二弟,你真的相信了啊?”何柱笑了,“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相信这种事。传说土匪有一千多人,经过的地方鸡犬不留。这也太假了,要是真有这么多人,官兵早就去镇压了。二弟,你别信。”
传言就是有这种力量,越传越夸张。但是,当它夸大到某种不可思议的程度,人们反而不相信了。
何田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只好板着脸:“大哥,那你信不信我?”
何柱没想到二弟会这么严肃,愣了一下,点头道:“我自然信你。”
“既然你信我,那就赶紧把粮食卖了,换成银子也好随身藏着。万一土匪来了,一仓的粮食你背都背不走。”
“可是……”何柱挠挠头,“万一他们不来呢?将来家里人吃啥?”
何田:“有银子,还怕买不到粮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何田过于严肃,一时间把何柱给震住了。他想了想,觉得二弟说得也有道理。
“行,我听你的。”
二弟比他聪明,做事也比他果敢。要不是有二弟在前头做榜样,只怕他到现在都还学不会拒绝爹娘呢。
接下来,何田又去村子里走了走,跟每一户都聊了聊。最后,有一大半的人听取了他的建议,把原本要储存起来的粮食都卖了。
剩下的那一小半人,则是在听说土匪已经到了几十里外之后,这才着急忙慌的把粮食驮到城里去卖。
几十里路,如果走得快,大半天的功夫就能到。也是因为距离近了,传说中遭遇抢劫的村庄变得有名有姓起来,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有一场灾难正在靠近。
何家村位于去城里的必经之路上,族长派了两个青壮年,去城里的县衙求助。
县太爷没见他们,只出来一个衙役,说了两句冠冕堂皇的话,然后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回到村,两人老老实实地告诉族长,族长叹息道:“看来是指望不上了,我们得自己想办法。”
族长把村里人聚集到一起,商量该怎么办。
有人说不如去城里躲一躲,有人立刻反对,万一这伙土匪最后闯进城了呢?到时城门一关,里面的人就成了瓮中之鳖。
有人提议不如去深山躲一躲,又有人反对。如今村里就何田一个人能在深山来去自如,村里这么多人,还有老幼妇孺,深山里潮湿闷热,又有毒虫猛兽,和土匪的危险程度不相上下。
何田一直没出声,这时才开口道:“我家房子大,外面又有一圈石墙,不如先让老人孩子和妇人,去我家躲着。其他的青壮年,拿上你们最顺手的武器,土匪要是敢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就杀一双!”
说这话时,何田眼神冷酷,身上气势尽显。
旁人见了都大吃一惊,不过转念一想,毕竟何田是连深山都敢进的男人,有些威严凶狠也很正常。
村里人住的都是土房子,只有族长家的院墙上混了几块砖头,说到结实,都比不上何田家的石墙。
这项提议获得了村民们的一致赞成,纷纷夸奖何田,就连族长也说:“我如今老了,这一次你们都听何家老二的。”
众人赶紧回家收拾,把重要的东西全都带走。何大嫂跟何柱也在忙着收拾整理,何老太却没有动。
何柱见了,忍不住催促道:“我的亲娘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再不收拾土匪就要打来了!”
家里的粮食几乎都被何柱给卖了,只留下了够吃一两个月的。他是背着爹娘去卖的,所以何老太还在跟他生气。
何大嫂见婆婆不出声,于是小声问丈夫:“家里剩下的粮食也搬到二弟家去吧?还不知要在他家躲多久,人总要吃饭的,总不能吃二弟家的粮。”
“嗯,你说得对。”何柱点了点头。
有这种想法的不独他们,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家里剩下的粮食不多,但也不想留给土匪吃,全部带走,正好当做自家人的口粮。
“哼!”突然,何老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斜着眼睛说道,“你们怕死就赶紧滚,我和你爹是不怕的。我们就呆在家里,土匪见了我们两个老家伙,要杀要打也随他们了。反正儿子不孝,我和你爹也活够了,不想活了。”
“娘!”
何柱急得直跺脚。娘说这话实在是挖他的心,就算他不满爹娘太宠妹妹,但也不会希望爹娘死在土匪手里。
何大嫂想了想,以为公婆是在摆架子,不想主动向二弟低头,盼着二弟能亲自来接他们。于是她劝道:“爹,娘,二弟现在正忙着呢,族长把这事交给了他,各处都要他安排。娘,你快收拾一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不走!”何老太看也不看儿媳妇。
“我也不走。”何老头跟着说道。
何柱跟妻子劝了他们小半个时辰,何老太依然不改主意,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死活不肯挪动一下。
何柱急得不得了,直接上手了,想着无论如何先把爹娘弄到二弟家去。谁料他的手还没碰到人,何老太就往地上一躺,开始打滚撒泼嚎骂。
何柱吓得再也不敢伸手,只能干巴巴地苦劝。
别人家早就收拾妥当,拖家带口地赶去何田家躲起来了,就只有老何家,还在这里劝老人呢。
何田领着几个青壮年,挨家挨户查看,来到老何家时,他在外面听了几句,然后一脚踹开大门,对何大嫂说:“嫂子,你赶紧带两个侄子先过去。”
“好。”何大嫂一见二弟来了,心里顿时就安稳了。她背起一筐粮食,阿树跟小石头怀里抱着鸡,往何田家而去。
“爹,娘,你们走不走?”何田问道。
何老太梗着脖子回答道:“不走!你求我我也不走!你个不孝子,天打雷劈的东西……”
何老太纯属是骂人骂成习惯了,嘴巴比脑子转得还快。
何田可没有何柱那样好的耐性,当即转身就要走,一副不想管他们死活的样子。
何老头急了,赶紧出声道:“老二,你要我和你娘搬过去也行,你跟老大现在就赶去城里。我听人说了,那些土匪不是人,杀人如同杀鸡。你妹妹哪里见过这些,肯定吓坏了,你跟老大赶紧去城里保护你妹妹。”
“我去干嘛?方家那么多下人。”何田似笑非笑地说道。
“唉!”何老头跺着脚,“那些下人好吃懒做惯了的,力气还比不上我。况且土匪一旦进城,他们自保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主子。只有你和老大去了,我才放心。”
“是啊是啊。”何老太帮腔道,“你和老大立刻就走,等你们走了,我和你爹就去你家躲着。”
何田冷笑,不再看这两个老家伙。他转头看向何柱,问道:“大哥,你要去么?”
“我……”何柱结巴了。
他本来是想听爹娘的,妹妹虽然从小就被偏宠,可她到底是个女孩儿。遇见土匪,哪里有自保的能力?
可是,二弟明显不高兴,弄得何柱一时不敢回答。
何田提醒道?????:“你要是走了,大嫂和两个侄子谁来保护?”
何老太生怕老大会被老二撺掇着不去,跳起来道:“老二家那么结实的石墙,谁闯得进来?再说还有我和你爹呢。”
“老大你放心去城里。”何老头点头附合,“我和你娘虽然年纪大了,可是村里这么多族人,不会不管我们的。”
何柱的脸色有些松动,何田趁着他还没开口答应,又道:“谁家没老人孩子?一旦乱起来,还顾得上别人?大哥,我先跟你说清楚,一旦土匪进村,我是顾不上两个侄子的,毕竟我还有一双儿女,实在管不过来。你要是觉得爹娘能护住你的孩子,那你就放心地去。”
何柱扭头看了爹娘一眼,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自己都跑不快,哪里还保护得了孙子?
何田火上浇油:“若是大嫂和两个侄子不幸死在土匪手里,你正好可以再娶一个。就是不知道我那两个苦命的侄子,会不会重新投胎到你家。”
何柱顺着他这话想象了一下,顿时咬紧牙关:“爹,娘,儿子不孝,实在是顾不上妹妹了。”
“你这个天杀的!”何老太顺手抄起一根棍子,扑过去要打何田,“你把老大都带坏了!要不是你,老大能变得这样不孝?”
何田自然不会乖乖站着挨打,麻利地往旁边一躲。何老太一击不中,调转方向还想追着打,却被族人们给拦住了。
本来这种家务事,旁人不该插手的。何柱也就罢了,偏偏何老太想把何田给支到城里去。何田要是走了,村里人怎么办?整个何家村,最能打又最有胆量的就是何田了。他是这次抵抗土匪的主心骨,万万不能走啊。
村民们一边拦着何老太何老头,不让他们对何田动手动脚,一边又派人赶紧去请族长过来。
孝字当头,有些话何田不好说,族长却说得。
族长已经在何田家里了,正忙着分派屋子,听说这事,他顿时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大骂道:“混账!上次分家我就说过,让他俩别太宠着女儿,不把儿子当回事。现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还想把两个儿子都打发到城里去,他安得什么心!”
众人都明白何田的重要性,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第140章
族长领着几个壮年男丁,来到何家,也不听何老头夫妻俩的狡辩,直接吩咐道:“何田,带上你大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里耽搁了。”
面对族长,何老头夫妻俩都有些惧怕。可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候,对女儿的担忧超过了一切。
何老头梗着脖子说道:“族长,不是我不懂事,实在是娇娇一个人在城里,我放心不下啊!”
何老太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我只要一想到娇娇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我这心啊,就像生生被人挖出来了似的。”
“你们两个打什么主意,我不管。总之,何田跟何柱不会离开村子。”族长板着脸,“现在大家都搬到何田那边去了,你们要来就赶紧来。”
族长说完,叫一起来的人帮何柱搬东西。人多力量大,何家值钱的物件一个不留,就只有何老太那屋没人去碰。
族长懒得多看他们一眼,招呼人走了。
何老太在院子里拍着大腿嚎哭:“老天爷啊,求你睁开眼睛吧。降下几道雷,劈死我那两个不孝顺的儿子,白养他们一场了……早知如此,当初养鸡养狗,也不该养他俩……”
何老头也怒了,赌气似的大声道:“他们不去,我去!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去城里找娇娇!”
何田一行人还没走远,何柱听见这话,脚步停了下来。
族长一眼就看出何柱的想法,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由得他们去!”
何田跟着说道:“大哥,你怎么拦?除非你肯代替爹娘进城。想想大嫂,再想想你的孩子。”
何柱用袖子抹了抹眼睛,然后迈开步子,艰定不移地跟着众人一起往前走。
何田现在所住的屋子原先属于老童生家,面积很大,当初他们家修房时童生还小,家里银钱充足,因此把院子修得很大。只不过随着年深日久,渐渐破败下来。
何田接手后,每一处都修补加固过,弄石墙时还把旁边的一块菜地给圈进去了,因此面积显得更大了。
村里人全都搬了过来,把所有的屋子弄成大通铺,男女分开。实在住不下的,就去院子里打地铺,这样才勉强塞下一个村的人。
何田见众人都安顿好了,便领着村里的青壮年出去巡逻。在村口遇见几个逃难的,据他们说,土匪的人数已经有一千五百人之多了。
何田是不太相信这个数字的,不过土匪这一路上说不定真吸收了新成员,比如那些爱偷鸡摸狗、品德低下的。
看方向,那几人是要逃往县城的。在他们看来,离县太爷越近就越安全。因此只是说了几句,就急忙赶路去了。
村民们吓得瑟瑟发抖,何柱也有点慌:“二弟,这……我们能斗得过他们不?”
“怎么不能?”何田斜看他一眼,“土匪也是人,也长着一个脑袋两只眼睛,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妖魔鬼怪。”
“汪!”阿宝把尾巴摇得飞起,一身毛毛被风吹得轻轻拂动。
“你看,你还没我家阿宝镇定。”何田打趣道。
有一个村民笑了起来,自嘲道:“也是,阿宝也是进过深山,见过世面的狗。”
何柱不想被一条狗比下去,握紧手里的斧头,咬牙道:“虽然我没杀过人,但是我杀过鸡。土匪要是敢伤害我的妻儿,我就跟他们拼了!”
“对,保持这股气势。不要怕他们,大不了一命换一命,总不能叫他们伤害我们的家人。”何田打气道。
一时间村民们群情振奋。
何田继续领着众人在村里巡逻,路过老何家时,何老太正在院子里。
之前说得斩钉截铁,这两人也没急着进城,大概是知晓自己去了用处不大,特意留点时间给两个儿子反悔呢。
何老太看见阿宝,顿时眼前一亮,快步走出来,理直气壮地对何田说:“你和老大不孝顺,不听爹娘的话,迟早要遭雷劈!既然你俩都不肯去城里,那就把这条狗借我用一用。”
阿宝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它体型很大,四肢粗壮,一张嘴犬牙就闪着锋利的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再加上何田每回进深山都带着它,久而久之,阿宝就变得更威猛了。
何老太算盘打得好,这条狗一看就很厉害,没准能当个人使。牵到城里,让它挡在娇娇的前面,那多好啊。
不等何田回答,何老太就冲屋里喊道:“老头子,赶紧拿条绳子来拴狗!”
何田笑了,慢悠悠道:“你试试看,看它会不会跟着你走。”
何老太有点怕,不敢上手,但是何老头不怕。他拿着绳子走过来,阿宝立刻吡牙,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何老头看着它那两颗尖牙,心里慌乱了一瞬,很快又镇定下来,继续向阿宝靠近。
两个儿子都在跟前,他们总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狗咬吧?
因为一直住在村里,所以阿宝是放养的,何田从来没拿绳子拴过它。但私底下早就教育过了,不许阿宝随便咬人。
何老头还在靠近,突然,眼前闪过一道金光。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的袖子已经被狗给咬住了。
阿宝轻轻一扯,何老头的袖子就断成了两截。
何老头有点害怕了,这条狗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连看都没看清楚。而他的两个儿子,全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阿宝吐掉嘴里的半截袖子,继续朝着何老头恶狠地吡牙。
何老头不敢再动了。这畜生也不知怎么长的,一身黄毛,就四个爪子和尾巴尖尖上那一点是黑的。尤其它定定地盯着你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仿佛是被猛兽给盯上了。
何田凉凉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故意招惹它,要是被它咬了,我可不负责。”
何老头知道两个儿子里就数老二最心狠,于是朝老大看过去。何柱没有跟他对视,而是把头扭到了一边。
“呸!两个孽种!”何老头拿着绳子,恨恨地回了屋。
后来,族人们轮番去劝了何老头好几回,但他太固执了,一口咬定如果想让他留下来,他的两个儿子就必须去城里。
渐渐地,村里人也不想管他们了。
一个时辰后,在村口处值守的人跑来告诉何田,说他的爹娘提着两个大包裹,往城里去了。
何田正跟何柱坐在一起休息,阿宝就趴在他脚边。何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阿宝的背,闻言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何柱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叹气道:“没多久天就要黑了,这……”
一旁的村民回道:“天要下雨,你能管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
“劝也劝过了,他们死活不?????听,我们有什么办法?”何田不想多说,起身去看孩子。
苗苗和泽生一直跟何大嫂呆在一起,何大嫂一见他来了,忙道:“二弟,你不用担心,我会看好孩子们的。”
泽生年纪小,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只是觉得全村人都来他家里住,好热闹。苗苗已经懂事了,眼里藏着恐惧。
何田一边抱一个,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安慰道:“别怕,有爹在,一定不会叫坏人闯进来的。苗苗,你要看好弟弟,听大伯母的话。”
村里人已经商量好了,如果情况不对,就叫孩子和老人躲到地窖里去。
何田家里不仅有两个地窖,院子的角落里还有一口井。这还是当初老童生家因为住得远,取水不方便,特意打的井。
“嗯。”苗苗重重点头,“爹,你也要小心,千万不要有事。”
苗苗的眼圈红了。她和弟弟只有爹了,万一爹有个三长两短,她和弟弟怎么办?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何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进深山都多少趟了,还会怕土匪?他们总不会比猛兽更厉害。”
苗苗没见过活的猛兽,于是便想到了阿宝。村里这么多人,除了爹,其他没一个能打得过阿宝。
这么一想,苗苗的心略略安定下来,叮嘱道:“爹,你一定要把阿宝带上,别让它离了你身边,它能帮上忙的。”
“我知道。你们就在屋里躲好,轻易别出去。尤其是你弟弟,我怕他偷偷跑出去看热闹。”
泽生一听提到了自己,顿时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他确实有这个想法,很想出去看看热闹,可是姐姐和大伯母盯得紧,他一直没找到机会。
既然爹爹都专门提出来了,他也不好意思故意去犯这个错,于是认真地保证道:“爹,你放心,我肯定不出去。”
“好,这才乖。”何田夸道。
何田又安慰了两个侄子几句,阿树和小石头没那么慌张,主要是爹娘都在呢。如果像原剧情那般,何柱去城里保护妹妹,留在家里的妻小还不知如何惊惧恐慌呢。
当晚,全村人一起吃大锅饭,吃完后青壮年留在外面警戒。大家都打起精神,提防土匪会在夜里进村。
临近午夜,还是没什么动静,于是何田点了两个人随自己守夜,其他人则赶紧去休息,补充体力。
村里的妇人们没见过这种阵仗,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因此夜里也睡不安稳。次日天还未亮,她们就早早起身把饭做好了。
吃完早饭,何田找了个空地休息,还不到半个时辰,在村口留守的人就跑来通知大家,土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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