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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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1◎
乐宁眼里只有小仙猫, 温行止眼里只有乐宁。
宋柏吱哇叫了半天,发现谁的眼里都没他,瞬间不快乐了,
“喂你们!”
话刚落音就被温行止淡淡的扫了一眼,宋柏默默缩了下脖子,不敢对上大佬,只能喊另一个人,
“乐小宁有没有听我讲话啊……”
“听到了。”乐宁恋恋不舍的从猫猫肚子上抬起脸。
宋柏慢慢摸着下颌,“你不知道他以前有多讨厌,现在竟然给我道歉, 比天上下红雨还稀奇,我还从没这么爽过呢。”
乐宁吸够了猫才回过头, “所以你要原谅他吗?”
又磨蹭了半天,宋柏才大手一挥,
“算了, 我都这么红了,不care他这种小人物, 勉强原谅一下他好了。”
发了条回应微博,宋柏抱着手机酝酿了半天, 突发奇想看着乐宁,有些得意的模样,
“乐小宁, 你是不是为我出气啊。”
乐宁嘴角一抽, 正要说你想得挺美, 一抬头看到宋柏有点儿得意又有点儿期待, 到嘴的话拐了个弯儿,
“差不多吧。”
宋柏瞬间高兴了, 简直要炸开花,
“哇!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既然如此,我决定了,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像我这么一片大方又诚心的人可不多了!”
……
倒也不必单方面决定得这么快。
看宋柏高兴得快飞起来的模样,乐宁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拆穿他的梦想。
至于让赵格文道歉,其实根本没宋柏想的那么自恋,他就是想给赵格文吃个教训,这个教训未必要大,只要能让赵格文刻骨铭心。
比如微博公开道歉,就够他记很久了。
另一头,赵格文发了道歉微博后酝酿了一会儿,越想越有点后悔。
道歉归道歉,他干嘛要发微博?宋柏还不得笑死他,他得被宋柏的粉丝永远挂在耻辱柱上。
他越想越觉得百爪挠心,都不敢打开微博了。
就在他心里七上八下,琢磨着要不要把微博删了的时候,通知栏忽然跳出一条消息,
华夏术法第一:算了,原谅你……#关于我针对宋柏的……
赵格文一振,带着忐忑的心点进那条简略的通知消息。
果然是宋柏风格的原谅消息。
华夏术法第一:算了,原谅你,毕竟我这么帅,有人嫉妒也是正常的。
点开评论,下面谴责他的也有不少,但更多的是玩玩闹闹跟宋柏一起表示了原谅。
赵格文抱着手机,好像,感觉也没有那么差?
——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时间转眼便过。
立秋后,干燥许久的天接连下了好几场秋雨,一扫三伏天残留的热意。
天在凉下来,但榕城论坛一个帖子的热度却在渐渐往上涨。
【由某大主播直播带货来谈某个神秘的铺子】
:什么东西,这码打得也太厚了吧?
:我大概知道楼主说的是哪家,qsx的那个对不对。
:这家真的很神奇,我偶尔去逛了一下,来往的竟然有商业巨佬,能进全华夏财富排名榜的那种。
:不单是商业大佬呢,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神秘人士,穿着道袍的,带着桃木剑的,带着拂尘的,我都见过,低调的悄悄来,带着笑意悄悄走。
:哈哈哈,低调的悄悄来,带着笑意悄悄走,这个画面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挖了什么矿偷偷带走呢。
:别说,那店真挺神的,我有个亲戚经常往他们店里跑,这会儿生意盘子翻了三倍不止,给榕城创了不少收,电视台都来采访他了。
:这么神?不过别的不说,他们家名字就取得很别致,yjzwp,既没什么风花雪月又不搞梗,直白得一看店主就超有底气的那种。
:我说,你们说了那么多,到底是什么店啊?搞得神神秘秘的,不会是在吹吧?
:楼上,就这么说吧,因为去那家店打卡的人太多,几乎没什么人的老巷子里甚至应运而生了连锁便利店。
:这么厉害?有没有人指个路啊。
:楼上,看这个W博号的地址。
卢时是榕城本地人,刷论坛的人刷到这条,转手打开微博搜索,找到微博号点进去。
第一眼只觉得这个微博关注人数不是很多,就几千的样子,不是那种营销买粉的号。
然后又注意到置顶放了WX公众号,以及一个预约小程序,小程序标注着学一学。
一个植物铺子还有学一学?学插画吗?
卢时顺着指示搞出学一学小程序,然后发现要预约竟然还要答题。
题目问:请接出「角亢氐房心尾箕」后续,且说明其与什么相关。
答题界面下还有一堆注意事项,主要是关于教学内容的大致说明。
教学内容大部分是画符画阵,价格随心,但是包教不包会,甚至还友情提示学会率极低。
天呐。
包教不包会,学会率极低。
看看,这是人说的话吗?
现在哪个机构敢这样说话,是不想干了吗?
看到这里,卢时觉得这家点铁定不行,这有人报名才有鬼了。
他不信邪的搜索一番,答了题进去,发现最近几天的预约竟然排满了。
往下再拉,别说今天的预约,连接下来一个月的预约都排满了。
什么鬼,这家店是教人怎么日入百万吗这么火?!
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卢时从帖子里扒拉出地址,决定改天去看看。
青石巷。
一场秋雨一场寒,乐宁已经换上了长袖,白色t恤外罩克莱因蓝衬衫,看起来活力又阳光,但实际上乐宁感觉自己已经快修成佛了。
无他,玫瑰海岸解决邪祟过后,虽然他拒绝了覃明远的邀请,但是异闻部一众人很快想到了另外的办法。
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叫曲线救国,他不去异闻部,他们可以来青石巷嘛。
几个或年轻或老的修士跟着王羲和站在店里,用求知若渴的眼神看着他,这个一句,
“教教我们嘛。”
那个说一句,“我们会交学费的。”
还有年纪能当他爷爷的白胡子老道长,“学不学得会不重要,我们主要想给您送点儿钱。”
看看,都把老人家逼成什么样了,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被缠得没办法,他只得答应下来,未免自己气死,还严谨的设置了隔两日开课,每课只限教三人。
异闻部的人都来自天南海北,为了避免他们白跑一趟,他还搞了个预约小程序。
“符脚就是这样画的,一般内请五雷,外引日月,锋利符脚一般用于斗法或者杀符或者镇符。”
乐宁解释完,顺手画了个清煞符的符脚。
锋利锐意,势不可挡。
画完对上三双六只迷蒙的眼,他不禁叹了一声,声音都放轻了,
“所以,懂了吗?”
不出所料的收获了三个直摇头的呆瓜。
乐宁长吸一口气,依旧微笑,
“没事,不懂也没关系,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回去多想想多练练,找以前学过的大师们问问也行。”
一次课三个小时,三个小时结束出来,乐宁深吸一口气,感觉外面的小风儿都是舒畅的。
后头王羲和带着两个道长有些惭愧的拱手道谢,然后拿着一堆教学材料乐滋滋的走了。
榕树下,温行止坐在竹椅上肩背笔直,一身休闲的灰绿色楠`枫风衣,又美又仙的小白猫两只爪爪揣着,乖乖的卧在膝头,人则执着一册书专注的在看。
听到开门的动静,温行止转过头来,头发拐了个弯儿蓬松落下来一片,露出方正的额头,看到他时,温润如画的眉眼不自觉带上笑意,
“结束了吗?今天感觉怎么样,”
乐宁直接扑过去,把自己扔进厚厚绒毯的躺椅里,“挺好的,学生都一心向学。”
他一脸气血耗尽的仰躺望天,“就是有点儿费老师。”
哗啦——
一堆钱币入账的声音。
乐宁陷在绒绒的躺椅里,绒毯是他千挑万选买的,软绵绵又厚实,几乎赶得上猫猫毛毛了,四舍五入他就是睡进了大号猫猫怀里。
蹭了蹭软乎乎的毛毛,乐宁掏出手机看了眼,刚刚入账了几万学费。
数着学费后面的几个零,乐宁感觉自己又可以了,忍不住在躺椅上打了个滚儿,
“啊!小钱钱弥补了我受伤的心灵。”
躺椅里滚了一圈儿,清秀少年本就不甚整齐的头发又乱了几分。
温行止手微微一动,下意识想给人理理,又觉得过于接近有些冒犯。
想到刚刚看过的短文,心中一动,收回手,嗓音带着温柔,轻声开口,
“你头发乱了哦。”
“嗯?”乐宁莫名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一时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打了个滚儿转回来,正要问,外面屏风忽的探进来一个脑袋。
是宋榕。
平常教学没时间时,宋榕就在外间帮忙看店,买植物都好说,反正灵植都是定好价的,但要见店主,他就会进来看看,课如果没结束就让人先等一会儿。
“先生,有位女士找你,说是和你预约过的。”
乐宁看了眼宋榕,大榕树刚化形的时候还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人,大概这段时间吸的灵气足,五官渐渐立体,身形也拔高了的长。
他甚至还奇怪,为什么化形的妖怪竟然还能长高的,然后温先生就简略的给他解释了一下。
虽然宋榕本体已经是棵近百年的大树,但妖形还是少年,身高还有很大发展空间的。
“是有这么个人,让她进来吧。”
乐宁从软软的躺椅上做起来,预约的人是在玫瑰海岸加他的人之一,说最近感觉不对劲。
玫瑰海岸逃走的人面木雕是大问题,找上谁都有可能,有人觉得不对劲,还是见见的好。
很快,一个一身大牌的女人就走了进来,“乐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乐宁跟着点头,说话的功夫,大略扫了下女人的面相。
未免冒犯,如非必要他一般不会多看人面相,是以浅浅扫过一下,只看到女人一生富贵顺遂,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也不绕弯子,“我观夫人面相,近期似乎并无坎坷。”
第62章
?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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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2◎
沈沅陪着自家先生去的玫瑰海岸, 已经见识过乐宁的实力了,这次正式交往,发现大师是真厉害, 竟然一个照面就能看出她没有事儿。
是的,她近期并没有坎坷,问题并不出在她身上。
“大师神异,问题确实不出在我身上, 而是家里那边。”
沈沅揉了揉随身的柔软小包,“是我先生的父母。”
乐宁给沈沅倒了杯茶水,“您详细说说。”
沈沅握着温热的茶杯, 感觉说起灵异事件也没那么紧张了。
沈沅的先生是做服装行业的,平常非常忙, 所以沈沅是全职太太,平常主要是照顾老人, 教育子女。
两位老人不和他们住, 而是住在郊区的一处宽大房子里,她会定期去探望。
以往去探望时都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最近总觉得房子阴冷得很。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秋天夜里凉了,但是半夜里却看到窗外有黑漆漆的人影, 大晚上的在外面嚓嚓的挖什么,挖了好久,吓得她一晚上没睡觉。
说到这里, 沈沅不禁握住护身符, 就是在玫瑰海岸异闻部发的那张, 她几乎从不离身,
“幸亏有护身符, 不然那天晚上我真要吓死了。”
乐宁看了眼沈沅手上的护身符, “如果有邪祟,护身符会有反应,挡灾了甚至会化为灰烬,你的护身符有变化吗?”
“没有。”沈沅摇头,她也是怕这一点,检查了几遍,护身符真的没有任何异常。
“那或许是您家没问题呢?”乐宁试着猜测,世间经常有一些离奇的误会,全怪邪祟阴煞头上,邪祟阴煞也挺冤的。
“原本我也以为是我想多了,因为第二天早上问,两个老人都没有反应,保姆也说没有异常,但是我还是觉得事情不对劲。”
沈沅怀疑又疑惑,“因为我总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像是放了好久的木材的味道,还有奇怪的香气。”
木头?
一说木头,乐宁不由严肃了几分,陈靖带走的人面木雕就是木头,虽说那木雕上应该只有一点儿残念,很难翻起什么波浪,但万一呢。
想到这种可能,乐宁坐不住了,提议去老人住的地方看看。
沈沅自然求之不得,她跑这一趟就是想请乐宁去看看的。
店里宋榕长在,陈俞时不时也会过来照看,说走就能走,没什么需要打理的。
简单收拾一下就出发,温先生自然也一起跟上。
温先生的存在感很淡,属于那种知道那里有个人,但是一般他不主动说话就不会被注意到的那种,所以沈沅在车上安排了两个位置,但一路上基本只和乐宁说话。
沈沅的丈夫姓郑,郑父郑母更愿意住乡下老房子里,沈沅夫妻俩也尊重老人的想法,给请了个保姆,有时间也时常去探望。
老人住的地方是正儿八经的乡下,沿途能见着放牛种田种地的那种,好在郑先生赚了钱支援了一波老家,给修过几条主要的公路,不然单就颠簸到郑家也够受的了。
郑家老家地势颇高,还隔着老远,沈沅就指着山坡上的一处房子,“乐大师,那就是我们家了。”
乐宁抬头看去,只看了一眼就不由皱起眉。
原本他以为沈沅多半只是误会,应该没什么异常,毕竟对普通人来说,灵异事件就跟中彩票似的,这辈子可能都撞不上一件。
然而现在看去,那处山坡上唯一的房子竟笼罩着乌沉沉的黑气。
老宅子本身就是黑瓦白墙,再加上乌沉沉的黑气,不夸张的说,真跟灵堂似的。
他悄悄戳了戳旁边的温行止,“你看到了不?”
温行止点点头,默契的明白了乐宁的意思,“看到了,怨瘴。”
沈沅看不见那浓郁的黑气,还十分尽责的在介绍,“下边附近的藕田,还有个水塘,平常储水就靠它了,那边水深,大师你们没什么事儿不要往那边走哦,注意安全。”
顺着沈沅的介绍一路看过,低处是连片的藕田,现下九月,荷叶长得十分茂盛,依稀残留着几朵打苞的和半开的荷花。
车往高出开,能看到侧面的一片水塘,确实很深,几乎是个小水库了。
很快到了郑家的老房子,真的是老房子,漆了白漆,门前不甚平整的石片铺了好大一块空地出来。
两个老人正在门口理花,大朵大朵的菊花、荷花,剪枝插瓶,旁边一堆粗陶花瓶里已经插了不少了。
看到他们来了,两位老人都是笑,“小沅又来啦?不是前几天才来过吗?我们身体都很好,不用担心。”
说是说,老人心里还是高兴的,两人拍拍身上的枝叶,相互搀扶站起来,看向乐宁两人,“还有客人?”
两位老人打量乐宁的时候,乐宁也在打量他们,是一对很慈祥的老人家,大概是因为经常笑,眼角细纹比一般老人更多,穿着老式的中山服,看起来很是文气。
“不是客人。”沈沅让司机把带来的补品和水果放进屋子。
“这是乐大师,我们请的风水先生,最近老郑生意不太好,想改改老家风水,看会不会有什么起色。”
这是沈沅想出来的借口,总不能一来就当着老人家的面说家里闹邪,到时候找到便罢,要是没事儿,那多影响心情。
没想到这招也不太好使,赵父一听就是皱眉,“他都多大年纪了还搞这些封建迷信。”
乐宁:老郑隔空背了一口黑锅。
好在赵父嘴上说得厉害,对晚辈还是很在意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两位先生多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改改的。”
“两位?”沈沅迷惑了一瞬,下一刻才反应过来,“哦对是两位,看我这记性。”
然而乐宁却是眯了一下眼。
迷障作用下,一般人下意识就忽略了温行止,为什么老人却能思维清楚的说到两人?
温行止也有些意外的看向老人。
这边的眉眼官司旁人难以体会,老太太擦了擦手,拉上沈沅,
“小沅你今天来得正好,最近村里在挖藕,晚上我们搞个全藕宴,刚挖出来的藕最新鲜,生的脆甜,炖的沙糯,再好吃不过了。”
沈沅虽然心里记挂着事儿,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流口水,她从小城里长大,年头到年尾都看不到看不到几片绿,最喜欢本真自然的东西。
沈沅一边记挂着晚上的全藕宴,一边眼神示意乐宁,一行人往屋子里走。
往屋里去,赵父打量着乐宁年轻的模样,开口考他,“乐先生看我们家这房子怎么样?”
乐宁打量了一下,房子只有一层,但是挑高很高,坐北朝南,东南挂角处是那个水塘,山水汇入水塘,水深且宽大。
心里有了数,他慢慢开口,“风水上有运随风走、界水则止的说法,周围的运顺着水汇聚到水塘,刚好挂在这边屋子边角,虽然不是奇绝的好风水,但普通也够用了。”
既没有故意找茬说一堆严重的问题,也没有恭维主家说些夸到没边儿的话。
老先生满意的点点头,大家一路进堂屋。
乡下地方大,屋门都是双扇的大开门,既宽敞又敞亮,但一跨过门槛,乐宁就闻到了一股木头腐朽的味道。
那边沈沅立马转过头,虽然没说话,但一脸都是对吧对吧我说的没错吧的意思。
温行止也是点头,略侧过来轻声说:“有,不单是木头,还有燃过的香,平常供神祭拜的那种。”
其实空气中不单是木头腐朽的味道和燃过的线香,还有浓郁的花香,是外面菊花和荷花的香气。
但问题是他们一路进了堂屋,并没有看到线香和木质材料,倒是看到了几个书架,上面放了不少书。
乐宁打量了眼那些整整齐齐摞起来的书册,难怪老夫妇一身书香文气,在农活繁重的乡下还看书这么多的可不多见了。
他们来折腾了一天,这会儿已经是傍晚了,老太太很快收拾了一桌子菜出来,果然是全藕宴。
辣炒藕丁,排骨莲藕花生汤,藕夹,莲藕糯米丸子,清蒸肉藕,时蔬凉拌藕片。
家常菜就是要家里做,老太太在水边住了一辈子,做藕手艺一绝。
乐宁夹了片藕夹咬下,虽然是炸物,但一点儿也不油,外皮香酥,里面藕夹脆嫩香甜,中间还嵌着味鲜多汁的肉,就是一个大写的字,绝!
他一连嚓嚓吃了两个才勉强过瘾,嘴里包着一口热酥的藕夹,捂着嘴给温行止夹了一个,
“唔,吃这个,好吃!该把宋榕带来的。”
也不知道一棵树是怎么点亮厨艺天赋的,反正宋榕那张嘴,吃了什么都能复刻下来,现在家里果茶奶茶、各种特色菜品什么都有,他一个人就相当于一条美食街了。
温行止轻轻咬了一口,细嚼着品了一下。
“这么喜欢吗?”
“当然!”
对着小朋友闪亮亮的眼,温行止思忖了一下。
他接下来一百年或许再可以开发一下厨艺天赋。
藕丁爽脆,莲藕汤香甜,凉拌藕片解腻,老太太这一手简直收割一片,不单是乐宁吃得眼睛亮光,连沈沅这种吃了很多次的都忍不住慨叹,
“为什么吃藕季节只有这么几个月啊!”
老太太身量体格小,人却是神采奕奕,大约是书看得多,笑得慈祥和蔼,说话很有禅意,
“好物不贪多,一程有一程的味道,最好还是要向前走,向前看。”
说着话,老太太又给四人各盛了一份莲藕汤,“今天我做的多些,多吃些,管够。”
乐宁接过自己和温先生那份,道谢的时候顺带瞟了眼赵老先生大一号的碗。
那边赵老先生察觉他的目光,立马把碗刨得离自己近了些。
乐宁有些羡慕,感情好就是好,汤都可以得到更大一份。
全藕宴无敌,乐宁吃了个肚皮滚圆,满足极了。
老太太掌勺,赵老先生负责洗碗收拾,乡下睡得早,沈沅很快给他们安排了房间。
入乡随俗,不好别人都睡了他们还在外面晃悠,明天查看各处也来得及。
好吧,乐宁在房间里瘫在椅子,默默的摸了下鼻子。
主要是他吃得太饱,现在不太想动。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是温先生在洗漱。
乐宁盯着浴室迷蒙的磨砂门,住一个房间这种事他也不想的。
好吧还是有点儿想的。
但这不是他主力促成的,主要是乡下房子虽然大,却并没有特意设计,像市区别墅那种特意留出几个客房是没有的,这边只有一个空房间。
乡下一般也不会有不熟的客人,往来都是亲戚,多就和主人家一起睡。
他们俩必然不能和主人家一起睡,只能「勉勉强强」凑一起了。
正慢慢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想七想八,温先生已经出来了。
乐宁嗖的转头,本以为能看到粉嫩的美人出浴图,然而实际上温先生根本没什么变化,脸上只有一层淡得不怎么起眼的红润色。
不过穿宽松家居服的温先生和正装的还是不一样,如果是说正装是温润贵气,家居服就是闲适舒展,像一片铺开的白云。
温先生缓步出来,让出浴室,“好了,可以去了。”
“好的!”跑了一天,身上全是汗,得了这句,乐宁立马拿着衣服噔噔噔的去浴室。
推开门一看,不愧是温先生,地面干干净净,一点儿没有湿淋淋容易滑倒的意思。
窗户也开了通风,连干燥的毛巾都叠得整整齐齐,如果不是空气中几不可察的热气,他都要怀疑温先生其实根本没用浴室了。
乐宁糙得不行,洗漱飞快,三两下就呼噜完了,大咧咧直冲出来。
温先生正坐在窗边翻一册旧书,赵家两个老人都是爱看书的人,家里随手一翻就能找到能读的书。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乐宁半湿的头发,他眉头微动,“怎么不擦头发?”
“没关系。”乐宁呼噜甩了一下脑袋,“一会儿就干了。”
温行止有些无奈,起身进浴室拿了一条干的毛巾,顺手把浴室收拾了,又把窗户打开,然后出来把毛巾搭在乐宁头上。
乐宁被盖得一懵,下意识要摆头。
“别动。”温行止扶住皮得不行的小朋友,慢慢擦拭后颈湿润的发尖,轻柔的力道像抚摸一只脆弱的小奶猫儿。
乐宁本来挺精神的,被这样慢慢抚着,困意就上来了。
等温先生擦完,他长长的打了个呵欠,往椅子上窝了窝,“我先眯会儿。”
等温行止收拾好毛巾出来,乐宁已经睡着了。
乐宁以为自己这一睡肯定一觉到大天亮,结果迷迷蒙蒙的,隐约听到一阵又一阵的掘地声音。
嚓—— 嚓——
一声又一声,跟午夜凶灵掘坟似的。
第63章
?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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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3 你头发乱了哦◎
乐宁直接被嚓嚓醒了, 迷迷蒙蒙的还在想谁跑进他家掘土,胆子真大,上一个进来作妖的, 可是警察先生带出去的。
然后思绪回笼,他终于想起现在不在家,是在赵家老房子里。
但是赵家老房子里大半夜的掘坟就正常了吗!
想到沈沅说的晚上听到挖土的声音,乐宁瞬间清醒了。
睁眼一看, 温行止已经站到了窗边,正在侧耳听声音,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 轻声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乐宁慢慢站起来,跟着一起走到窗边, 甚至因为刚醒,还掩嘴打了个呵欠。
打呵欠打得双眼含泪, 乐宁小心听去, 那掘土的声音一阵一阵的,过了会儿还有什么东西咔嚓摔碎的声音。
“欸?”乐宁往温行止旁边挪了一步, 悄声惊叹,“这声音怎么听起来像小仙猫乱窜打碎花盆的声音?”
养了猫, 又开花盆一堆的植物铺,就逃脱不掉花盆被打碎的声音。
但是也没办法,毕竟小仙猫那么可爱, 当然只能惯着啦。
温行止颇有同感的点头, 声音也压得偏低, “是很像, 走, 出去看看。”
老房子地方很宽敞, 但是没什么灯,出了房间就摸黑一片。
乐宁有点儿夜视能力,勉强能看清东西的大致轮廓,出来走了两步,转头问人,
“这边太黑了,要我带你不?”
温先生扫了眼清晰一片的堂屋,还没来得及摇头,乐小宁的手已经牵了过来,隔着袖口攥住他的手腕,还感慨了一句,
“温先生你的手腕比我宽多了。”
温先生指节蜷了蜷,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大概是牵多了,温先生已经从最开始的非礼勿牵进化到现在的镇定自若跟着走了。
两人放轻脚步,穿过堂屋,从后间的一扇小门穿出。
今夜空气微凉,没有月光,乡下不像市区那样遍地光源,外面完全就是一片墨黑,伸手不见五指。
乐宁眼前一片麻蒙蒙的,要不是怕打草惊蛇,他都想开灯了。
麻蒙蒙间隐约看能见约五十平的地界上,到处是半人高的草和坑坑洼洼,就是不见掘坟,哦不,掘地的人。
“好像没人啊。”乐宁有些疑惑,正要和温行止说话,头顶忽然一阵劲风呼的劈来。
本能拉着温行止往后疾退,看清一个人影正挥舞着长棍,一棍没劈上,又一棍接着再来。
乐宁让温行止靠边儿,灵活的让了几下,出手如电,探手就要打落棍子。
就在此时,温行止打开了灯,白炽灯白生生的灯光照耀下,人影容貌显现。
看清人时,乐宁动作一顿,“赵老先生?”
确实是赵老大爷,瘦削的身体,皱如橘子皮的皮肤,泛着红血丝的眼。
乐宁看着攥着手腕粗木棍的老先生,有些意外。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老大爷,当面请我们吃全藕宴,背地里挥棍子!
吃了藕,吃人嘴短,又是人家家里,乐宁不好再动手,退后一步,正要解释,谁知他想停手对方却不想。
老大爷将巨长的木棍舞得虎虎生风,专朝脑袋砸。
乐宁险险让了几下,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赵老大爷竟然还是个战斗大爷,一招一式很有章法,都说高手在民间,古人诚不欺他也。
乐宁毕竟练过,让了三两下就打落木棍,赶紧解释,“老先生,我们只是听到声音,顺带出来看看,真的没有恶意。”
谁知不说还好,这话一出不知触动了老大爷哪根神经,老人伸手一抓,竟抄起了一把锄头。
那锄头就是村里平常用的老式锄头,7字型,整体比较小,像是花锄,但是锄刃雪亮反光,锄下来绝对能锄死人的那种。
乐宁脸色沉了沉,往后退了几步,“老人家,这就有点儿过了。”
老头子仿佛根本听不进话,挥着锄头就冲了过来,双眼淡淡的血丝已经充斥了整个眼眶。
要是一般邪祟,乐宁手起刀落处理起来都不带犹豫的,可老先生除了似乎没什么理智外,身上没有任何邪气,搞得他动手不是,不动手也不是。
偏偏就在这时,沈沅也从小门里出来了,看到老人朝人脑袋挥锄头,吓得脸都白了,
“爸!你在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沈沅更拉仇恨,话刚一落音,老人血红的眼一转,锄头一拧,竟朝自家人锄了去。
沈沅一向和两个老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哪儿见过这种要杀人的场面,不由惊呼,
“爸!!”
乐宁看着神色镇定却毫无理智的老人,手上两指并拢,嗖嗖几笔画了个简单的符文,往老人背心一点。
瞬间,扑到一半的老人就像断电的机器,整个人都定住了。
老人定住了沈沅才勉强反应过来,赶忙往侧面退了几步,一脸惊恐的求助乐宁两人,
“大师这什么情况!”
“如你所见。”乐宁也有些头疼,“听到外面有掘地的声音,想起沈夫人你说之前也有,我们出来查看,一过来就变成这样了。”
听完这话,沈沅脸色更差,
“那…那天我要是出来……”
她一个全职太太,自然没有乐宁这样的武力,想到自己恍惚间在鬼门关游了一遭,嘴唇都在发抖。
正待再说什么,里面忽然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像行走缓慢的老人耷着棉拖鞋,慢慢的走来。
没一会儿,果然出来一位老人,头发雪白,在后脑勺挽着一个小髻,略有些佝偻,但神态是和煦安宁的。
是赵老太太。
老太太仿佛没看到其他人一样,踏踏的慢慢走向老人,伸手拿掉老先生手上锋利的锄头。
老先生眼中血色渐退,身体也能动了,他看着被拿开的锄头,有些不愿意,声音里带着不舍,“花还没种。”
老太太踮起脚,满是皱纹的手慢慢摸了摸老先生同样花白的头发,像是安抚,“种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牵起老人的手,转身缓缓回去。
高大的老先生被佝偻的老太太拉着,人跟着走,眼睛还是往回看,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花还没种。”
“种了,种了好多啦。”老太太慢吞吞的回着。
“还不够。”老人有些倔,但到底没有挣脱被牵着的手。
“已经够了,足足的啦。”老太太耐心的回着,拉着人回去。
沈沅默默看着婆婆就这么轻易的把人带走,一时间竟连害怕都忘记了。
乐宁也是羡慕的看着两个老人,“我老了以后也想被牵着走。”
温行止想了想,伸手整个圈住乐宁细伶伶的手腕,“不用等老了以后。”
乐宁咦了一声,转头看着面上沉稳无波,手上却小动作不断的温先生。
“温先生你越来越会了。”
两人你来我往,仿若旁若无人,过来人沈沅默默的咳了一声,“那什么,乐先生,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的护身符还是好的吗?”
沈沅闻言,连忙将贴身带的护身符掏出来,三角叠成的护身符依旧整整齐齐,朱砂鲜艳,黄纸明晰。
“那就没事儿了。”乐宁摆摆手,“先回去吧,晚上没事少出门,明天再说吧。”
沈沅还是害怕,亦步亦趋的,“乐先生,这……”
乐宁打了个呵欠,瞟了她一眼,“大家都是一家人,你怕啥?”
沈沅欲哭无泪的,她爸刚刚提着锄头要锄她的样子,可不像是把她当成一家人啊!
乐宁自顾自的回去了,大晚上的,他总不好跑到人家房间去除邪吧,而且老人家身上也没有邪气啊。
三更半夜起来舞了一遭,乐宁困得脑子都混沌了,回到房间脸朝下一倒,两手拖在腿侧俯趴在床上,闭眼就要睡觉。
睡到一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迷迷瞪瞪的扭了扭,然后秒睡。
温行止走在身后,眼见着小朋友扭啊扭的给他留出半边床铺,忍不住笑叹一声,任劳任怨的帮乐宁脱了鞋,把腿后半截儿挪到床上,又抖开被子给盖上,掖了掖漏风的被角。
一切收拾停当,他才挪过椅子,靠在床边闭眼假寐。
第二天,天色大明,乐宁才醒,爬坐起来扭了扭脖子,“哎?怎么感觉我脖子有点儿疼,我肯定是择床了!”
温行止刚从浴室出来,闻言看了眼人,睡得差点儿把自己扭成麻花,脖子能不疼吗?
隐约感受到温先生眼中的意思,乐宁吸了吸鼻子,“温先生昨晚睡得怎么样,我没有打到你吧?”
打是没有打到,就是挡了四次翻下床的腿,捡了两次掉地的被子,即便他不用人类的睡眠和休息,这样折腾下来,也不由有几分心累。
温行止有些好奇,“小宁你在家里怎么睡的?”
乐宁对自己的睡相十分有数,秒懂温行止要问什么,张口就答,“和猫睡!”
娇娇软软的小仙猫在怀里,怎么能随便乱翻呢,压到小宝贝了怎么办!
温行止:不愧是你。
两人收拾停当,缓步出来,沈沅听到动静也起了,不过看到她两个黑眼圈,乐宁觉得她应该是没睡才对。
沈沅昨晚被吓了个够呛,回到房间就打电话给老公,结果赵先生说自己在国外,短时间内赶不回去,气得她把没用的丈夫骂了个狗血淋头。
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后,乐宁也没耽搁,“走,四处看看吧。”
沈沅求之不得,立马带着人往后头走,第一个要去的自然是昨晚去的后院。
依旧是穿过小门,不过和昨晚的麻麻亮不同,这次后院的景色让人眼前一亮。
后院种了一院子的花,主要是菊花,从小簇连片的杭白菊到拳头大的瑶台玉凤,还有连着荷叶种在大缸子里的荷花,亭亭高杆,身量修长,
其他品种的花乐宁就不认识了,反正品种奇多,都和他铺子里的植物都不相上下了。
见乐宁眼睛都看直了,沈沅就笑。
她是全职太太,丈夫主外她主内,她管理家产和往来交际,见过不少人了,大师也见过几个,但还没谁像乐宁这样实力很强,但却没什么偶像包袱的呢。
“这些都是两位老人的,我婆婆喜欢花,公公特地给她种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养的,满院子竟然养得这么好。”
“原来如此。”乐宁看着满院子高处的花和低处的多肉,这么多,都快自成一个世界了。
两个老人正坐在院子边上的小马扎,理着剪下来的菊花,跟没事儿人似的。
一阵风吹来,吹飞了老太太几丝白发,老先生笑笑地替她拨一拨,手还留恋地在发上多待了几秒,
“你头发乱了哦。”
乐宁莫名觉得这话有点儿耳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赵老先生依旧和蔼可亲,“小沅你们咋转到这后头来了?”
沈沅低声凑过来解释,“因为这花是种给我妈的嘛,我爸叫我们平常少来。”
“哦哦。”乐宁表示明白,跟没事儿人似的回了一句,“看风水看风水,要看才行嘛,不到处走走看看,怎么叫看风水呢?”
惹得默默理枝条的老太太都抬头看了他一眼。
老先生也梗了一下,“行,那你们看吧,随便转转。”
“行。”乐宁大方的应了一声,转头却是眉头渐渐皱起,看向温行止,“有没有发现花的味道更浓了。”
“有。”温行止点头,轻轻吸了下空气,“都快盖住木材和线香的味道了。”
说转就是真的转,从屋子四角到前院到后院到后面的小土包,愣是没发现任何异常。
这一转就是大半天,乐宁站在小土坡上,“到后面去看看,这边要是也没问题就先回去。”
小土破不高,说话的功夫就翻了过去,看到眼前的景象,温行止眉头略一动,
“这可不像没事儿的样子啊。”
只见前方,翠绿的小草坪下,黑瓦白墙的房子,不是他们不久前刚出来的地方又是什么。
乐宁看着干干净净一点儿黑气都没有的房子,忽然想到了另一个点,
“沈夫人,不是说给两个老人请了个保姆照顾生活吗?现在人呢?”
沈沅正白着脸盯着诡异出现在正面的房子,闻言悚然一惊。
对啊!怕两个老人在乡下不方便,她高价请过一个住家保姆的,现在人呢!
最要紧的是,在乐宁没有提起之前,她根本没想过这个点,明明以前保姆做一日三餐,整理打扫家务,存在感非常高的。
偏偏这时,赵先生的电话进来了。
被骂没用的赵先生还是很靠谱的,他人虽然暂时回不来,但连夜安排了助理过来。
然而得到助理传回来的消息时,赵先生却是一头雾水,
“媳妇儿啊,你现在在哪儿啊,我助理到家了,没看到人啊,房子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
作者有话说:
“你头发乱了哦”取自村上春树的短文《如果我爱你》,部分百度如下:“如果我爱你,而你恰好也爱我,你头发乱了的时候,我会笑笑的替你拨一拨,然而手还留恋的在你头上多待几秒,但是如果我爱你,而你不巧的不爱我,你头发乱了,我只会轻轻地告诉你:「你头发乱了喔」
第64章
? 第 64 章
◇
◎8/24◎
沈沅听得头皮发麻, 正要追问,正常通话的手机忽然嘎了一声,然后断掉了。
“什么情况!”她拿下手机一看, 发现竟然没信号了。
原本满格的信号现在竟然半格都没有,闹呢!
沈沅又怕又急,敲了几下手机,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
“没用的。”乐宁朝沈沅示意了一下自己同样没信号的手机。
温行止没拿出手机, 此时拿不拿出手机关系已经不大了,因为情形已经十分清楚。
“应该是进怨瘴了。”
乐宁将变成板砖的手机揣回裤兜,长叹一声, 以前说怨瘴能自成一个世界他还不信,这次碰到真格的了。
“什么怨瘴?”沈沅不懂这些, 她就知道从房子里出来,走了千山万水又回到原点挺瘆人的。
乐宁言简意赅的解释了几句, 又说了来时在远处看到的满房顶黑气,
“恐怕刚进屋子时,我们就已经毫无所觉的进怨瘴了。”
“走吧, 先回去看看。”温行止迈开步子,乐宁自然一路跟上。
眼见两人走在古怪的怨瘴里跟春日踏青似的, 沈沅觉得两人厉害的同时,也难免有些害怕。
她不想回去,但左右看看, 一个人在外面好像更危险, 只得胆战心惊的跟上去。
不四处乱转, 回去还是很快的, 没一会儿就到了房子里。
三人进入堂屋, 老先生正抱着插好的花瓶。
餐桌、书架、斗柜顶, 各色的菊花和荷花以一种不影响视野,但确实稍密的程度被摆放在各处。
乐宁嗅了嗅空气中的花香,跟没事儿人似的和赵老先生谈笑风声,
“大爷,摆这么多花啊。”
赵老先生乐呵呵的点头,“我也不想的,谁叫她喜欢,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老了就只能哄着嘛。”
温行止站在两人高的书架前,书架是类似黄花梨的赤黄色,但仔细看就会发现,整体书架并不是黄花梨,而是和黄花梨相近的血榉,
榉木中的「血榉」,拥有与黄花梨相似的赤黄色,在华贵木材流行的时代,这种坚致耐久又文气的木材多用于务实的家庭。
温行止手在一侧侧书上划过,书册有新有旧,新的似乎是刚买的,旧的已经发旧泛黄,但无论是新的还是旧的,都明显阅读过很多遍。
“老先生,我可以看看这些书吗?”
赵老大爷正抱着一堆粗陶花瓶四处摆放,闻言抬头看了眼,“随便看,现在能耐得下心看书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多谢。”
买了手机后天天网上冲浪,已经很久没看过书的乐宁莫名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他默默站到旁边,眼看着温先生拿出一册书,至于什么书他是没看清,反正温先生就是掰着书皮一翻,书页哗啦啦的从头到尾。
不出十秒,一册书就哗啦完了,温先生把书放回去,又去拿另一本。
乐小宁目瞪口呆,乐小宁不敢相信。
这是人类会拥有的速度吗?
“温先生你看完了?”
温先生倒是没夸口,“只是七七八八而已。”
还而已,乐宁看着神色平淡的人,羡慕的都要流口水了。
他要是有这样的照相机记忆,小时候背那些佶屈聱牙的古籍就不会背得吐魂了。
看温行止翻了一会儿书,等赵老先生摆完了所有的花瓶,又慢吞吞的往后头去了,乐宁才去看那些花,慢慢翻着。
沈沅在后头默默看着,直等她爸穿过小门不见了才凑过来。
往来交际最要紧的就是察言观色,看乐宁动作就感觉在找东西的样子,她有些害怕又有些不解,“大师,你们在找什么?”
“怨瘴节点。”
有在外面的科普铺垫,沈沅勉强听得懂一些玄学理论,闻言有些疑惑,“大师,您不是说可以肉眼看到怨瘴节点吗?”
“一般的可以,这种的不行。”乐宁一瓶花一瓶花的抱起来看。
“大多数怨瘴怨气冲天,还会蓄意伤人,那种怨线漆黑的怨线非常明晰,一眼就能看清楚,但是你看这里,两位老人有什么蓄意伤人的事吗?这种怨线几乎没用存在感,很难看到。”
沈沅默了默,觉得昨晚她爸挥锄头就挺蓄意伤人的,但不得不说,一个花锄对比玫瑰海岸的邪祟吃人确实是小场面。
两人一人翻书册一人翻花,旁边沈沅无所事事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干站了半天,干脆又问。
别的她也不会,说个话解闷儿还是行的,
“大师,如果找不到结点,我们会怎么样?”
她纯粹是疑惑,毕竟有吃有住,乡下空气又好,多住几天似乎也没什么吧?
“首先我们就出不去,其次,怨瘴本质毕竟是怨念所化,必定侵蚀神智,对构建怨瘴的人身体也有伤害。”
乐宁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花瓶花瓣,甚至连每片花瓣儿都掰开来看了,愣是没找到什么特殊的点。
正要往另一边去找,沈沅忽的站了起来,“妈你怎么过来了。”
乐宁心中一惊,怨瘴中最忌讳的就是没找到怨瘴结点却惊醒了身处怨瘴中的人,就像宋榕那次一样,榕树秒秒钟化身战斗狂魔。
抬头一看,身材娇小的小老太太正站在小门边上,默默看着他们,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了。
沈沅虽然不懂怨瘴怎么回事,但家里笼统就五个活人,他们三个是被困的,作怪的必定是两位老人中的一个,或者两个老人都是。
背后作怪的人就站在那里默默盯着你,这谁顶得住。
反正沈沅是不太顶得住,连声音都有点儿发抖了,“妈…妈,你…我们……”
见沈沅憋了老半天都快背过气了,乐宁往她身边站了一步,沈沅这才生出一点儿勇气,
“妈,我们中午吃什么?”
虽然是随便扯了一句,但好歹话说顺畅了。
然后下一句,她就直接被老太太的话钉在了原地。
“全藕宴。”
家里菜哪有两餐接连做一样的,沈沅说想一直吃也不过是口头顺溜而已,这时候说全藕宴,怎么听怎么诡异。
但身处怨瘴中的人,显然是没办法讲道理的,于是中午他们就真的吃了全藕宴。
这样味道美好的家常菜能吃上第二餐,乐宁觉得还是很不错的。
温行止也是泰然自若,他自己动筷不多,但每次乐宁碗里吃得差不多了都会给补上,重口的接爽脆的,寡淡的后面接味浓的,乐宁都不用多考虑,只需要吃就行了。
那边两位老人也差不多,都在沉迷味道美妙的食物,餐桌两方呈现着一种诡异的和谐。
一餐饭毕,照旧是赵老先生去收拾餐具。
乐宁找了一圈花没什么进展,干脆跟着温先生去翻书了。
之前那个书架已经看完了,现在这个书架书也挺多,但不甚整齐,似乎是手稿一类的,还有很多杂乱的笔记。
乐宁跟着翻了几册,感觉手里这本应该是老太太写的,很细腻的小楷,摘抄了一些词句,大多是关于描写美丽爱情的,随便几句都叫人看得甜蜜又心动。
沈沅在旁边,看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手稿,“大师,我们还要看这个吗?”
乐宁抬头,“为什么不看?”
不带感情单纯的疑惑,反而把沈沅搞懵了。
“这些东西……”
手稿毕竟是手稿,写得随意放得也随意,一堆在一起跟榨菜叶子一样,一般是谁有耐心看这个的。
隐约明白了沈沅的意思,乐宁倒是感觉还好,看了一叠又翻了另一叠,都是摘抄的一些浪漫词句,纸张从发黄到崭新,可见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在摘抄,难怪能堆满整个书架了。
这样几十年如一日的情谊,浪漫在每一日的生活里,简直爱情最美好的模样。
他这边是这样,温先生那边拿到的也差不多,也是一些词句,不过比起老太太摘抄,赵老先生似乎是自己创作,遣词造句虽然一般,但其中的感情却很真挚。
看了半天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反而吃了一吨狗粮。
一直专注的阅读,乐宁看得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头,转头正对上温行止沉静柔和的视线,
“你去歇歇,剩下的我来。”
“这才哪儿到哪儿,我可以的。”乐宁眨了眨干涩的眼。
其实也不必真的一应全部翻完,只需要大略碰到或者接近,他们就会有感觉,乐宁歇了一下,正打算再找不到线索就换个地方,忽然隐约间嗅到什么,
“温先生,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空气中是燃过的线香、浓郁的花香,木材腐朽的味道已经不明显了,反而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腐烂的味道,在层层掩盖下隐隐约约传来。
温行止缓缓放下书,“有,尸首腐坏的味道。”
两人顺着味道传来的方向慢慢过去,发现那味道竟然是厨房那边传来的。
这边堂屋两侧都有走廊,一侧是卧房对着后院花园,一侧是厨房之类。
厨房他们之前去看过,就是普通的乡下柴火灶台和一些蔬菜莲藕,但味道确实从那边传来的。
从走廊入口看去,厨房依旧打扫得干净整齐,没有任何问题,反倒是屋门紧闭的一个小房间,浓郁的供奉线香和淡淡的腐朽味道从门缝钻出。
乐宁几步过去,正要推开房门,后院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沈沅飞奔着跑进小门,
“大师救命!!”沈沅飞奔着逃进来,后面赵老头紧追不舍,明明还是白天,两只眼却全红了。
仔细看去,他的目光死死盯在沈沅手上死死攥着的装订本子上。
沈沅刷过不少电视剧,深刻明白关键时刻别废话的道理,眼见就要被追上,赶忙反手投手一甩,
“大师接住!”她跑不跑得掉不重要,东西一定要送到!
第65章
? 第 65 章
◇
◎8/25 9月20日,细雨微风◎
装订小册子在半空中飞速旋转, 书页哗哗翻动直坠而来,温行止抬头,同时探出手去接册子, 乐宁则几步跑过去,准备救下沈沅。
然而出乎意料的,提着花锄的赵老头突然一停,竟然抛开紧追不放的沈沅, 脚步陡转,径直朝那册子奔去。
温行止出手不多,并不代表他实力不强, 在老先生冲过来之前,他长臂探出, 一手接下册子,同时疾退一步避开挖来的花锄。
见册子到手, 乐宁也没耽搁, 立马喊人,
“温先生, 看里面写的什么!”
老头对册子反应这么大,里面必然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话刚落音, 温行止还没开始翻,老头突然尖啸一声,这一声怨怼、不舍、疯狂, 混合着重重叠叠的声音直刺入耳, 沈沅听得当场一阵眩晕。
随着这声尖啸, 窗外明艳的阳光陡然转暗, 室内的地板、墙壁飞速蒙上一层阴影, 翠绿的青菜和盛开的鲜花一起枯萎。
乐宁正搀着沈沅, 一看这阵仗,不由哦吼一声。
完蛋,怨瘴中的人惊醒了。
温行止也是眉头一动,正待说什么,手上的书册忽然弥漫上同样的阴影,砰的无火自燃。
他反应极快,捏着书脊一抖,刚烧一个边儿的火立马被抖熄灭。
不过火是抖熄了,里面的文字却莫名消失了。
乐宁警惕防备着一团黑气笼罩的老头,带着沈沅和温先生汇合,看着一片空白、从头翻到尾都找不出一个字来的册子,默然无语。
沈沅更是惊讶,“还带这样的?”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乐宁,“沈夫人你在哪儿找的这个册子,老先生反应那么大。”
从这两天观察来看,老先生白天一切如常,晚上只要不去后院也可以平安度过,在所有怨瘴里算温和的了,怎么会大白天突然发狂。
“我不知道,我妈给我的,是趁我爸不在,从装一堆花的篮子里拿出来的。”
“竟然是这样。”乐宁没想到老先生还有这手,你说他没理智吧,他知道要把重要的东西藏在时刻能看得到的地方,你说他有理智吧,疯狂起来连自己的儿媳妇都砍。
“也不知道里面写的什么东西。”感慨了一番,乐宁无奈的耸了耸肩,“算了,反正现在字也没了,老先生也惊醒了,之前的都白忙活,接下来我们可能要走战斗挂了。”
那边浓郁的黑气全融进了老先生体内,人双眼绯红,紧紧攥着花锄盯着他们,口里不住的念着赶出去赶出去之类的,看起来已经彻底疯狂。
“倒也未必。”温行止托着书脊,哗哗的翻了翻书页。
看到温先生的动作,乐宁眼睛忽的想起。
对哦!温先生可是一个行走的bug!拥有照相机记忆的大佬!
果然,温先生翻了一会儿,对着空白的书页回忆起来,“这是一篇日记。”
温先生君子端方,尽量不多看别人的日记,反手翻到最后一页,打算从最新一页回忆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想到一翻正着,想到这一页的内容,温行止眼中闪过些微悲悯,
“9月20日,雨,今日细雨微风……”
才念了几个字,死死盯着他们的老先生就疯狂尖叫,挥舞着锄头劈了过来,
“赶出去!赶出去!把你们都赶出去!”
如果是一般怨瘴邪祟,乐宁动起手来都不带客气的,然而老先生黑气笼罩的周身却带着些微的生机。
这显然是活人入怨瘴。
乐宁不想伤人,和昨晚一样捏了个定身符扔过去,但赵老头已经无限接近非人之物,定身符一时之间竟然定不住他。
看着疯狂冲过来的人,乐宁眼一沉,委婉的手段行不通,那就只能硬上了。
“温先生你看日记,我和赵老先生过两手。”说着他上前一步,让沈沅躲后头去,做了个起手式。
那边老先生已经冲到近前。
眼看两方就要交上手,千钧一发之际,后头忽然传来一声喊声,
“斯和,你在做什么?”
声音并不大,几乎快要淹没在呼啸的邪风里,然而听到这声音的赵老先生却猛然停下手。
他僵硬的转过身去,无措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小老太太,七八十的年迈老人,此时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赵老先生努力把花锄往背后藏,“没,没什么。”
慈祥和蔼的老太太慢慢走近,看着满眼血红的老先生,良久才叹了口气,一手牵住老先生的手,一手将自己的手钻进先生的手里。
老先生握住手心里枯瘦的手掌,眼睛还是看着乐宁三人,一副随时要动手把他们赶出去的样子。
老太太拉着自家先生,抬头看着乐宁,“这位先生,麻烦您拿着日记,打开那扇门。”
乐宁看了看日记,温行止垂头,轻轻和他说了日记的内容。
听到日记的确切内容,乐宁也是一惊,扫了眼老先生,拿过日记,抬手压上门把手。
就这一个动作,情绪勉强稳定下来的老先生就疯了,疯狂想要跑上来,“不许!不许!”
老太太死死抱住人,“先生,开!”
“不许!”老先生几乎是咆哮。
沈沅看着几近癫狂的老人,心都跟着震,她嫁入赵家二十几年,两位老人一向是和蔼平静,宽容里带着文气,还从没看过老先生这样痛苦接近崩溃的模样。
别说和两位老人亲近的沈沅,就连乐宁都有些不忍,回想这两天老先生的苦苦挣扎,一时间竟没有动作。
“别犹豫。”温先生抬手覆上乐宁的手。
温先生的手稳如暖玉,几乎覆盖了乐宁整个手,感受到手背传来的暖意和力道,他忽然有了力量。
在温行止沉静坚定的支持下,乐宁攥着把手,稳稳的压下,然后推开。
门内光线涌出,阴影像是积雪消融一样,以门框为圆心往四周溃散。
墙壁和地面渐渐恢复本貌,温行止手中的书册也变淡消失。
——怨瘴破了。
房间内空调打着最低温度,还有一个开着门的冰箱,寒气扑涌而出。
适应了明亮的光线后,三人看清不大的房间里的东西。
一口棺材。
黄木的棺材四周,摆着一盆盆盛开的菊花和荷花。
里面装了人。
三人缓步走近,只见里面那人神态安详,嘴角似乎还带着笑意,头发花白,规整的拢成小髻。
看清里面的人,再转头看去,老先生已经不疯狂了,只是沉默的坐在地上,像失了魂,愣愣的看着正对的棺材,旁边老太太依旧是和蔼柔和的样子。
门开带起风,吹弯了屋内袅袅不绝的线香,线香轻雾飘过供奉的成摞纸册,最顶上的册子被吹开几页,露出里面的内容。
“9月20日,雨,今日细雨微风,我早上照例熬了粥,去喊老婆子起来吃早饭。
老婆子越老越贪睡,以往都是日出既起,今天日上三竿了还喊不动。
不起就不起吧,让她多睡会儿,我去下面老家伙那里买莲藕。
早上莲藕刚挖起来,特别新鲜,荷花开得也好,我和莲藕一起买了一堆回来,中午做了全藕宴,香得隔壁都流口水了。
老婆子还不起,真是没口福。
晚上细雨变大了,哗啦啦打着后院的花,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要是花被打落,老婆子多半要不开心,老了就只能哄着,我连忙冒着雨去给花盖了布。
早上买回来的荷花也放在后院,我加了水一起养起来,荷花好看呢,老婆子醒了要看的。”
……
老太太摸了摸赵老先生花白的头发,“和你说了好多次啦,一程有一程的味道,我们要向前走,向前看,别留恋,别回头,你还听不听我的啦。”
老先生僵着脖子缓缓转头,看着身边半透明的身影,蠕动着嘴唇,眼睛一眨,泪水从浑浊的眼眶滚落。
第66章
?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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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6◎
“有人吗?”
“爸?妈?”
中年男人从前门走到后院, 从后山跑到前院。
房子里空荡荡,前院后山也空无一人,连个过路的邻居都没有。
来来回回跑了无数遍, 没有人,没有信号,仿佛这里是遗落在世界之外的孤岛,而他就被困在这个孤岛上, 中年男人站在房屋中间,听着堂屋四壁传来自己声音的回响,都快崩溃了。
就在他即将抓狂的时候, 周围空间忽然一震,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样, 嚓嚓连片裂开,眨眼的功夫眼前就多了两个人。
现世。
就在乐宁一行人无言沉默时, 堂屋中间忽然出现三人, 两男一女,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年轻助理, 还有一个穿着围裙似乎是保姆的中年妇女。
三人站在屋子中间,尽是一脸迷茫。
“怎么回事?”
“我出来了?”
“天, 我出来了!”
沈沅看到中年西装男人,赶忙跑过去,“老赵, 你怎么来了?”
中年男人眼中还有残留的迷茫, 指了指身边的年轻助理, “早上打电话给你, 没说几句就断了, 再打就不通了, 打小朱电话也不通,怕出什么事,我就赶回来了。”
结果赶回来就撞进怨瘴里,差点儿永远困在里面。
年轻助理和保姆也是一样,都是一脸茫然,尤其是保姆,看到外面的天光和周围的人,意识到自己终于出来了,差点儿当场崩溃。
中年男人拉着沈沅,正要问她情况,抬眼看到房间里的棺材,呆了一瞬。
这种事外人不好插手,乐宁和温先生一起去了后院。
没一会儿,里面就传出呜呜的哭声。
乐宁坐在高高的长凳上,他天性跳脱欢快,处在这种气氛中就像上了枷锁的野马,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
望着满院子的花朵,他晃了晃腿,随便扯了个话题,“温先生,你看这些花,开得真好。”
温先生行走人间,见过无数生离死别,虽然很难切身体会这种至痛的离别,但能感受到里面沉重的气氛。
“嗯。”他垂手抚了抚小朋友后脑勺柔软的发丝。
乐宁习惯性的昂头后蹭,跟被rua毛的猫猫似的,别说,被rua习惯了还挺舒服的,难怪每次抱住小仙猫,它都躺平任rua。
看着已经习惯了甚至开始眯眼享受的小朋友,温行止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整个大手呼噜上去,乐宁立马被掀了个歪倒。
“哇,温先生你变坏了,开始作弄我了!”乐小宁眼一睁,从高凳上跳下来,作势要扑到温先生身上去。
两人正闹着,门口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转头看去,赵老先生扶着门框,愣愣的站在那里。
温行止放下抓着的手,乐宁趁势收回手,咳了一声站好,不动声色的扫了眼赵老先生周围。
已经没有老太太半透明的影子了,看来已经往生去了。
怨瘴是他们破的,乐宁心里不太好受,半安慰的开口,“老先生,你不看看里面吗……”
“不了。”老先生摇摇头,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我们这个年纪,一应东西早就备好了,让孩子看看她吧。”
老人家摇着头,有些悲哀,“是我看得不透,一辈子问心无愧,临老了差点儿做出伤人的事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看老先生像失了魂似的,乐宁想起怨瘴里翻到的那些诗集和摘抄词句,几十年如一日的情深,随着一方的逝去而再没有回应,想想就很难受。
他不擅长安慰人,只得悄摸摸去拉温行止。
看着小朋友手背在后头不断招手,温行止不由好笑,他轻轻拍了拍那乱招的手,示意人稍安勿躁,然后上前一步,慢慢接过话题,
老人现在只需要一个倾听者,恰好温先生又是顶有耐心的,慢慢聊了几句竟十分合适。
两人坐在靠背椅上,从花卉聊到诗文,从两位老人相识聊到共渡的几十年时光。
聊了一会儿,老人还翻出许多的书,温行止饱览诗书,老人提了前句他能接上后句。
老人隐约有种得遇知己的感觉,弥漫心头的悲伤都消散了不少。
这边有的没的聊着,旁边乐宁对诗词美文什么的兴趣不大,百无聊赖的看着风中招摇的大片花朵。
看了片刻,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慢慢皱起,抬步过去,走到一口养着莲花的大缸前。
看着盛开得尤其热烈的荷花,他细长的手指慢慢划过青花瓷缸子的边缘。
“小宁?”
乐宁本能回头,“咩啊?”
“在看什么?”
乐宁噔噔蹬的跑回来,“感觉很奇怪。”
“奇怪?”温行止几步过去,指节扣了扣缸壁,又看了眼亭亭盛开的荷花,还有旁边的菊花,也意识到问题了。
“老先生,您这些花养得真好。”
说了会儿话,老先生精神好了许多,看着盛开的花朵怀念的点头,“是啊,这边的土地很好,养啥长啥,以前种葡萄能结一连串,现在养花也好。”
温行止和乐宁对视一眼,养得好归养得好,但是荷花花期是六月到九月,而菊花花期是九月到十一月。
现在是九月末,这边又没有大棚和特殊培育,按理说荷花该谢得差不多了,而菊花开得也没有这么早才对。
乐宁手按在缸子边缘,明显能感觉到一股熟悉又亲切的感觉。
之前他还在想赵老先生一个活人,不修术法又没什么法器,怎么会结出这么强的怨瘴,只是一时间不好问,现在倒是有点儿明白了。
“老先生,我们可以把这个缸子挪一挪吗?想找一件东西。”
“当然没问题。”虽然心底里不愿破开怨瘴,但赵老先生对真正破开怨瘴的乐宁两人还是很感谢的,他左右看了看缸子,
“你们等等,我去找个杠子,方便挪些。”
“不必。”温先生手落在缸沿上,拦了赵老先生的动作,只询问乐宁,“真有?”
乐宁挠了挠耳朵,“真有,就是不知道是在里面还是外面。”
在缸壁外面还好,要在里面,还得把整个缸清空才能找到。
赵老先生眼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着实听不懂听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乐先生啊,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真有?”
“一件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东西,马上就见分晓。”
说着话的同时,乐宁和温行止对视一眼,然后拉着老先生后退一步。
温行止一手扣着缸沿,一手扣着缸肚下半截,抬手一托,半人高百来斤的瓷缸瞬间离地而起。
荷花摇动,整个缸子被轻飘飘的端到长凳上。
赵老先生目瞪口呆,要不是听到长凳不堪重负的嘎吱响声,他都以为这是个假缸子了。
这力气,是人能有的吗?
早就见识过温先生力量的乐宁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瓷缸一放好他立马蹲过去,从缸底往上看。
缸里荷花养那么好,缸子显然已经在地面上放了不短时间,然而让人意外的是缸子底部竟然没有沾多少土,不像其他器皿随便在地上放几天,草根青苔就长满了。
拍了拍缸底的三两土屑,乐宁扣着关节,一点点顺着缸底慢慢敲过去。
温行止稳稳扶着缸沿,耐心的等了一会儿才问:“有吗?”
话刚落音,缸底就传来轻微咔的一声。
乐宁扣下严丝合缝嵌在底部的一片,高兴得跳起来,
“有!找到了!”
只见乐宁细长白嫩的手上,正攥着一片瓷片,白润的瓷片几乎和手一个颜色,三面弧形,一面笔直,正是和之前三片一样的圆弧片。
赵老先生看着那瓷片,莫名觉得眼熟,恍惚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原来是它呢。”
温行止将青瓷缸子还回去,闻言看过来,“老先生见过这个?”
“算是吧。”老先生脸上浮出回忆之色,“梦里见过。”
隐约记得那天雨很大,他冒着大雨给所有花盖了布,赶着要回去时,却被大缸绊了一下,手在大缸粗糙边缘划了一手的血。
“竟然是这样?”
听完老人的叙述,乐宁了然的点点头,大概赵老先生让夫人复活的愿望太强烈,所以感受到强烈意念的瓷片回应了他的祈愿。
瓷片无法让人死而复生,所以只能借给老人力量,构筑了怨瘴。
怨瘴已解,甚至还收获了一片圆弧片,赵家现在的情况也不方便待客,两人留了一上午便告辞了。
沈沅处事周到,想派人送他们回去,奈何人手实在抽不出来,想了想干脆把车借给他们了。
小几百万的车说借就借,相当的大气。
临走时沈沅还封了个红封,不过乐宁没收,因为他们已经收到了最需要的报酬。
乐宁乖乖坐在车里,看着不远处温先生和赵老先生在说话。
两人虽然认识没多久,却颇有几分忘年交的意思,赵老先生不知道说了什么,温先生还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乐宁正趴在车窗上,看到温先生点头,立马挥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温行止嘴角下意识跟着弯起弧度。
赵老先生看看笑意灿烂的乐宁,又看了看眉眼柔和如水的温行止,目露了然之色,
“先生,有缘既是有缘,我有几本很喜欢的书,送给你吧。”说着去屋子里拿出书来。
只剩一层皮的枯瘦手掌怀念着抚了扶书皮,赵老先生将书递给温行止,
“这是我和我家老婆子认识的时候买的,现在送给先生你吧,先生,人生短短百年,相知已经是有缘了,珍惜眼前人啊。”
温行止神色一动,深邃的眼眸抬起,老人脸上全是皱纹,眼中却闪动着独有的光。
那是独属于几十年阅览沉淀下来的宽和与睿智。
收了书,温行止转身回车,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乐宁好奇的歪头,“温先生你怎么了?一脸严肃的模样,赵老先生和你说什么了?”
温行止看了旁边的眼前人,默了片刻,摇摇头发动车,“没什么。”
“嗷。”
SUV顺着屋前的大道下去,这是和来时相反的方向,可以看到房子的另外一面。
只见一整面雪白的墙上,竟然枝枝缠缠的爬了一藤不知名的紫色花,配上黑瓦白墙颇有古意,像一副传承几十年的古画,一扫来时的沉郁。
车一路直下,顺着大道往前,这一片地界都是藕田,翠绿的圆叶挤挤挨挨,一眼望不到头,跟着风晃晃摇动,清凉妖娆。
大概是这边莲花特别多,景色也好,时不时有许多人来参观,所以路边竖了牌子,
“禁止折叶,否则罚款一百。”
看到一个牌牌也就罢了,一路上接连看到三个牌子,乐宁忍不住了,
“温先生,你看那个牌牌,罚款一百,意思是不是我们付一百块,可以多摘两支?”
……
即使已经相处不短时间,温行止还是没能习惯小朋友的奇思妙想,他默了片刻,“我想那些牌子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说是说,乐宁也没真的去摘,莲藕花叶漂亮但脆弱,他们回去要半天,带回去说不定就已经枯萎了。
一路景色飞快往后退,后座一排书被半开窗的风吹得书页翻起。
闲着也是闲着,乐宁反手抽了一册过来,随便翻开。
不知道是命定的缘分还是什么的,恰巧就翻到中间一页,乐宁打眼一扫,扫到几个熟悉的字眼。
乐宁顺势大略扫过全文,有些疑惑的眨眨眼。
有些奇怪,再看一眼。
细致的再通读一遍。
连看了三遍,终于将每个字连起来,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乐宁小角度看了眼旁边的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种感觉,像是仰望明月,撩归撩,谁会白日做梦去想皎洁的大月亮真落进自己怀里。
温先生肩背笔直,专注的目视前方开车,感觉到小朋友会儿看自己一眼,一会儿又看自己一眼,不禁有些莫名,
“怎么了?”
猜测小朋友可能在书上看了什么,不禁柔声开口。
“看到了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这个,乐宁像是做贼被捉了似的,嗒一声把书啪上。
温行止不由眉头微动,这么心虚?
等反应过来,乐宁也发现自己有些激动过度了,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本来随便敷衍一句就过去了,这下温先生回去定要翻他看了什么。
眼睛左左右右瞟了一圈,乐宁干巴巴的,“那什么,我忽然对阅读纸质书有兴趣,温先生你把这书借我几天吧。”
如果可以,他更想把这书毁尸灭迹,可惜这不是温先生买的,是别人送的。
小朋友古古怪怪的模样,很是可疑,但温行止惯来少有拒绝他的,“行,想看便拿去看。”
接下来一路乐小宁都安静如鸡,以前小嘴特别能叭叭的他像被封印了一样,一直到家下车都没再多蹦出一个字来。
以往到了这种时候,乐宁会想方设法的让他留下来,但这次竟一个字没说,实在叫人不习惯。
温行止握着圆弧瓷片,看着乐宁神思飘忽的背影,深邃的眸子浮上淡淡疑惑。
第67章
?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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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8 ◎
乐宁回来后, 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摊煎饼摊到晚上三点,眼睛还瞪得像铜铃。
脑子里像有一股龙卷风在造作, 呼啸往来,各种想法乱成一团,简直没办法睡。
呼——
乐宁嗷了一声,直挺挺从床上坐起, 打开小台灯,偷偷摸摸又拿出那本书,打开那一页。
那一页是一片短文, 题目是《如果你爱我》,大略几个词是:我只会轻轻地告诉你:“你头发乱了喔。”
非常熟悉。
赵老先生给老太太撩头发的时候听过, 更远的时候,温先生给他也说过。
他直直的盯着那几行字。
一会儿想是不是看错了。
一会儿又觉得不太可能。
过了一会儿, 又忍不住期待, 万一是真的呢?
像偷到了月亮的小偷,直恨不得揣进怀里, 又怕太亮被人发现,或者是一场美梦。
雪白的小猫嗒的轻声跳上床头柜, 粉嫩嫩的鼻子触了触浅黄的灯罩,看主人呆愣愣的模样,歪了歪猫猫头, 作势要去看主人手里的东西。
“喵呜?”
猫头才探到一半, 书就被啪的合上, 乐宁目光炯炯的看着小仙猫, 下意识防备一切有可能偷走月亮的生物。
等反应过来面前只是一只单纯可爱没有任何坏心思的小猫咪时, 他已经收获了一个猫猫看傻子的眼神。
抱着书仰躺在被子上, 乐宁左滚滚右翻翻,眉毛扭啊扭的,最终一咬牙,英勇就义的从枕头下掏出手机。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他啪啪几下在输入框敲入字,然后眼一闭手一按,满心赴死的发出去。
“温先生,你头发乱了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发完消息乐宁手机一丢,跟烫着了手似的往被窝里一钻。
尽人事听天命,反正他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解决了心头一块大石,再无负担,熬到午夜三点的他几乎是秒睡。
半山苑那边,温先生正在翻阅一册古籍,收到这条消息,看了片刻,抬手按上腕间的附身阵纹。
没一会儿,仰躺在被子上的猫咪眼中就闪过一线金光。
温猫猫收敛四只山竹样的爪垫翻身爬起来,透亮的猫瞳看着睡得死沉跟个小猪似的乐小宁。
细长的猫猫尾巴柔软的招摇了几下,温先生钻进被子里,拱起蓬松的被子四角给人盖住。
粉嫩的爪垫拍了下睡得毫无负担的小朋友,眼中闪过笑意。
琢磨了一天一夜,竟是在琢磨这个。
没一会儿,雪白的猫猫眼中金光消散,又恢复了天然的猫猫性格。
心里记着事儿,第二天一大早乐宁就爬了起来,然而掏出手机一看,通知界面一片空白。
不信邪的点开聊天app,点开聊天框,然后又退出刷新,反反复复三次,他才沮丧的确定。
温先生真的没有回他的消息!
天呐,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乐宁抹了把脸,不会真的会错意了吧!
他连开店的心情都没了,委屈巴巴的洗漱,委屈巴巴的下楼,委屈巴巴的穿过隔墙,正要往椅子上摊平摆烂,外面忽然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大清早的谁会来?
铺子是半露天的设计,假山和四周博古架上方都有透明玻璃顶,池水上方则没有,铺子里弥漫着秋天清晨的凉爽之意。
乐小宁丧丧的穿过铺子,往外间大门去。
丧丧的拉开大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成抱的荷叶,圆润硕大的荷叶,翠绿得生机勃勃,还有粉白的荷花,白的部分润白如玉,尖端点缀着淡淡的嫣红。
荷花和荷叶上甚至还带着清晨晶莹透亮的露珠。
越过荷花,才是温先生谦和含笑的眼,镜片后那双深邃的多情眼正柔和的看过来,搞得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看花还是该看人了。
温行止递过花叶,乐宁下意识的接手,连花带叶一大抱,差点儿把他整个人都给淹没了。
他现在没回过味儿来,有点懵逼,“这……哪儿来的?”
温行止嗓音调侃,“不是说给一百块就可以多摘一点,我就去试了一下,成功了。”
乐宁:……
莫名有种田园猫带坏小仙猫的负罪感。
如今正是挖藕的季节,收到温行止的要求藕农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他们要藕不要叶,有人买叶再好不过,早上来买,更是开门红。
藕农拿钱办事非常靠谱,折了一堆连花带叶,乐宁两手都抱不过来。
抱着满怀的荷花,乐宁一边往里走,一边满心想着都是那句话,也不知道温先生到底看到了没有。
满怀心思的他随口问了一句,“温先生你怎么突然带这么多荷花来。”
“因为我听说,爱恋应当从收到一束花开始。”
乐宁正走到流水的小桥上,脚一崴,差点儿没栽到水里去。
他豁的转头,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什么?!”
温行止扶住人,对着乐宁清澈灵动的眼,缓着语速表明心迹,
“昨晚你问的话,手机回应或许难表诚意,所以我想还是应该当面和你说,那句话的意思是,
“我心悦你。”
乐宁的眼转了下,过了会儿又转了下,然后慢慢的眨了眨。
像是冲天的烟花才反应过来似的,缓缓的炸出了漫天的金花。
月亮,真的掉进他怀里了!
“啊!!”乐宁像只尖叫鸡一样,花一扔,直接一个跃起,整个扑到温行止身上。
温行止没想到乐宁反应这么大,下意识圈住人的腰,乐宁整个人都挂在温行止身上,好在温先生腰好力气大,挂百十来斤的人不成问题。
乐宁开心得快飞起来了,灿烂的笑容很容易感染人,温行止也不禁跟着露出笑容,犹如春日冰雪初融,让人不由怦然心动。
这笑得也太好看了吧!
温行止多是微带笑意,很少笑得这么开,乐宁差点儿被甜晕过去,一把抱住人的脸。
温先生长得超级好,这种死亡近距离观察都看不到任何瑕疵,乐宁抱着人,“那温先生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对。”温行止摸了摸怀里人毛茸茸的脑袋,纵容对方对他的脸左捏捏右捏捏,
“哈!”乐宁高兴得都快尾巴翘上天了,怎么都压不下弯起的嘴角,干脆行使小男朋友的权力,
“那我们现在是有名分的关系了,你以后不准被对其他人笑得这么好看!”
“好。”温先生一应应下,左右看看,找了片平坦的地方想将人放下来。
乐宁左扭右扭,死活不落脚,他新鲜出炉的男朋友,看着不显,身上一摸全是力量十足的肌肉,他还没抱够呢!
温行止有些无奈,指了指撒得满地都是的花和叶。
满心满眼只有人,不小心把花撒了一地的乐宁摸了下鼻子,默默自己溜下来了。
温行止好脾气的将花叶一根一根捡起来,然后牵起人,抱着花往里间走。
一朝抱得温先生归,乐宁直接化身小跟屁虫,亦步亦趋的被牵着跟在后面。
跟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茎秆柔韧摇曳的荷花花叶,
“欸?温先生,我们这边离那边足有半天的车程,你怎么拿到它们的?”
温行止简单解释,“用了些秘法。”
乐宁惊奇的瞪圆了眼,秘法跨越几百上千公里,他男朋友也太厉害了吧,他不由感慨,
“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自然不是。”温行止好笑。
穿过隔墙,走到流水源头的池子边儿上。
池水透亮,清澈见底,各色游鱼在里面摇头摆尾的游来游去。
温行止撩了下西裤在池边蹲下,拿了支荷花从水面上拂过,那些傻不愣登的大头鱼立马乖乖的往反方向游。
乐宁跟着蹲下,托着腮看温先生手执茎秆,一支荷叶一支荷花,不紧不慢的立进池子。
没一会儿,池子里就多了一丛亭亭挺立的荷叶荷叶。
粉白的荷花随着鱼群穿过缓缓摇晃,却不见倒伏,反而像是生了根似的十分精神。
植完荷花,温行止就着这个姿势rua了rua小朋友的头毛,
“等它们慢慢长过去,以后你就四季都有荷花看了,不必单等着夏天。”
想到自家小朋友经过别人家藕田的馋模样,他又在心里补了一句。
也不用在偷花的边缘反复横跳。
乐小宁被rua得东倒西歪,一边嗯嗯应着,一边像是想起了什么,别过头去掏出手机,喜笑颜开的在屏幕上戳戳戳。
温行止正待问小朋友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口袋里长年没有动静的手机忽然叮叮作响。
拿出来一看,只见列表里唯一的人竟然公众号、小程序、朋友圈、某博,所有地方都发了相同的内容。
明知山第一厉害:今日有喜,普天同庆,铺子全场所有植物六折!
朋友圈看不出来,但是某博号下一堆人排恭喜恭喜。
那无脑的架势,仿佛是不管什么喜,就算是男人生孩子,他们也要先恭喜一波再说。
发出去不到两分钟,评论数就几乎快赶上粉丝数了。
乐宁站起身,恍若不经意的把手塞进新鲜出炉的男朋友手里。
温先生偏头,看乐宁耳根绯红又故作镇定的模样,只觉得人又可爱又可怜。
他没戳穿害羞鬼,非常自然的牵着手心嫩葱似的指头,慢慢往铺子那边去。
乐宁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感觉自己脸烧得能冒火,但又美得嘴角疯狂上扬。
回到铺子后间,还没坐下,头上突然簌簌的直落榕树叶子。
乐宁抬头看去,刚抬头,榕树叶就跟含羞草似的嗖的合拢,树叶沙沙,风中传来宋榕的声音,笑意里似乎又带着调侃,
“老板,以后我是不是不能随便去主院那边啦?”
第68章
? 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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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红和不好意思仅限定温先生独享, 对上其他人,乐宁依旧是那个日天日地的明知山第一厉害。
他扫了把头顶的树枝,接话一点儿没磕绊, “是啊,所以你以后进出要小心。”
手机上,自从发了六折优惠后,叮叮咚咚的声音就没停过, 主要也不是来蹭六折优惠的,是来自异闻部成员的哭诉,教学群里的人一个接一个艾特他。
:恭喜小宁, 但是你这样可不公平啊。
:别人六折,我们怎么能六折呢。
:是啊, 我们缺的是那点儿钱吗,我们缺的抽到教学的机会。
教育完榕树, 乐宁摸过手机, 一眼就看到屏幕上层层叠叠的通知,点开一看, 全是让他多开教学名额。
从后翻到前,又从前翻到后, 他发现竟然没有一个八卦他到底什么喜的!
乐宁龇牙扔手机,“他们果然不在乎我,他们只在乎我教的东西!”
见小朋友气哼哼的, 温行止也翻了翻群里的聊天消息。
翻完不禁好笑, 但小朋友绝对不能笑, 只能顺毛撸, 他想了想建议,
“那不然后面减少名额?”
“那怎么行……”
乐小宁又摸回手机, 异闻部的人老的年轻的都有,尤其是那些头发都白了的修士,苦修多年也才堪堪入门,巴望着一个月十天的教学名额,看着怪可怜的。
心里这么想,他嘴上却是说;“都给我送钱来呢,谁会放着小钱钱不要。”
温行止也没戳穿明显就是心有不忍的人,眼见小朋友瘪着嘴,正纠结着怎么回群里,他思索了一下,“可以多放几个名额,我帮你带。”
欸?
乐宁两眼放光的转头,“真的?”
虽然小钱钱很多,但他是真不想教。
收到温先生的肯定点头,乐宁高兴得绕着人跑了三圈,“温先生你真是太好了!”
然后立马在群里回话。
明知山第一厉害:以后每堂课上课人数加三个,名额已放出,照旧小程序预约。
这话刚出,原本还热火朝天的群突然一片寂静,断层空屏。
乐宁懵了。
他一出来就全世界都不说话,他这是自带冷群体质吗?
他憋着劲儿继续公告:以后课我上一半,另一位大佬一半。
发完这句,想到他的男朋友实力比他强,脾气比他好,人长得比他好看,要是和他一样的待遇,那岂不是太亏了。
他又在群里补了一句:另外那位大佬价格涨六成,谨慎预约。
可惜已经晚了,因为已经有一堆人在打卡。
:已预约一个月。
:已预约半年。
:已预约一年。
刚刚空屏竟然是去秒预约了。
看着一排打卡预约的,乐宁都佛了。
预约也是要预约费的,预约一个月小几万就没了。
你们是钱放在手上烫手吗?
群里的人要是知道乐宁心里的吐槽,肯定秒秒钟回复。
这怎么是钱多烫手呢,这是最划算的买卖。
能修术法的,除了个别的,没哪个是缺钱的,出出任务,给一些有钱人指点指点风水,来点儿生意参考,随随便便就大几万到手。
钱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身外之物,能学到更精深的术法才更重要。
退一步来说,学到的术法也能让他们修为提升,到时候一次出手费用更高,预定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
榕城秋日短,九月刚过,天就一日一日的寒了下来。
没过多久,竟然下起了雪来。
鹅毛大雪飘飘扬扬的下了一夜,陷在温暖蓬松的被窝里不觉得,早上起来只见天地间一片雪白。
“喵?小仙猫?”乐宁裹着被子,把猫猫夹在腋下,给小仙猫套面包服。
这件小羽绒服他老早以前就买了,胖乎乎圆滚滚,下雪的季节穿正合适。
猫猫冷不冷他不知道,主要是他看着猫猫冷,羽绒服必须安排上。
小面包服穿上整只猫都胖了一圈儿,圆滚滚的小仙猫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超级无敌暴风可爱。
脸埋在猫胸腹部的毛毛里,这里的毛最绵软又浓密,猛吸一口简直是治愈巅峰。
吸完了猫,再看小仙猫面无表情,仰面躺着生无可恋,一脸被迫卖身的模样,快乐加倍!
吸够了猫,乐宁圈住毛茸茸,下颌放在温暖的猫猫头上,掏出手机戳戳戳。
明知山第一厉害:亲爱的温先生,今天下雪,要不要一起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亲爱的温先生正在往青石巷的路上,看到这一条,想到小朋友古灵精怪的笑脸,谨慎的回到,
“比如?”
明知山第一厉害:比如一起涮个火锅!
不愧是你。
温先生笑叹了一声,吩咐司机调转车头,同时手上回着。
:好,我一会儿带材料过来。
温行止到在日常特供半山苑的地方选了一圈食材,临出门时看到一物,又特地回来拿了一份。
得了回复,乐宁伸了个懒腰,转身推开窗,大雪正沙沙的下着,树枝被厚重的雪压出吱呀的声音,往远处看,楼台屋瓦尽覆上了厚厚绒绒的雪层。
唰—— 唰——
被雪完全覆盖的青石道上,有人拿着巨大的扫把一下一下的扫雪。
仔细看去,那身影竟有几分眼熟。
事实上,也的确是个熟人。
院前小广场上,周塘提着扫帚哼着歌,吭哧吭哧的扫雪。
他一直想在市区买套房,以前挑来挑去没挑好,蛟龙事儿后,挣了钱立马买了乐宁铺子对面的房子。
其他人都笑他花钱买个老宅子,他心里却美得很,房子大地方宽敞,有大师坐镇,据说这地儿还有灵气,灵气让人身轻体健,益寿延年,这样的地方全榕城都找不到第二处,买到就是赚到好吗!
扫了一半,周塘直起腰妖娆的扭了两下,然后又仿若无事发生的继续扫雪。
将一切看在眼中的乐宁差点喷笑。
果然没有人能阻挡一个中年男人的少年心。
又在软融融的被子里闷了一会儿,乐宁才起床。
把自己穿得暖暖的,套上雪地靴,踩着吱吱呀呀的厚雪,去接他的温先生!
温行止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圆滚滚的小朋友抱着同样胖乎乎的猫蹲在门口,见他来了,被冻得木呆呆的脸立马神采飞扬,噔噔蹬跑过来。
乐宁一头扑到温行止身上,毛茸茸的脑袋温先生怀里乱拱。
温先生抱住暖烘烘的人,低头就看到一双明亮的笑眼,晶亮的眼睛像散落在河里,反射着阳光的石晶。
“温先生你终于到了!”
周围是唰唰的扫雪声,铺子后面是水汽氤氲的烟火气。
今日初雪,空气里带着清冷的雪味,有人在等他来。
温润的神明行走人间千万年,第一次体会到真正的人间。
旁边吭哧吭哧扫雪的周塘默默换了个方向继续扫。
做人嘛,最要紧的是要有眼力见儿。
温先生守礼端方,抱完了小朋友倒没忽略周塘。
两人也算是熟人了,打招呼也简单,“周先生最近生意不错。”
周塘十分谦虚,“没有没有,一点儿小本生意,小本生意。”
后头刚来的陈俞听到这句,看着周塘无比客气的样子。
要不是在本地电视台经常看到周塘,他就真的就信了!
经常来植物铺,时不时就能见到一些百度百科才能见到的大人物,这些大人物还用客气得让人头皮发麻的语气和他说话。
这样将近半年的历练下来,如今陈俞完全没了之前的瑟缩模样,虽然依旧有些腼腆,但已经是个肩宽背直,能扛事儿的大小伙子了。
乐宁跟温行止拿了食材到主院,长廊里的桌上锅底已经在熬了,因为温先生说会带麻辣料来,所以两个分隔都熬了大骨汤,一个分隔熬了番茄汤。
这会儿番茄的味道已经出来了,香浓酸甜,一闻就流口水。
吃火锅要人多才热闹,周塘算一个,陈俞算一个,宋榕也算一个,加上他们俩,全都是成年男性,保证吃得满足又尽兴。
厨房这方面,只要有宋榕在,就没有他动手的地方,更何况还有手脚麻利,抢着干活的陈俞。
乐宁乐得清闲,一应材料塞给宋榕,自己拉着温行止,假模假式的在旁边择青菜。
没择一会儿就去旁边玩儿去了,温先生只得一人包了两人份的择青菜任务。
温先生做事认真,就算是择青菜,也能择出最漂亮的小青菜。
活儿干完了,小朋友还在那边对着食材咔咔拍照,他想了想,走到长廊边上捞了一堆雪上来,慢慢放在手里团捏。
没一会儿,拍了一堆照片的乐小宁背着手跑过来,好奇的从温行止肩膀上探出脑袋,“温先生你在做什么?”
刚说完,他就看到了东西,温先生颀长十指捏动,竟然捏了个手臂长的小雪人儿。
“欸!”乐宁开心坏了,“是捏的我吗?”
他蹲到旁边一看,只见小雪人浓眉大眼,身量修长。
竟然不是捏的他!
温先生捏了个自己!
乐宁谴责的看向旁边的人,“温先生,我不是你最爱的崽吗?”
温行止揉了揉委屈巴巴的人,笑着在小雪人头上一拂,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小雪人头顶的雪层松动,冒出一根翠嫩嫩的小细芽。
小细芽抽条生长,竟然开出了红红的玫瑰花。
温行止推了推雪人的木头基座,“送你。”
小小的雪人头顶一朵大大的玫瑰花,冷清中透着可爱。
乐宁猝不及防的被戳到了。
温先生简直就是犯规!
温先生捏了个自己,乐宁也想捏个自己,可惜用雪捏形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反正他这种手残人士做不到。
最终,乐宁捏了一个小鸭子。
没一会儿,他朋友圈就多了一条文,一个惟妙惟肖的小雪人顶着玫瑰花,旁边蹲着身宽脑袋小的小胖鸭,还配了咕咕冒泡的三分隔火锅。
配文:第一场雪果然和玫瑰花更配!
发完了乐宁想去看宋榕准备的怎么样了,要不要搭把手什么的,谁知手机还没揣上,忽然一阵夺命催的铃声。
低头一看。
宋柏?
乐宁莫名奇怪,突然打电话做什么?
这么想着,他抬手按下接通,谁知刚接通就是一阵气怒的声音,
“你们吃火锅竟然不叫我!”
“乐宁你给我等着!”
两句吼完秒挂。
第69章
?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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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0◎
乐宁看着被挂断的电话, 眨了眨眼,看了周塘几人,觉得好像是有点儿不好。
宋柏三五两天来铺子报道, 直播账号也几乎成了他铺子的带货账号,听说宋云从也长驻榕城了,真论起来,他们的关系比周塘几人亲近多了。
想了想, 乐宁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明知山第一厉害:我的错,那我现在诚挚的邀请宋大少爷来吃火锅好不?
明知山第一厉害:宋大少爷?
宋柏那边没一会儿就回了,“敷衍!”
明知山第一厉害:没有的事!我的诚心, 天日可见!
这次宋柏那边就不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憋着劲儿自己和自己生闷气。
乐宁又发了几句, 依旧杳无音讯,反倒是周塘扫完了雪, 端了两盘刚做好的鱼来。
周塘为了和大师打好关系啥都送过, 送来送去发现,送钱送品种鱼啥的远不如扫扫雪和送好吃的来得实在。
“大师, 我媳妇儿新做了红烧鱼和水煮鱼片,刚出锅的, 新鲜着呢,配火锅正好。”
水煮鱼配火锅,那纯粹是睁眼说瞎话了, 但周塘很有自信, 因为他媳妇儿的手艺是真的好。
果然, 乐宁正戳着小雪人头上的玫瑰花乐得没边儿, 闻到红烧鱼的香味儿立马伸长了脖子。
那边宋榕的锅底和食材也备好了, 秘制的火锅料调入锅里, 透红油亮,咕嘟咕嘟冒着泡,满长廊都是引人流口水的麻辣鲜香。
温先生带来肉都是极好的肉,肥瘦均匀,纹理细腻,被切成了极薄的薄片,百叶鲜嫩,青菜也碧翠,各种食材摆了满满一大桌。
乐宁搓了搓手,拉着温先生抢下最好的战略高地,周塘和陈俞跟着落座。
“开饭了开饭了!”
一群人闻着诱人的香味正要开动,大门忽然被豁的推开,一人喘着气怒汹汹冲了进来。
“宋柏?”
乐宁看着冲进来的人,“你怎么来了?”
宋柏雄赳赳的大步过来,往桌前一杵,“你吃火锅不带我,放过你那我也太亏了!我当然要来,来吃穷你!”
说着他将手上的两大袋东西往旁边的食材架上一跺。
乐宁看着半透明的塑料袋,明显看到里面是各色食材。
吃火锅自带食材。
还说要把他吃穷?
他假装没听懂,也没戳穿宋傲娇的口是心非,抽了双筷子和碗碟一起递给他,
“行,那今天我们的主力军就是你了。”
宋柏哼了一声,被遗忘的憋闷总算消了几分。
人到齐了,一堆人撸起袖子开动。
最先烫的自然是肉菜,周塘和宋榕还好,陈俞和宋柏一个憨直一个怼天怼地,完全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的,出筷飞快。
食物是最能拉近距离的,吃了几筷,连拘谨的周塘都放松了心情,会和宋榕怼筷子抢吃的了。
宋榕看着脾气好,手脚却很快,周塘根本怼不过他,爽脆的黄喉次次都落入他的碗里,惹得周塘一个孩子都快娶媳妇儿的大男人怨念的看着他。
宋榕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的坚守阵地,面上吃得满脸通红,心里也得意的嘀咕。
别看有些人表面上是水产大王,实则连弱小榕树的黄喉都要抢。
嘀咕完,他又眼疾手快的捞走了一片黄喉。
甚至还抢不过。
乐宁看着怼筷子百无败绩的宋榕。
这个真的这么有意思吗?
宋榕刀工极好,一手厨艺修炼得炉火纯青,切得薄如蝉翼的肉片在锅里一滚,几秒就蜷成了一卷,看起来就好吃得流口水的样子。
这样想着,他反手一筷子戳中温行止刚夹上的肥牛。
温行止笑看了眼战意满满的小朋友,没告诉东西本就是烫给他的,被戳中了就顺势松筷,转而去烫下一波。
乐宁紧盯着温先生筷子下面一看就很好吃的肉,正准备再次出手,结果那筷子一转,径直落进了自己碗里。
他愣了一下,抱着碗美得冒泡,冲温行止笑了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夹了一片肉卷放进嘴里。
质地嫩滑的肉片入口。
麻、辣、鲜,香。
层次丰富,香辣浓郁。
乐宁忍不住享受的眯起了眼。
看乐宁喜欢,温行止将自己烫的那波都夹给小朋友,又去烫下一盘。
温先生看起来礼节端方,动作却是不慢,没一会儿就给乐宁的小碗里堆了一堆。
一边吃着碗里烫好的肉片,乐宁还不忘盯着锅里翻滚的肉片,火锅果然抢着吃更香,宋榕和周塘更喜欢清汤,陈俞虽然也吃辣锅,但更偏爱番茄锅。
温先生是不会和他抢的,所以如果真的要动手,他真正的对手只有宋柏。
嫩滑美味的肉片在红亮亮的汤里翻滚,乐宁和宋柏都对辣锅里的肉虎视眈眈。
就在宋柏快动筷的时候,温行止抬眼,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宋柏捏着筷子,到底不敢在温大佬注视下和乐宁抢,只能暗戳戳的谴责碗都快冒尖儿的乐宁,
“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乐宁一筷子捞走看中的羊肉薄片,礼尚往来的放进温先生碗里,说话半点儿不带愧疚的,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是对火锅最起码的尊重!”
宋柏无言以对,又看着温先生随意吃了几口,又开始专心给乐宁烫吃的,根本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干脆和陈俞聊了起来。
“陈俞你们家的直播账号搞得怎么样了?”
陈俞家里一直负责铺子的植物供应。
乐宁一向不挑的,陈俞家供货什么植物他就卖什么植物,他卖的是灵植,并不在意植物本身是什么品种。
但他不在意,来植物铺子的大佬买客们在意啊,陈俞家供货许多都是网红植物,也太没品味了。
根本不能彰显他们的格调。
他们不敢让大师改换供货商,但他们可以改换陈家的供货品种啊。
什么叫釜底抽薪。
什么叫从源头抓起。
这就是!
一堆商业大佬对陈家那叫一个热心,天天开拓他们的销售渠道,偶尔指点他们生财之道,偶尔公司需要采购时候,还能用他们家就用他们家,就是为了提升陈家几位的收入,然后让他们培养一点儿品味,供点品味高雅的植物到铺子里。
陈俞吃了几口辣锅出来的牛肉片,又烫又辣又香,他口水吸溜不停,还要抽了空才能回宋柏的问题,
“还,还行,”
温暖的水雾弥漫,锅子咕咕冒泡,空气中都弥漫着美妙的食物味道。
下雪天吃得一身身上暖洋洋的,和陈俞聊了几句直播的事,宋柏忽然想到直播圈子近期的一个怪事儿。
“哎乐小宁,你知道吗?我们那个直播平台啊,有个主播直播的时候没了。”
他一边夹了一筷子裹满辣油的肥牛,一边掏出手机点开保存的视频,“就这个。”
周塘几人下意识抬头看去。
乐宁吃了一口刚从温先生筷子下「抢来」的鸭血,鸭血柔嫩,最主要的是很入味,厚实香辣,大口满足。
吃了一大口,他才不紧不慢的看向宋柏手机。
视频不长,剪辑的是重点片段,一个五官精致如画的主播正在带货,直播间礼物直飞,各种礼物特效占了大半个屏,气氛一片火热。
主播面带笑容的介绍着带货的东西,介绍到一半时头忽然往桌上磕去,俯下的瞬间脸上甚至还带着凝固的笑容。
旁边助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主播在带气氛,跟着捧哏了几句,结果过了好一会儿,主播还是倒在台上一动。
助理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一边讲着暖场的笑话,一边去推人。
不推还好,她这一推,主播竟然顺着桌子倒了下去,带倒一堆纸盒和商品。
镜头下倒,正对上主播白如金纸的脸,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助理吓得当场尖叫着晕了过去,直播间立马混乱一片,没一会儿摄像头就被关了。
周塘几人都被吓了一跳,“我天,这么年轻的姑娘,这么没了?”
“什么情况啊这是。”陈俞也是惊讶又皱眉。
“官方说法是过劳猝死。”宋柏咬着筷子,看了眼乐宁,“那什么,乐小宁,这女主播是真的猝死吗?”
乐宁看了眼又放一遍视频的宋柏,“怎么?是你的朋友?”
第70章
? 第 70 章
◇
◎8/31 关于羽绒服这件事◎
“不是, 就刚好和他一个直播平台的,平常面都没见过,哪儿来的朋友。”
宋柏说着怏怏的收回手机, 觉得自己有点儿多管闲事,人家和他没有任何交情往来,他闲出花儿来查人家是不是被害的。
乐宁吃了一口爽脆的莴笋片,大致扫了眼主播的面相。
“似乎好像真的是猝死?这位姑娘阳寿好像就只有这么多。”
宋柏疑惑嘀咕, “什么叫好像?”
说完他又偷摸瞄了乐宁一眼,“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乐宁筷子都不带停的,“美颜开到这个程度, 神来了都看不出来。”
宋柏看了看磨皮美颜到极致的主播,默默不说话了。
一席火锅慢慢涮慢慢吃, 偶尔再抢几个聊聊天,所有人身上都暖洋洋的。
温行止带来的食材都告罄了, 宋柏带来的也干掉了一多半, 最后这顿火锅竟然吃了两个小时。
火锅结束,宋榕和陈俞收拾剩余的食材, 周塘搬乱七八糟的桌椅。
宋柏揣手在长廊里消食,抬头就看到一团圆滚滚的不明生物蹲在朱红的横梁上。
仔细一看, 竟然是穿了小羽绒服的猫。
很圆很可爱,但又莫名的好笑。
宋柏咳了一声,朝猫打招呼, “小仙猫?”
小仙猫理都不理他。
“喵?”没有反应。
“喵咪?”还是蹲着一动也不动。
宋柏不信邪, 眼睛一转, “仙猫大人?”
仙猫大人缓缓扭头, 一双澄澈的猫瞳移过来, 毫无表情的看着他。
那眼神似乎在说,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宋柏差点儿没被气死,他咬牙切齿去喊乐宁,“乐小宁,你这猫我都看到这么多次了,怎么不取名字!”
乐宁蹲在廊下,在用雪捏小鸭子,他打算捏一排小白鸭,听到宋柏的话,头都没抬,
“为什么要有名字?”
宋柏梗了一下,反应过来下意识回道:“其他猫都有!”
“所以?”
刚好捏完一排小白鸭,乐宁拍了拍手上的雪,“其他猫都有我的猫就要有吗?”
他朝横梁上的猫招呼一声,“小仙猫。”
“喵呜——”
只见原本高冷劲儿十足的小胖团子耳朵一竖,欢快的立起来,黏黏乎乎的朝乐宁直喵喵叫。
靠!
宋柏气得要命。
人就算了,连猫都欺负他!
猫猫叫了几声,见乐宁的注意力不全在他身上,立马顺着横梁跳过去,两三下跳到乐宁头顶上那根横梁上。
雪白的小圆团子目测了一下距离,前腿微微下压,摇了摇胖胖的小屁股,纵身一跃。
乐宁还罢,温行止是真的觉得一团不明生物坠到了面前。
定睛一看,小羽绒服泡乎乎的,直接把体型优美的小仙猫裹成了小胖子,连圆圆的猫脸都被迫变成了v字脸,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偏偏小猫还站在雪地上,对着始作俑者爪子一探一探,叫得又娇又软,就差把自己山竹样的软爪子送到乐宁手上了。
乐宁能挡得住吗?
那必然挡不住。
他夹住猫猫腋下,将又软又暖的猫猫抱起来,拍了拍它身上的雪沙,在猫猫脑袋上大大的叭了一口,
“我的宝贝你怎么这么乖,最喜欢你了!”
说着又叭叭亲了猫猫好几口。
一分钟前刚收到同样的话,正面带笑意给每个小白鸭点玫瑰种子的温行止手顿了下,面无表情的看了猫一眼。
他之前是为什么要把这只猫设定得那么粘人来着?
或许现在回炉重造也还来得及?
大雪让天地一白,冷冷清清,但火锅却是甜甜暖暖,这场热闹的火锅过后,乐宁好几天心情都是美的。
这天温行止刚进铺子,正抖着伞上的雪,就见乐宁一身棕色大衣黑色皮手套,收拾齐整要出门的模样。
“要出门?”
乐宁揉了揉鼻子,有些不情愿的丧着眉,“是的呀。”
大雪一连下了几天都不带停的,雪天他都是生了火炉躲在被窝里的。
大雪簌簌的下,他在家里围着炉子,再烤两个流糖的红薯,小日子美得神仙来了都不换。
直到前几天他账号下收到了一条请求。
云从集团加玫瑰海岸,外带宋柏的直播推广,植物铺子的名头已经打出去了,他的微博账号里经常会收到求助私信,他偶尔也会看一看有没有可以出手的。
当然,普通人撞上灵异事件跟中彩票一个概率,所以大多来求助的都是「走近科学」。
久而久之,乐宁看私信就是看缘分了。
这条请求就十分有缘,他刚打开私信界面就跳了出来。
既然是有缘,他就耐心问了几句,事主说她姐姐近期亡故,请他去看看。
更有缘的是,这位事主去世的姐姐就是宋柏前几天说的那个女主播,因此他便打算去瞅瞅。
“去可以,但这衣服不行。”温行止指了下那件看起来质感很好的羊绒大衣。
“不行吗?”乐宁翻了翻自己的衣服,“我感觉很帅啊。”
他可是挑了一件最显他帅的大衣。
“嗯,很帅。”
见小朋友不动,温行止亲自动手将他的外套剥了下来,然后从自己刚带来的礼盒里托出一件羽绒服。
他身高腿长,拎着连帽一抖,米色的及踝羽绒服就从头到脚抖开。
抬手一扬将小朋友裹住,然后拉链一溜直拉到下颌,连帽围拢,厚实绵密的白毛毛瞬间淹没了乐宁大半张脸。
为了防风,及踝部分稍收,有点儿束缚脚步,搞得乐宁走路都乖巧起来了。
他按着脸边的毛毛,并脚往前蹦了蹦,感觉自己像个被绑了脚的袋鼠。
温行止站远看了看,看着乐宁可爱乖巧的模样,点了点头,“不错,正合适。”
乐小宁眨了眨眼,有些无辜,“一定要穿吗?”
温先生挑了下眉,“当然,外面在下雪。”
彳亍吧。
乐宁揪了下脸边的毛毛,穿归穿,就是总觉得这款式有点儿眼熟。
直到他们抵达榕城大学,快下车的时候乐宁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他前几天给小仙猫穿的羽绒服的款式吗?!
请乐宁出手的事主是榕城大学的学生。
榕城大学是很有底蕴的低调老牌大学,事主在市郊的新建校区,离青石巷没多远。
从铺子出发,大概半个小时后,就看到了大石刻着的榕城大学四个金字。
乐宁下车,撑开墨黑大伞,遮住自己和温先生,站在校门口左右看看。
大雪天出门人少,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女生,乐宁猜那估计是事主。
只不过女生面前还围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头发枯燥五官凶厉,一看就是社会人士。
不知道一男一女说了什么,女生忽然大吼出声,“滚啊!”
一男一女被吼得脸色难看,男人皮笑肉不笑,“小妹妹,事不要做的这么绝,你发财我发财,大家都好,你要是挡人财路……”
女人怼了男人一下,露出客气的笑脸,“姑娘你别听他的,这事儿虽然说起来不好听,但成人之美,对你来说也是功德一件嘛。”
女士本来就神色憔悴,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火大,压不住脾气又不会骂人,气得脸都红了,“你们缺不缺德!”
眼见这边吵起来了,
学校保安从保安厅探出脑袋,吼了一句,“你们干什么呢!”
女生瞪了两人一眼,“还不滚!”
见女生铁了心的不答应,一男一女也不装样子了,那男的撂下一句,“你别后悔!”
说完两人就走了。
女生抹了把脸,似乎有些崩溃,往口袋里掏了下,似乎要找什么,动作到一半,忽的不知道怎么神色恍惚起来,直直的往正前方走了几步。
校区出口正对通行大道,车水马龙,车辆来来往往,看那女生直愣愣的模样,乐宁本能觉得不好。
果然,下一刻女生突然起步,竟朝马路中间奔跑而去!
与此同时,一辆救护车疾驰而来!
吱——
救护车紧急刹车。
后面几辆车跟着急刹。
尖锐的刹车声响彻大道。
雪天路滑,急刹根本来不及,女生呆愣愣的站在马路中间,疾驰的救护车在视线中飞快变大。
救护车司机疯狂踩刹车,眼见就要撞上女生,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小心!!”
乐宁心里发紧,下意识要救人,旁边温先生却一把按下他,
“我来。”话音未落已经疾奔上去。
温行止速度极快,比用了疾驰符的乐宁还要快三分,他几步冲到大道中间,一把扣住女生的肩膀。
现在带着人后撤已经来不及,他神色镇定动作飞快,干脆踩着车头借力一踏。
救护车司机明显听到砰的一声闷响,像撞上了什么钢筋铁墙一样,都没看清什么情况,只见黑色人影一闪而过,车前的女生便消失了。
温行止带着女生闪到旁侧站定,救护车往前滑行了一段,也停了下来。
车还没停稳,司机就冲了下来,对着女生劈头盖脸一顿大骂,“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大雪天的往马路中间跑。”
司机后怕的骂着人,自己也是脸色刷白,只感觉现在心都在砰砰直跳。
乐宁已经追着温先生过来,一起过来的还有几个学校保安。
往马路中间冲确实不对,但毕竟是自家学校学生,不能不管,几个保安一边替女生道歉,一边拉着女生让开路。
救护车后门也跟着打开,几个医生护士扫视了女生身上,见没什么受伤的地方,正要让司机别纠缠了,赶紧开车,急救要紧。
女生死里逃生刚回魂,恍惚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正跟着往后退。
救护车赶着救人,离开的飞快,门关上的瞬间,女生扫到车里横躺着的病人的脸,瞳孔突的骤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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