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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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被牵动着手脚的提线木偶◎
“那是另外的价钱了。”乐宁微微一笑, 去抽陈靖手中的现金。
陈靖本能一攥,谁知现金突然跟长了刺似的扎了手一下,他下意识一松, 乐宁轻而易举的抽走了钱币。
将现金对叠收起,乐宁又贴心的补充,“相逢既是有缘,我再多送先生一句话。”
陈靖本能的要阻止, 毕竟乐宁从开口就没说过他的好话,但乐宁比他更快,
“我观陈先生运道, 黑气罩顶,红光闪烁, 短则一日多则三日,必有血光之灾, 陈先生近日出门, 可要小心啊。”
闻言,凑八卦的一圈人不动声色的交换眼神, 都悄无声息的离陈靖远了几步。
生意场上讲究个大吉大利,没事儿的时候还要求个吉利福气呢, 被大师指明黑气罩顶的,当然要离得越远越好。
他们甚至都搞不懂陈靖为什么要去找乐宁的麻烦,神秘侧的大师交好都来不及呢, 竟然跑上去得罪人, 陈家这位二少爷是嫌日子过得太顺了吗。
不管陈靖以前如何, 这次是真见识到厉害了, 乐宁信口一说就揭了他的老底, 让他当众丢这么大个脸, 他有心想对付乐宁现在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瞪了眼人,咬牙憋屈离开。
顾栩桐靠在自家未婚夫身侧,不露痕迹的缓着脚上的疲累,笑意嫣然的朝乐宁举杯,“这下可是镇住了。”
乐宁跟着举杯,“没办法,碰到这种,不给他秀一秀,总跟蚊子似的嗡嗡来围着转。”
他是来走功德运的,哪有那么多时间和陈靖消磨。
顾栩桐闻言笑开了,她就喜欢这种正面打脸的痛快。
三人各有各擅长的领域,凑到一起思维碰出火花,简直有聊不尽的话。
谈笑正欢,示意没人注意到甲板对面,楼梯旁边,一双阴沉沉的眼冷冷盯着这边,啪的捏碎了手里的香槟杯。
落日渐渐西沉,海天一色都被晕染出瑰丽梦幻的粉紫,到了一天中玫瑰海岸最美的时候,正适合订婚。
订婚仪式即将开始,人们陆陆续续的往邮轮内走,顾栩桐两人先去做准备了,乐宁一个人跟着稀稀拉拉的人群前行。
邮轮外甲板是纯粹如浪花的雪白,内里的景色却截然不同。
一进门,眼前豁然开朗,邮轮内两层作一层,大厅层高极高,上有穹顶,明黄底色上绘着白胖的小天使和蓝天,合抱的廊柱连接穹顶和棕黄格纹地面,整个大厅金碧辉煌,一派明丽的欧式奢华复古风情。
乐宁少有看到这样华丽的欧式风格,不由原地定了一瞬,后背突然被人一撞。
转头一看,一个青年男人正站在身后,头发抹了发胶,穿着燕尾礼服白衬衫,打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随时可以上台演出的模样。
和外表的齐整相比,他的神色却是呆滞木楞,阴郁的垂着头,像被牵动着手脚的提线木偶,手里还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包。
“抱歉。”乐宁给人让开路。
那人也不搭话,直愣愣的往前走,走到大厅中间又九十度拐弯往旁边走廊去,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乐宁疑惑的眨了眨眼,也往大厅里走,走到一半还是奇怪,不禁扭头又多看了眼,就见那人头顶一片阴云,华丽的灯光照耀下,一团漆黑的东西趴在他身上,散发着阴沉的气息。
乐宁心里一惊,眯起眼想看清楚些,那人却拐过拐角不见了。
订婚仪式快开始了,林培和顾栩桐二人相携而出,站在落地窗前的台阶上,一众参加仪式的人聚在台阶下,不知道订婚夫妻俩说了什么,那边很快传来热烈的掌声。
订婚仪式正火热,去了也蹭不上前排,乐宁脚一拐,快步去追那个男人。
走廊不长,追过拐弯,就远远看到了人,乐宁两指一并,悄无声息的打个镇邪诀,直掷过去。
就在即将命中那人时,半道突然窜出一人,恰恰好挡住了镇邪诀,那人体格高大,神色坚毅,正是之前宋秋婉示意的那几人之一。
那人被打中明显有感觉,身形一顿,瞬间转身,乐宁心里一紧,正想动手,争取以最短时间拿下人,才不至于不打草惊蛇,谁知这时手臂忽的一紧。
乐宁眉心一拧,扭头看去,原本空无一人的墙边上,高大俊挺的人忽的出现,正温和的看着他,沉静的无声开口,
“别担心。”
话音刚落,面前忽然一荡,水波纹凭空涌起。
水波起和高大男人转身几乎就在同时,乐宁面色紧绷,紧张的盯着那头的人。
那一头,高大男人警惕扫视了走廊一圈,还来来回回经过他们面前几趟,经过时那个近的距离,乐宁甚至能听到对方隐约的呼吸声,可在涟漪水波的遮盖下,对方愣是没发现他俩。
乐宁紧绷的情绪慢慢松了下来,轻舒了口气,冲温先生露了个大大的笑脸,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谁知这一口气刚松到一半,那高大男人皱着眉在怀里掏了掏,竟然掏出一个银色的盒子来。
盒子四四方方,通体银白,科技感十足,上面还写着红外线什么的,看得乐宁脸色一僵.
这几天网上冲浪,他可看过太多玄学败给科技的段子了。
神秘侧对刚你拿出什么红外线探测,讲不讲道理!
乐宁本能看向温行止,无声示意那个红外线探测的玩意儿。
“无碍。”
温行止带着清浅的笑意,隔着衬衫袖口牵着乐宁细细的手腕,顺着追踪的路线继续向前,
“走。”摆明了没把那个红外线探测仪放在眼里。
事实上也果然如此,隔着涟漪阵阵的水波,高个男人眼睛瞪得像铜铃,拿着探测仪扫描整个走廊,却连他们从眼前走过都没看见。
乐宁不禁赞叹,也是,神秘侧的东西要是这么容易就被突破,那术法也没什么好修的了。
高大男人明显感觉自己中了一个术法,可扫描完整个走廊就是没有人,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越过高大男人后,两人在无人处显了身形,快步往之前那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沿着地毯走廊追到尽头,是一片后台人员的工作区。
前面不但有订婚仪式还有晚宴,花卉、装点、餐饮、曲艺节目,大家忙做一团,一个人进去简直如泥牛入海,无处可寻。
“这人能去哪儿呢?”乐宁看着工作厅里穿梭往来的人,正觉得头大,外面又传来呜呜如牛的声音。
走廊靠窗,撩开窗帘一看,碧蓝海水涌动,雪白的水浪此起彼伏。
这次邮轮的主题是订婚仪式加慈善拍卖,外带海岸一夜游,早上正好可以看到海上落日。
温行止站在后头,眉头微蹙,“启航了。”
第52章
?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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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觉得一个人可爱◎
奇怪的人没追上, 两人反而一起看着邮轮启航,说了会儿话。
原本送到植物铺有两张请柬,乐宁约一道过来, 只是温行止临时有事,晚了点儿上船。
上船正好感应到乐宁在一极危险的东西附近,也顾不上隐藏实力,立马捏了个诀到乐宁身边。
聊了一会儿, 两人再回大厅时订婚仪式已经结束,温馨浪漫的订婚仪式之后是慈善拍卖晚宴,现在正是中场休息时, 优美的钢琴曲流水般的淌过大厅。
众人三三两两的聚在林培顾栩桐两人身边,一边说些祝贺的吉利话, 一边等着后面的慈善拍卖会。
乐宁扫了眼金碧辉煌的大厅,仅认识的顾栩桐和宋秋婉几人周围都聚了不少人, 不好去打扰。
他晃了晃自己被握着的手腕, 朝温行止指走廊侧的楼梯,“走, 我们悄悄去二楼。”
温行止自然没有不同意的,点了点头, 松开不自觉牵了一路的小朋友,两人顺着台阶往上走。
乐宁今天穿得很正式,西装马甲小皮鞋, 皮鞋硬底敲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 发出哒哒的轻声脆响, 好听极了。
他支着耳朵听了几声, 觉得这声音又脆又好玩儿, 抬头看看, 扶手楼梯盘旋而上,圆圈的灿金栏杆直通顶层,这会儿大家都在大厅,整个楼梯空无一人。
温行止正缓步拾阶而行,身边的人忽的转身往回跑了几步,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会回事,小朋友又哒哒哒声音清脆的跑了上来。
温行止不解,“怎么?”
仗着没人,不用端着神秘的大师包袱,乐宁冲温先生露了个作怪的笑,然后双脚往前一勾,只剩脚后跟的硬底着地,学着芭蕾舞演员张开双臂的样子,勾着脚哒哒哒的在楼梯踮脚横了几个来回,像一只引颈跳舞的小天鹅。
乐宁哒哒完,头一扭,冲着温行止,“怎么样?优雅不优雅。”
温行止还担心乐宁不小心崴脚,都做好扶人的准备了,结果人扭头来了这么一句。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小朋友,优雅暂时没看出来,倒像是一只张着翅膀拦路的大白鹅。
偏偏乐宁还骄傲的又哒了几下,一副不夸他优雅这事儿就过不去的样子。
瞎话不能乱说,温先生决定实事求是,“优雅暂时还没有发现,有些可爱是真的。”
“哇!”乐宁收了手,小皮鞋也落地,瞪着眼惊奇的盯着温行止,温先生神色诚恳认真的,他顿时有种养了好久的铁树终于开花的兴奋感,
“温先生,你完啦!你开始觉得我可爱了,当你觉得一个人可爱时,事情就大条了!”
……
温行止委实不明白,为什么觉得一个人可爱的时候,事情就大条了。
乐宁却笑眯眯的,一点儿没有再深入解释的意思,反而像是揣着什么大惊喜似的,眉飞色舞一溜烟跑上楼梯,去了二楼。
和乐宁的跳脱不一样,温行止步伐不紧不慢,邮轮楼梯台阶宽,高度却低,设计是很大气,就是一般人走着不太顺畅,但温先生身高腿长,一步跨两阶轻轻松松,眨眼的功夫也跟着上了二楼。
比起一楼,二楼视角更高,站在看台上,一楼的华贵恢弘尽收眼底,好景配着轻灵柔和的钢琴曲,视觉听觉都是一种享受。
乐宁倚着栏杆,视线在大厅舞池里逡巡,没再发现身上趴着黑影的人,怕自己错漏,他又拉了拉温行止。
温先生今天不像以往一身矜贵西装,反而只穿了一件清淡写意的浅色唐装,小立领恰好包裹着喉结,衬着细金边眼睛,像误穿了现代的教书先生。
面对矜持的教书先生,乐宁努力收敛了几分孔雀开屏,大咧咧抓人的手也改成了抓袖口。
“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他揪着温先生的袖口晃了晃,想着先前温行止定位找到他的事,“能定位一下那个特危险的东西不?”
“没有。”温行止摇摇头,仿若没有看到自己平整的袖口被揪出一片褶皱。
乐宁扭着眉,“欸?温先生你的定位导航还时灵时不灵的?”
温行止看了眼人,不好说定位的锚点是他而不是邪祟,只能无奈的嗯了一声,“需要有特定的条件。”
投机取巧的路走不通,乐宁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看他丧气的模样,温行止不由好笑,正要说也不是没有法子,后头忽然传来一道喊声,“乐大师。”
——
乐宁疑惑,这邮轮上他就认识几个人,他都跑到这儿来躲清净了,谁会来找他。
扭头一看,一位穿着黑色礼服长裙的年轻女人正站在电梯口,朝他点头致意。
乐宁仔细看了一看,然后确认了。
是不认识的人。
“乐先生在甲板上算那一卦很准。”年轻女人自然感受到乐宁的打量和疑惑,笑着自我介绍,“我是陈芙。”
乐宁恍然,陈芙陈靖,再细看这人的面相,是和陈靖有亲缘关系,应该是陈靖的那位姐姐,听到他给陈靖的算命,多半还去验证过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听到幼年运势那段,陈芙转身就打电话问父母了。
当然,她问的不是小时候走失的事,而是父母到底有过几个孩子。
而得到的答案竟然真的是四个,她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他们一起被拐卖,只有她幸运的活下来。
幼年早夭不吉利,说出来也徒增伤感,因此这么多年父母都没提过,以至于他们姐弟几人谁都不知道。
陈芙几步过来,柔软的半倚着栏杆,“大师,你说的幼年势弱因我弟弟而起,是真的吗,会不会只是不小心?”
乐宁摇摇头,缓声解释,“因果有因果运转的道理,如果不是有意起心,不能称之为因他而起。”
“明白了。”陈芙呼了一口气,她右手搭上左手,搭在手上的串珠手链上,她那里有道疤,是小时候被拐卖后,流落到山村时被野狗咬的。
那条狗比幼年的她还高,如果不是人贩子怕损失把她抓了回去,她说不定就死在那条野狗嘴下了。
其实她隐约有点那时候的记忆,只是觉得血脉亲缘,人应当不至于此,而且那时候陈靖还那么小,小孩子的年纪,能有多恶。
没想到真的能让人这么失望。
心里惴惴了二十几年的问题有了答案,陈芙有种映证了想法的松快感。
下面一个个礼品盒子被礼仪小姐端出来,拍卖会快开始了,这次拍卖的东西有宋秋婉自己的私藏,也有参加晚宴的人的东西,成交金额的百分之二十将会捐出去,用于支援偏远山村建设。
陈芙心情愉悦,想表示一下谢意,问乐宁,“下面有东西是大师的吗?”
言下之意,是要拍一手,就算拍不中,也给抬抬价格。
可惜乐宁并没有好东西送来,他摇摇头,“我没什么古董之类可以送来拍卖的东西。”
陈芙轻声一笑,“大师,送来拍卖的并不一定得是古董的,尤其是您这样有本事的大师。”
第53章
?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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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想拍卖?◎
有那么一瞬间, 乐宁没明白什么意思,他这样有本事的?难不成把他送上去拍卖?
很快他就明白了,他手上虽然没有东西, 但可以拍他的承诺,一次出手的承诺。
听陈芙解释完,乐宁感觉自己格局再次打开了。
别的不说,空手套白狼的本事, 还是你们玩得六。
乐宁十分赞叹,然后同意了陈芙的提议。
虽然这么说有点儿凡尔赛,但他已经不缺钱了, 但是谁会嫌钱多呢?
而且拍一个承诺,听起来就很好玩的样子, 来都来了,不玩一下岂不是白来一趟。
下方拍卖会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 瓷器玉器、古董字画, 气氛炒得很是热闹,宋秋婉坐在旁侧的长椅上镇场, 手机忽然轻震了一下。
点开看清内容后,她抬头望向斜上方的二楼, 那边乐宁顺势招了招手,指了指手里的手机。
宋秋婉点头一笑,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转头写了张牌递给上面的拍卖师。
拍卖师收到牌子, 嫣然一笑, “诸位, 刚刚我们收到了一件新的拍品, 这件拍品格外有趣。”
拍卖师是从大拍卖行请来的, 古典优雅,见识过许多珍藏的宝物,她说有趣,大家都被钓起了心神。
“诸位,这件珍品既不是古董,也不是现代字画,而是一个承诺。”
场上一众商场人你看我我看你,窃窃私语,承诺,什么承诺能有拿出来拍卖的价值,在场的除宋秋婉外,也没什么大佬啊?
吊足了胃口,温婉的拍卖师也没耽搁,很快公布了答案,“这是来自一位姓乐的大师承诺,大师修为极高,或处理邪祟或算命或看风水,无所不包,起拍价十万。”
陈靖坐在后头,本来还好奇是什么东西,一听这话,当即翻了个白眼。
一个算命先生的承诺也想卖十万,做什么鬼梦呢?
他啧了一声,和旁边一个半熟不熟的人议论,“空口白牙就想套十万,谁会拍啊,你看这玩意儿铁定流拍。”
旁边西装革履的宽胖男人白了陈靖一眼,转身靠向另一个方向。
然后陈靖就眼看着他举了举手中的价牌,“十五万。”
那举起的价牌简直是对他的正面嘲讽。
陈靖脸都扭曲了,低声骂道:“你傻X吗?十几万买一句话。”
宽胖男人瞥了陈靖一眼,发觉这个陈家二少爷不是看起来蠢,是真的蠢,玄学大师出手,或指点生财之道或防备别人暗害,哪个不值几十万。
华夏现在有本事的大师比大熊猫都少,平常想找还找不到,现在机会到眼前了,拍卖的就算拍不到,出个高价,一会儿引见也有话聊啊。
场下坐着的人,除了陈靖这样仗着家里背景来的外,其他全是有头脑的人。
有头脑的人都有远见,没远见的也有敏锐的嗅觉,是以价格很快就炒了上去,没一会儿就翻了五倍。
连温行止都凑了回热闹,加了五十万的价格。
看到温行止加价,乐宁好笑的凑过去与他肩并肩,“温先生凑什么热闹?一下加价五十万,一会儿没人拍了,岂不是砸手上了?”
本来价格就一路高涨,温行止加了一波,这会儿拍卖价已经到了一百万,十万还能眼都不眨的拍,一百万,任谁都要考虑一番了。
温行止声音里带着温柔,“无碍,砸手上我就拍下来,到时候就有劳乐大师出手了。”
乐宁眨巴眨巴眼,笑得古灵精怪,“好啊!那温先生想算什么,推算姻缘还是招桃花,这两项业务我都特别熟哦。”
两人正说笑着,斜侧里忽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乐宁神色一凝,转头一看,只见拐角处玻璃器皿碎了一地。
光可鉴人的棕色地面上,红色的酒水蜿蜒流动,服务员面色惊恐的瘫在地上,死死盯着满地酒水,惊恐的不住后退。
乐宁有些奇怪的皱眉,地上明明只有撒掉的红酒,打碎一瓶酒而已,不至于吓得跟见了鬼似的吧?
他还没奇怪完,身旁柔软倚着栏杆的陈芙也是一声低叫,“天!”
乐宁回头看陈芙,竟也在她眼中看到了惊恐之色。
——
乐宁怀疑自己眼神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正要喊温行止帮忙看看,谁知温行止反而指着大厅,
“看下面,好像不对劲。”
“怎么?”
乐宁往下面一看,他的一次出手已经拍出去了,拍出了两百三十四万的高价,然后下面不知道打哪儿端上来一尊木的人面雕塑。
远远的看不清雕塑的形态,但无论如何一尊木雕的价格也不应该太高,然而这雕塑五万起拍,才上场两分钟,已经涨到了三百万的高价。
仔细再看,那些喊价的一个个双眼血红,脸红脖子粗,几乎要跳起来互掐了。
这确实不对,来参加拍卖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再看重哪个东西也是拼价格,就算真要搞事也是暗地里,哪有这样当场就要打起来的样子。
“走,下去看看!”
乐宁大步流星跑下楼梯,和温行止穿过半个大厅找到宋秋婉,低声喊人,“宋总,不太对劲。”
谁知喊了半天,宋秋婉依旧直愣愣的坐着,背着他们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乐宁心里一咯噔,绕到前面一看,宋秋婉正神色恍惚,直勾勾的盯着拍卖台上的人面木雕。
明显被魇住了。
乐宁并指如刀,隔空在宋秋婉眉心一点。
呼!
宋秋婉犹如溺水的人,猛然大吸一口气,整个神色都是惊恐的,看到乐宁时犹如看到救命稻草,“乐先生!”
“冷静。”乐宁按住人,等人情绪稳了下来才问:“你看到什么了?”
“是眼……”宋秋婉张口正要说,谁知话都到嘴边了,突然一滞,然后她的神色渐渐从惊恐到疑惑,最后转为迷茫,
“我……忘记了。”
乐宁都有点儿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说宋秋婉本身气运如鸿,她身上还有在两盆灵植上沾的灵气呢,竟然被不知名的邪祟操控了精神和记忆。
是这个邪祟太强了,还是他出手的灵植拿不动刀了?
“砰!”
就在乐宁正疑惑时,看台栏杆处人影忽然一闪而过,他抬头一看,先前那个惊叫的那个服务员竟然从二楼跳了下来!
第54章
?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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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木雕◎
服务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跳楼无比果决,乐宁刚抬起头她就已经跳了下来。
二楼的高度说高不高,却也不低, 服务员跳下来当场倒地不起,吐了好大一口血。
偏偏都到了这种程度,她还惊恐的盯着身后,仿佛身后有厉鬼在追一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边服务员才刚跳下来,拍卖场上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士就已经打起来了,打得拳拳到肉, 几下就见血了,一点儿没有端着酒水时斯文礼貌的模样。
“滚!那是我的!”
“我的!”
这下不消乐宁说宋秋婉也发现不对劲了, 她连忙喊安保人员,一边将服务员送去救医, 一边拆开两个打架的。
趁着这个机会, 乐宁环视一周,发现除了已经动手的两人之外, 其他人也从座椅上站起来,双眼发红, 离打起来也就是一句话的功夫了。
情况很不对劲。
乐宁正要建议宋秋婉解散拍卖会,座椅区左边一个女人忽然站起,手中一把餐刀, 狠狠扎向前排男人的头。
安保人员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乐宁眉锋一动, 抄起桌上的高脚酒杯就朝那边掷去。
高脚杯本身不重, 这一刻却仿佛有万钧之力, 撞在那个女人手上, 连手带身体都往后一倒。
雪亮的餐刀和高脚杯同时落地,坐在前面的人吓得一惊,目露凶光,一边大骂一边就要报复回去。
“拦住他!”宋秋婉心都吊起来了。
安保人员很快把两个人都按住了,宋秋婉有些后怕,感激的看了乐宁一眼,
“幸好乐先生动作够快。”
打架就算了,她邮轮上出了人命事情就真的大条了。
乐宁看着满场喧闹,服务生跳楼和打架的都见了血,空气中已经隐隐有了血腥味,眉头紧皱,
“宋总,先把人分别送去休息,拍卖会先暂停吧。”
一边让宋秋婉疏散人,乐宁一边转头,本想看看是不是那个木雕有问题,谁知拍卖台上竟然空无一物。
木雕不见了!
视线一扫,拍卖台后拐角处一片裙角翻飞闪过。
乐宁朝温行止丢了一句注意一下这边,想都没想的就追了上去。
这次不比之前追人小心翼翼,乐宁大步跑过大厅,跑进铺着厚地毯的走廊,水晶大吊灯将走廊照得纤毫毕现,没追几步就看到了一身墨绿旗袍的女拍卖师。
女拍卖师人近中年,还穿着细巧的猫跟高跟鞋,却步速飞快,犹如一道鬼魅幽灵,眨眼间,墨绿旗袍的身影就窜上了三楼。
乐宁望着飞窜的人影,眼睛一眯,要比速度吗?
他右脚往后撤退一步,简略在两脚上画了个疾驰符,然后腿一发力,如离弦之箭般往上窜。
棕黄两色辉映的盘旋楼梯上,墨绿人影在前,黑白流光随后,紧追不舍。
黑白流光起步落后,但速度更胜一筹,没到六楼就快追上了。
眼见相距不过两米,乐宁伸手探出,正要去捉女拍卖师,谁知她猛的扭头,双眼满红近乎滴血,直视过来,血红涤荡,犹如吸人魂魄的漩涡。
被这一盯,乐宁神魂一荡,整个人都恍惚了一瞬。
就在这时,拍卖师还不退反进,闪电般欺身而上,她怀中紧紧抱着人面雕塑,那雕塑手臂长,嘴唇紧抿,四方眼没有眼瞳,尖锐眼角斜飞,脸上还贴着另外一种木褐色的面具。
乐宁只一眼扫过,女拍卖师就突然举起人面雕塑劈头砸来。
乐宁被先前那一盯,整个神思都是摇晃的,只来得及歪头避开,雕塑紧擦着耳际砸过。
交错而过的瞬间,一阵邪肆恶意却熟悉得深入骨髓的絮语在耳际炸响。
熟悉又邪典的声音直刺入脑,乐宁精神一凛,猛然升起一种战斗本能,扣住拍卖师的手臂一拧,趁拍卖师反应不及,顺溜直下,去撸她攥着的人面木雕。
眼见就要撸下人面木雕,拍卖师却突然往前一挣,硬生生顶着关节被拗断的痛楚,狠狠摆脱他的控制,往前疾驰奔去。
刚刚那声音太熟悉,不单是声音,话里的意思也让他心头直坠,怎能让她逃脱,乐宁抬步就要再追,谁知脚还没动,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劲风。
靠,这玩意儿还有帮手!
乐宁暗骂一声,反手小臂一挡,两相交锋,俱是一愣。
乐宁是惊异与这人体格之强,拳头犹如砸来的铁锤,痛得他都怀疑小臂都不是自己的了。
体修,修炼到极致的体修。
一拳砸来的覃明远也是一惊,没想到这个邪祟力量如此强,竟然能硬扛他一拳。
掠过对方泛红的眼和满身的怨瘴气,覃明远出招更快,这样强大又可怖的邪祟,绝不能任他逃窜!
两人一个力量爆表一个招式诡谲,俱是出手如电,拳拳生风。
一个体修还不算,交手到一半,楼梯口忽然又窜上一个体格高大的男人。
正是先前走廊里那红外线探测的人!
看到交手的情形,那人惊叫一声,“这么厉害!覃队我来帮你!”
说着就冲了上来。
应对一个体修乐宁还有余力,再加一个招式利落直指要害的练家子,他又穿着处处紧绷限制的小西装,神色渐渐吃紧。
三人一路从楼梯口打到走廊尽头,尽头是一处宽阔的双开大门。
覃明远两人看到淡金色大门,互相一个眼神示意,拳风一转,开始从抓住乐宁转到将他逼离大门。
敏锐发现两人的意图,乐宁眸光一动,非但没退,反而逼开后来那人,随后一脚踩上栏杆,裹着西装裤的长腿横扫,皮鞋尖锐的鞋头气势汹汹,直指往覃明远太阳穴。
覃明远必然不能让他劈中,潜意识的往斜里一退。
一下刚退开,覃明远就知道不好,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乐宁眼中精光一闪,一脚只是虚晃,覃明远先头一撤,他后腿立马发力,从栏杆下直踢而下。
轰!
隔着六层楼都能听到那巨大的轰鸣。
一楼正让人挨个回房间的宋秋婉一惊,站在远处静默看场的温行止也是神色一凝,抬眸往上层望去。
而此时的六楼,乐宁踹塌两扇套房大门,单膝扣地呈防御姿态蹲在门板上,在房间的人对上视线,突然面色一愣。
后头覃明远反应迅速,趁着双方怔愣的时间,飞速朝乐宁袭去,房间里几个体格高大的警卫也是同时攻向乐宁。
就在即将交手的瞬间,房间里那人赶忙喊到,“停手停手!”
乐宁缓缓从踹塌的门板上站起,挥了挥面前的烟尘,咳嗽了一声,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王羲和,
“抱歉,我以为里面是邪祟来着。”
是的,正是王羲和,房间里一群身形高大、体格健壮的人围绕守卫着的不是邪祟,是王羲和。
第55章
?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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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钢琴师◎
王羲和看了眼被踹塌的门板, 有些震惊,“乐宁你力量这么强?”
旁边覃明远听到名字,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 “青石巷那位?”
乐宁:?
我很有名吗?
覃明远仿佛瞬间和他一见如故,不打不相识了,跟着又来了一句,夸奖到:“不止呢, 他还以一敌我们俩都不落下风。”
恰好这时温行止上来,迎头就看到空荡荡落尘的门框和碎裂倒地的门板,听到两人的话, 不禁挑眉看向乐宁。
乐宁:夸得很好,下次别夸了。
乐宁和王羲和不说十成熟也有八成熟了, 一个对望眼神交换信息,便知道多半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自家人打了一家人。
打了招呼, 乐宁两人进套房内客厅。
这时候乐宁才发现,客厅内还有一人, 头发雪白,皮肤褶皱, 看起来似乎八十有余,但眼神却是神采熠熠,仿佛还在中年。
王羲和做了个手势, 给乐宁两人介绍, “这是我们异闻部的特级顾问, 宋云从宋先生。”
就是那位死活不教自己儿子术法的算命第一人啊。
乐宁闻言不由多看了宋云从一眼, 他们刚进来时宋云从还坐着, 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 反而扶着拐杖慢慢站了起来。
宋云从拄着龙头拐杖往这边走了两步,微微颔首,“乐先生,温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乐宁总觉得这位算命大师十分客气,客气到了敬重的程度。
他一个刚下山不久的普通修士,温行止在异闻部也是默默无名,被号称异闻部重器的算命师这么礼待,感觉实在有些违和。
介绍过宋云从,王羲和又示意覃明远,“这位和乐先生你打了好几个来回的是异闻部的副部长,覃明远,以及他的队友,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两位有缘。”
听着介绍,乐宁面上客气的朝覃明远点了点头,心里却是直龇牙,他手臂现在都还在痛。
两方各自落座,简单介绍过后开始交换信息。
一番交谈下来,乐宁这才知道,异闻部一行人之所以来这边,是因为宋云从推算到这附近有个邪祟出世,力量强到能屠一城,如果不尽快收服,必定为祸一方。
听着王羲和的讲诉,乐宁不禁摸了摸脖颈,先前人面木雕那一击打在这里,现在都还隐隐作痛。
痛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个人面雕的力量太熟悉了,根本就是山里的力量。
但是山上的邪祟不都被大阵压在后山吗,怎么会出现在山下。
它怎么下山的?
那个人面雕的絮语也很奇怪,竟然嘲笑他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弱了。
他承认,山下灵气不足,他是不能发挥全部的力量,但收拾这些邪祟完全够了,哪里弱了!
王羲和神色有些沉重,“据宋先生推算,这只邪祟的力量百年不遇,我们异闻部必须抢得先手,在他还没来得及作孽时将它收服。”
乐宁正思索着邪祟的奇怪话语,听到这句,有些惊异。
百年不遇,山下竟然这么太平,在山里,这样的邪祟他三天就要捉两只的。
但看王羲和、宋云从,乃至外围覃明远一圈高大壮汉尽是沉凝脸色,乐宁默默压下了心里奇怪的感觉。
王羲和解释完,乐宁也简略描述了一下得到的信息,从奇怪的燕尾服男人到服务生跳楼到宾客情绪狂躁,然后总结,
“那邪祟似乎是附在人面木雕上,我追到六楼。”说着他看了覃明远一眼。
覃明远抱歉一笑,“主要是乐先生你身上怨瘴气息很浓,神魂也不稳,我们就看差了。”
神魂不稳,怨瘴?
乐宁莫名,他神魂最近很稳吧,而且怨瘴气又是哪儿来的?
有心想问,但想到现下不是分辩的好时候,乐宁只能继续,“总之大家发生了点儿误会,现在人追丢了。”
“人面木雕?”王羲和说着话,拿出一大摞册子来,抽出其中一册,“这是今天的拍卖册,据我所知,今天的拍品没有木制雕刻品。”
乐宁拿过册子,册子上一页图一面简略介绍,从头翻到尾,确实没有关于人面木雕的记录,显然,这东西是中途加塞进来的。
温行止也拿上邮轮的人员名册翻页查看,沉静的眼犹如照相机拍照记忆,翻页无声速度却极快,没一会儿就单翻出一页,
“看这个人。”
乐宁低头一看,小小的一寸照上,赫然是他最开始追的那人。
王羲和跟着看了一眼,“这是位很厉害的青年钢琴家,听说是顾栩桐的仰慕者,特地来为顾栩桐表演祝福的。”
乐宁听得生疑,订婚仪式结束后还有许多节目,但他没有看到里面有钢琴表演的啊。
“他现在人呢?”
王羲和一愣,转头去看控场的覃明远。
覃明远办事很利落,没一会儿就从下面巡逻的队友那里拿到了答案,神色沉了几分,
“不见了,进了后台后就不见了。”
乐宁啪的把人员名册一合,望向覃明远,“他人不见了,那萦绕在邮轮上的钢琴曲哪儿来的?”
此话一出,王羲和一众人悚然一惊,头皮都麻了。
从订婚宴开场,钢琴曲流淌在整个宴会厅,甚至不单是宴会厅,走廊里,甲板上,所有有扩音设备的地方全都放着钢琴曲。
之前他们以为这是后台播放的网络曲子,现在仔细一听,节奏分明、柔和清脆,分明是有人在亲自弹奏!
诡异的人面木偶、无故失踪的钢琴师,这谁还能往好处想。
覃明远几乎立刻让下面控场的人去找这个钢琴师,然而喊了好几遍,通讯设备里愣是没任何回应。
出事了!
不消说,覃明远和王羲和两人豁的起身,直往楼下跑。
乐宁起身正要跟着下去,走到一半忽然又回身,翻了下另一副册子,上面是整个邮轮的布局图,着重看了整个邮轮的控制布局后,他才快步往楼下去。
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了什么,正要让宋云从也小心些,毕竟邪祟什么的最容易找上老弱妇孺,谁知转头一看,宋云从竟然扶着拐杖站起来,似乎要亲自送他们的样子。
华夏第一的算命师,礼节程度这么高吗?
“您请留步。”乐宁心中生疑,留了这句,面色奇怪的拉着温行止下楼。
进了电梯,等门合拢了,乐宁才忍不住和温行止感慨,“那位宋先生也太客气了。”
温行止:“是吧。”
连电梯里都是无处不在的钢琴曲,先前还觉得这钢琴曲柔情似水,听着清心悦耳,现在乐宁却只觉得仿若魔鬼低语,在耳边絮絮诡笑。
仿佛是察觉到他们发现关窍了,平滑舒缓的钢琴曲渐渐激昂,简直是对他们的正面嘲讽。
很快到了住宿的三楼,门一开,都还没来记得看清外面的场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便迎面扑来。
走出电梯,只见走廊地毯上、墙上、吊灯上,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迹,触目惊心。
两人前脚刚走出电梯,斜里就窜出一人来,锋利的长刀迎头劈来。
“小心。”温行止长臂一揽,将前头的乐宁往后一带,同时侧身避开长刀。
长刀直上直下,几乎是贴着温行止的面门切下,温行止手掌一翻,趁着来人招式用老之际,在对方颈后一劈,一掌利落的将人劈晕了。
覃明远几人刚跑过来,看到温行止第一反应竟然是将乐宁护到身后,一时间都默然无语。
您还记得您身后那位刚刚才一脚踹塌了两扇门吗?
温行止根本没看出他们的意思,乐宁更是无缝切换为弱柳扶风的小可怜,两手趁机抱住温行止的臂膀,探出小脑袋看那被一招解决的人。
覃明远众人:突然感觉他们有点多余。
第56章
? 第 56 章
◇
◎收割时刻◎
确定那人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乐宁才吸了吸鼻子,顶着覃明远几人的视线,仿若无事的咳嗽了一声, 端正站直,
“现在什么情况?”
说起正事,大家都收敛了神色,覃明远神色沉凝, “不太妙,绝大部分宾客和工作人员,甚至包括我的几个队友神智都混乱了。”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顺着走廊走, 客房分布在走廊两侧,所有客房的门都大大敞开, 门口处都或坐或站着人,大部份身上都带着打斗血迹。
乐宁一一看过去, 除了来参加晚宴的宾客, 还有邮轮本身的工作人员,人数非常多。
有人神色依旧恍惚, 有人虽然看起来神智清醒,但看他的目光充满了防备, 似乎随时都要动手的样子。
乐宁停下脚步,“他们都看到了自己最恐惧的场景是吗?”
覃明远解释的话语一顿,意外的看着乐宁, “你怎么知道?”
他们都是用了大量清心咒稳住人, 挨个查问, 汇聚了所有人见到的场景才总结出来的。
乐宁没有给覃明远多解释。
他当然知道, 这是山里那些东西最常用的手段。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一旦被他们找到弱点, 他们就会像附骨之疽一样巴上来,侵入神思,种下恐惧的种子。
种子生根发芽,不断的制造幻境,待到时机成熟,他们便来收割,吞噬所有恐惧情绪和血气。
彻底解决这些幻境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干掉种下种子的源头!
见乐宁神色明灭不定,并没解释,覃明远也不追问,继续说:“我已经用清心咒暂时稳住大家,把能破坏扩音设备都破坏了,其他人都去找那个钢琴师了。”
“你们先稳着人。”乐宁停下脚步,没有再往下看,反而换了个方向,“我去去就来。”
留下这一句,他径直大步走了。
覃明远和自己几个队友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乐宁要去做什么,忍不住看向还站在原地的温行止,“那个,乐先生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温行止从乐宁离去的方向收回视线,轻轻点头,“或许。”
乐宁确实有那么一点线索,刚刚他大致看了下邮轮的布局图,主要看的是设备控制的地方。
山里这玩意儿下来后学东西真的很快,一出手就知道用钢琴曲传播恐惧的种子,既然是声音传播,那他一定待在广播室之类的地方。
乐宁天眼大开,一路步速飞快,直朝广播室的位置而去。
邮轮船舱底层,阴郁的李筠正忘我的按着黑白琴键,他一边熟练的弹奏,一边冷冷的自言自语,
“我还要弹多久!顾栩桐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死!”
一句话刚说完,他口中又响起了另一道阴柔安抚的声音,“香醇的美味需要长时间的酝酿,不要急。”
隔着一闪薄薄的门,外面迅疾的脚步声飞快接近,李筠本能觉得不好,正要开口问,那道阴柔的声音陡然响起,“就是现在!”
话音一落,李筠立马站起,一脚踹破旁边的玻璃窗跳了出去。
与此同时,门板一声炸响,乐宁踹开房门,对面破碎的窗户洞开,夜晚冰冷的海风蜂拥而出。
赶紧追过去,探出破碎的玻璃窗一看,阴郁的钢琴师犹如四脚壁虎,顺着邮轮外壁一路直上,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上面的某扇窗户里。
一看这速度,乐宁立马掏出手机拨给覃明远,那头飞快接起,不待对方说话,他赶紧开口,“小心!那个钢琴师上去……”
话还没落音,那头就是一阵哀嚎,
覃明远这边听到尖叫哪还顾得说话,立马往尖叫传来的房间冲去,推开门一看,房间地上一人正抱着自己的眼睛哀嚎,鲜血从指缝涌出,随着人的挣扎流得满头满脸都是。
而就在旁边不远处,不知道哪儿出来的绿旗袍拍卖师手上正抓着一对血淋淋的眼珠。
见有人来了,拍卖师疾退几步,手成五爪在墙壁上一抓,竟然抓出人高的大洞,然后迅速顺着洞冲进下一个房间。
“我天!”覃明远几人惊得直接骂娘,这要是抓在人身上,那还不是一爪一个小朋友。
动静一起,走廊一排的房间全听到声音,看到双眼血红的拍卖师穿墙而过,众人哪儿还待得住,一窝蜂冲出来,疯狂往空旷的大厅逃。
“天!”
“杀人了!”
看到乱作一团的人群,异闻部几个人脸都青了,那拍卖师速度奇快,再跑还能跑得过她吗!
“别乱跑!”异闻部的人既要抓诡异的拍卖师,还要拦乱窜的人群,头都大了。
但很快他们就不用拦了,因为跑得最快,最先跑到外面看台的几人,站定还不到三秒就忽然浑身颤抖,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瞬间倒地,肉眼可见的血气和黑气从身上涌出,直往天花板窜。
人群惊慌乱窜的跟着抬头往上,只见天花板上,一个穿着燕尾礼服的人正四肢齐动,壁虎一样的贴天花板而行,口鼻贪婪吸食着什么,血气和黑气争先恐后的往他鼻子里钻。
口里吸食着血气,血红的眼同时在人群中扫视,没一会儿就定在顾栩桐身上。
顾栩桐对上钢琴师的眼就是一咯噔,隐约觉得不好,不动声色的往后退。
这人她是认识的,是她曾经的一个追求者,追求手段格外偏激,却在她发布订婚消息后又自荐要献奏钢琴曲。
本以为这人是放弃了,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等着。
钢琴师扭了扭头,斜肆的盯着人,突然阴冷的叹了一声,“你的眼睛真漂亮。”
话音刚落,他便四脚蹬墙,直扑而下,早有准备的顾栩桐转身就逃,守着顾栩桐的林培更是把仅有的一张护身符狠狠掷向钢琴师。
这护身符是他从小戴到大的,大师开光,随身带着邪祟不近,平常效果非常好,可这次也只是让钢琴师速度稍慢了一点,钢琴师挥爪一抓,护身符就碎成了粉末。
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钢琴师直追顾栩桐两人而来,陈芙姐弟也在顾栩桐夫妇俩这一片。
陈靖身体被酒色掏空,平常又少有锻炼,没跑几步就坠在了人群最后。
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但凡被抓的全都被吸食血气,倒地不起。
眼见钢琴师漆黑锋利的爪尖已经近在咫尺,下一个就是他,陈靖忽然眼一厉,猛然看向旁边的陈芙。
这样危险的时候被陈靖一盯,陈芙本能感觉不好,但已经来不及了,陈靖嘴型无声念着「去死吧」,同时狠狠推了她一把。
“陈靖!”陈芙悲愤得尖叫一声,只觉得世界天旋地转,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只冰凉的爪子摁倒在地。
她从没有接触过这么冰冷的手,整个手跟冰里雕出来一样,掐在她脖子上,瞬间冻彻半个身子。
钢琴师一手掐着陈芙,另一只手鸡爪子似的,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声音阴柔娇作,
“你的眼睛好漂亮啊。”
他血红的眼睛仿佛荡着最真诚的情意,“这么漂亮,给我吧。”
话音刚落,钢琴师五爪一勾,狠狠朝陈芙双眼抓去。
锋利如针的爪尖直刺而来,陈芙眼看着漆黑的爪尖飞速放大。
第57章
? 第 57 章
◇
◎一爪抓在脊骨◎
陈芙脑海中飞速闪过前半生的片段, 颠沛流离、拼命学习、接管公司,最后定格在陈靖将她狠狠推出去那一刻。
陈靖!
她就算做鬼都不会放过他的!
“天!”围堵拍卖师的几个异闻部队员刚追出来,就看到生剖人眼这一幕, 瞳孔骤缩。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白劲风忽的呼啸而过。
下一刻,一只手突然闪现,紧紧扣住钢琴师的瘦削鸡爪子。
那只手细嫩软绵, 比起宛如钢筋的漆黑爪子似乎毫无力量,但却牢牢制住钢琴师挖眼的动作。
离瞳孔一厘米不到的锋锐爪尖,上面似乎还闪着尖锐的寒光, 陈芙紧绷着喉咙,连呼气都不敢动一下。
“乐宁!又是你!”
钢琴师血红的眼煞气滚滚, 声音嘶哑,嘶吼时另一只爪扣来, 直朝乐宁的眼睛抓去。
“滚!”钢琴师爪子刚动, 后头赶来的覃明远一声厉喝,碗口般的拳头轰的砸来。
砰!
狠狠一拳犹如砸在钢板上, 发出巨大的震响。
钢琴师再邪也挡不住这绝对的力量冲击,被轰的倒飞了出去, 一路撞开人群,劈里啪啦的撞开栏杆,直接飞出了看台。
覃明远这一招力量奇大, 不可谓不帅, 明显先前对上乐宁还留手了, 可惜乐小宁一点儿没感受到他的好意, 甚至还有点抓狂,
“你怎么把他打飞!他跑了怎么办!”
覃明远:“大意了。”
两人赶忙追出去。
看台栏杆被撞出个巨大的扭曲缺口, 钢琴师倒在下面的宴会厅地板上,在一堆栏杆碎片上挣扎扭动,眼看就要爬起来跑了。
几个异闻部队员迅速结好攀爬绳索,正待追下去,一个提着桃木剑的队员身侧忽的疾风呼过,手中的桃木剑就没了。
转头一看,只见乐宁抓着他的桃木剑,一脚踏在空荡荡的看台边缘,眼都不眨的往下一跳,直吼吼的往下坠去,还扔了一句「借我用用」。
老天!
几个队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
这可是三楼!就算层高再低也有六米,就这么头铁往下跳,不要命了!
然而下一刻,就见乐宁落地大厅,双手双脚同时落地,单膝略微撑,化去了绝大部分冲击力,稳得像只轻灵的猫儿。
乐宁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脚,提着桃木剑就往上冲,徒留惊呆在绳索上的几个队员。
这些东西他在山里抓过无数,无论什么邪什么怪,基本原则都是一条,千万不要给他们可乘之机,但凡给了他们一点儿喘息时间,他们就能反过来咬死你。
钢琴师已经嘶吼挣扎着爬起来了,看到冲来的乐宁,他疾退几步。
这会儿他头发脱落露出头皮,血肉消蚀,发青的白皮包着骨,要没那身燕尾服,简直就是一个人皮骨架,哪儿还有先前的气质钢琴师模样。
它血红着眼冷冷的看着乐宁,“你还真是无处不在。”
乐宁提着桃木剑就劈,也是嫌弃不已,“这话应该我说才对!”
“你以为我还像在山里那么怕你?”钢琴师嘶吼一声,一把抓住长桌一端。
宴会的长条桌很窄,但是无敌长,且重量十足,钢琴师却愣是一把举起,抓着长桌端挥了起来。
长桌挥动,砸破宴会厅五彩斑斓的落地窗,寒冷的海风瞬间狂涌进温度适宜的宴会厅。
与海风一起来的还有肆意的怨瘴丝线,每截丝线上都带着成千上万的恐惧种子,漆黑如墨,直朝乐宁脸上扑来。
同时钢琴师也挥舞着长条案桌狠狠砸来。
乐宁神色一紧,飞快两指并刀在桃木剑上一划,口中飞速念动咒语,迎着漫天的乌漆怨瘴一劈。
三楼紧盯下面的众人眼看乐宁被漆黑怨瘴淹没,俱是提起了心。
异闻部一众队员看到这一幕,更是加快了往下的速度,单手抓着绳索,直接顺溜直下。
然而还没等他们救场,漆黑浓重的怨瘴中间忽然闪现一线金光,紧接着金光炸开,张牙舞爪的浓重怨瘴被炸得四分五裂,厚重的条案桌也被拍了出去。
所有人都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尤其是刚落地的覃明远。
他就说嘛,能一个打他两个的乐宁,怎么会轻易被附身的邪祟打败。
但就在他打算过去帮乐宁一把的时候,怨瘴黑气散开,乐宁竟然撑不住的单膝跪倒了。
他脸色刷白,手中桃木剑撑着地面,下一刻,桃木剑竟然啪的断了。
木头断裂的同时,乐宁哇的喷出一口血来,覃明远看得心跟着一沉。
乐宁现在感觉确实不是很好,破除怨瘴很简单,然而藏在怨瘴中的偷袭却没那么好躲,逃下山的邪祟不知道学了什么新的邪法,竟然一爪抓在他的脊骨上。
鸡爪子似的邪爪抓在背心脊骨上,差点抽走他整条骨头。
那一瞬间他全身冰寒,神魂都仿佛被抽了出去,脑子就像被扔进洗衣机里搅了一番,整个天旋地转,恶心得肝胆都想吐出来。
“果然有用!”被拍到宴会厅那头的钢琴师咔嚓咔嚓的爬起来,邪肆的扭着脖子,抓过乐宁脊骨的那只鬼爪被反震得颤抖不已,但他却仿若毫无察觉,神色癫狂,
“哈哈哈,你们师徒嚣张了这么多年,这次被我找到关键了。”
乐宁忍着头重脚轻的眩晕直身站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血。
心里奇怪只是被抓了脊骨,怎么会这么大反应,他面上却纹丝不动,甚至还嗤笑一声,“找到又如何?”
说着他往旁边一抓,宴会厅整体华丽的欧式复古风格,自然少不了雕塑,旁边这个雕塑更是双手交握,竖执着一把半人高的大剑。
脊骨牵扯着神魂一跳一跳的尖锐至痛,乐宁目光沉沉的盯着只剩一把骨头的钢琴师,
“这么多年,很不服气是吧?”
钢琴师咬牙切齿,正要接话,乐宁却先他一步,“不服,你也干不掉我。”
话音一落,他就将剑抽了出来。
巨剑高大,被抽出来的一瞬都带着震颤的嗡鸣。
乐宁提着剑,手掌在剑身上一划,明明没开刃,这一拉,剑身上却留下了一排长长的血痕。
血流不止的手将剑柄往上一提,那么重的大剑竟然凭空浮了起来。
赶上来的覃明远惊得眼睛差点儿没掉下来,这是能做到的吗?
是不是太违背物理规律了?
大剑浮在双手交握的正下方,上方乐宁双手翻飞,飞快结印,速度几乎快出残影,随着结印一起,庄严浩瀚的长篇法咒一起涌出。
法咒念动,剑身上的鲜血犹如活物,交叉纵横着遍布整个剑身。
法咒念完那一刻,巨剑陡然由竖打横,明明无锋,剑尖却闪着犹如实质的寒光,直指对面的钢琴师。
第58章
? 倒v结束 ◇
◎脊骨◎
钢琴师本打算趁乐宁神魂受损, 一举抽出脊骨,猛然对上大剑,本能觉得不好。
然而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大剑重若千钧,却速度飞快,嗖的疾驰而来,贯穿了他整个胸膛。
直到大剑透体而过, 钢琴师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低头看去,胸腹部被剑穿出了两掌宽的裂口。
被贯穿了这么大的口,伤口处却一点儿血迹也无, 因为里面所有血肉脏器都已经化作了灰白的棉絮。
海风从裂口中呼啸吹过,棉絮跟着化为灰烬。
金红色的血符光芒在裂口闪动, 随着棉絮的挥发,裂口也以胸腹部为中心, 飞速往外扩散, 眨眼的功夫,人皮骨架就空了一大半。
“不…不……”人皮骨架惊恐的捂住伤口, 想要阻拦皮囊的溃散,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他这时候才恍惚想起, 他们从来没赢过,两百年前败给师父,两百年后败给徒弟。
很快, 整个钢琴师的人皮骨架就全化作了飞灰。
这一场战斗险情叠起, 所有人都紧张得跟坐过山车似的, 然而实际从乐宁跃下看台到除掉人皮骨架, 时间并不长, 覃明远刚好赶到, 其他人更是才落到宴会厅。
参加晚宴的商业人士和工作人员都敬畏的看着乐宁,原本以为这个年轻的大师只是会点儿算命的本事,没想到竟能提剑斩邪祟。
那么大,巴着天花板跑的怪物,竟然给一剑斩了,也太强了!
大多数人只是敬服的看着乐宁,部分头脑灵活的已经盯上了另外一个人。
那就是在拍卖会上拍得乐宁一次出手机会的胖商人。
拍卖会是木雕出来才出问题的,之前的可是成交了,钱都划了。
胖商人正乐呵呵崇敬的看着乐宁,突然发现好几个平常名片都拿不到的大佬靠了过来,神态那叫一个亲和,搞得他受宠若惊。
大佬才有底气直接上前,那些底气不太足的,只能远远的看着。
沉浸在众人的目光和大佬的亲切里,胖商人迷幻了好一会儿,才从大佬们的隐约言谈中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被万众瞩目。
他立马抱住胖胖的自己,坚持咬牙不卖仅有的一次出手机会。
卖什么卖,这个级别的承诺,可遇不可求,今天运气爆表拿到了,那能卖吗!
别说普通人,连覃明远一众异闻部的人都服气,钢琴师的力量他们见识过,讲真,没什么把握,一定要驱除的话,只能采用人海战术,那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人。
有盯着一次出手承诺的,也有些和钢琴师来往过的人小心发问,“李…李筠死了吗?”
说完他又感觉这话有些冒犯,李筠差点儿将他们收割殆尽,乐大师救了他们,他怎么好问这种隐约有质问意思的话。
乐宁感觉还好,简单解释了几句,“在和邪祟交易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只不过邪祟还留着他一点儿神念,他以为自己还活着,还帮邪祟弹琴。”
山上那些东西,落在他们手里的,但凡是活物,哪怕是只虫也会被吸食气血和生机。
也正是因为已经吸食过好几人的气血,这个邪祟才刚下山就这么强。
温行止刚制住拍卖师,出来就见乐宁被一群人围着惊叹。
隐约注意到乐宁不太好的脸色,温行止将脸色恍惚的拍卖师扔给异闻部的人。
穿过人群,小角度的扶住乐宁,待大家说话停顿的间隙,他不动声色插入一句,
“邪祟厉害,大家都有不小伤损,不然先各自回去处理一下伤势吧。”
宋秋婉察言观色,顺势整理药品,招呼大家去处理伤处。
先前钢琴曲迷乱思维,大家几乎都动了手,身上全带着伤,被温行止这么一说,他们才反应过来,又寒暄了几句,便陆续跟着宋秋婉去了。
覃明远也是朝乐宁拱手道谢,“乐先生,这次幸亏有你,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眼下事□□多,我去做些善后,一会儿再过来。”
失血外加神魂被震,乐宁头脑昏沉得都快现重影了,哪儿还有精力和覃明远营业,随便挥了挥手让他随意,便借着温行止的搀扶往阴影人少出走。
等走到人群看不到的角落,乐宁脚步虚浮得站都快站不住了,他努力站直,
“没…没事,我去找宋秋婉安排个房间,睡一觉就好……”
话还未落音,便眼前一黑,倒在了温行止肩上。
见人都这样了,还要恍若无事的自己照顾自己,温行止不禁眉头微皱。
小朋友平常无事总装柔弱小可怜,真正不舒服时反而坚韧如藤草。
也不知怎么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玉白的手指拨开乐宁额前的湿发,温行止一手揽着人的背,让人靠在自己身上,微微弯腰,手穿过乐宁的腿弯,轻巧的将人抱了起来。
乐宁虽然体量纤长,毕竟是将近一米八的个子,重量肯定是有的,然而温行止抱着人却像是抱起一只体重极轻的小猫似的。
趁着四周无人,他长腿往前一迈,两侧景象飞速倒退,眨眼的功夫就穿越宴会厅,到了早就留好的套房。
这处套房很宽,两面都是明亮的落地窗,层层的米白薄纱窗帘轻轻浮动,映着熹微晨光,轻灵得连呼吸都舒缓了几分。
轻轻将人靠在床上,白衬衫很是正式,即使打斗交手了两拨,领口依旧扣得整整齐齐。
温行止大手落在衬衫纽扣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动,平心静气的解开衬衫扣子。
一颗。
两颗。
解到第三颗,衬衫略开,露出一小片玉色的胸膛,白得晃眼。
温行止手一顿,耳背微红,停了片刻,不自然的挪开视线,慢慢将已经解开的第三颗扣子扣了回去。
本欲将上两颗扣子也扣回去,想到乐宁平躺着,脖颈松快躺着更舒服些,还是将那两颗扣子留着。
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君子非礼勿视,一点儿不敢多看。
衬衫留着,但小马甲却是脱下了。
将马甲搭在床尾,温行止圈着肩背让人慢慢斜倚过来。
乐宁半个身子都俯到了腿上,露出平直的脊背,腰身窄到一手就可以盖住大半的程度。
温行止手缓缓落到那截细腰上,轻轻按了一下。
刚一按下,晕厥中的人眉头就是一哼,仿佛牵扯到了痛楚一般,温行止下意识蜷回手指,怀里的人还是哼哼唧唧,似乎在表达不满。
他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明明背上没有伤处啊。
昏睡了竟还这么作怪。
温行止好气又好笑,但也只得无奈的将力道再放轻几分,仿佛在抚摸娇嫩的花瓣,顺着脊骨,一点一点的缓缓按着往上挪。
随着温行止手慢慢抚过,略凹下去的脊背一线竟然缓缓散发出柔润的金光。
第59章
? 第 59 章
◇
◎三合一◎
那金光明明是绚烂的颜色, 隔着白衬衫却朦胧温润,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很像是温行止恢复本体形态时的金瞳。
确认了脊骨, 温行止缓缓停下手,心潮起伏,过了许久才低声开口,“竟然真的是。”
先前他刚制住拍卖师就察觉到一股冲天的熟悉气息, 没想到真应在乐宁身上。
温行止看着怀里的小朋友,醒着时古灵作怪,睡着了倒是安静, 蝶翅般的睫毛乖乖巧巧的伏在眼下。
温行止惩罚性的拨弄了下浓密的睫毛,惹得人眼睑微动, 这才反转掌心,手背朝下。
丝丝缕缕的生机顺着手背落下, 如雨如雾, 这次的生机和做猫猫木偶的翠绿色不同,竟然是灿烂的金色。
一缕缕的金色细丝像找到了归属似的, 争先恐后的往乐宁的背心里钻。
乐宁晕厥过后也不安稳,眉头紧皱, 恍惚间只觉得自己站在天地中间,周围邪祟、血腥、嘶吼,还有一个面容模糊的人。
各种记忆碎片走马灯似的闪过, 闪得他头昏脑胀, 伸手想抓却一片也抓不住。
然而忽的某一刻, 不知道哪儿来的暖意从脊背涌入, 顺着经脉涌入四肢百骸, 自己仿佛变成了闪闪发光的小金人儿。
小金人儿金光照耀, 所向披靡,那些搅得脑子疼的嘶吼和血腥一扫而空,隐隐绰绰的人面貌也清晰了几分,阴沉沉的四周跟着黑甜一片。
他眉头缓缓松开,思绪发散,慢慢滑向沉眠。
本来已经要睡过去了,又不知哪儿来的痒意,一会儿在脖子上一会儿在脸上,惹得他本能的甩手一巴掌。
瞬间,整个世界都平静了。
温行止为乐宁脊骨正位,又念了篇梵文法咒稳固神魂,顺带连手上和脖颈上的伤处也一起恢复了。
见小朋友手上全是血痂,他又从浴室拧了条温热的毛巾出来,耐心的一点点将干涸的血痂拭去,结果正擦到一半,就被人甩手拍了一巴掌。
啪的清脆一声,跟拍蚊子似的。
被拍到的地方迷障次第散开,露出直到手腕的玉骨。
温行止:他可能是前世欠了这家伙的。
默了片刻,最终他只得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将本就轻的力道再放柔三分,握住两只睡梦里都不肯安分的爪子,从脸到手,一点点细细的擦了。
乐宁睡了很久,从来没有睡这么好过,仿佛回归了最初生命的来处,一片黑甜又安心,可以放任自己永远沉眠。
一觉醒来,从头发尖儿到到脚趾头都是舒软的,连隐隐飘忽的魂魄都稳当了。
他还闭着眼,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动了下,忽的往下缩进宽厚的被子里,在被子踏实的拥盖下,长长的伸展手脚,从床这侧滚到另一侧,伸了个无比大的懒腰,差点儿没把自己扭成麻花。
这个懒腰伸得实在是太舒服了,乐宁甚至还想在床上蹬几下,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柔和的温润嗓音,
“醒了么。”
这声音宛若晴天一道霹雳,乐宁瞬间懒腰不伸了觉也不睡了,一骨碌钻出来,顶着满头乱毛瞪向对面。
温先生果然坐在对面,放松的靠在单人沙发扶手上,见他钻出来,合上看了大半的书,温和的看过来。
“起来吃些东西,睡了一天了。”
乐宁呆呆的,感觉自己可能还在做梦,不然为什么温柔端方高不可攀的温先生会坐在他的床尾啊!
还看到了他顶着一头乱毛起床!
他美好帅气善良英俊的形象!
等下,劈完那垃圾邪祟,他好像晕了,然后应该是温先生找了个房间让自己休息?
记忆回溯完毕,乐宁悔不当初,他看了眼外面的夕阳,为自己逝去的形象默哀三秒,“我睡了一天?”
“嗯。”温行止点点头,摸了下餐盘碗壁,依旧还是温热的程度,“先去洗漱,来吃饭。”
形象虽然没有了,但温先生还是要顺着的,乐宁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说话时已经翻身下床。
脚踩在地面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充满了力量,一天一夜没吃饭也能打死一头牛的那种。
浑身充满力量的乐小宁立马就要往卫生间冲,然后被温先生无奈的喊了回来,“穿鞋。”
“嗷!”拱上鞋子,乐宁再次冲进卫生间,精神百倍的洗脸刷牙。
扑哧扑哧刷牙到一半,他咬着牙刷,忽然角度清奇的发现了另一件事。
送他来套房,醒了还依旧能看到人,那温先生岂不是守了他一天。
意识到这一点,乐宁都等不及了,三两下刷完牙,甜滋滋的冲出来,“温先生,你一直守着我吗!”
温行止抬头,正好对上乐宁亮晶晶的透亮眼睛,不禁跟着带上笑意,“对。”
“啊呀。”乐宁高兴得简直要原地转三圈了。
守着他一整天,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乐宁美滋滋跟个准备开屏的花孔雀似的,一屁股坐到对面准备干饭。
温行止显然已经吃过了,这是单独给他准备的,一份清粥,两个素炒的小菜,温度正好合适,不烫也不凉。
一口软糯的粥下肚,他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有个胃,一天一夜没吃饭,他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呼噜噜一下喝了大半碗粥,乐宁左右开工,左手抓筷子要去夹菜,刚一动作小臂就是尖锐的疼痛。
筷子掉落,叮叮当当的砸在盘子里。
见乐宁脸色发白,温行止也跟着心里一紧,倾身过来,伸手托住小臂,“怎么了。”
说话的同时,他眉目微合,细细的感应过去,神思扫过血肉筋骨,很快在臂骨上发现了一条细得难以发觉的裂痕。
“这又是在哪儿弄伤的。”温行止眼底深处闪过几不可见的心疼,明明错眼不见不到半个时辰,小朋友身上竟带了这么多伤,
“骨裂了。”
被单手托住几乎整个小臂,对方的手宽大干燥,是最舒适的温度。
温先生一向克制有礼,还没有和他这样直接接触过呢。
乐宁只觉得温行止的掌心滚烫,加上人不知道做了什么,臂骨仿佛在愈合生长,痒痒直挠到心里。
没一会儿,细不可察的裂处便合拢了,温行止抬眸,看到小妖怪呆呆的,以为他疼傻了,毕竟骨裂对血肉之躯来说是挺疼的,不禁放缓了声音,柔声安抚,
“好了,试试还疼不疼。”
见人没反应,温行止又轻声说了一遍,乐宁这才反应过来。
气质柔和的男人低垂着眼,深邃温柔的眼眸正专注的看着他。
“那什么……”乐宁不自在的咳了一声,胡乱扯了一个借口,看也不敢看温行止,
“竟然骨裂了,赔钱,覃明远太过分了,我要找他赔钱!”
“什么?”温行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脑回路?
乐宁一边说着要赔钱,饭也不吃了,顶着张故作严肃的脸就往外走,走到一半还在平整的地毯上绊了一跤。
他踩了地毯一脚,视线乱飘,看天看地看哪儿,唯独不看温行止,“这地毯也太过分了!”
眼看着人张着双绯红的耳朵跑出去,温行止原本还在想小朋友是怎么了,忽的忆起之前抓字灵时,小朋友也这样,嘴上说得厉害,但凡有点儿实质性的发展就怂得飞快。
想透了这一点,温行止笑意慢慢从眼角溢开,轻轻的摇了摇头。
果然是还没长大的小妖怪啊。
乐宁拖着拖鞋胡乱跑出来,随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迎着窗吹了好一会儿海风才把耳朵上的热度降下来。
不能怪他怂,实在是温先生太好看了,近距离冲击更是要命。
但是温先生再好看他也不能输,不然怎么抱得「美人」归!
反应过来这一点,一生要强的乐小宁立马转身,正打算回去再战三百个回合,忽然听到窗户外面传来一阵争吵。
“推了你又怎么样,那种情况总会有人死,谁让你跑在后面,再说你现在不是没事儿吗?”
这么讨厌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陈靖了。
乐宁从窗户探头出去,果然见陈芙和陈靖在对峙。
陈靖得意洋洋,陈芙脸色阴沉,她现在掌管公司,在外面有许多手段可以使,但现在在船上确实对陈靖无可奈何。
“故意将人推给邪祟,几乎就是杀人了,竟然还引以为傲,陈先生这样的人可不多见啊。”
“谁?”陈靖眼神一冷,顺着声音回头一看,就见后头窗户里,衬衫青年手臂撑在窗台上,双手托着腮,黑眸深沉,正冷淡的看着他。
乐宁!
“乐大师!”和阴沉的陈靖完全相反,陈芙看到乐宁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喜悦,轻快的几步上前,
“乐大师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之前我去探望,温先生说您在休息,我家有一家不错的私立医院,我已经让医生先过来了,船一靠岸就可以给您做检查。”
昨晚邪祟作乱,邮轮无人掌舵,以无与伦比的速度驶向远海,这会儿正在返航,要不是邪祟解决得够快,不然就算后来得救,他们估计也要葬身深海。
“不用。”乐宁翻身一跃,从低矮的窗户跃出去,给陈芙张了下自己的手,“已经好了。”
温先生一人顶一群医生,包治包好,无痛不留疤。
陈芙低头看去,那道横断手心的伤口果然好了,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仿佛昨晚深可见骨的狰狞是幻觉一样。
陈芙放心了,连连点头,“这么大的伤口都能愈合得如此快,大师果然神异。”
说着她便掏出手机,“大师,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您有什么不舒服可以随时找我。”
医院这种机构,人这辈子总会走两遭的,乐宁没拒绝,当即打开聊天软件加了陈芙。
这片二楼甲板还有三两个出来透风的人,看到乐宁出现都留心着这边,见陈芙要到了联系方式,赶紧跟着过来。
“乐先生,我平常做点儿小投资,回报率还可以,可以也留个联系方式吗?以后有什么值得投的项目我推给您。”
“乐大师,我也可以要个联系方式吗?我刚开发了一片地,有几栋地段好的小别墅还没出,你可以挑挑?”
“乐大师,我是做法务咨询的……”
……
有人开了头,有底气的大佬立马带着敲门砖过来了。
不单是甲板上,在楼上休息的大佬们听到风声也赶紧跑下来。
随着一个个大佬过来,丝丝缕缕的功德金线顺着吹动的海风落到了乐宁手上,由于这次救的都是些气运极强的人,一缕缕功德丝线格外粗壮。
没一会儿,联系人列表里就多了一堆各行各业的龙头大佬,手上也挽了一圈又一圈的金光。
有大佬加了乐宁后,眼尖的刷到乐宁朋友圈,最新一条是前段时间刚开的某博号。
本来乐宁发朋友圈,是想通知一下云从集团坐守榕树枝的人,这会儿大佬们见了,也立马跟着转头去点关注。
手机不断传来叮叮的被关注声音,乐宁奇怪的点开某大眼睛app。
他原本只有几十个粉丝的账号,几分钟内涨了数百粉丝,且还个个是带着黄v金标的行业大佬,级别高得离谱。
乐宁建这个账号的初衷是为了发一些植物铺子的公告信息,完全没想到关注人数会涨成这样。
陈靖被接二连三来的人推得越来越远,眼看着乐宁被众星拱月般的围在中间,不由恨恨的咬紧牙。
凭什么,凭什么陈芙是这样,这个乐宁也是这样。
一个坐的士来的小子,都能得到他从来没有有过的关注,一个女人,却一直踩在他头上。
要不是他坏他好事,现在他早就除掉陈芙这块绊脚石了!
他真是忍够了。
理智上知道乐宁和这么多大佬交好,已经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人了,但陈靖嫉妒得犹如万蚁噬心,实在忍不了。
就在乐宁惊叹粉丝涨幅的时候,陈靖突然冷笑了一声,之前算命被教训过一次,他不敢直接针对乐宁,便把话头对准了陈芙,
“陈芙,你这么上赶着讨好别人,你看别人理你吗?”
然而这次,从来都干习惯的事却遭遇了最严重的滑铁卢。
正在加乐宁的众人脸色俱是一沉,这是在影射谁?
最先自荐的风投大佬冷脸看过去,“陈少爷,乐先生救了包括你在内的我们所有人,但凡懂点儿礼貌的人都会表示一下自己的谢意,原来感谢在你的心里,竟然是叫讨好吗?”
做房地产的大佬是个年纪偏大的中年人,白手起家,年轻时候喝酒跑业务喝出了硕大的啤酒肚,为人仗义,怼起陈靖来也是相当的不客气,
“李总文明人说话客气,我老朱就直接点儿,陈靖你小子文不成武不就算了,家里也不是养不起,但是你吃着家里公司红利,还今天把妈气到住院,明天找姐姐的茬,现在还到这里来炫。”
陈靖被从头骂到脚,下意识要反驳,谁知中年老总肚子一拍,“别说话,我不想跟你说,我怕被你气死,我下船就去找你爸,好好和他聊聊。”
要是平常碰到这种情况,大家可能说两句也就罢了,但陈靖竟然能把亲姐姐往邪祟手上推,想想都叫人背心发寒,是以谁也没饶人。
几个做药品供应的公司老大也是连连点头,“朱总说得不错,莫名其妙被迎头骂了一遭,我们也一起去找陈家老总讨个说法。”
别的陈靖还没那么怕,听到这里却脸一下就白了,平常他针对陈芙,家里人可以当作没看到,但影响到了公司,父母绝不会容忍,断掉他的卡和分红,甚至把他扔出国都有可能。
他正要和几个供应商解释,乐宁看了这会儿,慢腾腾的也扔出一句。
他可不是那种被拐弯抹角影射了会忍气吞声的人,正好加他的人里有个姓赵的律所合伙人,他当即咨询,
“赵律师,请问关于杀人未遂会怎么判?”
陈靖正急忙和几个供货商解释,猛然听到这句,脸色阴得都能滴水了,
“乐宁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杀人未遂!”
乐宁睨了他一眼,“邪祟吸食血气,你把人推到邪祟爪下,不是杀人是什么?”
众人本来只是讨厌陈靖冷血狠毒的行径,被这么一点,忽的反应过来。
对啊,那明明就是杀人,只是没用刀而已。
看着大家连连点头,陈靖生吃了乐宁的心都有了,尖叫道:“那陈芙现在不是好好活着吗!”
即使已经彻底对陈靖失望,听到这句陈芙也不由心冷,“我还活着,你很失望吗?”
这些年,每每她教训陈靖时,父母总是偏帮,说陈靖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后还要靠他支持,她也总想着是血脉亲缘,能忍的就忍过了。
没想到退到最后竟是这样。
“所以这不是按杀人未遂判嘛。”乐宁给了陈靖一个不会让你吃亏的眼神,
杀人未遂,可是要判刑坐牢的,陈靖又气又怕,慌得手都在抖。
人死到临头,可能就是有急智,陈靖怕过头后,突然想起来他们对上的是看不到摸不着的邪祟。
他突然得意一笑,“想告我杀人未遂,你能取证吗?”
不能,钢琴师都被乐宁劈成灰了,哪儿来的证据。
就算有,邪祟作恶的事,也没有援引的法条。
陈靖依仗这一点,张狂一笑,“证据都没有还想告我,做梦去吧!”
到了这时候还不知悔改,依旧肆无忌惮,这下不单是陈芙,连甲板上的一群大佬都有些忍不住了。
尤其是姓朱的那位地产开发商,圆滚的肚子一拍,嘿了一声,“哎哟我这暴脾气。”
他猛冲过去,拳头直朝陈靖揍过去。
陈靖天天花天酒地泡吧撩妹,掏空了身体还不锻炼运动,竟然没躲过近年近五十的开发商,被一拳正揍脸上,揍得他连连往后退了几个踉跄。
开发商自己都没想到能打中,毕竟陈靖可是个正值壮年的小伙子,他都已经过了半百的人了。
现在一看,这也太脆了。
打都打了,他干脆趁着机会又多揍几下,直把人揍得毕竟脸肿了才满意收手。
他理理西装领子,扭扭头,畅叹一声,“爽了。”
别说开发商,连甲板上一众人都觉得有被爽到,对付这种人,没什么比一顿直接的暴揍来得痛快的了。
痛快之余,赵律师理智回笼最快,凑近乐宁,有些为难的低声和他解释,
“乐大师,如果没有证据,按照程序正义的话,我们胜率确实不高。”
乐宁点头,这个问题他已经提前想过了,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确实很难搞定这个渣渣,
“但我们不是还有非正常程序吗?”
赵律师:?
一众人:?
犯法的事儿咱可不兴干啊。
乐宁也没卖关子,直接联系了覃明远,没一会儿覃明远从楼上下来了,
“乐先生你找我?”
“覃队长,我记得牵涉灵异事件,普通人也可以按照异闻部的规矩来吧?”
上次邪碑事件后乐宁就了解过,对灵异事件中作恶的普通人异闻部有详细的规定。
邪祟只要作乱就会有大量伤亡,所以对为虎作伥的普通人,异闻部的规矩向来是从重从严。
杀人未遂,异闻部如果真的介入,陈靖下半辈子都得在监狱里过了。
“是的。”覃明远果然点头,陈靖推陈芙的事他也知道,顺带解释外加提醒,
“但是如果是普通人之间的事,未免误伤,一般当事人不举报,我们就不会追究。”
就有点儿民不举官不纠那意思。
乐宁转头看着陈芙,“那你举报吗?”
那必然要。
陈芙重重点头,“要!”
陈靖刚从地上爬起来,听到这句,难以置信的看着陈芙,“你竟然敢举报我!”
陈芙神色冷淡,“我有什么不敢的?”
他话尚未落音,覃明远已经甩手一道银色绳索将他捆了起来,“那么现在,你被捕了。”
异闻部这种绳索约等于普通警务部门的银手镯,却比银手镯更牢固,邪祟解不开,普通人更解不开。
“陈芙!你竟然真的敢举报我,下船了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陈芙根本不为所动。
覃明远办事利落,很快就叫队员来把陈靖带走。
陈靖连开发商都打不过,更不要说异闻部的战斗人员,被拖的时候根本没法反抗,只能徒劳的朝陈芙叫嚣,
“你敢这么对我,爸妈不会原谅你的!”
想到年近花甲的父母,陈芙动摇了一下,抬起眼看向被拖走的陈靖。
见有反应,陈靖叫得更大声了,撒泼得形象全无,“我是陈家唯一的儿子,顶梁柱,你会后悔的。”
陈芙一身黑裙,踩着高跟鞋走到陈靖面前,看看鼻青脸肿的人片刻,突的嗤笑一声,
“唯一的儿子?我们家是皇位要继承吗?还顶梁柱,下半辈子去监狱里顶梁吧!”
陈靖被骂得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反驳,没有父母偏帮,他根本怼不过做过无数谈判的陈芙。
异闻部几个队员竟然也特别懂行,愣是等陈芙骂完了才把人带走。
看着陈靖无法反抗的被拖走,陈芙舒了一口气,她本以为自己会难过,然而实际上,反而是莫名轻了不少。
至于父母,从小到大,她因为心软吃的亏已经够多了,要是到了这个份上父母还要怪她,那他们的情分也就到头了。
人被带走了,乐宁嫌弃的挥了挥空气,有些惊叹,“还唯一的儿子,空气里都是他腐朽封建灵魂散发出的发臭味道。”
一场闹剧结束,大佬们本欲和乐宁再聊两句,但看到覃明远站在旁边,似乎有事要商量的样子,便懂事的各自散去了。
反正联系方式到手,什么时候不能聊。
陈芙感激的和乐宁道了谢,也去处理自己的事了。
人群散去,乐宁趴在雪白的甲板栏杆上,远望海天水平一线,海风轻拂过,整个心神都是舒畅的。
转头看去,覃明远却是板正站立着,愁眉紧锁。
看他一副时刻准备战斗的模样,乐宁就觉得自己手臂隐隐作痛。
骨裂耶,竟然一拳把他打到小臂骨裂!
想起先前顺口而出的话,他凶狠瞪向覃明远,“赔钱!”
覃明远一懵,“什么?”
“你那一拳都把我打得骨裂了!”
覃明远:竟然只是一点骨裂吗?
打到其他人身上骨头少说断三根的。
惊讶归惊讶,覃明远却一点儿不含糊,“好,赔。”
乐宁惊讶的发现,覃明远是有钱真的赔,他自己为误伤他赔偿三万,异闻部为感谢他在这次任务中做出的贡献,另外奖励他五万,外加一面锦旗勋章。
异闻部的五万和锦旗勋章需要时间制作和走流程,覃明远自己那三万他立马就要给。
他这么利落,乐宁反而吓了一跳,连忙拒绝了,
“我就是口嗨一下,之前都是误会,而且我解决邪祟也有自己的原因,锦旗什么的还是别了。”
他做生意的植物铺子里挂个红彤彤的官方勋章锦旗,那场面美得他都不敢看。
乐宁以为自己拒绝得已经很快了,没想到覃明远换招的速度更快,他收回卡,神色诚恳的提议,
“那不如将报酬转为津贴,乐先生加入我们部里作教学顾问如何,教符文阵法,每月固定津贴五万,课时费另算,教学时间随您安排。”
底薪高,不打卡,上班时间随自己安排,这是什么梦寐以求的神仙工作!
乐宁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覃明远的提议。
要其他的他也就答应了,可这是教符文阵法,想到前段时间放的两只笨羊他就眼前一黑。
乐宁跳下栏杆,转身往套房回,没想到覃明远竟然也跟着回。
乐宁脚步越发的快了,但他再快也快不过一个体修,覃明远大步跟着,无比真诚的继续介绍自己的部门,
“乐先生,你可以先考虑,不用着急拒绝,我们异闻部是半个官方部门,内有编制,待遇和官方部门等同,既有官方部门的福利又有个人企业的自由,平常处理异常事件权限还高,宇宙的尽头是编制,加入我们吧,不会亏的。”
乐宁听完这一通诱惑十足的推销,不禁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
“王羲和都和你说什么了?”
覃明远笑了几声,被看穿了也不尴尬,“也没什么,就是带了几张符文和阵法回来,还给我们演示了一番画法。”
结果大半个部门没一个人学会的,
“所以你们就打算把我骗进去教你们?”
覃明远笑得更憨厚了,“看您这话说的,有编制有待遇的事,怎么能叫骗呢?”
他们只是眼馋那些精美的符文阵法,迅速在部门成立了一个教学顾问岗位而已。
乐宁瞟了眼高大魁梧的体修。
看看,把人都逼成什么样了,“您”都出来了。
这能屈能伸的态度,不愧是能当副部长的人。
乐宁感动了一下,再次坚定拒绝了这个提议,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回套房,并且迅速的关上门。
教学是不可能教学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教学的,两只笨羊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了,再来一群笨羊,再多津贴都不够补偿他的精神损失。
拍上门,乐宁呼了一口气,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客厅里诡异的一幕。
只见温行止正放松的坐在单人沙发上,姿势随意又矜贵,而宋云从正站在他前侧,恭敬的鞠躬,“大人……”
……
沉默的气氛在温馨仙气的房间中缓缓蔓延。
乐宁简单做了个判断。
已知,宋云从宋先生,是出行需要配一个五人小队护卫安全的异闻部顶级顾问。
已知,温行止温先生,自称是异闻部平平无奇小透明,天天被派苦活累活。
综上可得。
进门前不敲门果然要不得。
不然也不会撞上这样惨烈的掉马现场。
乐宁脸上甚至还带着把覃明远拍在门外的小得意,过了好几秒,那点愉悦才缓缓消失,眉毛慢慢塌成丧丧的八字。
两方对视,倚在沙发上的温行止少有的怔住,不自觉的绷紧了脊背。
宋云从察觉到气氛有异,直起身缓缓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乐宁,也是一阵沉默。
惯性使然为大人分忧,宋云从本能的兢兢业业找理由,想为这一幕准备一个合理解释。
然而找了一圈后,他默然发现,这个身份对比,根本没法儿辩。
温行止也是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把闲杂人等遣走,“你先去吧。”
“是。”宋云从躬了躬身,拄着人高的龙头拐杖,以一个老人少有的速度迅速移动到门口。
乐宁木木的,还顺手给人开了个门。
开门的间隙,他恍惚间想起,先前在楼上,宋云从起身要送人或许不是他的错觉,应该是宋云从本能的真要送温行止。
两相对视,宋云从大概也想到了那一幕,
“多谢。”他礼仪周到的鞠了一躬,默默的赶紧出去,还顺带小声的带上了门。
人走了,乐宁终于反应过来了,转头看去,温行止依旧镇定自若的端坐在单人沙发上。
但是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乐宁已经能从温先生镇定平静的表象下看出不少东西。
比如这时候,某些人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已经有点儿方了。
“这件事……”温行止眼眸微动,缓缓想着措辞,努力开口。
乐宁抢先一步,一屁股坐在长条沙发上,理直气壮的双手环抱,“这件事怎么样,你解释吧。”
……
莫名的,温行止总觉得乐小宁又在作怪。
果然,不是错觉,因为下一刻乐宁就哈哈哈的笑了出来,只装了不到三秒,
“哈哈哈,温先生你哈哈哈,真的好像我家被捉住脖子的猫哦。”
明明是那么温润端方,紧绷起来却连动都不会动。
乐宁笑得花枝乱颤,直仰倒在沙发上,乐了老半天才笑够。
其实对这件事他没太大感觉,大家各自有秘密,他们初相识,温行止不告诉一些东西他是很正常的。
掉马修罗场已经彻底失去应有的紧张感,但温行止想了想,该解释的还是继续解释。
他缓步过来,弯腰倾身望着乐宁,“近日我需要在人间行走,所以做了个简单的身份,不是故意瞒你。”
只是没想到会和人牵扯这么深,以至于露了身份。
乐宁仰躺在宽大的沙发上,跟鱼划水似的划拉四肢,明白了一点,“嗷,所以异闻部的所有人几乎都不认识你。”
无论是宋柏和王羲和,还是这边覃明远一众异闻部的人,没一个认识温行止的,如果温行止的异闻部小透明是假身份,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对。”温行止点头应下,坐在沙发另一侧,双膝并拢,手搭在膝头上,端正得像是在做检讨。
他继续认真解释,“宋家历来供奉我,所以才有你刚刚看到的场景。”
“等一下!”乐宁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噌的坐起。
五感敏锐、懂得又多、实力又强的温先生和传承没落的术法界格格不入,其实根本就是隐藏的超级大佬吧。
他该早点发现的!
回想着自己在这位温姓大佬面前都演了些什么,还扬言要带他飞,乐宁头皮一麻,只觉得前途无亮。
那都是些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他哀嚎着往后一倒,有气无力的躺平,整个人都绝望了,
“我被忽悠了,我难过了,我需要亲亲抱抱才能起来。”
乐宁一心沉浸在自己的社死世界,旁边隐约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懒得管,忽然某一刻,头顶的光线一暗。
睁眼一看,宽厚的胸膛缓缓倾下来,有力的双臂缓缓的圈住了他,大约是怕他又作怪,所以圈得不紧。
“不要难过。”
和上次中间隔着一拳距离不一样,这次几乎是贴着胸膛。
温润的眉眼就在脸侧,略一偏头就能看到优越的侧颜线条,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脸上带着淡淡热意的温度。
乐宁被轻轻一抱,整个人彻底当机,只觉得全身上下只有心在砰砰直响。
实在太大声了,他甚至觉得温行止都听到他心在乱跳了。
“还难过吗?”
过了一百年,也可能是刚过了一会儿,耳边缓缓传来关切的问询声,胸膛震动隔着两层薄薄的衬衫传递,似乎连心跳都能传递,
乐宁从脖子到脸到耳朵根烧成一片,连自己声音在哪儿都找不到了,好半晌才干巴巴的摇头,
“不…不了。”
他以后再在认真的人面前耍梗,他就是猪!
温行止不太自在的直起身,收回手臂,一向温润平和的人竟也不知道视线该往哪儿放。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冲天的喧闹声,
“有人跳海了!”
“快救人啊!”
听到这喧哗声,乐宁嗖一下从沙发上翻出去,他甚至都没听清外面在吵闹什么,只想逃离这让他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甜稠气氛。
第60章
?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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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0 还鱼◎
邮轮已经快到港了, 就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候,为什么会有人跳海。
乐宁住的套房在六楼,他电梯到二楼。
二楼这边有一小片露台似的甲板, 可以看到海面的场景,其实他们住的套房也带有一个小露台,但温先生还在房间里,他只得舍近求远了。
刚出电梯, 就看到走廊地毯上两个人直挺挺倒着,看衣着竟然还是异闻部的人,背后的房门洞开, 散发着不祥的黑气。
乐宁心里一紧,赶紧跑过去探了下气息, 好在还有呼吸。
覃明远也带着几个人过来了,看到倒地的人也是一惊。
“暂时没事, 只是晕过去了。”简单和两人解释了几句, 乐宁转头看向空荡荡的房间,里面窗户大开, 风吹得窗帘烈烈作响,
“这是谁的房间。”
“是暂时关押陈靖的房间。”陈芙举报后, 陈靖就已经是被收押状态,自然要找个地方给他关起来。
乐宁皱着眉走进房间,覃明远让几个队员将昏迷的人抬去休息, 也跟着进来。
房间简单的一张床和一个卫生间, 扫一眼就知道没人。
乐宁四下看了眼, 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喧哗声, 像是想到了什么, 走到窗边一看。
窗台正下方, 十米下的宽阔海面上,海水涌动,一个人扑腾着白色的浪花,正在往远离邮轮的方向游。
看背影和衣着,不是陈靖是谁。
邮轮整体管理得很到位,即便是动乱过一波,救人工作也很迅速,就这会儿功夫,救人的小艇和安全员都下去了。
然而小艇飘荡在水面上,无论怎么加足马力都没办法朝陈靖的方向去,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拦了一样。
陈靖游动间,胸腹部还露出一团乌漆嘛黑的东西,乐宁本能觉得点儿眼熟,指着那东西问覃明远,“能看清他带着的是什么?”
覃明远目力也不错,很快也看到了那东西,脸色陡变,“是那个人面木偶,怎么会到他手上去的!”
乐宁也是惊讶,“你们后面没找吗?”
“找了,一直在找,但是整个邮轮翻遍了也没找到。”覃明远冷汗都要下来了,那可是能搅得整个邮轮的人相互残杀的东西!
难怪陈靖一个普通人能从他们的看管下逃走,
他立马召集队员要下水。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陈靖仿佛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竟浮在海水里转过身,掏出怀里的木偶,对着甲板上人最多的方向示意,然后阴恻恻的笑了一下。
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笑容中带着的恶意。
展示过木偶之后,他就完全潜入水中,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会带着祸乱整个邮轮的木偶去哪里。
“这下麻烦了。”覃明远头都大了。
乐宁撑着栏杆也是头疼,过了半晌才轻叹一声,“这也没办法,腐朽的灵魂最容易沾染邪祟,木偶既然要躲,找上陈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本来异闻部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然而现在却不得不再忙起来,要通知沿海各地分部谨慎防备,要组织人沿着海岸线巡逻打捞,甚至还要给邮轮上的人做些防护。
陈靖一看就是会蓄意报复的人,得了邪祟力量,八成会找上邮轮上的人。
异闻部一行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制作一批护身符,给邮轮上每个人分发一个。
护身符虽然是简单基础的符咒,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画的,异闻部此行也只有覃明远几个人高层才会。
时间紧任务重,覃明远和王羲和想来想去,只得觍着脸来找乐宁。
乐宁的本事他们是知道的,画几张护身符绝对没问题。
他们也不敢叫人白忙活,特地批了一批津贴下来,异闻部像乐宁这个级别的人不多,但天天给看风水算命处理事儿,津贴却是很多的。
接到请求,乐宁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画符快,异闻部画五次才能成一张,他一次就能成一张,没多久就把两人求的护身符画完了,甚至还多了几十张。
邮轮靠岸,覃明远一众人派发画出的符咒,保证每一个人都拿到符才下船。
异闻部做事正派,分符时还告诉了众人,大半的符都是乐宁画的。
看到陈靖跳海,大家说不怕是骗人的,分到护身符都是感谢又安心,这可是正儿八经保真的护身符,邪祟找上门来可以保命,没找上来可就白得一个护身符。
乐宁刚下船,手机里就叮叮咚咚收到了一堆感谢,他也是万万没想到的。
下了船,刚好碰到宋秋婉和林培夫妇,这两天一直忙,大家都没有说上话。
乐宁觉得最惨的莫过于林培夫妇二人了,好好的订婚宴闹成这样。
但仔细看,顾栩桐站在海边谈笑晏晏,似乎并没有被影响的样子。
聊了几句才知道,为了补偿订婚宴的不愉快,宋秋婉给她特批了足足半年的带薪休假。
我辈打工人最想要的是什么,不就是小钱钱和假期吗?
带薪休假,又有钱又有闲,还足足半年,再多的不愉快都能一扫而空。
云从集团不愧是超级大集团,宋秋婉不愧是顶级好老板。
说了会儿话,宋秋婉主动开口,“乐先生要回榕城吗?我安排车送你吧。”
乐宁摆摆手,“不用,太麻烦了。”
宋秋婉一笑,“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乐先生,朋友之间会麻烦吗?”
“哎?”乐宁跟着笑,“财力差距这么大也能做朋友的吗?”
宋秋婉挽了下被海风吹散的发丝,挑眉一笑,看着严肃的人也开起了玩笑,
“我很在意朋友有没有钱吗,反正在座诸位都没我有钱。”
这个梗玩的乐宁几人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乐宁还是拒绝了宋秋婉的邀请,因为他现在是有人接的人。
温先生亲自开车,包送到家,他不用打小绿的士了!
说了会儿话,果然一辆车标带小翅膀的车就停到了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温先生温如明月的脸,“小宁。”
乐宁立马和宋秋婉三人道别,赶紧爬上车。
他爬车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一坐上来就注意到了前面的车标,“欸?温先生你也开这个车。”
温行止润白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和宋秋婉几人道别后,正倒着车拐上主干道,闻言嗓音略带疑惑,“怎么说?这车有什么问题吗?”
“就之前过来啊。”乐宁双手搭在前面车台上,下巴垫着拳头,指着车标,“之前陈靖来也开这个车,我打车来的,刚好停在他旁边,他那种人,你懂的吧。”
“嗯。”温行止点头,明白了,他很是利落的决定,
“好,那我们以后不开这个车了。”
乐宁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又甜滋滋的。
因为一句话就不再开这么好的车什么的,温先生很会啊。
他侧过头,撑着腮边,盯着无时无刻都坐得端正笔直的温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温行止最近变了,就是从那天抱了一下之后。
他忙着画符时会给他倒温度适宜的水,一起去哪儿也会耐心的停下脚步等他。
真要具体描述他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感觉仿佛两人间朦朦胧胧的一层纱没了。
两侧的海景飞快往后退去,漆黑的车迎着朝霞,沿着漂亮的海岸线驶离。
聊了会儿天,乐宁趴在车窗上去看海景,海浪哗哗的拍在海岸上,海面宽广无边,看着人思绪都跟着宽广了。
乐宁看了一会儿,某一瞬间忽然想起。
他或许该回山里看看。
后山好好压着的邪祟都跑下来了,也不知道老头子在山里干啥,不会又偷懒了吧。
——
再好的车枯坐几个小时也是会脚疼的,从玫瑰海岸回到榕城,乐宁感觉自己脚都要肿成馒头了,所以几乎是一回到青石巷他就跳了下来。
脚踩在地面上,乐宁原地duangduangduang跳了几下,这才有落地的踏实感,
“开远途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温行止玉石为骨,天然无感,但见乐宁不太舒服,关好车门过来,想了想,“下次我们开辆后排宽阔,可以躺下的那种车。”
“好!”乐宁精神一振,馋了下那样的车,甚至还得寸进尺的提要求,“那我还要冰西瓜冰淇淋加冰果茶!”
夏天就是要有冰才快乐!
看着小朋友活力满满的模样,温行止笑着揉了下他的头,“好。”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铺子里走,谁知刚走到一半,铺子那边忽然来一人,哭喊要往里冲。
铺子里宋柏一听到动静就跑出来,反手就抄起门后的扫帚。
那扫帚是用来是扫落叶的,没什么厚度但非常宽大,他抓着扫帚就要去抽人,
“又是你!跟你说几遍了滚蛋,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抽你!”
乐宁看得眉头微皱,什么情况这是?宋柏在他铺子里来横行乡里?
“走,过去看看。”
两人快步过去,那人正哭喊着,一见他们过来,立马改了方向,直往他们面前扑。
乐宁下意识往后一退,温行止站到他身前,同时手不露痕迹的微动,奔跑着扑过来的人脚下一绊,kuang的倒地,结结实实的拜了个早年。
乐宁树懒似的扒着温行止,从他背后探出头来,“什么人啊这是?”
温行止凝眸看去,淡声开口,“是上次买鱼的人。”
乐宁精神一振,仔细看看,哎哟可不是吗?还真是那个吊儿郎当花三十万买鱼的家伙。
宋柏提着扫帚过来,恨不得抽人一顿,“乐宁我给你说,这人可烦了,我都说了你不在,他天天跑到铺子门口来嚎,陈俞和宋榕不好意思赶他,搞得生意都不好了。”
铺子门口闹成一团影响不好,乐宁带着人进铺子,到后院坐下,才问痛哭流涕的人,
“你什么情况?”
不问还好,一问赵格文又开始嚎起来了,“大师我错了!我不该故意弄死鱼,故意针对你们!”
听到这个,提着扫把当门神的宋柏立马就要抽人。
别的还好,听到赵格文竟然想把鱼弄死,乐宁脸也沉了下来,
“那现在鱼呢?”
“在这里!”赵格文连忙抬了抬手上抱着的大箱子。
那箱子上罩黑布,赵格文一路端正抱着,恭敬态度堪比供神。
黑布一掀,露出里面的鱼缸来。
现在九月的天气还是很热的,透亮的鱼缸竟然还带着淡淡的凉气,可想而知照顾得有多恭敬。
乐宁看着里面懒洋洋沉着,看到他时摇动尾鳍,缓缓游了两圈的乌黑鲶鱼,默了片刻,
“这就是你说的弄死了的鱼?”
赵格文一脸苦色,“是,大师您看到的也是活鱼是吗?”
什么叫我看到的也是活鱼?
乐宁奇了,眯着眼仔细看赵格文,发现他眼睛周围竟然有一圈隐约的迷障灰芒。
他隐约猜到了事情几分,示意赵格文,“你说说怎么回事?”
赵格文苦着脸慢慢讲诉,他先是考试失利,然后和两个女朋友闹崩,两个女朋友还联手在学校论坛里发了帖子,搞得他校里校外的女朋友全翻船了。
拍死鱼视频到网上,想针对宋柏一波,结果又被网友们喷得狗血淋头。
察觉到鱼的问题,他把鱼的视频发给朋友,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活鱼。
想起鱼是玄学植物铺子里出来的,说不定真有点儿邪性,他视频都不拍了,早早把鱼扔进垃圾桶,让最早的那班垃圾车把鱼运走。
结果当天晚上就做了噩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条鱼被扔进垃圾桶,被塞在一堆恶臭不已的垃圾中被带走。
最诡异的是,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发现鱼竟然又回到了鱼缸里。
他不信邪,从厨房提了把菜刀,哐哐把鱼剁成了几块,不信这样鱼还能作妖。
然后当天晚上在梦里,他也被剁了,虽然没有被剁成几块,但刀砍在身上的感觉现在回忆起来还无比清晰。
第三天醒来,见鱼再次回到水族箱里,他有点儿怕了。
扔不掉杀不死,他干脆搞了个鱼缸,把鱼送给别人,那人平常就讨厌得很,正好借这个鱼整治他。
然而第四天醒来,鱼依旧回来了,甚至他晚上还被一群鱼摁进了水里。
砍不死扔不走送不掉,晚上还被鱼群折磨,无计可施之下,他只能努力把鱼送回店里。
宋柏跨坐在椅子上,听完赵格文的话差点儿没笑出来,
“你这是诚心悔过吗?你是被鱼打吧,自己对付不了还祸水东引,真够可以的。”
赵格文被骂得有点儿不自在,也不和宋柏说话,只期冀的看着长相隽秀,神色亲和的乐宁,
“大师,我真的知道错了,您能把鱼收回去吗?买鱼的钱我不要了。”
乐宁神色冷淡的看着人,打量了他半晌,这是逮着他好说话啊。
不过他也没拒绝,“可以是可以,但你得做到两件事。”
“可以!别说两件事,就算是两千件两万件我都可以。”赵格文答应得无比痛快。
“行,你先给鱼道歉,然后再找五个被你针对的人道歉,如果有受伤的人,给受伤的人赔偿。”
对赵格文这种滚刀肉来说,要钱要命都不要紧,道歉才是最难的,让他给曾经欺负过的人道歉去,还不如让他去死。
“啊……”前一秒还答应的人果然犹豫起来,“这……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吧,我以后不做不就就行了吗?”
乐宁双手一摆,“那抱歉,我也无法答应你的请求。”
赵格文脸色立马变了,连连应声,“答应答应,我答应!”
“行。”乐宁抽了张黄纸出来,点墨蘸朱砂,提笔三两下挥就一个言灵符,
“神明在上,立印为凭。”
说着话的功夫,乐宁将符文推到赵格文面前,示意他按手印。
“这东西怎么印啊?”赵格文犹犹豫豫的伸手,还想耽搁。
乐宁端着一摞纸往他手背一拍,瘦削的手被啪的拍在纸上。
接触纸面的瞬间,赵格文明显感觉到一股热意从纸面上涌,涌入手掌,顺着血脉涌入四肢百骸。
抬手再看,原本满布符文的纸面一片干净,一丝符文都不见了。
赵格文心里一咯噔,不会真这么神吧,那他岂不是想赖都赖不掉?
“嘶!”念头刚起,他手心就是一阵热痛,痛得他直接惊叫了出来。
乐宁正端上鱼缸,闻言转头无言的看了一眼。
虽然没有说话,但赵格文莫名感觉被看透了。
见赵格文吃了教训,乐宁默然回头,掀开鱼缸顶部。
都还没倒,原本慢吞吞的鲶鱼就一个摆尾,自己扭身一跳,扑通跳进了潺潺流动的池水里。
赵格文眼见着翻白的鱼一跳,自己跳进了水里,赶忙跑过去,只见清澈见底的池水里,原本死掉的鱼摇着尾巴缓缓游动,周围一群五颜六色的鱼慢慢跟上来。
真,真是活的。
都快活成鱼王了,哪儿有一点儿要死的样子。
亲眼见识了这诡异的一幕,赵格文哪儿不敢耽搁,左右一看,看到朝他翻白眼的宋柏。
正好是他针对过的。
他立马编辑了一条道歉公告,在微博上发出去。
这几天赵格文反复作妖,宋柏的粉丝骂他骂得都快要把他钉墙上了,猛然刷到一条道歉公告,不禁懵了一瞬。
他们不知道赵格文又要作什么妖,都转头去圈宋柏。
给人道歉已经很不爽了,赵格文发完微博一刻都没多留,宋柏还是朋友来圈他才知道。
“哇哇哇!”宋柏在后院吱哇乱叫,“赵格文竟然给我道歉!乐小宁你也太厉害了!”
乐宁正在rua小仙猫,先狂搓揉软绵绵的猫猫八百遍,再摁着雪白的猫猫又亲又蹭,脸埋在猫猫胸颈部柔软浓密的毛毛里直吸,边吸边念叨,
“猫猫你有没有想我呀,我们已经好几天没见了,让我亲亲。”
温行止坐在旁边,眼看着猫一身顺滑的白毛被rua得炸乱,整只猫都呆滞着,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即使再喜欢人,他也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
这样魔鬼的rua猫大法……
很庆幸没在猫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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