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凡人贪心, 而神更容易满足。
虫母看过沧海桑田、物换星移,也看过兰因絮果、劳燕分飞。
祂了解人心。
将故事断在该断的地方,就是最好的结局。
“你怎么这样啊。”萧辞又有点生虫母的气了, 他把莫宁翊的尸体放在草地上:“你们做神的是不是都没有时间观念,你要求的时长也太短了吧。”
萧辞从后腰摸出匕首:“能不能有点出息,别说是三年五年,就是三百年五百年, 我也一样爱你。”
【566:你要干什么?】
“重置时间, 我要逼祂醒过来。”萧辞说。
【566:不要啊萧哥, 按照常理,祂的梦已经结束了,虫母可能陷入更深的沉睡,不会再看这个世界的发展了。】
就像在电影中,当主角的爱人去世后, 结局往往都凝固在缅怀的那一刻, 绝不会拍到三年五年, 十年二十年以后。
时间越久,情越淡。
一生守着一座孤坟的痴情人有,但太少了。就连写下「十年生死两茫茫」的苏轼, 也在亡妻死后三年续弦再娶。
【566:等等, 等等!如果虫母没看到你的「死亡」, 祂就不会逆转时间, 那你可就真死了!】
萧辞冷嗤一声:“薄情寡性, 祂爱看不看。”
说完,萧辞拔出匕首, 反手捅进自己的颈动脉里, 往下一划。
一道长逾十几公分的刀口出现在萧辞的脖领上, 割断了他的动脉和气管。
萧辞是用刀精准的手术师,他知道如何杀死自己。
鲜血迸溅而出,喷洒在青翠草地上。
30秒后,萧辞因失血陷入休克,2分钟后,萧辞死亡。
河水静静流淌,它静默无言,承载着人间的故事,流向下一个轮回。
忽然,尖锐的啸叫响彻虫族星域,那刹那间,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充满愤怒的嘶吼。
下一秒,时空的概念消失重塑,奔腾不息的时间长河逆流倒置。
云起云灭,星移斗转。
——
萧辞睁开眼睛,他回到了和莫宁翊初遇的地方。
林土星,陆家别墅。
猩红的地毯上放着一只皮箱,莫宁翊蜷缩在里面,骨翼被割掉了,伤口上涂着腐蚀药剂。
回到这个时候这也太早了吧。
萧辞起身朝莫宁翊走过去,在站起来的一刹那,场景转换。
仍是陆宅,他站在治疗仓外,垂眸看着把自己关在里面的莫宁翊,他伸出手,即将触到透明舱门的之时,场景再次一转。
莫宁翊骑在他身上,面覆银甲,一拳打在他耳侧的瓷砖上。
三个场景的迅速跳转,萧辞立即明白,这是他和莫宁翊的过往。
就像按下了快进键,重现的俱是重要节点,无数场面迅速飞转。
大雨里、苍云间、花丛中有这个轮回的场景,也有前几次轮回的记忆碎片,这都是对他来说,最难忘的回忆。
时光飞速前行,戛然而止,停在一片苍茫雪景中。
这是第二星系,主星,中心广场。
暴雪初霁,金灿灿的阳光酒在雪面上,广场上人来人往,过年似的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欢声笑语中,无数雪球在勾出一道道抛物线,在空中划过。
萧辞站在人群中央,频繁时空旅行带来的抽离感还未散去,他走过无数个瞬间,但从没有过这样多的旁观者。
这也是唯一一次,没有睁开眼就看到莫宁翊的瞬间。
他甚至不知道这具体是哪一天。
在第三星系,雪球节足足延长至两个月,这样繁华热闹的欢乐景象每天都在上演。
“莫宁翊!”
萧辞不知道能在这个时空停留多久,他迫切地想要找到莫宁翊,他在人群中穿梭徘徊,四处张望,粗鲁地推开挡在他眼前的人群。
人群不以为意,反而笑着和他打招呼:
“萧哥。”
“萧哥,找谁呢?”
“嘉文伯爵日安,您不玩了?”
“是莫上将又说您了吗?”
萧辞摇了摇头:“看见莫宁翊了吗?”
人群格外热情,争相帮萧辞传话:
“嘉文伯爵在找莫上将。”
“谁看见莫上将了,萧哥找他。”
“嘉文伯爵在找莫上将。”
“什么,谁找莫上将。”
“嘉文伯爵,陆鸣寒!”
“陆鸣寒怎么了?”
在大雪地中,语言传播变得格外迟缓模糊,这里太过吵闹,人们玩的都疯了。
“给你雪球。”萧辞手心一凉,不知是谁把一颗雪球塞到了他手里。
天地苍茫,人潮涌动,他找不到莫宁翊。
手心中拳头大小的雪球越攥越紧,在巨大压强下成为个冰球,极度焦急之下,萧辞将手中冰球砸向广场中心的大本钟。
冰球裹挟着极大势能冲天而去,追云逐日,竟有破天之势。
萧辞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为自己体内爆发出如此强大的能量而震惊。雪球分毫不差,砸在钟锤之上,钟锤在外力作用下缓缓摆动越走越快,最终——
铛。
一道深沉悠远的钟声响彻天际。
所有人都被这忽如奇来的钟鸣引去注意力,仰头望向广场中央的巨钟。
广场上渐渐安静下来。
如同心有灵犀,萧辞蓦然回首。
人海深处,莫宁翊逆着人群伫立在棵红梅树下,寒梅凌霜傲雪,遗世独立。
萧辞怦然心动。
隔着迢迢人群,莫宁翊说了句什么.
理论上,声音是不该穿这么远的,可莫宁翊的声音却直接响在萧辞的精神海中:“又闯祸,大本钟是万年警世钟,也是随便敲的?”
“我找不到你。”萧辞怪委屈的:“我找你很久了,我想跟你说”
莫宁翊抬起手,把手中的雪球砸向萧辞。
萧辞不躲不避,站在原处:“我想跟你说,我爱你,我喜欢你所有的样子,人形我也喜欢,虫形我也喜欢,无论你变成什么,见到我都不要跑,好不好?”
雪球划破长风,星子似的闪着细碎的光,雪球越来越近,在萧辞瞳孔中不断放大。
萧辞说:“我会找到你的,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一片银装素裹的映衬下,莫宁翊朝萧辞勾起唇,眼含笑意更胜三春盛景,覆雪的红梅也不敌他冷艳。
在雪球落在萧辞肩头的前一秒,萧辞离开了这个时空。
萧辞的灵魂在时空中穿梭,他势必要找到那个特殊的时间点,回到莫宁翊的身边。
这是一个没有重合的特殊时刻,它独一无二、神秘莫测,荡漾在时间的长河中,和亿万瞬间纠缠在一起,构造成独属于萧辞和莫宁翊的回忆过往。
萧辞和万千往事擦肩而过。
他和莫宁翊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期间更因莫宁翊常常出征,总是聚少离多。
可他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那么不同寻常,落在萧辞生命的长河之中,宛如沧海遗珠那样显眼,熠熠生辉。
每一件小事都令他心驰神往,引他驻足停留。
难怪虫母每次都把时间倒拨回初遇,这确实是个最简单的选择,若不是萧辞想立即回到虫化的莫宁翊身边,拥抱他、亲吻他、留下他,萧辞也很愿意重新和莫宁翊相识。
带着全部记忆的萧辞,要在重逢的那一刻告诉莫宁翊:“见到你很高兴。”
我的爱人。
萧辞逆流而上,穿过无数光阴后,他看见了一片瑰丽的紫色,萧辞受到吸引,坠入那片神秘的领域。
睁开眼,片黑暗,萧辞闻到了淡淡的甜味,属于雄虫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的环境。
这是个巨大的巢穴?
不知是山洞还是地底,这里很安静,只有潺潺的泉水声,没有太多现代感的东西,钟乳石柱、泉水、藤蔓、还有在幽暗中发出荧光的野花。
墙壁下的石桌上,一只透明的塑料曲奇罐格格不入,里面蜷缩着一小截冰蓝色的精神触丝。
萧辞正躺在一张像是蛋白丝织成窝里,触感柔软顺滑,令萧辞想到了莫宁翊的膜翅。
萧辞翻过身,看到了祂。
是虫母。
这是萧辞第一次看清祂。
和莫宁翊有着样的容貌和身材,多了丝不可亵读是神性,这种感觉很玄炒,说不上来,就像拢了一层淡淡的光,很轻易的就能让人产生敬畏和尊崇。
萧辞不在此列。
不知从何时开始,或许是莫宁翊死掉的那一刻,也许是漫天流星坠落的那个夜晚,或许更早,萧辞就迈进了更高的纬度,对于时间有了独特理解,甚至能够抵抗虫母对于时空的掌控。
他对抗了虫母将时间逆转回初遇的决定,化身时光旅行者,在浩渺时空中徘徊搜寻。
一不小心走过了头。
这是未来?
浅眠中的虫神看起来依旧高不可攀,但出于对莫宁翊的了解以及他们的关系,萧辞很难对这位虫神展现出太多的敬仰。
萧辞轻轻推了推虫母,大逆不道地扰祂清梦。
“哎,莫宁翊,我迷路了。”萧辞说。
还未能完全掌握时空之力的萧辞,一不小心进入了未来。
看到未来的自己和虫母亲密的在巢穴中拥眠,萧辞悬着的心方才落下。
他应该是成功了。
一个人在时空中的旅行清醒又漫长,他终于在这段旅途中遇到了能洞悉来去的同行者。
祂睁开眼睛,星辰的流光微微一闪,还是人类的模样。
“怎么跑这儿来了?”祂撑着手臂,含着笑意看向身侧的萧辞:“走丢了吗?小可怜?”
萧辞:“”
这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后了,大概是他们相处的时间太长,莫宁翊都跟他学坏了,学的这么贫嘴!
萧辞说:“你就不能跟我学点好的?”
“回去吧。”祂伸出手指点在萧辞额心:“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但是现在的你,还不该窥见未来。”
这缕有关未来的记忆缠绕在虫母指尖,祂凝视着萧辞精神海中的世界意识。
【祂: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566:┭┮﹏┭┮,我知道。】
“未来深不可测。”
祂垂下眸,看向萧辞的目光中尽是无限爱意。
“回去吧。”
——
萧辞猛地睁开眼,漫天晚霞!
他回来了!
恍惚间,第二星系雪球似乎破开时空,指引着萧辞。
萧辞下意识地拽开莫宁翊,将他挡在身后,反手掏出激光枪,拉开保险栓,朝着远处的树后狙了一枪。
血花从树后炸开,杰克皇子缓缓倒地,他到死也想不通,萧辞为何会知道他在那里。
莫宁翊愣在原地,巨大的复眼中透露出些许不可思议。
萧辞吹了吹激光枪枪口并不存在的硝烟,斜觑莫宁翊:“老公帅不帅?”
莫宁翊无语,默默转身离开。
萧辞的宝贝失而复得,满心欢喜藏不住,他一跃而起跳到莫宁翊背上:“莫宁翊!”
虫化后的莫宁翊晃都没晃一下,只是伸出虫爪托住了萧辞。
萧辞伏在莫宁翊的背上:“我压在你骨翼的伤口上,你疼不疼。”
其实是有点疼的,但莫宁翊摇了摇头。
萧辞的唇落在莫宁翊的颈侧,莫宁翊整只虫都僵硬起来。
他都丑死了,萧辞怎么还是总亲他呀!莫宁翊百思不得其解,背着萧辞,慢慢走在山林间。
晚霞映在野草上,生机勃勃,到处都是野花。
“我好爱你。”
萧辞把额头抵在莫宁翊后颈上,完全不敢回想自己抱着莫宁翊在这条路上奔跑时的心情。
他紧紧搂住莫宁翊的肩膀,就像八爪鱼缠住了自己的猎物:“莫宁翊,我好想你啊。”
莫宁翊完全不懂萧辞为何忽然这么多感慨,难道是因为萧辞生气了吗,他回忆起萧辞在林间追他时,那凶猛的起誓还有可怕的宣言。
莫宁翊伸出虫爪握住萧辞的手,用指甲在萧辞左手心写到:别生气了。
用写字的方法道歉好像比开口更简单,莫宁翊继续写:我错了。
萧辞合住掌心,攥住了莫宁翊的手指。
“换只手写。”萧辞把另一只手伸过去:“这三个字,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你只跟我说这一次就够了 ,以后你再惹我生气,我看看掌心,就算你向我道歉了。”
莫宁翊鼻子有点酸,虽然完全虫化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鼻子在哪里,完全虫化后的雌虫是没有泪腺的,可还是很想哭。
脚趾踩在柔软的草地上,林间薄雾弥漫,晚霞灿烂多彩,莫宁翊听到了水声。
河边的雾更浓。
在白色雾气中,莫宁翊看见了幻境。
他看见自己躺在萧辞怀里停止了呼吸;他看见萧辞在河边从傍晚枯坐到深夜;他看见萧辞在哭。
莫宁翊心如刀绞,他情不自禁向幻境走去,他想告诉萧辞不要哭了。
就在他即将走到雾深处的萧辞身边时,萧辞拔出了匕首扎向脖颈,鲜血喷溅,那热血就像喷在莫宁翊的脸上一样烫。
啸叫声卡在喉间,莫宁翊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转过身,躲进了萧辞的怀里。
萧辞不知道莫宁翊看到了他自杀的场景,他抱住莫宁翊,温声问:“怎么了?这么怕河水吗?”
莫宁翊微微颤抖着,淡淡的银光从后颈出亮起,狰狞的虫甲裂帛似的劈开,露出里面白嫩的皮肤,虫甲在白光中消散,莫宁翊像拢了层银色的纱,温润的光越来越亮。
亮得灼眼,萧辞侧头避开,等那阵强光散去。
怀中的莫宁翊缓缓褪去虫化形态,恢复了人形。
天边的夕阳余晖散尽,黯淡的深蓝拥抱天际,夜幕即将降临。
莫宁翊抬起脸,他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漂亮的瞳仁碎星似的颤,颤得萧辞心疼。
他捧着莫宁翊的脸:“怎么了宝贝儿,怎么怕成这样?”
莫宁翊一眨眼,一滴泪从眼角流下来,挂在脸颊上摇摇欲坠,他仰起脸献祭似的吻住萧辞:“萧辞,萧辞。”
“在呢。”萧辞抱着他,轻轻拍着莫宁翊的后背:“宝贝儿我在呢,你怎么了?”
莫宁翊迫切地想做些什么,以此来确认萧辞还活着,还是热的,还会呼吸。
作为一名军雌,莫宁翊见过的血太多了,可没谁的血能像萧辞的血一样,红的让他心慌,让他失去理智。
“我想”莫宁翊凑在萧辞耳边,没有说话,只是将炙热的吻献给了萧辞的耳垂。
萧辞呼吸一紧:“在这儿?”
莫宁翊垂下眼,长长的睫毛蝶翼似的脆弱:“你说要是抓到我,就”莫宁翊的脸要着火了,他断断续续、结结巴巴:“你抓到我了。”
萧辞的唇落在莫宁翊的唇上:“狐狸精转世。”
莫宁翊紧张地闭起了眼睛。
萧辞的吻从嘴角一路向下,双唇含着莫宁翊的喉结轻轻啃噬着,他含糊地告诉莫宁翊:“今晚的月色很美,星星也亮。”
莫宁翊仰起头,剧烈地喘息:“星星?”
“特别亮,但没你好看。”萧辞横抱起莫宁翊往河边走了两步,他把莫宁翊放下来:“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了。”
河水蒸腾着水汽,林间薄雾笼罩,岚烟氤氲着曼妙的朦胧。
萧辞脱下外套,把被莫宁翊撕掉的左翼放在上面。
莫宁翊半躺在浅淡的雾中,漂亮的身躯若隐若现:“我躺地上,你把它放衣服上?”
萧辞的手臂撑着草地,上臂鼓起好看的肌肉块,瞧起来骨健筋强,十分有力,他凑过去吻莫宁翊:“我躺地上,你躺我怀里。”
莫宁翊总是很认真,他合理地表达疑惑:“那我还怎么看星星?”
“你可以坐在我怀里,抬起头就能看到了。”
莫宁翊沉思片刻,解开自己的外套铺好躺上去:“我要躺着。”
“你的腰力那么好,就不能自己出点力吗?”萧辞覆身上去,低头抵着莫宁翊的鼻尖:“小懒虫。”
莫宁翊修长的手臂环住萧辞脖颈,他把萧辞拉向他,在萧辞耳边轻声说:“你的腰更好。”
晚霞从天边散去,莫宁翊看到了月亮。
今夜是个满月,圆圆的月亮挂在天边,清冷的银辉洒向人间。
“今晚的月亮好圆。”莫宁翊推了萧辞一下:“你看看。”
萧辞的鼻尖沁满了汗:“我看着呢。”
他低头凝视莫宁翊的眸,那双眸里盛了两轮月。
天上只有一个月亮,他怀里却有一片苍穹。
山林夜凉,雾气在二人身前流淌,轻轻一动,雾也跟着荡。
萧辞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定,心中越稳力气越大,动若虚影脱兔,烟与雾都追不上。
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和心跳,确定彼此的存在。
雾凝成霜挂在莫宁翊的睫毛上,莫宁翊额间不知是凝结的露珠还是汗,发丝凌乱沾在额角。
头发是湿的、鬓间是湿的、扬起的脖颈也汗津津的。
萧辞舔舔嘴唇,喉结上下滚动着,附身用舌头卷去莫宁翊眼角的露水。
是甜的。
山间的露水清澈,当然是甜的,比蜜还要甜。
萧辞舔舐着莫宁翊的脖颈,比馋嘴的小星兽王还要贪婪,小星兽王为自己的贪吃找了个很好的借口说服萧辞,它说雌虫的壳是甜的。
没准不是露水甜,而是莫宁翊本身的甜味,萧辞心中生出疑惑,他想难道是他一直冤枉了小星兽王。
难不成雌虫真的甜的吗?
本着求真务实、躬身践行、实事求是的原则,萧辞打量收集实验样本,几乎把小雌虫身上的水珠都舔去了,仔细品尝着实验样本。
晚风微抚,莫宁翊攀着萧辞的脖颈:“累了。”
萧辞说:“快了。”
萧辞的快了是世界上最大的谎话!莫宁翊清楚萧辞后面还有好多借口等着自己。
他仰头看天,漫天的星辰都在晃,今晚的星很亮,晃得人眼晕,莫宁翊闭上了眼睛。
萧辞猛地撞了他一下。
莫宁翊闷哼出声,冷厉的眼倏忽张开,杀气转瞬即散:“萧辞!”
“别闭眼睛。”萧辞放轻了动作:“我心慌。”
莫宁翊中食二指按在萧辞脖颈的动脉上:“你歇会儿,你心跳太快了。”他伸出手臂抵着萧辞,微微抗拒:“休息一会儿。”
萧辞很听话地停下动作,他把耳朵放在莫宁翊的胸膛上,静静听着莫宁翊的心跳。
“你的心跳也很快。”萧辞说。
莫宁翊很专业地解释原理:“剧烈运动,心跳都会加快。”
萧辞亲吻着莫宁翊脖颈间的腺体:“在等会儿。”
莫宁翊反手按住自己的脖颈,不许萧辞撩拨他,化身养生上将,义正严词地拒绝:“不行,收拾收拾回基地了。”
萧辞异常叛逆,大胆宣言:“我就不!”
萧辞非要在河边呆着,他在这儿硬耗到月上中天,耗到萤火虫从芦苇荡中飞出来。
萧辞伸手一抓,虚握着拳头送到莫宁翊眼前献宝:“看。”
莫宁翊伸出手,淡淡绿光渡到了他的指尖,他的指尖是热的,萤火虫不肯在上面停留,轻轻一点就飞走了。
萧辞又抱住了莫宁翊。
果然是活的。
萤火虫替他验过了。
晚霞夕阳、明月星辰、河流林荫为证,他终于改变了结局,在万千时空交错的间隙里找到了莫宁翊。
为了莫宁翊,他能做到任何事。
他为他穿越虚空,他为他所向披靡。
作者有话说:
还是甜宠爽文叭。
今天开始双更到完结,00点12点
第112章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萧辞单膝跪地, 伏在莫宁翊耳边承诺:“你是我的神明,我是你最忠诚的信徒。”
浩渺银河承于双眸,莫宁翊眨了下眼, 星光在他潋滟的瞳仁中荡漾:“那咱们回去。”
萧辞不退反进:“这个不行。”
“骗子。”
莫宁翊手指轻抚萧辞英俊的眉眼,念了一句刻在神殿上的铭文:“狡诈恶徒终将受到星火审判,用毕生赎去身上的业罪”
萧辞仰望星空,神明高不可及又近在迟尺, 他拥抱莫宁翊, 献上自己永恒的赤忱:“你应该审判我, 我认罪。”
“我犯了弥天大罪。”
萧辞不大诚心地悔过,将标记烙印在更深处。
莫宁翊修长的手指猛地收紧,几乎要折断似的,死死按在萧辞的肩膀上,极度酸软的感觉刹那传至四肢百骸, 悬在眼睫的霜露一下子就坠了下来。
美人含泪, 瑟瑟发抖。
这种极致的破碎感非但换不来萧辞的怜惜, 反而引来了更为严酷的征伐。
千载万载,他是唯一的渎神者。
他将用毕生赎罪。
天光将熹,破晓前启明星冉冉升起, 昭示着黑夜的结束。
莫宁翊蜷在衣服堆里, 枕在萧辞腿上小憩。
萧辞没穿上衣, 劲瘦有力腰肢上雕着两条人鱼线, 雄健坚实的肌肉恰到好处, 如同刀削斧刻出的艺术品,汹涌着最原始野性的美感。
他静静坐在河边, 仿佛穿越时空的上古神祇, 守在莫宁翊身边。
垂眸看向莫宁翊时, 萧辞眼中有着和虫母瞳孔中相仿的星光。
同频的神力相互吸引着,梦境深处的神魂勘破重重镜花水月,坚定不移地走到萧辞面前。
祂醒了过来,磅礴的精神力重新笼罩虫族全域。
星河震颤,大地之灵和苍穹之光交替流转。枯枝生出新芽,无限的生机竞相蓬勃,冰山消融,河水奔腾,飞鸟振翅而起——
万物回春,虫族终于迎回了母神。
亿万虫族子民同时受到精神力感召,从四面八方汇聚,他们遥望天际,感受着精神力陌生而又熟悉的指引。
虫母回来了。
萧辞低下头与莫宁翊对视。
日升月落,山河倒映在彼此眼中。
“你醒了。”
“我醒了。”
苏醒的虫母坐起身,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身体:“萧辞,我就知道。”
萧辞:??
“知道什么?”
萧辞摸了摸鼻子,明明和虫母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可此时此刻他仍有些许羞涩,他拿起衣服披在莫宁翊光洁的肩膀,盖住脖颈上的嫣红吻痕。
莫宁翊单手拢住上衣,仍遮不住脖颈上的痕迹。
萧辞不自在地避开眼,没话找话似的,又问一遍:“知道什么?”
莫宁翊站起身,极慢地朝河边走去:“会为什么彻底醒过来。”
萧辞还想问是什么,可一抬眼,那暧昧残影便撞进眼中,萧辞咬了下舌头,把话全吞了回去。
莫宁翊总结道:“你太凶了。”
脚掌踏进水中,河水亲昵地轻吻着它的神灵,眷恋着这位久违的神,它有无数的话语想对神灵诉说,可惜神灵并不屑于聆听河流的语言。
祂是如此冷漠无情。
莫宁翊把衣裳扔在河边,往更深处走去。
当河水没过小腿时,祂转过头看向萧辞:“我要洗澡,你得陪着我,我怕水。”
这题萧辞做过。
他哑然失笑,走过去把莫宁翊从河水里捞起来:“河水凉,别在河里洗澡。”
“是热的。”祂说。
几秒后,一股温热的水流从上游淌下来,这股水流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地环绕在萧辞腿边。
“哎。”萧辞叹了口气,他抱着莫宁翊往河水中央走去:“乱用神力,河里的鱼都要烫死了。”
莫宁翊从萧辞怀中跳进水中,水不算深,将将到胸口,他掬起水浇在肩上:“没有乱用神力,你和陆炎昨天炸山,恰好有条地下温泉水道破裂,汇进了这条河。”
萧辞将信将疑:“所以你是预知温水会流进过来才走进河里的?”
“当然。”莫宁翊转身把水扬在萧辞脸上:“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任性吗?”
因为不小心弄伤萧辞的手指就随意逆转时间的虫神,很难让萧辞觉得不任性吧。
莫宁翊心念一动,察觉到什么似的,他推了萧辞一把:“你又在心里说我的坏话!我能够感觉到!”
“没有说你的坏话。”萧辞在河水里把手泡暖,拍了一下莫宁翊的肩膀。
莫宁翊自然而然地展出骨翼给他洗。
骨翼只剩一只了,在神力充裕之下,左肩胛骨不再流血,伤口也早已愈合。
萧辞拽着翅膀放进水里:“会随便把翅膀拽下来的雌虫,难道不任性吗?”
“送给你的,想看一看。”莫宁翊简单地解释两次扯下骨翼的原因,反驳道:“没有随便。”
仅有一只骨翼的背影有着说不出迷离,就像断臂的维纳斯一样神秘幽雅,带着最古拙的玄奥神性。
萧辞的手覆盖在莫宁翊光洁的左肩胛骨上,冰蓝色的光从他掌心亮起,在奇异能量运转下,一只银白骨翼迅速生长而出。
彩云易散,琉璃易碎,这种缺憾的美能得到艺术家的痛挽爱惜,但萧辞没办法从莫宁翊身上欣赏这种残缺美。
莫宁翊磕破块皮萧辞都会心疼好久。
萧辞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治愈的力量更强了,居然连神都能治。”
“重生之力,我醒来后就会更强。”莫宁翊侧过头,流畅的下颌线隐藏在半透光的骨翼之后:“伪神从我这里偷走的力量。”
萧辞伸出手:“还给你。”
“你留着。”莫宁翊握住萧辞的手,遥望皇宫的方向:“我会想办法杀掉伪神。”
冒然采取毁灭世界的方式耗尽伪神的能量并非上策。
萧辞的灵魂脱离伪神的控制后,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萧辞毕竟不属于虫族,世界破碎后,他的灵魂可能会留在这里,也可能在时空乱流中消失。
在星域破碎时万分之一秒的刹那,莫宁翊没有十足把握能够及时捕捉到萧辞的灵魂,所以在穷尽全部手段之前,他不会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去复仇。
被不断溺死的痛苦令他愤怒,怨恨充斥于内心,他恨极了那个作恶多端的叛徒。
一道神谕传召至星域内全体虫族的精神海中。
萧辞阖眼,手指抵在额角接收那道神谕:虫母召应亿万子民抵抗伪神,将格林皇室先祖的罪行昭告天下,否认伪神一手建立的政权。
莫宁翊拨开萧辞的手,中断了萧辞对神谕的感知。
萧辞抬眸,眼神流转间,锋利的眉眼比泉水更暖,即便面对着虫族的至高神,他依旧同以往一样不着调:“干嘛,我在聆听至高神的旨意。”
莫宁翊:“”
“听什么,”莫宁翊走向河岸:“我直接说给你听不好吗?”
萧辞再次尝试用精神力读取那道旨意:“可是这个听起来好牛的样子。”
神谕就像是在他的精神海里存放了一只留声机,萧辞可以随时读取神谕,聆听虫母的箴言。
莫宁翊转身的瞬间,五色神光从天而降,笼罩着他。
规则编织成的玄奥法袍自莫宁翊肩头流转,强大的法则之力交错纵横、高深莫测,如若谁能感悟上面的法则,谁就能成为新的神明。
随着他走出水面,金色神袍越织越长。
图案不断萌生变幻,星轨万辰、祥云朝霞、山河日月、鸟兽花草轮转浮现,当莫宁翊踏上河岸时,属于至高神的权杖和神冠凭空出现。
权杖光华万丈,镶嵌着与星域同寿的元素宝石,代表金木火土的元素四色神光飘舞,唯独少了水元素。
水元素被伪神偷走了。
金玉神冠上也缺了一颗宝石,那是藏着虫母的巢穴的空间宝石——地心之核。
也在伪神手中。
莫宁翊回首望萧辞,睥睨众生的神灵一手持权杖,一手伸向还站在河水中的萧辞:“傻站着做什么,上来,水快凉了。”
在这样辉煌瑰丽的装扮下,没人能不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常言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话既能流传开来想是有些许道理。
萧辞早就知莫宁翊就是虫母,也早在梦中与虫母相见多次,却从未产生过这样的迟疑。
当下莫宁翊身着锦华神袍,手持万法权杖,头戴七彩神冠,左肩绣纹时间法则,右键镌刻空间法则,元素之力缭绕在他身边亲昵跳跃,山川河流歌颂他,风月朝晖拥簇他。
高贵的令人不敢直视。
不直视倒也罢了,待萧辞去看莫宁翊的脸时才发现,莫宁翊的短发已变成银白长发,皮肤在日光下泛着微光,眉心还印有一道暗光流动的神异虫纹。
老婆忽然变得好美,不敢和他亲亲贴贴了怎么办!
“萧哥。”莫宁翊微皱起眉,露出几分不太高兴的神色。
萧辞定神,止住胡思乱想,抬腿朝莫宁翊走过去。他赤着上身,穿着一条滴水的军服长裤,光脚踩在河岸上,脚上还沾了泥。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不自在地动动脚趾,这软趴趴的泥,能接住从天上掉下来的月亮,保护月亮不被摔碎,可当明月重归天际,这软泥就成了烂泥,怎么瞧怎么碍眼。
不不不,萧辞在心里告诉自己,在林土星莫宁翊精神力恢复时自己也产生过类似情绪,可事实证明这些情绪是多余的,莫宁翊并没有嫌弃他,他也不应该自怨自艾。
爱人变得强大高贵,他心里很高兴。
他从不需要被菟丝花依附的成就感,莫宁翊无论是强大还是弱小,萧辞都是萧辞,这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萧辞握住了莫宁翊的手。
那是一种极其温煦的感觉,像是一阵凛冬中的暖风、或者一股热流从相触的地方游进四肢百骸,舒服地令人颤抖。
如沐春风,如痴如醉。
这就是神的力量,莫要说是接触,就算是一个眼神都能赐下玄妙能量。
千万年来,无数人日夜祷告,就是为获得这一丝眷顾。
萧辞关注的重点一日既往的奇怪,他握紧莫宁翊的手,欣慰地说:“你的虫爪终于不凉了。”
神灵的目光在萧辞滴水的肩头停留半秒,莫宁翊想到了萧辞滴水的发丝,想到了骨翼烘干器和萧辞纵容的眼神,想到了无数个夜晚中温暖的怀抱。
萧辞不清楚,他从虫神这里获得的温度,虫神早就从他这里得到了。
他不知道自己对虫神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莫宁翊是虫族亿万生灵的神明。
而萧辞是莫宁翊的神明。
莫宁翊将视线从萧辞肩膀的水珠上移开,他问萧辞:“你冷不冷?”
萧辞摇头说不冷,莫宁翊把权杖递给萧辞。
权杖不排斥它主神的爱人,反而很好奇地探出元素靠近萧辞,火元素热烈活泼,红色的光点飞过去,落在萧辞的鼻子上。
萧辞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火元素被喷飞出去,掉落在草地上,霎时炸开一大片明亮的火焰,熊熊烈火拔地而起,火山爆发似得直冲云霄。
莫宁翊微一扬手,熄灭大火,焚毁的草地顷刻间复原如初,连一点焦痕都没有留下。
“别作。”莫宁翊按住权杖上光华闪烁的元素宝石,解开神袍披在萧辞身上:“小心着凉。”
莫宁翊神袍下的衣衫也异常华美,银白色的长袍细节处有虫甲似得金属质感,纹路古朴大气,是神殿上镌刻的那种纹样。
披上神袍后,萧辞感受到元素能量的涌动,在法则之力的加持下,洪荒之钟不断鸣响,宇宙法则引他顿悟,可惜萧辞天性愚钝,毫不领情。
萧辞的精神海随着钟鸣震颤,他是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我想要件正经衣服,这袍子披在身上怪怪的。”
神袍落在萧辞身上后,自动变换成符合他身高的长度,莫宁翊替他整理着衣角:“我只是虫族的母神,不是造物主,不会凭空变出衣服来。”
萧辞只好披着神袍走上岸:“在我的文化体系中,母神是指女娲之类的嗯,女孩子。”
莫宁翊神念一转,于时光之外读取到萧辞口中的文明,他理解萧辞的意思:“虫族没有女孩子,孕育万物为天地之母,虫族的星域依托于我的神力而运转,所以他们称我为母神。”
好吧,虫族大概是将「母」字理解为伟大的意思。
这倒也没错,就像在萧辞的文化中,会把伟大的、憧憬的存在,加上母亲二字为后缀以示尊崇。比如黄河母亲、祖国母亲、地球母亲,这跟性别定义无关,更多的是亲近与尊敬之意。
萧辞很快自己说服了自己:“挺好的,虫母大人。”他慢吞吞地走着,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像想了很多东西,又像什么都没有想。
莫宁翊从前面回过身来:“快点,反叛军都要攻破皇宫了,你作为叛军领袖居然还在磨磨蹭蹭。”
星云团对皇宫发起了进攻,伪神绝不会坐以待毙,这是场硬仗。
宇宙的法则不允许高阶神直接杀死低阶神,所以即便虫母已经苏醒,接下来仍然面临许多挑战。
萧辞把权杖倒提在肩上,至高无上的权杖成了锄地镐头,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很不雅,又换了个姿势双肩扛,跟孙悟空扛金箍棒似的。
见莫宁翊回过头,萧辞下意识站好,把权杖拿下来端端正正地单手握竖。
莫宁翊并不在乎萧辞如何对待他的权杖,全星域最高的权柄在他眼中不过如此,并不值得他训斥萧辞一句。
看到萧辞的小动作,莫宁翊抬眸注视着萧辞的眼睛:“你很怕我?”
“没有。”萧辞说:“你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莫宁翊又问:“你不喜欢了?”
“没有!”萧辞上前,有些着急地解释道:“只是有点不适应。”
萧辞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些什么,他心里有点乱,但眼前最要紧的是消灭伪神,夺回水元素和地心之核,恢复虫起族星系的秩序和安宁,跟这桩桩件件大事比起来,萧辞些许心理落差委实微不足道。
莫宁翊走到萧辞面前,和他挨的很近。
“萧哥,你别怕我。”
萧辞不自在地低下头,难得有些扭捏,往后错了半步,莫宁翊明亮的眸子一动,又靠近些,萧辞握紧手里的权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萧辞越退,莫宁翊靠得越近,不知不觉,萧辞的后背挨到了一颗树上,退无可退。
他只比莫宁翊高一点,莫宁翊只要一仰头就能吻到萧辞的唇,莫宁翊没有亲他,侧头逼得更近,二人呼吸交织在一起。
萧辞鼻息间全是莫宁翊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微凉木香,让萧辞通往神殿前,修罗道上冰冷的雾气。
不甜了。
萧辞敏锐地察觉到,属于莫宁翊的信息素味不见了。
也许虫神没有腺体吧。他安慰着自己,在心中替虫神开脱,反正他和莫宁翊的信息素匹配度趋近于0,他其实也并不喜欢那种过于甜腻的味道,只是因为那是莫宁翊的味道,他爱屋及乌。
这种冷淡的馨香才更适合莫宁翊,也更符合虫神的身份。
“你在想什么?”莫宁翊和萧辞鼻尖相触,亲昵地蹭蹭:“不要害怕,我会变成的你喜欢的样子。”
萧辞偏过头,觉得这样的莫宁翊太过陌生,不由避开了莫宁翊的亲近。
那一瞬间,萧辞忽然察觉到了一阵不属于他的心痛,他诧异地望向莫宁翊。
“你在难过?”萧辞主动把鼻尖贴在莫宁翊的鼻尖上:“我不是故意躲你的,你别难过。”
明明就是故意的!
莫宁翊本来只是难过,此刻察觉萧辞说谎,霎时勃然大怒。
这明明是萧辞想象中神的样子,萧辞为何不喜欢?
莫宁翊说:“骗子。”
他狠狠推了萧辞一把,愤怒地夺回权杖,权杖在他掌心化为青烟遁入虚空。
莫宁翊扔下萧辞转身走了。
萧辞:“”
忽然就不陌生了是怎么回事。
“别生气啊。”萧辞追上去,握莫宁翊的手被甩开,又牵住莫宁翊的袖口:“别难过了,我以后不躲了好不好?”
“我没有难过。”莫宁翊推开萧辞,很冷静地说:“也不用你哄。”
莫宁翊推萧辞的力气并不大,萧辞连晃都没有晃一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刚才的莫宁翊陌生了,和神袍权杖没关系,和头发长短没关系,和神力强大与否没关系。
刚才的莫宁翊表现的太理智、太精准。
神性的光辉下,莫宁翊像是一个完美的模板,符合所有人想象中「神」的模样。
宽和、有礼、理性、洞悉、冷静。
可莫宁翊并不是这样的,那些刻板的印象是世人对神的期待,不是萧辞的莫宁翊。
莫宁翊窥测到萧辞对于「神」的期待,所以才变成那个样子。
萧辞的心又酸又涨,他抱住莫宁翊:“我不需要你变成我喜欢的样子,我就是喜欢你,什么样子都喜欢。”他和莫宁翊额头相抵,主动将意识打开,让莫宁翊去读。
莫宁翊闭上眼,他感知到萧辞的想法,恼羞成怒:“你有毛病啊,喜欢我朝你发脾气。”
“我喜欢你真实的样子。”萧辞揽着这个坏脾气的神灵,好奇地摸了下他眉心的虫纹:“谁规定的神就一定要宽容大度呢?我老婆就是小心眼又记仇。”
莫宁翊推开萧辞:“我才没有。”
萧辞说:“走吧,再墨迹一会儿星云团都快打进皇帝寝宫了。”
萧辞迈开腿,下一秒,他又回到了河里。
好吧,又重来一遍。
只见莫宁翊正背对着他向河岸走去:“听那做什么,我直接说给你听不好吗?”
萧辞:“”
时间重置回了莫宁翊显现神相前。
虫母是把他当成恋爱游戏中的攻略对象了吗?就像个过分追求极致的完美主义者,稍微走偏一丁点也要读档重来。
可为什么这次逆转时间,他却保留了记忆呢?
“莫宁翊。”
萧辞叫了一声,在莫宁翊回头的瞬间,他改变了主意。
莫宁翊要知道他保留记忆肯定会更生气,时间轴又不知道倒到哪里去了。
于是萧辞佯装不知,说了和之前一样的话:“可是神谕听起来很厉害。”
这次莫宁翊没有展现神相,神袍、权杖、王冠都没有,他手指点一下萧辞的额头,将一道特殊神谕封印进了萧辞的精神海。
那道神谕只有两个字:萧辞。
每当萧辞用精神力去开启这道神谕,就能听到莫宁翊念一次他的名字。
莫宁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不知道萧辞拥有全部的记忆,泰然自若地走回岸上,捡起地上的旧衣服。
萧辞的眼睛一热。
这是虫族的至高神啊,却为萧辞放弃华丽的神袍,赤身上岸去穿被早被露水打湿的衣裳。
萧辞快步走过去,从后面揽住莫宁翊的腰,将脸贴在莫宁翊肩膀上,心中又酸又涨,他忍不住问:“莫宁翊,你那个好看的衣服呢,怎么不穿了?”
莫宁翊握着作战服的手微微一僵,明知故问:“什么衣服?”
“神袍。”萧辞说:“还有权杖、王冠。”
莫宁翊彻底呆在原地。
萧辞施力让莫宁翊转过来面对他,食指在莫宁翊眉心轻轻一划:“还有那道发光的虫纹。”
手指划过之处微微一亮,又很快黯淡下去。
“不要乱摸,虫纹很敏感。”莫宁翊低下头,像是在思索对策,万分不解:“你怎么还有记忆啊。”
萧辞看到莫宁翊手里的作战服心酸极了:“我不该有记忆吗?”
莫宁翊那么爱干净,却去捡起昨晚的脏衣服穿。
那套华丽的衣衫会产生距离感,莫宁翊一是读到了这一点,所以就不穿了。
“你总是逆转时间,偷偷修正那些「差错」吗?”
萧辞捧双手着莫宁翊的脸颊,盯着他的眼睛,审问他:“一共几次?不许说谎。”
莫宁翊眨了下眼睛,有点呆:“没有总是很久之前就不太灵了。”
“快说,”萧辞掐着莫宁翊的下巴:“不许说谎。”
莫宁翊回忆着:“你之前有三次跟我坦白告诉我虫母的事情,这三次逆转时间不能算。”
萧辞嗯了一声:“不算,还有呢?”
“在飞船上那次有一只雄虫被关在卫生间,我怕他听到,就逆转时间,杀死了他。”
萧辞的拇指带着惩罚性质地抹了下莫宁翊的唇:“我就说!好好的雄虫怎么会被一拳打死,你心眼可真多,逆转时间就算了,还把杀虫的事情赖到我头上,继续说。”
“割破手指是一次,那次你知道,然后就是这次,没有了。”莫宁翊偏开头,轻轻推了一下萧辞:“我想穿衣服,凉。”
穿衣服?萧辞把莫宁翊手里的脏衣服抢过来,强盗似的扬手一甩,扔进河里。
莫宁翊瞪大双眼,无措地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的作战服随水逐流,飘远了。
萧辞在莫宁翊耳边落下一吻:“穿你的神袍吧,我的虫母大人。”
银光闪动,莫宁翊展现出神相,他还是解下神袍披在萧辞身上,嘱咐道:“一会儿和伪神打起来,神袍能保护你。”
说到打起来的时候,莫宁翊身上迸发出强烈的战意,至高神的战意之下,风息云止,万物寂静流转,将存在感消减到最低,生怕惊动了神灵似的。
凶哦。
莫宁翊冷冷地看了萧辞一眼,仿佛听见萧辞心里在想什么似的。
被神明过分偏爱的萧辞有恃无恐,反而向神明提出要求:“亲一下。”
莫宁翊抻着萧辞的衣领,拉他过来。
亲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洪荒之钟:我搁那DuangDuang敲啊,萧辞这SB就是不顿悟,还他么嫌我吵。老板,能不能别把神格给他了?
宇宙法则:不能,再敲!必须让他领悟我!让他成神!!要不没人能管的了虫母了,祂把整个星域当背景搁那玩恋爱游戏呢,那时间咔咔往回倒转,那能行吗!都快卡BUG了。
566:呜呜呜X﹏X,谁说不是呢。我本来也是很强的世界意识呢!都给我转虚了。
第113章
皇宫内, 战火已经点燃,受到虫神传召虫族子民围在皇宫外,等待格林皇室给出回应。
“虫母失踪到底和皇室有无关系!”
“是格林皇室背叛了虫母, 杀死了虫母!”
“虫母沉睡了千年,这一千年来恰好是格林皇室当权!”
群情激奋中,安塞尔麾下的星云团显得格外镇定,他们率先抽出长剑, 破开了皇宫的大门。
“夺下王座。”安塞尔的话很少, 他展开骨翼, 率先和皇家护卫队战在了一起。
这是一场虫族的内战,虫母精神力排除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使用,雌虫们陷入了最原始的战斗。
黑云压城,一场大雨酝酿在云间。
千年前,伪神在一场大雨中发起反叛, 千年后, 同样的雨悬在空中, 等待着虫母的到来。
皇宫深处,凯撒虫帝身边围绕着深蓝色的水元素,他握着一块儿暗红色的宝石, 哑声问:“你没有受到虫母的传召吗?”
希维尔垂下眼:“陛下, 皇家护卫队从建立之初就忠于皇室, 只忠于皇室。”
“你和你的先祖一样忠诚。”凯撒虫帝割破手指, 在空中描绘着奇怪的纹路:“你早就发现我不对劲了吧。”
希维尔回答:“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
凯撒虫帝体内流出的血很粘稠, 不像是液体,质地宛如黑红水银, 是半凝固的状态, 悬浮在空中。
一个法阵的雏形慢慢出现, 凯撒虫帝艰难地描画完整个法阵,气喘吁吁,耗尽了力气似的,声音也更加嘶哑:“他们叫我伪神可很快,我就是虫族的第二至高神,你愿意成为我的信徒吗,希维尔?”
希维尔单膝跪地,军装制服的金属扣在动作中发出轻微脆响:“能信奉您是希维尔的荣幸。”
伪神定睛看向这空中的血色法阵,凝结在空中的血珠轻轻颤动,逐渐开始旋转,法阵越转越快,最终形成一道圆弧注入暗红色的宝石中。
这股诡异的能量凝集后宝石上的光泽不增反弱,伪神把宝石向前一抛,宝石悬在空中,星辰之力从宝石中逸散而出,涌进伪神体内。
凯撒虫帝的身躯逐渐僵化,水分迅速消失,充满褶皱的皮肤变得干瘪,随着咔的一声脆响,凯撒虫帝的后背裂开了一道口子。
凯撒虫帝的皮变成了一张茧,很快,一只白痩的手臂从探出来,紧接着是另一只,略显纤细的手掌撕开那成老皮,一位金发金眼的少年从里面钻出来,他看着那样年轻,就像一只刚刚成年的雄虫那样,还带着些虫崽的稚气,骨骼没有完全成熟,看起来有些瘦弱。
少年撑着死去多时的凯撒虫帝尸身跳出来,他走向希维尔,露出一个称得上甜美的笑容:“你好希维尔,我叫诺德?格林,你可以叫我小诺。”
希维尔恭谨地低下头:“诺德大人。”
伪神诺德捋了把微长的头发,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好吧,叫诺德大人也可以。”
水元素幻化成水汽,凝聚在伪神诺德的身前变成一面水镜,水镜中倒映出莫宁翊和萧辞的脸,他只来得及看上一眼,水镜就破碎了。
“他们已经到皇宫了。”伪神诺德在原地踱步,神经质地重复着:“我是不会输的,既然能杀你一次,我就能杀死你百次千次。”
诺德说:“希维尔,你知道吗,虫母那张美丽的脸在水中痛苦挣扎的样子美极了,我想想就很兴奋。”
希维尔看向诺德的瞬间,精神力猛震,最终晕倒在原地。
——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云层炸开,骤雨瞬间落下。
雨水急如瀑布,从天际慌乱地砸进凡间,弥散成白茫茫的一片,树枝在雨中摇晃,树叶簌簌落下,风也在哀嚎。
它们比其它生灵更加敏锐,提前感知到这一场灭世之灾。
皇宫边缘,莫宁翊在高空俯视战场,目光乍然凛列,如刀光冰箭直直射向某处,似乎击碎了一面看不见的镜子。
“怎么了?”
萧辞借助神袍的力量悬浮在莫宁翊身侧,彩色的元素之力在跃动在他们周围,披上神袍后,萧辞看到的世界和曾经大不相同,世间万物在他眼中拆解为各种元素结构。
控制元素就是掌控万物,这就是神的力量。
奇怪的钟鸣仍在萧辞耳边回荡不休,这钟声听惯了倒也悠远,萧辞只当做是天神下凡时伴随的仙乐齐鸣,并未太过在意。
“伪神在窥测我的行踪。”莫宁翊指尖点在萧辞眉心:“伪神的本名叫做诺德,他在凯撒虫帝的身体内复生了,神明不可以插手凡间的战场,我去找他。”
蓝紫色的电光从天边炸开,犹如天裂,暴雨顷刻间洒向人间,莫宁翊和萧辞周围就像有道看不见的磁场,漫天雨雾亦不能沾染分毫。
萧辞伸手去接雨水,他的手和雨水就像是同极的磁石,相互排斥着,水柱被看不见的力量弹得更远,他觉得很有趣,便问道:“你刚才在我眉心施加的神术是避水的吗?”
雨从空中落向地面,风雨嘈杂,空中却形成一种极致的静。
莫宁翊再次拂过萧辞眉心:“是用来屏蔽神识窥探的。洪水将至,这是诺德惯用的伎俩,用虫族黎民的性命逼迫我认同他。”
“虫族的黎民交给我。”萧辞抱住莫宁翊,与他额头相抵:“我与你意念合一,去惩罚伪神吧。”
两股强大的精神力相互交融,萧辞在莫宁翊的意识海中取走虫神对水的恐惧,将满腔浩然勇气赠与给他的神明。
“告诉你一个秘密,”萧辞在莫宁翊耳边温柔低语:“我在我那个世界中枪而死时,也下了一场大雨,可我再睁开眼,就看到了你。”
从一刻起,大雨对萧辞而言就不再是死亡与恐惧,而是重生于挚爱。
莫宁翊的精神海震颤着,他紧紧拥抱萧辞:“萧哥。”
在灵魂共鸣中,莫宁翊终于再度窥测到了玄妙的因果。
萧辞曾说,不是所有恐惧都需要战胜的。
但作为至高神,莫宁翊必须重新获得水元素的认可,从伪神手中夺回元素宝石。
所以当属于神的意识苏醒后,莫宁翊一直以为他不可以再逃避大雨,他需要战胜恐惧,不能再做躲在萧辞怀里因水声而颤抖小雌虫了。
可萧辞从不会欺骗他,萧辞的怀抱总是能够保护他。
原来对水的这份恐惧,萧辞早已替他战胜过了。
在今天,在这场诸神之战打响前,萧辞将战果放进他的精神海,于是他不再畏惧水。
他将重掌元素之力,彻底杀死叛徒。
——
皇宫内,温九冒雨而来,他展开骨翼挡在安塞尔面前:“带着你的星云团撤出皇宫,洪水要来了!”
闻言,安塞尔和米小多同时仰头望天。
混沌阴沉的天空极低,黑云压城,摇摇欲坠,雨帘肆意地灌注倾泻,长时间干旱积攒起的水源仿佛要在这一夕之间全部要还于凡尘。
不过几十秒是功夫,原本薄薄一层积水就漫过了军靴三公分高的鞋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上升。
安塞尔瞳孔一锁,目光越过温九,看向眼前那道高墙。
他距离冲破皇宫守卫仅剩下最后一道樯。
翻过这道墙,他将彻底攻破皇官,他的功绩会被载入虫族史册,全星域都会知道星云团的名字。
他们即将做到一千年来没有人能够做到事情。
虫神的谕旨已然传晓全族,所有人都知道格林皇室的政权来路不正,起于背叛。
星云团自此不是叛军而是义军,响应虫神的号令一马当先踏破皇宫,他们马上就能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推翻格林皇室的政权,建立新秩序。
王座就在这座宫樯的之后,他们马上就能翻过去,为星云团正名,为启明星打造一座耀眼的王冠。
此时退兵将功亏一篑。
三年来卧薪尝胆、与各方势力虛与委蛇的努力统统作废,没有人会记得是谁打开的皇宫大门,他们只会记得谁登上了王座。
要安塞尔此时放弃唾手可得的成功,他怎么甘心!
自从嫁给蒙濠,安塞尔就从云端跌落,他从第一军团的接班人变成一位纨绔雄虫的雌侍,身体上的折磨不值一提,可旁人的讥讽与轻视令他如鲠在喉。
是萧辞把他从泥里拉出来,在莫宁翊的那场带有表演性质的决斗中,安塞尔无比挣扎,在生与死之间数次徘徊。
莫宁翊再强,那天也不过是个伤痕累累精神力尽毁残废,虫族的比斗中,对于好胜心极强的雌虫来说佯败比不更为耻辱,在无数个出手的瞬间,安塞尔产生过犹豫,蒙濠和陆鸣寒都是名声狼藉的雄虫,他为什么一定要服从莫宁翊的安排把自己输给陆鸣寒?
出于对莫宁翊的信任,安塞尔在最后一刻收手。
那一刻他想,死就死,至少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背叛朋友。
萧辞是命运馈赠给忠诚者的救赎。
安塞尔得到了新生。
他顶着流言蜚语留在萧辞和莫宁翊身边,映着人群的冷眼逆流而上,三年来,等得就是这一刻。
胜利在呼唤他,为这一刻的胜利,他已经等的太久太久。
就在眼前了,只要能翻过这道墙。
安塞尔的目光久久停伫在白色石墙之上。
经年累月的风吹雨蚀,天然石墙上有明显斑驳的痕迹,他望着那道浅浅的裂痕,就像望着那近在咫尺的成功和失败。
都在一念之间!
就在他犹豫的短短几分钟,水位迅速上涨,已经没过鞋面,直逼脚踝。
虫族对自然变化有着天生的敏感神经,在这样异常的大雨之中,星云团也好、第二军团也罢,都察觉到不对劲,古老血脉中对于洪荒天灾的记忆被唤醒,他们在自然之怒下不禁颤抖瑟缩,纷纷放下武器,不再彼此攻击。
温九说:“伪神掌控着水元素,他将释放洪波巨浪,灭世之灾迫在眉睫,雨只会越来也大,地震、海啸和岩浆也将随之而来。”
米小多黑色的骨翼微微一颤,他似乎看到那可怖的场景,他扭脸看向安塞尔:“安塞尔?”
安塞尔沉默着。
雨大大了,小枫眯着眼,反手抹去脸上的水花:“不能都聚集在这里,太危险了!安塞尔,你和第一军团有着丰富的救灾经验,对疏散民众、建立救援点的事情更熟悉,你带着他们先走,我留在这里。”
小枫站在雨中,像是经历风雨摧折也不肯弯腰的青竹:“我会将启明星的名字刻在王座上。我向你保证,哪怕洪水淹没皇宫,我也绝不会离开。”
米小多心头巨震:“小枫!”
“我的身体会化成丰碑,历史铭记我们的功绩。星云团拱卫启明星,击碎叛神者建立伪政,千年来所有死去雌虫的灵魂都将获得安宁,永垂不朽。”
小枫拔出腰间的佩剑,扬起骨翼跃上那高高的宫墙,他站在高墙之上,面容冷静决然:“推翻伪神政权是星云团的职责,保护虫族百姓也是星云团的职责,我只是选择了我更想走的那条路。星云意志,昂扬不灭!”
宫墙那头,人工湖中漩涡翻涌,像是从虚空涌来的黑色巨浪无风而起,形成一道滔天水樯挡在小枫面前。
这绝非自然的力量,哪怕是倒空那弯人工湖,也断不该有这样多的水。
小枫将这诡异的一幕尽收眼底。
对于未知的神力,他心中毫无畏惧,回首看了众人一眼,举起长剑,毅然飞向那怪物似得水幕。
他乘云驰雨,迅若奔雷,豪情万丈,却在半空中被一道冰蓝色的触丝卷起。
“看不出来那东西不正常吗?”萧辞训斥一句:“你给我回来。”
萧辞一抻触丝,薅着小枫的骨翼返回宫墙外,他身披神袍,无需翅膀也能够御风而行。
万众瞩目中,萧辞破开雨幕,从天而降。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如救世神主一般在大雨中降临人间。
安塞尔率先弯膝跪地,地下的水很深,他跪在水中,先是叫了声:“萧哥!”而后又温驯地低下头,深切地呼唤:“启明星。”
“启明星来了!”
这个消息无需任何人传递,萧辞身上的神袍足够耀眼,散发着神圣的光芒,所有人都看到萧辞没有借助翅膀就能悬浮在空中。
这是神的力量。
启明星冉冉升起,新神降临!
古老的预言回荡在每一只虫族耳边:虫族将迎来无比光明灿烂的未来。
他们欢欣喜悦,自愿跪倒在萧辞脚下。
未来近在咫尺。
一声悠扬的钟鸣从宇宙深处传来,雨水凝固一息,转瞬更为狂暴地从天空中砸下来,地面微微震颤,地下水在水元素的召唤下蠢蠢欲动随时将冲破地表。
“都起来!”大雨哗啦啦地落在地上,萧辞不得不吼道:“不要拜我,莫宁翊才是虫族的虫母!”
他把地上的安塞尔扶起来:“先撤离!组织救援!”
安塞尔站起身,看到雨水回避着萧辞,他看一眼萧辞,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胜利。
他是忠诚的。
萧辞在他手术单上签字的那一刻,他就将灵魂交换给了萧辞。
“收集物资,疏散群众。”安塞尔转身背对宫墙、背对他的胜利:“星云团全体雌虫退出皇宫,向东面的天屿山集结!”
虫母的神殿就在天屿山,预言中,那里能够躲避一切灾祸。
服从命令是军雌的天职,他们站起身,仰望着萧辞,展开骨翼四散而去。
——
格林皇室的统治摇摇欲坠,作为一手建立起这份争权的诺德并不在乎,他安然端坐在洁白王座之上。
这是安塞尔未能攻破的最后一座宫殿,是虫族万年来皇权的巅峰之地,虫族历代的皇帝都在此处踏上王座,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
那些煊赫的过往已经成为历史,倾天蔽日的洪水下,皇宫中所有的护卫都逃走了,失去守卫的大殿格外空旷寥落,不复往日辉煌,显得空空荡荡。
诺德不在乎皇室的兴衰,不在乎黎民的生死,他只想要一份属于他的神格。
为得到宇宙规则的承认,他筹谋了上千年。
他此刻微微侧头,似乎在聆听什么。
漫天的雨落声中,他听见一道钟鸣。
诺德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他看向大殿的某处,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可诺德看的却那样专心,脸上甚至还出现了追忆的神色。
“好久不见,虫母大人。”诺德从王座上站起身,扬起手臂行礼,洁白的丝质长袍滑动着,从他身后的王座上滑落在地,他拢着长袍躬身从高台上退下:“请您上座,大人。”
虫母踏破虚空,凭空出现在诺德对面,他手持万法权杖,头戴金玉神冠。
诺德的脸上的微笑出现一丝扭曲,嫉恨充斥在他的内心,他咬牙问:“您的神袍呢?”
这样对峙的场面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演,和伪神之间对于神权的争夺持续了千年,但这却是祂成为莫宁翊以后首次和伪神见面。
罕见的,虫母走神了。
莫宁翊。
这是祂的名字。
萧辞总喜欢连名带姓叫他,他开始觉得直呼名字不够亲密,因为所有人都可以叫他莫宁翊,他希望有一个专属的称呼只有萧辞来唤。
可萧辞每天都在耳边叫他的名字。
莫宁翊。莫宁翊。
他有一天刻意留心数了一下。萧辞一天内足足叫了他的名字315次,一天有24小时,萧辞每小时要叫他13次,如果除去一半睡觉的时间,那折合每小时26次,也就是说几乎每两分钟萧辞就会叫他一次。
从那天起他就觉得,这个称呼就很好,莫宁翊三个字谁都可以叫,但只有萧辞能叫到他心里去。
虫母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神情,这是诺德从未见过的。
诺德不可置信道:“您把神袍赠予了那个卑贱的低维生物吗,这是对神权的亵渎!。”
低维生物?
莫宁翊又开始走神,在不喜欢的社交场面发呆的坏习惯,也是萧辞教给他的。
萧辞的灵魂来自古地球,和现在的虫族星系比起来,萧辞确实算不上高纬。
莫宁翊也好,虫母也好,都不是很会吵架,他听到诺德讽刺萧辞是低维生物有一点生气,可惜他不会反驳。
如果萧辞在就好了。
在听到「把神袍赠予低维生物是亵渎后」,萧辞会怎么说呢?
萧辞大概会说:给低维生物也不给你,你不该反思一下自己吗?
或者说:给神袍算什么亵渎,脱神袍才
停!
莫宁翊喝止自己停下过于发散的思维,萧辞虽然说话常常不着边际,但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如果只有他和萧辞两个人的话,萧辞的嘴里一定会说出许多羞虫的话。
关于如何亵渎神灵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谁比萧辞更在行!
停!
莫宁翊再一次把远去的意识拽回来。
他举起权杖,责怪萧辞影响他出手的速度。
诺德抬起手,暗红色的地心之核悬浮在空中:“还是什么都不说就直接打吗?认可我就这么难?”
看着诺德手上的地心之核,莫宁翊皱起眉。
宇宙规则过于偏袒低阶神,高阶神不能劫掠低阶神,属于他的地心之核在伪神手中上千年,他一直未能夺回来。
地心之核的暗红色光芒暴涨,神明之间的战争不需要太对花里胡哨的招式,是最纯粹的力量对决,谁掌握更多的宇宙规则,谁的力量就更强大。
就是这么简单。
莫宁翊的权杖中发出一团纯白色的光,两团光芒汇聚在一起:“你不爱虫族的黎民。”
诺德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他捧腹大笑:“爱虫族的黎民?你如果真的爱虫族的黎民就不会一次次毁灭世界来报复我,更不会把虫族星域拆的七零八落,神性要求神明仁慈、博爱、宽容,你拥有哪一点?”
面对指责,莫宁翊神色不变,权杖中的光芒强烈涌动冲向诺德。
“恼羞成怒、睚眦必报!”诺德割破双手,以血液去喂养地心之核换取更多的能量:“若不是你觉得做神太累,想逃避虫神的职责,结束漫长永生,我怎么有机会捡到你转生的虫蛋?虫母转生的虫蛋藏在神域,是你用颗假虫蛋欺骗宇宙规则,自己从神域中逃走的!”
“啰嗦。”莫宁翊学着萧辞的气人语气回答道:“我不想要的东西,你却死也拿不到,筹谋一千年,我还是虫族唯一的至高神,而你还是叛徒。”
诺德的眼底闪过一丝戾气,很快又转为不屑:“唯一的至高神?你没有听见钟声吗?”
巨大的暗红色阵法在雪白的地砖上微微一亮,阵法一闪而过,将莫宁翊困在阵法中央,不知何处而来的水流填满了阵法,无需容器形成巨大的水柱把莫宁翊裹在水中。
一道五色的神光落在诺德头顶,诺德展开双手去迎接神光。
骤然出现的水令莫宁翊下意识屏住呼吸,很快萧辞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
“意念合一。”
我们意念合一。
萧辞存放在莫宁翊精神海中的勇气突破层层阻碍,莫宁翊权杖中的火元素亮的仿佛要燃烧起来。
神力激荡暴涨,困住莫宁翊的水流炸裂开来,四散宫殿之中,宫殿顷刻间被淹没。
莫宁翊拔身而起,悬在半空中。
宫殿中到处都是水,诺德无法在这里接受神光的照耀,他只能和莫宁翊一起离开皇宫。
外面已经不能说是下雨了,滔天的洪水与天际相连,天崩地裂,电闪雷鸣,地心的火焰在水中燃烧着,目之所及没有一条生灵。
如此惨烈的场景换不来莫宁翊一个多余的眼神,他手掌翻转打开一道虚空之门:“去神域。”
神明不能在神域外停留太久,战场很快从凡间转至另一重维度。
神域内是一片虚无,察觉到主神归位,一面轮回之境浮现在虚空,在烟雾倒映着凡间的景象。
当凡间出现大灾,轮回镜倒映景象向至高神示警,至高神冷漠睥睨,一挥手驱散了刚刚凝结的轮回之境。
他不在乎虫族的景象。
虫母打定主意要在今天杀死伪神,作为屠杀低阶神的惩罚,他将失去神格,虫母神格破碎的星辰之力仍可以倒转生死,重置时空。
只要杀死伪神,一切都将重置。
不会有任何人因此死亡。
除了他自己。
这一次,他会将时光倒转回萧辞遇见莫宁翊以前,并以神/的名义诅咒萧辞永远忘记他。
这是他期待千年的战斗,是他等候已久的死亡。
作者有话说:
伪神听到一声钟鸣就成神了。
咱萧哥听了也就听了二百多声吧,还没明白咋回事呢。
洪荒之钟: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注:我们意念合一。游戏英雄联盟中暮光之眼慎的一句台词。
第114章
庞杂交错的暗河在土壤下翻涌, 堪比地龙转身折跃,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闷响。
地面的振幅越来越大,雌虫们展开骨翼顶着如盖的大雨, 飞在半空中,居高临下俯视着地裂山崩的灭世之景。
洪水淹没了城市的主干道,到处都一片浑浊的汪洋,道路两旁高大魁梧的梧桐树浸入水中, 只有树冠堪堪露出水面, 像团水草似得不起眼。
养尊处优的雄虫在突如其来的天变中反映迟缓, 等到大水漫进房间时,才匆匆爬上飞行器自救。
帝星的某住宅。
精美华贵的别墅大门紧闭,地砖上积水已经能没过小腿,慌乱的雄虫趟着水,急忙将一应贵重物品草草划进手提箱。
这逃荒似的一幕, 上演在虫族星系的每一所住宅中。
雄虫看见傻站在客厅的雌君, 内心不由一阵烦躁, 呵斥道:“你傻了?快去收拾东西,这屋子呆不住了!”
雌虫盯着从窗沿渗进来的水,回答说:“我没有东西。”
自从结婚后, 他的所有财产全部归属于雄主, 从法律意义上来讲, 这间奢华的住宅中的确没有什么东西属于他, 虽然后来议会重修了宪法, 但高高在上的法条照不进寻常百姓家。
他的生活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唯一的好消息是他有了离婚的权利, 只不过他的雄主没有暴力倾向, 周围的朋友都觉得他嫁的不错, 他就没有离婚。
他是一只性格木讷的雌虫,说话间水漫过他的膝盖,可他并没有产生什么特别恐惧的情绪,只是有些苦恼等天灾结束时,这件房子里的家具恐怕都不能要了,很贵的。
“什么叫没有东西?”雄虫有些抓狂,他知道自己家的这个雌君是抽一鞭子才走一步的蠢笨性格,也没时间和他生气,边收拾东西一边命令道:
“带上保暖的衣服、贵重物品、食物、药品、工具总之,现在你要逃难,你就想象你要去荒星执行任务,什么有用就装些什么。”
雌虫领命而去,动作迅速将上述物品装满军用双肩包,在雄虫还在为扣不上手提箱而气恼时,雌虫已经慢悠悠的用保温杯接满一杯热水,并且向他的雄主汇报道:“雄主,断电了,水不是刚烧开的。”
“房间里的灯十五分钟前就不亮了,你没有发现吗?”雄虫走过去拧紧保温杯,把水杯放到雌虫身后的巨大背包里:“拎上那个箱子,赶紧走了。”
两只虫通过别墅内的通道,迅速抵达楼顶的飞行器旁边,雄虫伸手按亮遥控启动器,飞行器舱门打开后,他率先迈进飞行器,朝雌虫伸出手:“把箱子给我。”
雌虫便老实地把箱子递给雄虫。
见状,即便是在逃命的情况下,雄虫还是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笑:“大傻子,逃命的时候物资要攥在自己手上啊笨蛋。”他接过手提箱,让出位置:“快上来。”
雌虫听话地钻进飞行器,雄虫看了一眼飞行器能量源,看到只有半格的能量面色一沉:“我们要飞到天屿山的神殿去,那里供奉着虫神的原始神像,是预言中的唯一能躲避灭世之灾的避难所。”
对于这场灭世洪水,虫族的古老预言中早有记载,预言说哪伯是星辰陨落,天屿山也不会崩塌。
头顶的遮雨棚缓缓打开,棚顶积攒的雨水瞬间倾泻在飞行器前挡风玻璃上,哗啦一声巨响,飞行器仿佛开进了水里一样。
引擎启动,飞行器嗡鸣一声晃荡着起飞。
地核震颤磁场发生巨大偏转,好不容易升空的飞行器遭到干扰,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大雨中乱转。
同样乱转的飞行器不止这一艘。
雄虫烦躁地锤了一下驾驶座,胸口剧烈起伏,他侧头看向自己那个寡言少语的雌君。
雌虫抱着个巨大的登山包坐在副驾驶上,也不知道那个包里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
“哎,傻大个。”雄虫叫了他那个一点也不娇美的雌君,把手里的手提箱递给他:“你走吧。”
雌虫侧过头,不解地看着自己的雄主。
雄虫说:“逃命时不要带那么多没用的东西,值钱的东西都在这儿,有钱什么买不了?”
雌虫不是很赞同,但他习惯性地不去反驳雄虫。
“拿着呀。”雄虫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手提箱塞到雌虫怀里:“快走吧。”
雌虫终于开口问道:“飞走吗?”
雄虫烦躁地捋了一把被打湿的头发,发丝狼狈地贴在额头上,他把头发捋到后面:“对,你现在需要逃命,你看不见天和地都在震颤吗,我真是服了,你是不会害怕吗?”
雌虫想了一下,点点头,很快又想起来雌虫婚后守则上的要求:“是的,我不会害怕。”
雄虫无可奈何,他双手交叉在胸前:“那我命令你,现在飞去天屿山,躲到神殿里,在天灾结束前不许离开,知道了吗?”
雌虫又点了点头,他打开舱门展开骨翼飞了出去,一手拎着双肩包,一手拎着手提箱悬停在飞行器外。
雄虫看了雌虫一眼,关上了飞行器舱门,把大雨和雌虫一起关在了外面。
雌虫飞到驾驶舱那边,敲了敲窗户。
雄虫双手抱胸,闭上眼睛不理他,雌虫锲而不舍地敲击着窗户,见雄虫始终不理他,一把拽开舱门:“你出来啊。”
雄虫有点无奈,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的雌君,心里不由怀疑这只雌虫是真的傻还是故意的:“我没有翅膀,我去不了天屿山了。”
“我带你去。”雌虫把双肩包跨在肩膀上:“我带你去。”
雄虫的眼圈微热,隔着雨帘,他伸出手擦去雌虫脸上的水:“大傻子,天屿山离这里有三千公里,你带着我是飞不过去的。”
雌虫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背包和手提箱,掂掂重量,不得不承认雄虫说的是对的。
他反手从双肩包取出保温杯递给雄虫。
雄虫接刚把保温杯接过来,就看到雌虫松开手,双肩包和手提箱齐齐坠落,瞬间被洪水之中。
雄虫:“!!我靠,你知道手提箱里有多少宝石吗?”
雌虫腾出手来,把他的雄主从驾驶舱里抱出来:“我会再给你赚的。”
他抱着雄虫扬起骨翼,飞向天屿山。
雄虫看着手中的保温杯哭笑不得,他环紧雌虫的脖颈:“大傻子,那么多有用的值钱的你不留,留个保温杯。”
“晚上会很冷。”雌虫说:“你喝热水暖暖。”
他们在风雨中同行,互不离弃。
在巨变的天灾中,在逃亡的路途上,爱情非常容易滋生,雄虫想听他的雌虫说出些好听情话,比如为什么在这个危机时刻还带着他这个累赘。
“大傻子。”雄虫抱着他那个木讷地雌君,大发善心地循循善诱:“我不是告诉你了吗,逃命的时候不要带没用的东西。”
雌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雄虫说的什么,他思考了片刻,简单明了地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你不是东西。”
雄虫:“”
无所谓了,凑合过吧,还能离咋的。
雌虫扬开骨翼在雨水中穿梭,继续道:“你是我的雄主,我会保护你的。”
雄虫仰起脸看向雌虫,他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到他的雌君继续说:“保护雄主是雌君的日常工作,雌虫婚后守则上写的。”
雄虫:“”
再木讷的雌虫也知道谁对他是好的,当雄虫坐上飞行器为他挪出座位时,雌虫就注定不会丢弃雄主独自逃命。
当然,有记得带上雌虫一起离开的雄虫,就有极度自私只顾自己的雄虫。
当另一些雄虫推开雌虫独自奔向飞行器逃命时,没有雌虫垂下的眼帘,他们在飞行器内装满的金银细软、珠玉宝石。
飞行器起飞后在空中不住打转时,他们才发现被抛弃的雌虫早已扬开骨翼一飞冲天。
他们打开飞行器的门呼喊着自己的雌虫,允诺将来会如何善待雌虫,可惜雨声太大,雌虫们听不见也不想听,很快消失在雨中,独留那在大难临头时抛弃自己的雄虫和宝石一起困在雨中。
金属材质的飞行器如同一个材质优越的棺材,在能量耗尽后坠入瀚海般的洪水中。
狠心的雄虫将和他的财宝葬在一起。
当大水退去后,他们的尸身早已腐烂,而宝石依旧灿灿生辉。
灾祸是一场针对人心的考验,也是一场针对渣虫的清洗。
——
天屿山深处,虫母神殿外。
踏入天屿山山脉就如同进入了另一个维度,在凡间掀起洪荒之祸的波澜灌不进天屿山,青山绿水如精心勾勒渲染的画卷般美丽,晴空万里,鸟语花香。
虫母神殿笼罩着圣光伫立在山顶,比皇宫还要恢弘奢华,三千殿宇拱卫着最中心的神祠,如海市蜃楼般是凡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遥远存在。
天屿山是帝星著名的名胜山脉,所有到天屿山游玩的虫,只要仰头就能看到虫母神殿,可从没有谁到达过那里,无论怎么走向神殿,神殿地屹然在山峰之上。
一直都那么近,又一直都那么远。
星云团的大部队撤进天山后,并没有妄想进入神殿,正准备在山林间的空地安营扎寨时,萧辞已经飞到了神殿的巨石门前。
高耸的白石门直插云霄,萧辞伸出手,掌心印在石门精美玄妙的浮雕之上,石门发出一阵温润的光,在众人遥瞻敬仰的眼神中,萧辞推开了神殿尘封千年的石刻巨门。
一声清响过后,虫母神殿朝萧辞敞开。
作为一个外来的灵魂,萧辞并不知道这是凡人无法抵达的地方,更不知道万亿年来,他是除了虫母外唯一一个踏进这里的人。
萧辞怀中的小星兽王被虫母残留的神力所震慑,从萧辞怀中跳下来,歪歪扭扭地匍匐在地。
小星兽王惯会作怪,萧辞没太在乎,他回过身,发现跟随他来的虫族跪倒了一地。
萧辞默默地关上了神殿的大门,他本想征用神殿做营地,但看起来,这些虫似乎并不敢踏入这里。
对于他这些动不动就跪的小弟们,萧辞十分不适应,他不自在地揉了下鼻子,抱怨了一声:“安塞尔!”
安塞尔仰头看向萧辞,他浑身湿透,可眼睛却那样明亮热忱,让萧辞不禁怀疑就算此刻要他去死,安塞尔也会毫不犹豫地献出生命。
“就驻扎在这儿吧。”萧辞抬了抬手示意他们都起来:“神殿外好像暖和一些。”
米小多说:“是光明的力量。”
萧辞无语了片刻:“是因为山顶日照强度更高,这么大一片石质建筑跟沙漠似的,升温肯定快,晚上降温也快,赶紧扎营吧,别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
“这叫谷风环流,我学过。”莱西和小星兽王抱在一起,靠在墙面上取暖:“可是低山才”
萧辞看了莱西一眼,莱西识时务地闭上了嘴巴。
军雌们行动迅速,手脚麻利地整合物资,山林间很快飘起了炊烟,米小多将蜂蜜茶捧给萧辞:“萧哥,营帐扎好了,你进去歇歇吗?”
萧辞摇摇头,他的目光越过军雌,落在狼狈的平民虫族身上:“先安置虫崽。”
米小多崇拜地看着萧辞,目光热烈地几乎要给萧辞灼出个洞。
萧辞实在无法视若无睹:“米小多!你能不能和以前一样,不要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米小多哦了一声:“萧哥,不是我想看你,是我看不见你。”
萧辞:“??什么意思?”
米小多伸出手想去摸萧辞,又胆怯地收回手:“你在我眼里是一团光,我只是想看清光芒下面的你是什么样子。”
米小多很努力地看,可惜他根本看不清萧辞的相貌,萧辞像是由什么未知力量凝结成的光团,煌煌夺目,更胜落在神殿屋檐的曙光。
一团光?
萧辞低头看着自己,难道是神袍的BUFF吗?
他伸手去解神袍上面的系带,在手指触到神袍时,他身上的光芒倏忽消散了。
萧辞能够感受到现在和刚才的区别,刚才的自己就像点亮「光芒万丈」技能,四肢百骸流淌着一股微妙的力量,他甚至觉得自己合掌一推就能像奥特曼那样发射光波。
还是想想华夏的神吧,如果真的需要结印施展神力,萧辞非常排斥那种浮夸的施法前摇。
在萧辞为低调又大气、酷炫又沉稳的施法手势烦恼时,他靠谱的小弟们已经在组织灾民分组领取物资了。
平民雌虫们大多参与到救援中,和军雌一起飞出天屿山,冒雨在冥昭瞢暗的混沌中寻找幸存者。
天屿山外一片昏暗,万古洪荒中汹涌来的灾祸消弭了昼夜,天塌地陷,狂风呼啸,烈火从地心喷薄而出,在洪水中燃烧。
这是再多的科技武器也无法造成的可怖景象,物理性的攻击无法摧毁一个种族的精神,很难带来这般万籁俱寂的绝望。
这种绝望如同利剑刺进虫族万民的心中,S级的雌虫扬起骨翼却也飞不出这片天空,这是不正常的,这颗星球成为了一座孤岛。
满目的凄凉,哀鸿遍野。
他们被神遗弃了。
这个念头一旦萌生就迅速扎根,在生与死的边缘,怨念横生。
神域中,盘桓在莫宁翊身边的信仰之力陡然一震,如流萤四散,徐徐流失。
诺德扯起嘴角,露出一丝阴鸷笑意,眼中写满对神格的疯狂偏执:“虫母大人,这就是你守护的虫族黎民,你的天屿山还在呢,他们就先绝望了,也这太早了。”
莫宁翊神色不变:“你的话真的很多。”
“你在这里为他们战斗,而他们却误解你,不再信奉你!当信仰之力流失,天屿山的神殿崩塌,他们会更绝望,失去了信徒你必输无疑。”诺德压低嗓音,动摇着莫宁翊的信念:“何必和我相争呢?承认我没那么难的,我成神,你依旧可以坐在第一至高神的位置上,我会用毕生感念您的恩德。”
拖着低沉的尾音,诺德的话听起来很具有说服力,像是从至深黑暗中探出引人堕落的蛇。
可莫宁翊意志坚定,星辰之力在他手中流转:“诺德?格林,我根本不在乎虫族多出几个神,阻止你成神是因为”
强大的五色神光从莫宁翊手中骤然炸开,直直冲向诺德,诺德在剧烈的冲击之下吐出一口金色的鲜血。
莫宁翊走向诺德,他将权杖抵在诺德额顶:“卑劣的小人不配掌权。”
诺德瞪大眼睛望向他吐出的金血,他伸出手指在自己嘴角抹过,看着指尖闪动的金光诺德仰头大小,状若癫狂:“我成神了!金色的血!”
莫宁翊不再犹豫,万法权杖将诺德挑飞出去,就在莫宁翊即将杀死诺德的最后一刻。
一道来自宇宙深处的钟声响起——
铛。
五色神光照射在诺德头顶,治愈了诺德被神力震出的内伤。
诺德踉跄站身,他桀骜一笑,伸手抹掉嘴角的血,如癫如狂:“低维生物真善良,他救了足够的多的虫,那都是我的功德!”
他玩味地看向莫宁翊:“很惊讶吗?他是我召唤来虫族的,我帮他铺了一条完美的路,给他帮助、给他能力,你猜我为什么对他这么好?真的是为了成全你这只老虫子对于恋爱的幻想吗?”
莫宁翊反手一法杖将诺德扫飞出去,诺德跌落在地,再次吐出一口血,莫宁翊被功德金光反噬,唇角也流出一丝血。
五色神光再次闪耀在诺德身上,诺德再次被治愈。
“我劝你脾气好一点。”诺德翻身平躺在虚空之中:“这消耗的可都是萧辞的功德,自打萧辞第一次使用我的能力治疗雌虫,他就注定要帮我成神了。”
伪神利用宇宙法则的漏洞,除去扶持萧辞称帝的这条明线,还有一条暗线。
他赠予萧辞的治愈技能。
萧辞的灵魂是伪神召唤到虫族的,当萧辞使用伪神的能力治疗雌虫后,宇宙法则判断萧辞为伪神在凡间的化身,善行是代替伪神布道,功德自然计算在伪神头顶。
莫宁翊不敢再贸然动手。
宇宙的规则是平衡,萧辞之前借用伪神的能力,现在就将功德还给了伪神。
萧辞在他的那个世界已经消亡,严格意义上说他这第二次生命是伪神赐予的。如果莫宁翊执意杀死伪神,萧辞是否会把这条命还给伪神呢?
诺德意味深长,像是知道莫宁翊心中所想,他朝莫宁翊露出甜甜的笑容:“你敢赌吗?”
——
天屿山迎来了黄昏,第32批救援小队带着一千多只虫族返回到营地时,恰逢安塞尔巡查到此。
当足以灭世的灾祸降临,金钱权势统统失去了作用,力量是唯一的立足之本,参与救援能够获得物资,雌虫们稍作休息后纷纷加入救援队伍。
没有翅膀的雄虫沦为弱势群体,被统一安排在单独的营地。
虫族有品格低劣的雄虫,同样有品格低劣的雌虫,安塞尔亲自来此处巡查,将驻守此地军雌调换成信得过的亲信,以免有心怀不轨的雌虫借机霸凌欺辱雄虫。
星云团的主张一向是平等共存,而不是要压制雄虫的权利。
安塞尔身着制服,走在一众军雌前面。
两侧的雄虫纷纷低头避开视线,听闻星云团的这位雌虫曾经遭受过雌虫的虐待凌/辱,雄虫们都担心这是一位厌雌的将领,心中微微打鼓,生怕惹了安塞尔不快,惹上麻烦。
别说是惹到将领,就算是惹到普通的雌虫,被捂起嘴丢到天屿山外谁能知道呢。
“安塞尔!安塞尔!”
一道焦急的呼唤在雄虫堆中炸开。
如摩西分海,雄虫们齐齐后退半步,让自己和这只大胆雄虫的雄虫划开界限,别叫人当成是他们喊的。
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安塞尔脚步一顿,他停下来,目光微转看到了一只略显狼狈的雄虫。
雄虫昂贵的定制西装湿透了,金贵的羊毛材质洗满水后沉甸甸地挂在身上,皮鞋丢了一只,仅存的一只鞋子上也满是淤泥,他脸色苍白,发丝凌乱,被冻得鼻尖发红,缩着肩膀看着安塞尔,在安塞尔冷淡的注视下,他嘴唇微微抖动着,又小声叫了一声:“安塞尔。”
安塞尔转过身:“蒙濠。”
自打在林土星那一面后,安塞尔是第一次见到蒙濠。
帝都不大,安塞尔后来也回到帝都生活了一段时间,但巧合的是,他从没有见过蒙濠。
蒙濠激动地发抖,他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唐突,安塞尔和那一次见面看起又不一样了,看起来威风凛凛,听说是星云团的高级将领,在天屿山有着说一不二权力。
安塞尔等了几秒,见蒙濠始终不说话只是不住发抖,就和身边的卫兵说:“给他一张毯子,还有衣服和鞋。”
说完,安塞尔就离开了。
他对待蒙濠的态度就像对一个不太熟悉、却又曾经有过那么点交集的陌生人。
蒙濠望着安塞尔的背影红了眼睛,他周围的雄虫们却一反刚才避之不及的态度,朝他围了过来。
毯子和衣服!
太阳快下山了,山里的夜晚会很冷,这里的雄虫还都穿着湿透的衣服,平常随处可见的东西在此刻异常珍贵,雄虫们向蒙濠投去艳羡的目光,不知道这只雄虫走了什么狗屎运。
雄虫们心思细腻,毯子和衣服只是那位将领交待的,简单的一句话背后,暗示了安塞尔和这只雄虫有交情,这里管事的军雌见此定然会优待这只雄虫。
雄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着蒙濠,暗自打探蒙濠和安塞尔的关系。
蒙濠眼圈微红,吸吸鼻子,他和安塞尔的地位彻底倒转了。
安塞尔足够宽宏,他不仅没有为难蒙濠,反而给予蒙濠照顾,在山林的寒夜里,一张毯子的价值可想而知,也许那对现在权势滔天的安塞尔来说无足轻重,却是能够让蒙濠在天屿山过的更舒服的保障。
这份仁慈像一个巴掌打在了蒙濠脸上。
当初安塞尔嫁给他的时候,他甚至不必给予安塞尔什么照顾,只要不理安塞尔,安塞尔都会过的很好。可他没有那么做,他用最卑鄙顽劣的手段折辱安塞尔,只为了讨好另一只地位高于他的贵族雄虫——莱多丽家族的阿尔杰。
而阿尔杰呢,也不过是皇室的走狗罢了。
现在来看,阿尔杰为讨好皇室,而设计莫宁翊的行为现在看起来那么好笑。
比他讨好阿尔杰还好笑。
陆鸣寒为了帮莫宁翊复仇,摧毁了莱多丽家族,如果阿尔杰知道,后来陆鸣寒不仅成为了皇室的座上宾,还入主掌权议会,甚至连当时被皇室算计到精神力尽毁的莫宁翊,也重新坐上了第一军团上将的位置,阿尔杰一定会气得从坟里跳出来吧。
在这场权力的争夺中,每个人都是一颗棋子。
阿尔杰为讨好皇室伤害莫宁翊,蒙濠为讨好阿尔杰伤害安塞尔。
报应来的比想象中还快,皇室倒台了,阿尔杰死了,蒙濠沦为难民,而在之前那场权力倾轧中只能算作炮灰的安塞尔,却站在了权力高峰。
多么讽刺啊。
蒙濠看着自己皮鞋上的污泥。
他曾经像个泥潭,足够溺毙安塞尔,安塞尔在他这里生不如死,苦苦挣扎。
可如今,对安塞尔来说,在他那里的那段不光彩的经历就是一滴泥点,都不用甩,风干了就掉了,雄虫们非但不敢因为那段经历轻视嘲讽安塞尔,反而都小心翼翼地低着头,生怕安塞尔看见雄虫想起那段经历而发怒。
安塞尔对他从没有爱,恨也早都没有了。
你出门的时候踩到一滩泥,弄脏了皮鞋,难道你会去恨泥潭吗?
蒙濠忽然想起来,他去林土星找安塞尔那天,陆鸣寒曾告诉他要对雌虫好一点,蒙濠后来就很少打骂他的雌君和雌侍,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有精神力安抚他的雌虫们。
雌虫真的很好哄,蒙濠只是对他们展现出一点点善意,当洪水袭来时,他的雌虫就伸手把他从巨浪中拽了出来。
冥冥之中,蒙濠仿佛参悟了什么,他似乎认识到自己为什么能在这场灾祸中活下来。
他望向山顶的虫母神殿,朝着神殿的方向双膝跪地,诚心忏悔着他的罪行。
——
巡查完营地,返回山顶时,安塞尔身边的米小多大大咧咧地问:“刚才那雄虫是谁啊,很熟吗?”
安塞尔说:“见过几次,不太熟。”
米小多点点头,他揪着骨翼上的杂毛:“方才还有虫问我,用不用安排个单间给他呢?”
安塞尔觉得有趣,明明是他的事情,手下却不敢直接问他,反倒去问米小多:“怎么不来问我?”
米小多说:“你看着凶呗,我多平易近人啊,我可是星云团最受欢迎的将领,没有之一。”
他们并肩迈上山顶。
神殿前,萧辞正在一口巨锅面前炒糖色;
见状,刚刚迈上山顶平台的米小多顿了顿:“当然,他除外。”
萧辞扬起锅铲,焦黄色的糖色在锅铲与巨锅之间流动,他把排骨往锅里一倒,香味四溢,却独独绕过穿着神袍的萧辞。
萧辞使劲儿吸了两下鼻子,才捕捉到一点油烟味儿:“香,晚上吃糖醋排骨,莫宁翊怎么还不回来啊。”
夜幕降临在天屿山,山顶温度骤然下降,莱西抱着小星兽王瑟瑟发抖,小兽身上的暖呼呼的,莱西抱紧小星兽我那个说:“你要能大一点就好了。”
小星兽王拱拱莱西,从莱西怀里爬出去,它钻出营帐,在营帐门口回过头,莱西便披上外套跟着它走出营帐,到了不远处的空地,小星兽王舔着莱西的手。
莱西忍俊不禁,揉了把小星兽王的熊脑袋,在寒冷的山风中声音都是抖的:“你又馋了,我在营帐里就可以喂你,雄父现在可忙了,他晚上不会回来的。”莱西伸出手递到小星兽王的嘴边,小星兽王轻轻含着莱西的手,小心地用牙尖戳破莱西的手指吮吸起来。
就像所有养宠物的小主人一样,莱西总是会偷偷喂宠物吃家长不给宠物吃的东西。
只不过莱西喂的比较特殊,喂的是自己的血,小星兽王每次喝完他的血都会翻跟头给他看。
他只需要付出一点点血,可得到的却是和星兽的友情啊!
星兽的唾液对这种细微的伤口有奇效,莱西把手指从兽口中拿出来时,除了手指尖有些泛白,其他的完全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莱西缩着肩膀往回走:“快回营地吧,冻死了。”他走出去几步才发现小星兽王还站在原地,以为小星兽王是犯懒了不想自己爬,就宠溺地往回走去抱它。
小星兽王往后翻了几个跟头,拉开了与莱西的距离,在莱西面前迅速长大,从几十公分高到一米、两米、五米、十米、二十米。
莱西睁大眼睛,伸手揉了揉眼,一时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星兽王虽然无比庞大,但却很轻很轻地趴在地上,用鼻尖对着莱西,现在别说是一个鼻尖,就是一根毛都比莱西要长,它朝莱西伸出熊掌,熊掌的掌心如同一座飞行器,莱西浑浑噩噩地爬上去。
熊掌的掌心是皮质的就像一个会发热的真皮沙发,莱西趴在星兽的掌心上,舒服的哼唧了一声,星兽随便从身上薅下一撮毛,长而蓬松的绒毛堆在莱西身上,莱西就像是在一个温暖的窝里,惬意地闭上眼睛。
当萧辞察觉到能量波动赶来时,莱西已经睡着了。
星兽王把爪子揣在怀里,懒洋洋地看了萧辞一眼。
萧辞:“我都快被蛾子吓吐了你才开大,莱西冷了你说开就开?”
星兽王的黑豆眼一翻:“莱西对我好。”
萧辞还想说些什么,正在此时,心念一动,仿佛有一道闪电掠过他的心头。
侧耳聆听,是莫宁翊在呼唤他。
萧辞遽然回首,凝注空无一人的虚空,莫宁翊不在天屿山、也不在帝星。
祂在属于神的维度之中。
萧辞中食二指轻按在肩头的空间法则上,在法则中找寻神域的坐标。
“萧辞。”
莫宁翊又在想他。
萧辞闭上眼,用灵魂去「看」莫宁翊的位置,在意识中和莫宁翊产生共鸣,电光火石间,他参悟了空间规则。
他抬步踏破虚空,跃入神域。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凌晨也是有更新的,有些兄弟们可能忘记看了
第115章
神域之中, 两位至高神同时看向萧辞。
充斥着战斗意志的视线落在萧辞身上时,萧辞的意识空白一阵,魂魄在神之审视下险些跃出本体。
萧辞定下心神。
不就是虫族的至高神吗?我们华夏也有很多神啊!
正所谓输人不输阵, 萧辞作为虫族中唯一的人类,那一举一动是代表他自己吗?那是代表的是古地球文明!他今天要是在伪神面前露怯,丢的不是他一个人的脸,而是全人类的脸。
【566:你问过全人类的意见吗?在你被虫子吓吐的时候, 全人类的脸就丢尽了吧?】
【萧辞:闭嘴, 看我用魔法打败魔法。】
神的注视会令萧辞感到不适, 归根到底是萧辞的灵魂强度不够,这不属于物理攻击的范畴,而是一种精神攻击。
萧辞对神的理解与这个宇宙的规则并不同。
在这个宇宙中,获得宇宙规则的认可后神才拥有神格,宇宙规则恒定森严, 高阶神对低阶神有着绝对的压制力, 所以才有了高阶神不可以屠杀低阶神的铁则。
萧辞将神力理解为意念的力量, 他认为神和人的区别在于感知能力的不同,就像他披上了虫神的神袍后,能够将万物分解为元素结构, 通过调整元素结构即可掌控万物变幻。
而感知能力是没有高低之分, 只有敏锐与不敏锐, 对于不同事物, 每个人感知能力的敏锐度也不同。
莫宁翊会失去对水元素的掌控, 就是因为他不喜欢水、怕水,所以便失去了与水元素的共鸣, 水元素的感知能力降低, 水元素自然向着共鸣程度更高的伪神靠近。
萧辞会对神和元素的关系产生这样的理解, 归根到底还是在他固有的认知体系中,华夏神明各司其职,金木水火土,从来都是各管各的,那大家肯定都是管自己擅长的,也就是感知能力强的那摊子。
所以成神,就是悟道,加强对某类元素的感知,开启感知能力和它们产生共鸣,心神无限扩大融入天地之间,就能够掌控所以同类事物。
这就是凝神。
宇宙的规则包罗万象,尤其是对于萧辞这种身上揣着功德和信仰之力的灵魂而言,宇宙规则很轻易就容纳了他的理念。
萧辞凝心静气,一道看不见的能量在萧辞经脉内流转,最终停留在丹田之中。
转瞬之间,萧辞的灵魂光芒万丈。
莫宁翊和诺德同时移开视线。
【566:哎呦卧槽。】
这叫什么用魔法打败魔法,因为神的凝视让萧辞不舒服,萧辞就把自己的灵魂强度调亮,让神看着晃眼就不看了?
不愧是你!
莫宁翊抬臂,长袍的窄袖随心念转动变幻为广袖,他展袖挡住那比2000瓦探照灯还亮的光:“萧辞!调暗点。”
调暗点?
跟萧辞在一起时间长了,虫母也能变得奇奇怪怪,什么叫调暗点,灵魂难道是灯泡吗?
萧辞灵魂之上的炽热白光一收,他盯着莫宁翊在空中逶迤的长袖,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你能变出衣服来。”
莫宁翊微微一僵。
萧辞走向莫宁翊兴师问罪:“好啊你,故意要穿脏衣服惹我心疼就算了,还不给我变衣服穿,非要我穿这个袍子!”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莫宁翊轻推萧辞一下,把萧辞护在身后:“回家再说。”
诺德很知道虫母在乎什么,他扬起下巴,目光穿过莫宁翊定睛看向萧辞,语气诡怪:“我的大功臣来了。”他单手聚过头顶,微微欠身行了个骑士礼:“欢迎、欢迎。”
对于这种略显浮夸的表演形人格,最好的方法就是视而不见,萧辞气起人来很有一套,他故意装作看不见诺德伪神,拉起莫宁翊的袖子,垂眸去看上面缥缈繁复的圣纹,赞了句:“真漂亮。”
莫宁翊略一抬手,圣纹宛如银弦蛇从纱衣上游曳而出,飞向萧辞,绣在萧辞衣襟的领口上。
诺德眼中闪过一丝嫉恨,那是控制事物大小的神术,是可望不可即的变幻规则。
萧辞不懂只当是一道花纹就算了,虫母居然也只把它当成花纹,不假思索地把神术绣在萧辞领口。
只因为萧辞的一句「漂亮」!
萧辞是知道伪神在乎什么的。打蛇打七寸,他歪着头打量莫宁翊,像是在挑他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好看,目光在莫宁翊的脸上停了好一阵,最终落在莫宁翊头顶的神冠之上。
“神冠也好看。”萧辞说。
莫宁翊微微低头,双手捧起自己的神冠。
诺德惊疑不定:“虫母大人!”
神冠动摇易主,此方神域都微微震颤,宇宙中的万千星辰注视着这里,静静等待虫母的选择。
莫宁翊摘下了神冠。
日月星辰齐齐叹息。
“低头。”莫宁翊对萧辞说:“我为你加冕。”
诺德忍无可忍,他无法看着他求而不得的滔天权势,就这般算不得尊重地易主。
他将手中的地心之核抛向空中,割开手腕,金色的血珠浮荡在地心之核周围,细碎的金血洒金似的充满整个神域,勾勒出一副山河画卷般的奇异景象。
神力从血滴中迸散,神域受到冲击炸碎开来。
“虫族的子民啊,你们的第一至高神何等昏庸!”
一道高亢的吟唱后,神域彻底崩塌。
萧辞、莫宁翊、诺德同时出现在天屿山神殿的上空。
真神临世!日夜倒转!
黑夜匆匆离开天屿山,百鸟齐鸣,朝晖和彩霞迎接着这位久违的至高神,神殿上方笼罩着五彩圣光,这些光洒在莫宁翊身上、也洒在萧辞身上、诺德身上。
强大的真神威压之下,无需任何语言,万民便能接受到虫母降临的讯号,齐齐拜伏在圣光之下。
诺德抬起手:“黎民啊,你们的虫母遗弃了你们千年,我受到宇宙点召,成为虫族的第二至高神,从今日起,我会守护你们。”
“欺世盗名。”萧辞嗤笑一声:“这你不揍他?”
莫宁翊还没来得及说些别的,萧辞就从他手中取走了万法权杖。
萧辞挥出权杖,一道圣光将诺德击飞。
莫宁翊有点吃惊:“萧哥!”
诺德落在朵云霞上,俯身吐出口金色的血,带有功德的五色神光从萧辞身上飞转而出,再度治愈诺德。
诺德勃然大怒,他挥出手,强大的神力在他指尖灿然生辉:“凡人、也敢、弑神?”
萧辞的五脏六腑就像被什么东西捏住了,诺德怒吼一声,萧辞被神力激荡,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神袍和权杖在神力的拉扯中从他身上飞落,回到主神莫宁翊的身上。
莫宁翊接住从坠落的萧辞,爱怜地抹去萧辞嘴角的血:“还好你在神袍里面穿衣服了。”
萧辞:“”
把萧辞放在神殿屋顶,莫宁翊转身看向诺德,眼中酝酿着乌云般的风暴。
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块金色的神格,莫宁翊一字一顿地发出诘问:“你、敢、打、他?”
在看到莫宁翊手中的神格时,有恃无恐的诺德脸色一变:“虫母大人”
“跪下!”虫母呵斥一声,神格从他掌心飞起,不断旋转着:“狡诈恶徒终将受到星火审判,星火,来!”
在至高神的震怒之下,诺德肩上仿佛压了一座山,当即从空中跌落,跪倒在地。
星火是坠落的辰光,是流星陨灭前最后的余烬,能够灼烧一切罪恶的灵魂。
炽热的焚天之火从苍穹中坠下,落在神殿之外,炽烈的白光倒映在虫族万民的眼中。
诺德瞳孔微微一缩:“在宇宙法则之下,你审判我就是审判萧辞,他只是个凡人!灵魂绝受不住星火的审判!在我的神力散尽前他就会死!”
莫宁翊的神格飞向萧辞:“我的神格会保护他。”
诺德匍匐着,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神格是最脆弱的,你为了给他报仇,连神都可以不做?”
莫宁翊眉眼疏淡冷漠,无悲无喜:“杀你比较重要。”
星火飘逸而来,飞向诺德,也飞向萧辞。
萧辞伸出手握住莫宁翊的神格,由于信仰之力的流失,虫母神格与璀璨的星火相比略显黯淡。
没有谁是绝对无罪的,真神也无法接受星火的拷问。
萧辞手握成拳,将莫宁翊的神格藏在自己的心口,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
莫宁翊猝然一惊:“萧辞!”
星火猛然拔高,冲向萧辞,正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喝止星火的流转:“我愿意替萧辞接受审判。”
神殿之下,安塞尔站起身越众而出:“我曾经发誓,将誓死效忠于萧辞,愿为他效劳、为他战斗,对他的忠诚将直至我死亡的那一刻。”
飞向萧辞的星火在空中凝滞着,宇宙规则似乎在判定什么。
诺德大惊失色:“星火会烧死你的。”
“对启明星的忠诚将直至我死亡的那一刻。”安塞尔扬起骨翼,飞身迎接星火:“这是我的誓言。”
米小多也站起身,墨色骨翼招展在风中:“对启明星的忠诚将直至我死亡的那一刻。我愿意替萧辞接受审判。”
这一刻,星云团成员纷纷受到感召,齐声呼和:
“我愿意替萧辞接受审判。”
安塞尔飞向星火,如同飞蛾一般,在星火的灼烧下化为一道星光,米小多紧随其后。
“米小多!”萧辞怒吼一声:“回来!”
冰蓝色的精神触丝追向米小多,可太迟了,在触碰到星火的瞬间,他也化为星光隐没于苍穹。
萧辞心中剧痛,气血翻涌,又吐出一口鲜血。
诺德的瞳孔剧烈颤抖,他感受到他与萧辞之间的联系越来越淡,宇宙规则似乎发现了谁才是那些功德真正的主人。
这不重要。诺德安慰自己,这些雌虫救不了萧辞,萧辞死了,虫母势必心神大乱,被萧辞藏在胸口神格则会继续被星火灼,虫母神格本就摇摇欲坠,谁会先死还未可知。
“螳臂拦车。”诺德讥讽道:“我最喜欢看你们做这些无畏的挣扎,本来只要死一个萧辞就能杀死我,可既然虫母舍不得,那就只能白白搭上这么多的性命,真是可笑。”
林兴逆着流火展翼而上,他落在房檐,手持纯银长剑,骨翼护在萧辞身前,紧紧盯着半空中不住流转的星火。
仿佛一个讯号,更多的雌虫同时扬起骨翼飞向星火。
与此同时,信仰之力自他们胸口升腾。
千亿星云凝聚,在没有光的宇宙中守护万古长夜,等待黎明。
犹如被烈火焚烧的野草,前赴后继,他们和黑暗斗争了一千年,星云是不灭的意志,将流光定格在苍穹更深处,为启明星引路加冕。
启明星冉冉升起,新神降临。
来自洪荒的深处的钟声再次响起。
萧辞的瞳孔中是雌虫们的背影,星辰之光再度染上他的双眸。
这一刻,他终于听懂了那道钟声。
时空震颤,雌虫们悬停在星火前不能再前进分毫,时空逆转,化为星光的安塞尔和米小多在星火中重生!
他们转过身,看见了圣光下的萧辞。
第三个至高神!
萧辞身上的作战服划做玄色长袍,是从没见过的样式,窄口修腰,显得萧辞身高腿长,玄袍之上宇宙规则的暗纹流动。
五色神光流转,萧辞的名字被镌刻在神谱之上。
启明星冉冉升起,萧辞终于接下这枚早就该属于他的神格。
神明的爱赋予萧辞成为神的可能,他的灵魂因此足够承受信仰之力,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超脱于平凡,在不知不觉中拥有了神性。
只是那时萧辞还未完全参悟宇宙法则,在被星盗狙击那天,萧辞因对虫族世界产生归属感,在守护意念中第一次激活神力,故而罗勒等人牺牲后,萧辞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重置时光,逆转了罗勒等人的死亡。
从那日起,连虫母对于时间的掌控受到了限制。
当虫母再因萧辞而重置时空时,若萧辞对此不予认可,那么宇宙规则将判定此次倒转为「无意义」,划破萧辞手指或者锤了萧辞一拳,显然再不能构成逆转时间的正当理由。
从前,虫母是虫族星域唯一得到承认的神,具备完整的神格,对虫族世界具有无限的掌控权。
而现在,萧辞获得虫族亿万民众信仰之力,成为新神。
所以,从某个方面来讲,萧辞的预言成真了:启明星确实篡了虫母的权。
看到萧辞获得神格,莫宁翊眼前倏忽又晃过许多场景,这是宇宙规则新降下的预言,只是莫宁翊并没有在意。
萧辞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和莫宁翊对视一眼,继而纵身跃入星火。
属于萧辞的神域重新建立起来,三个神明再次消失在天空之中。
炽白的星火为萧辞脸上增了一份暖光,萧辞面无表情地看向诺德:“到你了。”
虫母召唤星火审判诺德,诺德和萧辞性命相连,如今萧辞已经坠入星火之中,诺德避无可避,审判的星火姗姗来迟,终于降临在诺德身上。
诺德哀嚎一声,倒在星火中,闭目抵御星火的灼烧。
莫宁翊飞到星火边,蹙眉看着萧辞,眉眼间写满浓浓的担忧:“星火能够烧断你和伪神的联系。”
萧辞嗯了一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就像打不死蟑螂一样恶心。”
莫宁翊伸出手想去触碰萧辞,萧辞却往后退了退,莫宁翊的指尖触到星火,那是种直击神魂的灼痛,他嘶了一声,就像被电到一般,下意识缩回手。
“你不疼吗?”莫宁翊愕然道。
另一团星火中的诺德也张开眼睛,炙烤神魂的疼痛让他的脸有些扭曲,相比起来萧辞云淡风轻,他简直是烈火焚心般痛苦。
“狡诈恶徒终才会受到星火审判,”萧辞在星火中只觉得暖,他小声对莫宁翊说:“我唯一的罪孽就是渎神,可是我的神灵好像并没有责怪我。”
紧要关头,偷偷耳语情话太过嚣张,莫宁翊嗔怪地瞥了一眼萧辞。
诺德心中的愤懑比星火的灼烧还令他难受!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一千年来,虫母不把他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如今连这个低维生物都成神了。
虫族的神就这么不值钱!!
那他苦心孤诣谋求的一切到底算什么?
而且为什么萧辞不受星火的影响,难道他全然无罪吗?这怎么可能!伪神多次安排萧辞平叛,萧辞性格凶悍,他身上应该满是杀孽才对。
诺德咬牙问道:“你难道一只叛军也没杀过吗?”
萧辞听完诧异地看向诺德:“我是从法治社会穿越来的,杀人是犯法的。”
“可你明明,明明那么暴躁凶悍,出手狠辣,一言不合就动手!”
萧辞反驳道:“哎,动手我承认,狠辣过分了啊,不信你带我打过的那些虫去验伤,绝对都是轻微伤,我下手很有准的,绝不涉刑。”
诺德简直要气死了!他抵挡不住灼烧,掌心一转,开始抽取信徒的信仰之力。
莫宁翊眼帘微动,他看了一眼萧辞,没说出声,而是用意识交流:你杀过大皇子杰克。
萧辞回答:当然了,我气他的,怎么可能有人完全无罪。
他翻开手掌,给莫宁翊看他掌心里的新神格:我那么怕疼,肯定是先烧这个啊。
莫宁翊眉梢含了一丝笑意。
诺德把神格看的比生命还重,宁可灼烧自己的神魂,萧辞却根本不在乎做神还是做人,把诺德视若珍宝的神格当做护身符,诺德要是知道这点估计会更生气。
星火闪耀,烧断萧辞和诺德的最后一丝联系。
莫宁翊一挥手,终止了这场审判,焰焰星火缓缓消散。
星火的余焰闪烁在萧辞袍角,萧辞桀骜不逊,掐着莫宁翊的下巴,拉近后,在他耳边说:“我要为你打一场胜仗。”
诺德将高阶神不能屠杀低阶神的法则当做免死金牌,却不曾想高与低原本就是相对的,当萧辞成为新神,受到限制的就成为诺德了。
萧辞作为全虫族最能打的雄虫,莫宁翊对萧辞的身手很有信心。
莫宁翊把权杖递给萧辞,萧辞接过权杖,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意念一转,权杖变幻为一柄寒光凛凛的中式长剑。
萧辞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像是远古而来的侠客:“顺手多了。”
诺德握紧地心之核,他仰面问道:“你一定要为这只老虫子和我不死不休吗,你知不知道他都活了多久了!”
莫宁翊目光一沉,面色不变,只是用看死虫的眼神看着诺德,冷漠长眸中闪动着愠怒的寒光。
“自从你来虫族,我一直在帮你。”诺德对萧辞说:“我和你无仇无怨,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萧辞负剑立于神域中:“我打架前不是很喜欢讲道理。”他转头问莫宁翊:“能直接打吗?”
莫宁翊点头的瞬间,萧辞持剑飞向诺德。
剑光在诺德瞳孔中凝成一道白线,他举起地心之核,地心之核迸发出一道暗红的光芒。
神与神的战争与招式法术无关,是纯粹的神力相互较量,那是绝对的、强悍的宇宙法则之力,谁的位阶高谁就能获得更多的法则之力。
理论上,低阶神是不可能杀死高阶神的,否则一千年前,诺德就已经杀死了虫母。
诺德不敢掉以轻心,萧辞手上有虫母的权杖,他代表着虫母实行着审判权。
红芒浩渺如波,冲击而出。
下一秒,萧辞消失在诺德眼前。
“大哥,你的施法前摇也太长了。”萧辞站在诺德身后,强盗似的伸出手,把诺德手中的地心之核拿过来:“来,我教你怎么用。”
地心之核作为虫母巢穴对萧辞有着天然的亲近,它在萧辞手中爆裂开来,外表暗红色的外壳瞬间碎裂,露出里面正红色的内核,紧接着红光一闪,灿若朝霞初升,整片天空都是赤色霞光。
诺德感受到体内的力量不断消散,他难以置信,不明白为什么他炼化千年的地心之核会被萧辞夺去。
萧辞把地心之核抛给莫宁翊:“聘礼,你的神冠完整了。”
莫宁翊一抬手,握住那块红色宝石,宝石在他手中一闪,继而出现在他神冠之上:“拿我的东西给我聘礼,你是会算账的。”
完整的神冠光华璀璨,莫宁翊展开银色的骨翼,面上覆起萧辞最喜欢的虫甲。
莫宁翊垂下眼睫,仿佛知道这个角度看起来足够可怜似的,他说:“萧哥,一千年前,他在沸水中溺死了我324次。”
哪里有那么多次!诺德反驳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一柄长剑就捅穿了他的咽喉。
金色的血挥洒在天际。
诺德喉咙间发出咯咯的声响,
神没那么轻易死去,伤口在神力的作用下缓缓恢复着,他曾将治愈的技能赠予萧辞,萧辞用这个技能救过许多雌虫,他能够抽取出这些雌虫的力量治疗自己。
可他的对手很残忍,很清楚如何彻底切断他的生机。
诺德听见莫宁翊说:“萧哥,夺不走他的神格,他就总能复原。”
萧辞问:“怎么夺走神格?”
莫宁翊心平气和,像是在淡然叙述一种杀死神的理论方法,没有掺杂丝毫个人爱恨似的:“把他的心脏剖出来给我。”
萧辞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昏庸神灵,他不会去怀疑莫宁翊的话,当即化身为这场屠戮的执行者。
虫母的权杖化为长剑萧辞手中,而萧辞就是虫母的长剑。
是这场迟来千年的审判中,杀死叛徒的无上利器。
虫母在利用你!
诺德想要呐喊、想要宣泄,可他再也没机会戳穿虫母的阴谋了,萧辞是足够无情的刽子手,没有丝毫犹豫,轻而易举地取走诺德的心脏。
就像取走地心之核一样简单。
心脏被取出后,一缕蓝色的元素之力回归到长剑之中,长剑再度变幻为权杖。
万法权杖和神冠都恢复原状,强大的神力重新回归于虫母的精神海。
伪神伏诛,虫族的浩劫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老婆在,萧哥连神都敢打。
老婆不在,看到虫子掉头就跑。
第116章
神域内, 虫母重回巅峰,美的不可思议。
明明还是一样的眉眼五官,可萧辞就是觉得莫宁翊变得更好看了。
莫宁翊了解萧辞的审美, 他幻化成半神之身,有着萧辞喜欢的银翼、面甲、图腾似的复眼,他头戴神冠,手持权杖, 五色元素意志力缭绕在周身。
“喜欢吗”莫宁翊与萧辞面对面站着, 伸手抹去萧辞脸颊溅上的金血:“还是更喜欢我之前的样子?”
萧辞的关注点总是很奇怪, 他蒙住莫宁翊的双眼,只留下颧骨上三对复眼:“这样你还能看见吗?”
莫宁翊:“能。”
萧辞又问:“每一只复眼都能吗?”
莫宁翊点点头,萧辞两只手捂住莫宁翊脸上所有的眼睛:“现在呢?”
只论眼睛的话,确实都被挡住了,但神原本也不是依靠视觉感知世界, 莫宁翊微微一动, 如实回答:“视线被挡住了。”
一块闪着金光的神格从萧辞胸口浮出, 莫宁翊呼吸一窒。
萧辞移开手,把自己的神格送给莫宁翊:“聘礼。”
神格是神的弱点,是最脆弱的存在, 就连刚出生的虫崽都可以轻易捏碎。
得到神格, 就可以掌控神的生死。高阶神的确不能屠杀低阶神, 但低阶神自愿献上神格的除外。
神格的光辉甚至覆盖了莫宁翊眼瞳中的星辰之光, 萧辞的神格悬在莫宁翊掌心, 他问萧辞:“你知道”
“我知道。”萧辞眉眼间尽是温柔:“宇宙法则告诉我了。”
莫宁翊手掌虚握成拳:“你不怕我杀死你吗?”
萧辞眼角眉梢尽是温柔缱绻,唇边含着一丝笑, 面容英俊宛如春风:“悉听尊便, 我的虫母大人。”
莫宁翊将头顶的神冠捧下来:“你会是虫族的新王, 我提前为你加冕。”
萧辞微微低头,神冠稳稳扣在萧辞发顶。
莫宁翊上下打量了一下:“好看。”
萧辞揽住莫宁翊腰,呼吸交错着,莫宁翊喉结微动:“还是先逆转时间,回到天灾降临前。”
“好,”萧辞靠过去,唇停在莫宁翊脸颊旁,轻声问询:“可以先吻你一下吗?虫母大人?”
“可以。”
神明恩准了信徒的祈愿。
银色面甲从莫宁翊脸上消失,莫宁翊的唇是淡粉色的,看起来很凉、很软,萧辞吻过无数次,他知道那是种多么美妙的触感。
他侧过头,含住了莫宁翊的唇。
莫宁翊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推开萧辞,眸光中辰光流转,将神域外的时间逆转为天灾降临前。
山川重铸,洪水逆流,时间倒转,死去的无辜虫族再度复生。
虫族恢复生机,虫母的精神力笼罩着虫族。
“你不要总是妨碍我逆转时间。”莫宁翊抱怨一句,时间法则在他掌心转动,他握紧手掌,时间法则化为一道烟雾,飘进萧辞的精神海:“你好好领悟。”
萧辞轻笑道:“我哪有妨碍你逆转时间?”
莫宁翊重新参悟时间法则,总结出新的规律:“当我因你而倒置时空,如你认为无逆转之必要,我的神力则无法生效。”
莫宁翊抿了抿唇,显然有点不高兴。
萧辞看莫宁翊有些赌气的样子觉得很可爱,忍不住又亲一下他:“受到影响的都是些许小事,本来也没必要。”
莫宁翊看一眼萧辞,并不赞同,他面无表情地说:“会影响感情。”
“好,就算会影响感情。”萧辞继续说:“是那也一定是我没觉得到影响感情,你的神力才受到了限制。”
莫宁翊似乎被萧辞说服,想了想说:“河边那次就成功了,”他不自觉地提高声音:“你认为那次影响感情了?”
萧辞连忙抱紧这只即将炸毛的小雌虫:“那次是我做的不好,我也想重来一次,表现的更好一点,所以在你启用神力时我心中是认同的,你明白吗?”
莫宁翊不是很明白,他只知道以后他逆转时间还要看萧辞心情,就很不开心地咬了萧辞的肩膀一口。
他脾气那么差,不能随便重来很容易掉好感度的。
萧辞倒吸一口凉气:“小坏虫。”
莫宁翊抬起眼睛看着萧辞。
鬼使神差,萧辞吻住这只小坏虫,轻轻咬着莫宁翊的嘴唇。
莫宁翊说疼。
萧辞就质问他:“哦,你也知道咬人疼啊。”
莫宁翊一口咬在萧辞的嘴唇上,牙尖嘴利的雌虫咬破萧辞的唇,金色的血珠沁出。
萧辞抹开唇角的血:“是小狗啊,还是小虫子,这么凶?”
莫宁翊信念转动,萧辞头顶神冠上的地心之核发出红光,二人身形一闪,回到虫母的巢穴中。
虫母的巢穴像是一个天然的钟乳石窟,石壁上微光点点,荧光的花朵开在藤蔓上。
莫宁翊一推,萧辞摔进了一个柔软的巢里。
像是蚕丝织成的窝。
萧辞整个人陷进着松软触感中,他撑臂解开领口上繁复的纽扣,正想说些什么,莫宁翊就覆身过来吻住了他。
神域之外,虫族星域上笼罩的精神力骤然膨胀。
全虫族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虫母的发情期到了,虫族进入繁育的季节,虫母的精神力将保护整个星域的安全。
安塞尔才刚刚攻占下皇宫,星云团的雌虫们就纷纷向安塞尔告假,去寻觅爱情、捕获雄虫了。
米小多、小枫、修加上安塞尔四只单身雌虫,躺在皇宫宫殿的屋顶,看着苍穹上若隐若现的云霞发呆。
“不找雄虫也可以休息几天啊。”米小多抻了个懒腰:“萧哥不得两个月才能回来啊。”
虫母虽然逆转了时间,但并没有消除他们的记忆,所有虫族都记得那场灭世的天灾、那场可怖的神战。
小枫年纪最小,正是贪玩的年纪,哥哥们都在努力工作,收拾着格林皇室留下的烂摊子,而他呢?自从攻破皇宫,每天都在摸鱼。
安塞尔点了头:“那就休息几天吧。”
米小多欢呼一声,当即拉着小枫飞走玩去了。
——
两个月后,萧辞需要离开神域,去处理格林皇室留下的一些内政。
他恋恋不舍地吻着莫宁翊的额角:“你真的不能陪我去吗?”
莫宁翊不胜其扰,用银翼遮住自己的头:“虫母不可以频繁出现在神域之外。”
萧辞皱皱鼻子:“那我就只能回神域见你了?”
莫宁翊微微颔首。
“那做神也没什么意思啊。”萧辞拨开银翼又亲了莫宁翊一口:“我很快回来。”
萧辞的身形消失在原地,莫宁翊看着萧辞离开的方向出神,心想做神本来就是没什么意思啊。
虫母的巢穴中没有日与夜,以虫母的视野和感知能力,祂也不需要依靠光来视物。
萧辞离开后,巢穴中黯淡下来,莫宁翊为萧辞点亮的白昼逐渐消散,昏沉寂静回归于祂的巢穴。
祂习惯了黑暗。
——
萧辞回到帝星,简单和安塞尔商议接任虫帝的事情。
安塞尔是一个天生的政治家,两个月的时间把虫族星域治理的井井有条。
看到已然建立新秩序的虫族星系,萧辞不由得产生了跑路的想法。
安塞尔仿佛知道萧辞在想什么似的,他对萧辞说:“至少办完登基大典,皇帝只是个精神象征,我保证不会很麻烦的还有第一军团上将的位置,你心里有新的人选了吗?”
萧辞想了想:“你看着办吧。”
安塞尔:“”
当可怜小弟和豪迈大哥的身份转换为苦命大臣和纨绔皇帝,安塞尔每天都要在心里辱骂萧辞这个不负责任神明一百遍。
虽然萧辞已经是虫族的第三至高神,但安塞尔对他的尊重却断崖式下跌,经常把需要签署的文书摔到萧辞面前。
安塞尔质问萧辞:“这些文件我两天前就请您签署了,您为什么还没有签。”
萧辞把新雕刻的印章扔到安塞尔怀里:“你自己盖吧。”
说完,神念一转,消失在原地。
安塞尔深吸一口气,转身去到新建的虫母神祠,对着莫宁翊的雕像,将萧辞的恶行祷告了一遍。
——
神域内,莫宁翊问萧辞:“你又欺负安塞尔了?”
萧辞:“冤枉。”
莫宁翊翻动着虫族星史,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萧辞,你为什么从没有公开发言,解释过你替陆炎顶罪的事情呢?”
萧辞愣了一下,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本就没在乎过。
在虫族,类似花边新闻每天都有,当初那些事会被炒得沸沸扬扬,说到底还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此事涉萧辞的弟弟,还有几只受害雌虫,比起陆炎的名声,萧辞更大的顾虑是,倘若旧事重提,陆炎和他两个主角自不必说,网友还会对那几只受害雌虫百般好奇,想方设法地去挖掘更多信息,那无异是二次伤害。
虫族每天都有太多荒诞的事情发生,萧辞觉得没必要解释:“大家都把这些事忘了,何必再提呢?”
都忘了?
可不见得吧。
莫宁翊莞尔道:“在刚成为虫族母神时,我曾翻阅过虫族的未来星史。”
未来星史?
萧辞有些好奇:“星史上都说什么了?”
“《星史》「虫母恩德」一章中,有个劝人向善的寓言说:浩劫之中,虫母点化了一名雄虫,这名雄虫原本极为纨绔,生性愚钝、无恶不作,以凌/辱雌虫为乐,被虫母的仁爱感化后,那名雄虫从此弃恶扬善,乐善好施,一改在人们心中的印象,获得黎民爱戴,最终成为虫族的新皇帝。”
这可真是个熟悉又陌生的故事,乍一听好像没毛病,仔细想想又哪儿都不对。
萧辞迟疑道:“是我?”
莫宁翊弯起眼睛,笑靥盈盈:“当时读到此处时我还在想,这位虫母大概不是我,我怎么会点化这样的雄虫呢?”
萧辞瞧着莫宁翊那故意揶揄调侃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寓言的主角准是自己,越想越觉有趣。
被星史这样编排,萧辞也不恼,反而说:“生性愚钝倒也没错,我刚来虫族的时候,学不会虫族的通用语,上小学了还不会说话,考试也经常不及格。”
“笨。”莫宁翊敲了一下萧辞的头:“难怪莱西通用语只考54分,原因却是在这儿。”
提到莱西,莫宁翊的好心情也消散了,重新成为虫母后,他不能随意出现在普通虫族面前,宇宙法则不允许虫母和某一名虫族过于亲近。
作为虫族的母神,祂必须公正无私、仁民爱物、一视同仁。
不仅没办法再见莱西,祂用莫宁翊身份的所有朋友、战友,也都不能再见了。
或许在某个节日、某个盛典,祂能够获得法则准予,重新降临在神域之外,即便那样祂也只能遥望他们。
黎民是无法直视神的。
祂在他们眼中会一团光,一蓬焰,而不是原来的莫宁翊。
神域对于虫母而言是牢笼,祂是星域的根基,不可妄动,无法随意离开神域。
还好祂现在有萧辞,总算结束了千万年来的寂寞。
萧辞虽然也拥有神格,但他是依靠虫族黎民信仰之力成神,所以并不受限制,能自由来去。
千年前,虫母就筹划从神域中逃走,想要结束永生,祂诞育下转生的虫蛋后,运用神力把虫蛋藏到神域之外,用一颗假的虫蛋欺骗宇宙法则。
不巧,虫蛋在破壳前被诺德捡到了。
那一次又一次溺死,是诺德的恶毒,也是宇宙规则给予虫母的惩罚。
“我会在这里陪你。”萧辞把额头抵在莫宁翊的额上,他捧着莫宁翊的脸:
“你想见谁,想和谁说什么,我就用视频录下来带给他,然后再把他的回话也录下来,神域内没用星际网,我就做你的星际网,好不好?”
莫宁翊眼帘微垂:“会不会觉得这里无聊,你都没办法玩游戏机了。”
“我可以玩不联网的游戏”萧辞压低声音,用气声在莫宁翊耳边说了三个字:“还有你。”
莫宁翊耳根发热,一把推开萧辞:“我不可以玩!”
萧辞咧唇一笑,混不吝道:“你玩我也行。”
莫宁翊耳垂红得几乎要滴血。
他合上星史,哪怕已经和萧辞亲密无数次了,但是萧辞一旦流氓起来,莫宁翊还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他喉结微动,再三拒绝萧辞的提议:“我不玩,我也不会,你有什么好玩的?”
“你不玩怎么知道不好玩。”萧辞把莫宁翊堵在桌子和墙面的夹角处,二人的衣角蹭在一起,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萧辞说:“我教你玩。”
他握着莫宁翊的食指,让莫宁翊挑起自己的下巴,往后一退,靠在墙上,强行让莫宁翊壁咚自己:“现在你可以说:小美人,笑一个给爷看看。”
莫宁翊:“”
“小小美人”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按着萧辞,但莫宁翊还是觉得被调戏的是自己,他定定神,掐着萧辞下巴逼迫他抬起脸:“给爷笑一个看看。”
萧辞眉眼舒展,笑开了:“你不会说倒装句吗?这样气势就弱了,把笑一个放在前面,显得多轻狂啊。”
倒装句?
难怪萧辞通用语不及格,语法错误能不扣分吗?
莫宁翊扣紧萧辞的下巴:“难怪莱西主语定语总是颠三倒四,原来是你教的!”
“是我教的。”萧辞是个过分溺爱虫崽的家长,他把所有锅都背起来:“你是不是想莱西了?”
莫宁翊点点头,把下巴搭在萧辞肩膀上:“不想做母神了,我们生一个虫崽吧。”
萧辞:“生一个虫崽让他做母神吗?你可真是个好雌父。”
莫宁翊说:“等他也生了虫崽再让他虫崽做。”
“好主意。”萧辞把莫宁翊抱起来,转了个圈:“你可真聪明啊。”
他把莫宁翊放在松软的窝里,俯身吻向莫宁翊时,萧辞心中忽然一阵慌乱。
这是神独有的,对于即将来临危机的预警。
怎么回事?
萧辞又去吻莫宁翊,在他的唇落在莫宁翊脸颊时,和温九的对话倏忽在脑海中响起。
【温九说:你最好不要有虫崽,你会后悔的。】
炽热的吻僵在莫宁翊唇边。
萧辞的精神力回溯到那一天,和温九所有对话都在他脑海中飞速闪回。
【温九说:孤雌繁殖是宇宙中最高等的终极进化。通过基因分裂,我原本可以诞育下一颗只有他自己基因的虫蛋,而后,我的意识能够在那颗虫蛋中苏醒。】
【温九:就像虫母一样,我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永生。】
【温九:得到了虫蛋,失去了永生。】
萧辞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
温九得到虫蛋,以失去永生为代价被宇宙规则接受,那么虫母若要诞育下混合萧辞基因的虫蛋,代价又是什么呢?
莫宁翊说他不想做母神了,想生一个虫崽。
让虫崽成为母神的条件又是什么?
成为神需要神格,莫宁翊怎么知道他们的虫崽一定会有神格呢难道莫宁翊要把自己神格给虫崽。
可是神失去了神格会死。
莫宁翊不是不想做神了,他是
萧辞面色冷凝如冰,他站在床边,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可以接受虫母把他当成恋爱游戏中的攻略对象、可以接受虫母通过不断窥测和读档重来探知他的喜好、可以接受虫母把他当做杀死伪神的刀。
但他不能接受虫母把他当做放弃神格、结束永生的手段。
也难怪那天在河边,莫宁翊中枪死后虫母没有醒来。
祂就是想要死掉的啊。
祂迫切渴望一个结局,哪怕实在梦里,活着对祂来说是并不轻松,死亡才是永恒的自由和解脱。
诺德有多想得到神格,虫母就有多想放弃神格。
萧辞心绪起伏不定,精神力也随之波动。
莫宁翊察觉到萧辞的情绪,从床上坐起身,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我”
萧辞:“你想放弃永生?”
莫宁翊低着头,没回答。
萧辞上前一步,握着莫宁翊消瘦的肩膀,继续逼问:“你看着我眼睛告诉我,你想要虫崽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想放弃永生!?”
心事被说中,莫宁翊手指微微一蜷,别过眼不去看萧辞,也不再说话。
见状,萧辞一翻手掌,莫宁翊替他加冕的神冠出现在掌心:“骗我做皇帝,替你照看虫族,自己却想着彻底解脱。”
“你会是一个好皇帝。”莫宁翊抬起头,漂亮的长眸凝着萧辞,里面是寒星般灿烂又冰冷情意:“我愿意死在与你相爱的时候。”
这叫什么话?难道萧辞以后会不爱他?
萧辞想克制自己,然而愤怒之下,这些狠话根本不受控制,不住往外涌,毒箭似的插在爱人心上。
他勃然大怒,抬手把神冠摔在地下:“你想死,何必非要算计在我身上!”
莫宁翊很冷静:“翻阅星史时,我读到那个预言,以为那个虫母已不是我,就窥测了自己的死亡。”
莫宁翊近乎无情的将真相告诉萧辞:“我看到了你的脸。”
在黑暗神域的千万年中,虫母无限期待与萧辞相遇。
祂会因萧辞而死,这是早已写在未来的预言。
萧辞不敢想象莫宁翊居然是怀着必死的决心与自己相爱,这太残忍了。
“你结束永生的方法就是为我诞育虫崽?”萧辞满心怫郁:“生了虫崽你就解脱了?”
他心里痛极了,气极了,迫切地想要莫宁感到同样的痛苦。
越相爱的人越能说出足够伤人的话,他们清楚的知道什么话能伤到他的爱人。
萧辞冷然道:“我不会和你生虫崽,也不会再碰你,想生虫崽,你去找别人生吧。”
莫宁翊猛地扭头看向萧辞。
他眼睛是红的,是湿的,看起来那样难过,他望着萧辞,似乎在等萧辞和他道歉,把那句伤人的话收回去。
可是萧辞也气极了,他梗着脖子和莫宁翊对视。
莫宁翊狠狠推开萧辞:“你滚!”
萧辞被推得后退一步,他怒极反笑:“好,很好,你一句解释也没有,你就是在利用我,被我戳穿了,让我滚了?是,我算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您?”
莫宁翊的瞳孔微微颤抖,强忍着不让泪落下来,萧辞看着心疼,可又怕这又是莫宁翊装出来的可怜样子,他狠下心说:“我就是你无聊生命中的一次恋爱游戏、是你结束漫长永生的手段、是你诞下新神的工具!”
“滚!”莫宁翊倏地站起身,特使劲儿地推萧辞:“你从我的神域里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萧辞被莫宁翊推地不住后退:“好,我滚,反正你的阴谋戳穿了,从我这儿的路子走不通,你有的是办法,虫族的雄虫那么多,你还差我一个吗,你手段那么高明,哄着谁谁都会爱的你团团转,你去找他们啊!”
“萧辞!”莫宁翊终于哭出来,他从没有哭的这样伤心,不是簌簌落泪,而是哽咽着啜泣:“我讨厌你,我再也不喜欢你了,我也不要给你生虫崽了,你不配!”
“我本来就不配!”
萧辞怒吼一声,一脚踹在石桌上,曲奇罐打着旋得掉下来,滚出好远才停下。
冰蓝色的精神触丝泛着淡淡荧光,照亮了一小片黑暗的角落。
作者有话说:
吵架惹。
凌晨更新结局,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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