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钻戒
睡醒时已经日上三竿, 屋子里窗帘都拉着,光线昏暗。
沈半夏起床,她身上仍旧穿着昨天的衣服, 段融并没有真像他说的那样给她洗澡,只是把她衣服上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她揉了揉宿醉的头,趿着拖鞋进浴室。
脱衣服的时候,她看到了左手无名指上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一枚粉色的,九克拉的钻戒。
她昨晚抛弃了自尊体面给段融要这枚价值百万的钻戒, 想到了他会给, 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只是一夜而已他就把东西弄到手,戴在了她手上。
热水冲刷下来,沈半夏洗了半个小时, 仍觉得洗脱不掉身上的罪恶。
戴着戒指的手有千斤重, 抬不起来, 她一眼都不敢再看, 摘下来放进戒指盒。
她并没有好的渠道能把戒指卖出去,找了米莉帮忙。
米莉盯着戒指盒里的粉钻看得直了眼睛, 爱惜地伸出手指碰了碰。
“太美了,我要是能有这枚戒指, 让我减寿十年我都愿意。”米莉一脸艳羡地看沈半夏:“段融也太好了吧,你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好事啊, 这辈子能有这么个男人宠着。”
沈半夏:“你帮我找找人, 把戒指卖了吧。”
“人我倒是能找着,可段融要是问起来你的戒指怎么不见了, 你怎么解释?”
沈半夏垂眸,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无名指:“到时候再说吧, 我现在真的很需要钱。”
“没问题,东西交给我,我很快就能给你卖个好价钱。”米莉把戒指装进包:“你等我好消息。”
几天后,沈半夏收到了一笔七百二十万的转账,米莉确实把戒指卖出了一个绝好的价钱,完全能付得起父亲的手术费。
沈半夏去见了史蒂夫医生,跟他约定好了手术时间。史蒂夫医生检查过沈文海的身体状况,事先跟她说清楚,他只有六成把握能让病人苏醒,如果情况不理想,沈文海很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她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沈半夏看了看病床上的父亲,与其一天天看他不死不活地躺着,不如赌一把。
见过医生,她从医院离开。
卡里还有五百二十万余额,沈半夏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走走停停,没脸再去找段融,想来想去,给严琴发了条消息:【我能见您一面吗?】
严琴请她在一家咖啡馆见面,开门见山:“什么事,说吧。”
“我能不能提前中止合同?”沈半夏问。
“为什么?”
“也没什么,我就是不想再骗他了。”
严琴淡淡一笑,端起咖啡抿了口,放下:“段融那条朋友圈我看见了,他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沈半夏不说什么,低着头,目光落在左手无名指上。
“我之前说希望你能让段融喜欢你,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严琴温婉地笑:“我虽然不是看着段融长大的,这几年也多少了解他,他可不是一个能轻易付出真心的人。喜欢他的女生从来都没有断过,坏女人是有不少,好女人难道就没有吗?可他谁都瞧不上。我本来还以为他是喜欢万珂,放不下万珂才会这么绝情。现在想想,其实是我错了,就照他这脾气,他要是真的喜欢万珂,他是会去找她的,可他一次都没有去过。”
咖啡馆很安静,咖啡的香气浓郁。沈半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表情很淡,沉默地听着严琴的话。
“看到那条朋友圈我才知道,段融要是真的喜欢谁,他是会忍不住炫耀的,会迫不及待地把人介绍给他一切的交际圈认识,宣告他的所有权。半夏,你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女孩,我没有看错你,你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让段融喜欢上了你。虽然我不知道他喜欢你到什么程度,会喜欢你多久,起码他现在是很喜欢你的,你忍心离开他吗?”
沈半夏攥了攥手心:“可我真的不想再骗他了。”
“比起骗他,你觉得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掉,对他的伤害就不大吗?”
沈半夏脑子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严琴说:“你对段融从来就没有一点儿感情吗?至始至终只是把他看成一件工作?”
沈半夏仍是不回答。严琴叹口气:“那我不问了。你如果实在不想见他,我可以想办法让你搬回康芸的房子,等到了明年夏天,你就能彻底摆脱他了。只剩几个月了,时间是很快的,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相信你不会觉得太煎熬。”
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天气一天天凉起来,路边银杏树叶子变黄。
天色越暗,沈半夏越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哪儿,最后索性回了自己租的公寓。
一开门,房间里的灰尘气扑面而来。
她把头发扎起来,花了两个小时做大扫除,把角角落落都擦干净。
客厅里没有沙发,显得空荡,卧室里的床也还坏着。
生活还是这么狼藉。
段融给她发了微信,问她在哪儿,电话也打了好几个,她全都没理。
晚上接到了米莉的电话,米莉约她去迷路喝酒,说那里有超级好看的大帅哥,谁不看谁傻逼。
沈半夏换了身衣服,打了辆车过去,倒要看看那帅哥长什么样。
过去以后,一眼看到了在吧台边的段融。他往后闲闲靠着,胳膊肘搭在吧台边沿,垂下的手里拿着一杯酒,杯子里的冰块轻碰杯壁。
昏昧混乱的灯光下,他一张鬼斧神工的脸俊朗得很不真实,侧脸线条冷厉而分明。
他身边围了两三个姑娘,其中一个是米莉。在看到有姑娘妄图伸出咸猪手朝段融身上招呼的时候,米莉保镖一样把那女生挡开,中气十足地说:“这位是我妹夫,你们要敢绿我妹,明天我绿你们全家!”
一片嘈杂里,段融抬起头,目光准确无误地罩住沈半夏,额头朝这边斜了斜,示意她过来。
沈半夏不好这个时候扭头就走,只能朝他过去。
米莉眼睛一亮,赶紧把她拉过来:“等你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从刚才接你电话到现在只有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还不长啊?”米莉夸张地说:“你再不来,你男人要被妖精吃了好吧。”
沈半夏闹别扭似的:“谁爱吃谁吃。”
段融轻飘飘朝她看过来,喉咙里极轻地笑了声。
沈半夏忽略他的眼神,问米莉:“你让我看的帅哥就是他?他让你叫我来的?”
“是啊,他找不到你,就找到我这来了。”米莉朝段融看一眼,他正举手喝杯子里的酒,下颌线条拉扯得愈发凌厉清晰,随着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带着欲感。
“你男人绝了,”米莉说:“这样的你都忍心不理,你疯了吧。到底为什么不理他?”
沈半夏说不上来,米莉点点她脑袋:“不要犯傻了好不好,他对你多好啊,刚才联系不到你人,他特地过来找我,还主动加了我微信。我现在是段融的微信好友欸,他可是段融啊,我出去吹牛逼都没人能信我。这个妹夫我认定了,你好好把他给我拴牢了,不能放他走,听见没。”
沈半夏偷偷看了眼段融,他正跟认识的一个男人说话,没有注意这边。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假千金,”沈半夏压低声音:“我怎么把他拴牢?”
“可他还是很喜欢你啊,朋友圈里唯一一条动态就是把你昭告天下,这完全就不像他的风格好吗。还有,你跟他要鸽子蛋,他二话不说就给你买回来了,这得多宠你啊。”
“那……那是因为这点儿钱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可一个男人要是不喜欢你,不管他多有钱,他都懒得在你身上花一分钱。”
“可是,”沈半夏继续找借口:“就算他对我有点儿意思,或许是因为他把我当成康家千金,是我这种身份给我加了分而已。一旦他知道我就是个骗子,他应该不会喜欢我了。”
“真的吗?”米莉怪腔怪调地说:“那我们就看看喽,看他一旦知道你不是名门贵女,就是个普通人,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你。”
沈半夏没什么自信,觉得答案或许是否定的。真相被拆穿后,段融不讨厌她,她就已经要觉得走运了。
去了趟卫生间,洗手时听到隔断里有两个女生在大声讲话,话题内容是段融。
她们抱怨段融不解风情,明明一副游戏人间的浪荡公子哥秉性,可对她们三番两次的暗示全都当看不见,不给人一点儿机会,求着他渣他都不乐意,反倒是一看见沈半夏从外面过来,眼神立刻就变了,从索然无味变成了猎人看见猎物时势在必得的兴味。
“早知道他喜欢幼的,我就不化这么浓的妆了,搞得我跟沈半夏一比好像老了十岁一样。”其中一个女生对着隔板问同伴:“你有没有卸妆水,我把妆卸了。”
“拜托你搞清楚好不好,他那是喜欢素颜啊?他是喜欢素颜还漂亮的行吗。咱们这种的卸完妆,更得被沈半夏比下去了。”
“真搞不懂,之前不是所有人都说段融喜欢万珂那种艳光四射的类型吗,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换不换口味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半夏有手段啊,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有多会装纯了,男人最吃这一套。跟万珂比起来,沈半夏这种才更有心机。万珂的坏都在表面上,可沈半夏是那种表面清纯无辜,其实最会耍手段的绿茶。”
沈半夏关掉水,抽了纸巾插手,纸团扔进垃圾桶。两个女生推门走出来,往外走几步看见她,脸色僵了僵。并没有把她当回事,视若无睹地过去洗手。
沈半夏看着她们:“两位姐姐,背后说人坏话,不怕烂舌头啊?”
个子高些的淡淡瞥了她一眼,挤了洗手液慢条斯理地洗手:“我们说错了吗,你敢说你就没有耍过手段勾引段融?”
“就算我耍了手段勾引他,我有做错什么吗?”
两个女生扭头看她,下一秒,听到她说:“段融是我的人,我怎么勾引他关你们屁事。”
沈半夏这人看起来软弱好欺,外貌是典型的受了欺负也不会吭声的软柿子形象。乍一听她说脏话,两女生愣了片刻,想不到她性格其实一点儿都不软。
“你以为你跟段融订了婚,段融就真是你的人了?”高个子女生笑了笑:“小妹妹,别这么天真,这年头,就是结了婚都能离婚,更何况你跟段融就只是商业联姻而已。如果你不是康家的千金,你可以试试他还会不会正眼看你。”
这句话对沈半夏有一定的杀伤力。一直以来她也在怀疑,段融会对她好,会不会跟她假扮的身份有关系。但转而又想,段融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否则七年前他根本就不会帮她。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才会正眼看我,”沈半夏若无其事地反击:“而你们不管怎么努力,他都绝对不会正眼看你们,这一点儿你们要搞清楚。你们背后说我坏话就算了,还想勾引我的男人,没人教过你们什么是礼义廉耻吗?还是你们光学礼义廉了,所以才这么无耻?”
高个子女生上来,拽住了沈半夏的衣领,看样子是想动手:“你以为你是谁,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段融是你的男人!”
“我给的。”
洗手间门被推开,段融从外yihua面进来,一只手插兜,薄薄的眼皮掀起看向高个子女生:“你有意见吗?”
作者有话说:
62、没收了
他气势太强, 高个女生吓得立马退后,不敢再动沈半夏。
段融走过去,如掸灰般在沈半夏衣领上拂了两下, 帮她把衣服理好,褶皱弄平。侧过头,目光如寒冰:“还不滚,要我请你们出去?”
两个女生赶紧拿了化妆包跑出去。洗手间里没有了其他人,段融慢悠悠拿了个维修中的牌子放在门口, 关上门, 咔哒一声反锁。
沈半夏心里紧了下,跑过去抓住门把手:“你关门干什么?”
胳膊被攥住,背贴上门,嘴唇猝不及防被堵, 属于段融身上独有的淡淡佛手柑香气袭来。
他喝了酒, 不知道喝了有多少, 嘴巴里有龙舌兰的味道。这酒太烈, 或许沈半夏是被酒味刺激到,身上迅速发软, 怎么都推不开他,拼命打他也只像在给他挠痒痒。
段融完全不在乎她的拒绝, 任凭她在他肩上捶打,唇始终牢牢封住她的唇, 舌头不费吹灰之力地往她嘴里抵。
脑后垫着他的手, 腰后也有,沈半夏怎么扑腾都没有磕到门上。说不清到底什么时候才分开, 她甩手又要打他, 被他握住。
段融的身体压得更紧, 他额头抵着她额头,说话时带了酒气的呼吸打在她脸上:“刚说我是你的人,现在就不认账了?”
“流氓!”沈半夏两眼泛红地看他,想从他身前离开,可怎么都动不了,挣出了一身汗。
段融从她口袋里把手机拿了出来,装进自己裤子口袋。
“你拿我手机干什么?”沈半夏问。
“坏了,帮你修。”
“谁说坏了?”
“没坏?”段融哼笑:“那怎么打不通?”
手机里如今正躺着他几十通未接来电,她全都心虚不敢接。
“我知道了,”她服软:“以后会接的,你把手机还我。”
“自己拿。”
沈半夏咬牙瞪他,垂眸,视线落在他的裤子口袋。他今天穿了修身的黑色长裤,两条长腿看着就长得挺带劲。腰部瘦又紧实,一点儿赘肉都没有,让人很想撩开他的衣服把手伸进去摸一把。
沈半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红了脸。段融眼尖地看到,手握住她脸,拇指指腹轻蹭着,也不说话,就那么摸着她。
沈半夏想把他的手挡开,直接被他扯进怀里搂着。
脸挨到他的胸膛,他凭借着身高优势把下巴搁在她发顶,不容拒绝地抱着她。
沈半夏在力气上根本就不是他对手,更何况身上现在还是软的。
她表面上不高不兴,其实早被他弄的心神涣散,从他吻她开始,她的心脏跳动速度就在往猝死的方向走。
手伸过去,往他左边裤袋里掏,刚碰到手机一个角就赶紧拿出来。身体仍被他搂着,他估计是喝酒太多,说话时有醉意,声音磁得不行:“为什么不接电话?”
“没听到。”
“没听到?”段融咬着牙重复,带着威胁似的笑音。手指拨开她耳旁头发,低下头,毫无征兆地在她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下。
“耳朵白长了。”他说。
左耳很痒,慢慢全身都痒,沈半夏缩了缩肩膀,被他折磨得好烦,带着气推了他一把:“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一句抱怨里并没有任何撒娇的性质,一分都没有,但段融还是听得酥了骨头,眼眸变深,嘴唇往下在她颈窝里咬,感受到她的瑟缩。
如愿听到她下一句娇到不行的抱怨:“你好烦人啊!”
“嗯,”他带着点儿醉意说:“还有更讨厌的,还不舍得给你看。”
“……”
沈半夏生怕有人会过来敲门,被看见就解释不清楚了,试着跟他商量:“段融,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没大没小。”
段融几乎是用气声在说,声音很苏,简直快把她折磨疯。
“叫声哥哥,我带你出去。”他说。
沈半夏咬着下唇,决定不跟他一个醉鬼计较,反正等明天他酒醒,可能就记不得今天的事了。
清透的眼珠动了动,过去几秒,她小小声地叫:“哥哥。”
“大点儿声,”他还没完没了了:“没听见。”
沈半夏深吸口气:“哥哥!”
段融笑,把她抱得更紧,一只手爱惜地在她后脑处揉了揉:“嗯,哥哥疼你。”
沈半夏听得脸红,被拉着离开洗手间。段融始终圈揽着她,手握着她一边肩膀。步履清醒从容,看不出来他醉着。
米莉看见他们,过来刚叫了声“半夏”,段融已经带着他的妞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留下一句:“带走了。”
他生得高大,背影修长挺拔,气质又拽又痞。米莉短暂地犯了会儿花痴,又赶紧摇摇头,把脑子里的邪恶念头甩出去,追上沈半夏往她口袋里放了几个东西。
米莉抬起头,冲着段融一笑:“妹夫,悠着点儿,多照顾照顾半夏啊,她还就是一小孩,什么都不懂的。”
沈半夏没明白米莉是什么意思,觉得她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段融懂了,垂眸撞入沈半夏的目光,她立刻躲闪。
段融唇边浮起一丝不太能察觉的笑,搭在她肩膀处的手抬起,捏了捏她的脸。
离开音乐声快要翻天的酒吧,耳朵陡然清净下来。肩膀处仍热着,贴着段融的手心。
沈半夏侧头看了看,突然想起来那天他因为她跟人打架,指骨上破了皮。
借着路灯光能看见他手上开始结痂的伤口,她心里满是心疼。
段融把她的脸掰过来:“怎么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一个人去喝酒了。”
她真心诚意地为自己那天的行为道歉:“是我不好,害得你跟人打架。”
段融看她一会儿,笑:“你这样的人,确实不适合一个人单独出去,不管是喝酒还是什么。”
沈半夏疑惑看他,他垂首,额头极快地挨了下她的额头,低声说:“长得太漂亮了,去哪儿都得出事。”
沈半夏暗暗地开心,扭过头忍了忍嘴角的笑意。
段融带着她在街上走了很久,漫无目的。一直到有情侣牵着手在街上路过,她才察觉到两个人这样相处很像是一对情侣在轧马路。
“东西给我。”段融朝她伸手。
“什么东西?”
段融目光下移,伸手从她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什么,给她看。
三个柠檬香型的、超薄款、避孕套。
原来米莉说的话是那个意思。
沈半夏尴尬地想把东西拿过来扔一边垃圾桶,段融直接装进口袋:“没收了。”
“你拿这个干什么?”
“怕你用。”段融看她,露骨的目光从她眼睛开始,一点点往下移,看她精巧挺翘的鼻子,殷红水润的唇,继续往下,顿在她颈下一枚熟透了的草莓印上。
他刚才吻过的地方。
他的声音染了哑,低且沉:“你可以用,但是只能跟我用。”
“……”
夏天虽然过去,沈半夏还是热,又热又燥。段融就是有这种能力,每次待在他身边,都能被他的声音、体温、眼神、动作、他这张好看到离谱的脸所迷惑,紧接着就要融化在他的手掌心里。
热意从四面八方来,怎么躲都躲不掉。
就这么跟着他回了家,位于市中心的一所园林式独栋别墅。她不用再为公寓里空荡荡的客厅和坏掉的床而发愁,这边的房子梦幻得像童话,她的房间尤其漂亮,每一处装修和摆设都是为她精心设计过的。
只是她住不了太久,这栋房子终究会迎来真正的女主人。
沈半夏在水汽氤氲的浴室里擦身上的水珠,拿浴巾裹住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被包起来,毛巾帽里漏出来一缕碎发贴在颈窝。
视线落在左手,手指上什么都没有,被段融套上去的戒指不翼而飞。
段融明明看到了,但他一句都没有提。
面前的镜子有些模糊,沈半夏抬手抹了抹。等镜面重新清晰,抬头往里看时,悚然看到在自己左颈的位置落着一枚火烧般的吻痕。
刚才段融往这里咬的时候并不是很疼,谁知道她皮肤这么敏感,轻易就留了印子,还是这么明显的一枚。
睡了一晚,次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吻痕半点没消下去,看上去还更红了。
沈半夏找了创可贴盖在上面,扎好头发下楼,段融正在下面等她,眼神长久地落在她身上。
创可贴是他常用的牌子,头绳是他送的,衣服也是他买的,她浑身上下都带着属于他的痕迹,而她浑然不觉,一脸无辜地朝他走过来,身上透出来的香味让他喉间越来越渴。
沈半夏在他身边坐下,刚要去端粥碗,段融一把将人扯过来,放在腿上搂着:“我喂你吃。”
沈半夏懵然看他:“我又不是小孩,干什么要喂我?”
她想从他腿上爬下去,段融横在她腰间的手臂收了一把,把粥端起来,舀了一勺放在她嘴边:“张嘴。”
沈半夏一边觉得奇怪,一边乖乖地张嘴把粥吃了。
段融不厌其烦地喂她,她今天胃口不是太好,吃了几口就说饱了,段融哄着劝着让她又吃了个汤包。
她的交替性暴食厌食症还是没好,段融想一步步来,反正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能把她治好。
他倒了杯刚榨的胡萝卜蔬果汁给她:“这个喝了。”
颜色看起来很清爽,沈半夏试着喝了一口,甜甜的,并不让人讨厌。
她把果汁喝光,段融拿了纸巾帮她把嘴擦干净,贴近亲了一下:“乖。”
沈半夏越来越觉得,段融每天要是不亲亲她,就好像能憋死一样。
作者有话说:
后来,沈半夏:段融一天不碰我,就好像能憋死一样……
63、告发
去学校上课, 班里之前对沈半夏有意思的男生没有再来跟她搭讪,都知道她是段融的未婚妻,谁也不敢跟大佬抢人。
有男生讨论过她看起来这么清纯的女生, 初夜还在不在。大部分都难以想象段融会这么禽兽,在她刚满十八岁这年就迫不及待睡了她。但是今天看到她颈下欲盖弥彰的创可贴,创可贴两边还露着点儿没遮住的粉痕,班里的男生互相交流个眼神,确认段融确实能干得出这么不是人的事儿。
方朗也看到了沈半夏颈下的创可贴, 知道她是在遮什么。心里堵着气, 没有跟她坐在一起听课,中午也没有叫她,直接跟朋友去了食堂。
杜子腾过来陪尚茵吃食堂,看到沈半夏后端着餐盘朝她过来, 在对面坐下。
“小半夏, 怎么一个人吃饭?”
杜子腾把餐盘里的一碗红烧肉和红烧带鱼给她:“多吃点儿, 不然你要瘦了, 融爷该心疼了。”
尚茵不满地瞪着杜子腾。沈半夏把东西还回去,摇头, 开始收拾餐盘:“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她去图书馆查资料, 找了个位置坐。有人在她对面坐下,她抬头, 看见了吴政。
上次吴政被送进警局, 因为他毕竟没做过什么,只是在街上拉扯一个女孩而已, 证据不足, 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沈半夏下意识就想走, 又想这里是学校的图书馆,周围有很多人,吴政就算再怎么胆大包天都不敢在这里骚扰她。
“你有事?”她直截了当地问。
“原来段融的未婚妻还真的是你。”
“你想怎么样?”
“我追了你这么久,你连句话都懒得跟我说,每次我来看你,你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吴政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看起来一副老实书生的样子:“原来是早就看上了段融。”
“你有话就直说。”
“没想到你野心这么大,段融这种男人都敢想。”吴政笑:“就是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你就是个骗子,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好。”
沈半夏看着他,等他接下来的话。
吴政揉了揉没有恢复完全的脸,上次被段融揍过一顿,那男人打起架来不要命,拳头比铁硬,他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你想让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说。
“你威胁我?”
“如果你非要这么以为,那我承认。”吴政往前趴:“如果你不跟我交往,我会去跟他好好讲讲,你平时都是怎么骗人的。”
已经是第二个人拿她的身份威胁她,第一个是范洪博,第二个是他。威胁的内容不尽相同,但拿到的筹码全是她见不了光的身份。
沈半夏喉咙里泛出苦意,脸上仍旧十分冷静,还能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强撑出来的冷笑:“那你现在去说,你可以试试,他是信你这个杂碎还是信我。”
她收拾了书本离开,吴政叫住她:“半夏,我是真心喜欢你。”
他脸上恢复了点儿死乞白赖追人时的卑微:“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
“如果你不一直缠着我,我不会讨厌你。”
“可我如果不这么缠着你,你现在可能连我叫什么都忘了。”
吴政从椅子里起来,看着她:“我既然得不到你,也不会让你好过,你这辈子都别想能跟段融在一起。”
一整个下午沈半夏都没把课听进去,精神始终恍惚,在想吴政是不是已经去找段融,他会怎么说,“沈半夏就是个骗子”,“她是为了钱才会跟你在一起”,“等拿到钱后,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你。”,“这种女生你还愿意跟她在一起?”
沈半夏猛地闭眼,脑子疼得要炸开,她捂了捂头,脑袋埋进胳膊,直到被老师叫到名字,站起来回答问题。
根本不知道问题是什么,她在众人视线中站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老师让她坐下,提醒了一句:“好好听课啊。”
方朗放心不下,给她发了条微信:【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沈半夏回了“没事”。几节课很快结束,时间还早,她不敢回家,看到微信图标亮起来,半天才深呼口气点开。
确实是段融发来的消息,内容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样在质问她。
段融:【我让张叔接你回家,晚餐葛嫂会准备,不用等我,你先吃。】
听他话里的意思,吴政应该并没有去找他乱说什么。
沈半夏放了点儿心,收拾书包离开教室。
段融懒洋洋地发完了消息,手机被往前扔,在茶几上滑了一段停下。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口,放下,抬眼:“说吧,什么事。”
对面坐着吴政,他确实不只是在吓唬沈半夏,从学校离开后,他就守在天晟集团总部门口,一直等到天快黑时才看到段融被一群人簇拥着来。
他拿沈半夏的名字换来了一次谈话机会,但他心里没底,段融这人城府太深,让人看不透,明知道他找过来准没好事,也还是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开口。
“上次的事其实是个误会,”吴政惹不起他,先给自己之前的行为开脱:“其实我跟半夏是朋友,见她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路上,就找她说了几句话,想送她回家,谁知道她误会我想对她做什么,就开始跑。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她把我想得太坏了。”
段融倚着沙发翘着腿,不动声色地看他,黑沉的眼睛里不带一丝情绪,一副洗耳恭听他还能说什么的样子。
吴政咬咬牙,既然他追不到沈半夏,那他就要把沈半夏毁了。只要段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定不会再把沈半夏留在身边的。
“我跟半夏是在平忧律师事务所认识的,沈半夏在那里上班,是那里的一名普通职工。她好像很缺钱,平时除了上班外还会接一些别的杂活,帮人解决些难题什么的。我刚好有件事很棘手,之前我交过一个女朋友,结果我爸妈对我女朋友不满意,非让我们分手。我就找到了沈半夏,让她替我想个办法。
“结果沈半夏想了个阴招,她假扮成我新交的女朋友去家里见我爸妈,还专挑过年前夜亲戚朋友全来我家做客的那个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故意找茬跟我爸妈大吵了一架,甚至还差点儿对两个老人家动手。
“我爸妈都是体面人,从来没有丢过这么大的脸,当天就让我跟沈半夏分手,只要跟她分手,不管我再去找谁,就算是找个男人他们都没有意见。
“沈半夏这个人看起来清纯无辜,但其实很可怕,为了达成目的她什么戏都演,什么假话都说。那么小的年纪她就练了一身撒谎骗人的本事,说假话从来都不会眨眼。
“所以,她其实根本就不是康宏升的外孙女,她就是个普通人,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她家里条件很不好,不然她不会这么着急出来找工作,除非她特别缺钱。为了钱她肯定什么事都做过了,仗着自己长得漂亮不知道骗过多少男人。这么小的年纪就不学好,实在太可怕了。像这样一个人,段总还要把她留在身边吗?”
段融全程面不改色,只在他说到最后时眸色沉了些,危险地抬起眼皮看他。脸颊动了动,下巴微抬,寒冰般的目光直视着他:“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为了钱她什么事都做过了?要说就好好说,少跟我含沙射影。”
吴政被他的眼神吓到,踟蹰了会儿说:“一个女生挣钱最快的办法不就那几个,不用我说段总应该也明白。”
段融冷冷地挑起唇角笑,架在左膝上的腿收回去,脚放地上,身体前倾,胳膊肘搭在腿上:“第一,沈半夏是什么身份我早一清二楚,我知道她不是康家的千金,也知道她来找我是受人所托,为了钱才会接近我。是我纵容她来骗我的,”段融的语气陡然转冷:“我都没说什么,你又来放什么狗屁!”
吴政脸色早就变了,一时没有消化段融话里的意思,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段融继续道:“第二,她接了你的单子替你去说服两位老人家,帮了你的忙,你不感激就算了还说她会演戏会撒谎,你脑子是被驴赐了,以怨报德可真有你的。
“第三,她靠自己能力挣钱,一没偷二没抢,从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你有什么资格诋毁她。你说她借着自己长得漂亮不知道骗过多少男人,怎么,你看见她骗了?
“你家里条件算不差吧,父母都是高知,把你培养成了多所名校的挂名教授,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干就能有大笔的钱。如果她真能意识到她的漂亮就是挣钱的利器,你至于到现在还跟条狗一样,不管怎么吠都追不到她吗?”
吴政被骂得脸上挂不住,气势被段融牢牢压制着,一句话都不敢接。
“第四,沈半夏是我的女人,这辈子都是,不管她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老子都要定她了。我脾气不好,尤其见不得自己女人受委屈。你敢在我面前诋毁她,信不信不出三天,老子让你这位鼎鼎大名的年轻教授身败名裂!”
吴政彻底坐不住了,顶着一头冷汗从沙发里起身,差点没给段融跪下去:“段总、段总我知道错了。”
段融重新靠进沙发,两条胳膊往后搭,目光阴冷又沉:“上次你骚扰她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刚好,省得我跑一趟。你如果还想在高知圈里混下去,以后就识相点儿再也别在半夏面前出现,就算是无意撞见也要记得赶紧给我滚出两里远。如果再被我发现你死性不改,纠缠我的女人,我会让你知道悔不当初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
吴政知道段融有这样的手段,这几年里凡是惹过段融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一直到现在都跟丧家犬一样四处躲,不敢在社会上露头。吴政还有大好的前程,不能因为得罪了他而葬送。
“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缠着半夏。”
“半夏不是你叫的,”段融掀起眼皮,侧脸线条寒得像一把利刃:“你应该有她联系方式,告诉她,你以后会在她面前彻底消失,让她放心。还有,今天你跟我说的话,我不希望有一个字进她耳朵里。”
吴政忍着屈辱答应下来。
段融拨通公司内线,叫来崔山,淡声吩咐:“送客。”
崔山很快过来,伸手往外示意:“吴先生,请吧。”
吴政脸色很难看,刚要往外走,段融叫住:“等等。”
吴政回过头,脸上猝不及防被狠闷一拳。他被打得站都站不住,往一侧摔了过去。
嘴里涌满腥味,吴政用手接,接到一手血,血里混合着几颗被打掉的牙。
段融慢条斯理地抽了几张纸巾擦手,朝他走过来,居高临下俾睨着他,看他的目光如在看一只狗:“以后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再敢拿话编排她,老子见你一次打一次。”
作者有话说:
64、礼物
沈半夏回到家, 葛梅刚把饭准备好,笑着招呼她:“半夏,快来吃饭。”
葛梅手艺很好, 又知道沈半夏的口味,做的菜全是她爱吃的。
上初中那年她曾经见过葛梅。段融的舅舅经常为了设计师的梦想到处跑着学习,家里只剩了段融一个。葛梅是段融的邻居,见他没有人照顾,三不五时会请他去家里吃饭, 是那时候为数不多的对段融释放过善意的人。
葛梅有个儿子, 养到五岁那年被查出患了白血病。葛梅和丈夫变卖了家里所有财产去给儿子治病。当时段融已经回到了段家,羽翼渐丰,知道这件事后替他们揽下所有医药费,请来了不少医生去会诊, 结果人还是只撑了半年就走了。
葛梅那段时间天天哭, 一双眼睛都要哭瞎, 好几次想跟儿子一起走, 被丈夫拼死拦住。
生活真是过得一塌糊涂,直到不久以后段融找过来, 请他们去家里做帮佣,夫妻两个的生活才好起来。
段融这人看起来面冷心也冷, 没什么人情味。但对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他给予了千百倍的回报。
段融从来不说他有多么多么得好, 外人不了解他, 一直认为他心狠手辣,寡廉少耻, 未达目的不折手段。很少有人知道, 他一直有在回报这个社会上曾对他有恩的人。
葛梅把一道新做好的排骨炖萝卜端过来, 汤汁很鲜,味道清爽,里面并没有沈半夏讨厌的萝卜,全被葛梅挑出来扔了。
沈半夏觉得奇怪,她从没有跟葛梅说过不爱吃萝卜这件事。
“阿姨,这里面怎么没有萝卜?”她问。
葛梅笑了笑:“段融跟我说过,你不讨厌萝卜的味道,但是不能吃萝卜,让我记得做好菜后把萝卜都挑出去。”
沈半夏不记得自己有跟段融提起过这件事。
她喝了几口汤,手机响了声,工作用的微信号上收到一条消息。
最近她没有去律所工作,除了Z外不会有人在这个号上联系她,满心欢喜地以为是Z在跟她聊天,可打开后发现消息是吴政发过来的。
吴政:【半夏,对不起,我为我以前纠缠你的行为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你。另外,关于你的事我也不会去找段融说,请你放心。以后我们算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不会再打搅你的生活了。】
没想到他会转变得这么快,白天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去找段融拆穿她的身份,这才多久,竟然会主动找她道歉。
沈半夏问他是不是在演戏,结果消息发出去,显示对方已经把她删除了。
明确的要跟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沈半夏暗暗松口气,顺带觉得胃口也好了。
葛梅来送饭后甜点,盯着她一双大眼睛看了会儿,越看越觉得她眼熟。
“哎呦,眼睛真的好漂亮,”葛梅忍不住说:“我记得好几年前,我见过一个小女孩,眼睛跟你一样漂亮,又大又亮,像小鹿一样。”
沈半夏预感到她说的是谁,心虚地埋头喝了口汤:“是吗。”
“是呀,我还记得那女孩不爱说话,听说是因为在学校总被人排挤才这样的,也太可怜了。段融那时候总会送她回家,默默看着她安全到家才会走。她脸上经常会戴口罩,露出的两只眼睛特别好看,就像你这样好看。”
葛梅叹口气:“不知道那女孩后来过得好不好。她那年还很小,算算时间,现在应该跟你一样满十八岁了。”
沈半夏更心虚,不敢再接话茬。
葛梅收拾好东西离开,别墅里变得很安静。沈半夏做完一套试题,脑子很累,回房间洗了个澡,穿上睡衣。
一本《兄弟》看完,哭得脑袋钝疼。她决定要换换心情,下楼找了部看了很多遍的喜剧电影,窝在沙发里看。
段融很晚才回来,客厅里没开灯,只有偌大一面投影仪墙上在闪着光。电影正播放到经典的搞笑画面,可沈半夏已经睡着了,小小一团蜷缩在沙发里,白净的脸被光影晃得通透。
段融过来要抱她上楼去睡,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往屏幕上看了看,挣扎着坐起来,带着困意含糊地说:“我还没看完呢。”
段融收回手,脱了外套放在一边,领带扯下来,衬衫解开最上面一颗扣子,默不作声地在她身边坐下。
两个人中间隔着二十厘米的距离,沈半夏怀里抱着懒羊羊抱枕,身上纯白色的睡裙往外铺展,挨着段融的裤边。
好几处电影情节荒诞可乐,沈半夏跟着咯咯地笑,一双清澈温柔的眼睛被光影照得很亮,里面藏着星星。
距离结束只有十分钟的时候,她再次睡了过去,脑袋往下滑,碰到了段融的肩膀。
段融顺手揽住她,目光仍旧放在正前方的幕墙。一直到电影结束,开始滚动片尾字幕,光线更加昏暗,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墨蓝色的戒指盒,单手打开。
里面装着一枚闪烁着细碎光点的九克拉粉钻,被她卖掉的那枚,兜转一圈回到了他手里。
段融把戒指拿出来,拉起沈半夏的左手帮她戴在无名指上。尺寸大小刚好合适,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她手指细瘦,皮肤白,一枚闪着光的粉钻戴在她指间,漂亮得让人不忍心碰。
脑海中回忆起吴政的话,她在平忧事务所工作了有一年,是从刚考上大学后就出去找工作,为了能好好生活下去不知道吃过多少苦。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没有了母亲,父亲每天躺在医院里,需要高额医药费才能勉强吊住一条命。姑妈整天劝她算了吧,不值得,她说就算是花光家里最后一分钱,也要让父亲活着,哪怕多活一秒都好。父亲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不是孤儿,她就还有亲人。
段融深吸口气,吐出来,侧低头看她。她睫毛垂着,睡姿安静,呼吸平缓均匀。
她平日里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开朗乐观的样子,可她骨子里其实悲观又厌世,段融感觉得出来。
可是还好,以后日子还长,他总能把她治好。
段融把她抱起来,一步步地朝楼上走,放她在床上。她翻个身,嘴唇无意识地蠕动了两下,睡得很香的样子。
段融看着她,指腹在她脸上摩挲,声音低哑地跟她说悄悄话:
“以后你不用那么辛苦。”
“哥哥会挣很多很多钱,挣到的都给你,会把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全都买来送给你。”
“你只要好好待在我身边就行。”
……
次日沈半夏醒来,发现自己无名指上被人戴了枚戒指。
并不像之前那枚粉钻一样大得惊人,她手上的这枚是差不多总重三克拉的白钻,切割精美的白钻外缠着半圈柳叶形以碎钻点缀的藤蔓图案,很有设计感,钻石大小不会太夸张,平常可以戴。
沈半夏把戒指摘下来,放进床头柜上的戒指盒。等下了楼,把东西推到段融面前。
段融看她一眼,没有接,自顾自往烤好的吐司上抹黄油,抹好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怎么?”
“这个是你送的吧,”她说:“你收回去,我不要这个。”
“嫌小?”
“什么啊,”沈半夏把吐司拿起来咬一口:“无功不受禄,你干嘛总送我东西,我会过意不去的。”
“谁让你过意不去了。”
段融把戒指拿出来,硬是给她套上去。一个明明很暧昧的动作被他做得无比自然,好像他和她早就发展到了可以互戴戒指的地步。
“老实戴着,别摘。”段融语气霸道,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沈半夏的手指动了动,埋头吃了会儿东西,最后小小声地说:“干嘛非要送我。”
段融:“因为在追你。”
他云淡风轻地丢下这五个对她极有冲击力的字,起身去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倒了一杯放在她手边。
沈半夏没敢再看他,耳朵热了很久,温度一直降不下来。
回到房间,沈半夏想把戒指摘下来,又想到段融刚才不许她摘戒指的话,最后还是戴着出门,去了学校。
她平常几乎不会戴首饰,手腕上只有头绳。如今乍然戴了这么闪的钻戒,班里不少女生频频往她这边看,讨论起这枚戒指是最近很火的一款守护之星,超级难买,昨天才有消息说被一位神秘客人买走了,如今看来那客人很有可能是段融。
“段融好像真的很喜欢她。”女生们聚在一起讨论:“随随便便送的礼物都这么花心思。”
沈半夏听到了那些人的窃窃私语,她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看了会儿,段融确实对她太好,好到她根本就还不起。
就这么收礼物她很过意不去,想还他一样东西。太名贵的买不起,想来想去,最后去了一家陶艺店,自己动手做了一个白色圆形烟灰缸,拿礼物盒装起来。
晚上回去,趁段融不在,她悄咪咪地把东西放进了他的书房。
虽然有听说过段融在戒烟,但戒烟都是循序渐进的,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能戒掉。
所以送这个礼物也还可以吧?
沈半夏这么想着,出去的时候刚好撞见段融回来。
她心虚,低下头要走,段融把她扯回来,一直拉着她走到办公桌前。
段融把东西拿起来,拆开包装,拿出里面做工粗糙但勉强能用的烟灰缸。
看到东西的那一秒,他笑了声:“你做的?”
“……嗯。”
段融把东西摆在桌上。
从此那个烟灰缸就跟长在了他的办公桌上一样,再也没有被收起来过。
可沈半夏没有看到他再抽过烟,一次都没有,烟灰缸里始终都干干净净,就连一粒灰尘都被他擦得很干净。
沈半夏仔细回忆了一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确实没再闻到他身上有烟味了。他口袋里没有烟,倒是多出一包口香糖,偶尔会见他吃两片,脸颊缓缓地嚼。
原来是在缓解烟瘾。
不是都说戒烟很难吗,为什么他说戒就戒了?
沈半夏想不太明白。
她觉得自己送了个没用的东西,伤脑筋地想再送他一样东西。
东西不能很贵,还要实用,最好能每天被他带在身上。琢磨来琢磨去,她也只能想到袖扣了。
她叫了米莉一起去逛商场。袖扣预算被定在三千元以内,花的是她自己的钱,卖粉钻剩余的五百二十万被她好好地存了起来,等以后跟段融分开,她会把钱还给他。
至于手术费用掉的两百万,她也会在以后慢慢还。
最后买了一款白金色火焰形状的男士袖扣,莫名觉得这款样式很适合他,他戴应该会很好看。
“你也是真舍得,”米莉在一边说:“以前来买沙发,逛了几回你都没舍得买,现在给自己男人买个小小的袖扣,你能花三千块。”
米莉摇摇头:“果然男人不能碰,会让人变傻。”
沈半夏把礼物小心收起来,没说什么。
回到家,确认段融不在,她悄悄把礼物放进他房间。
后来再看到他,他衬衫袖口上换上了她买的袖扣。东西虽然便宜,用在他身上莫名显得矜贵。
沈半夏有点儿移不开眼睛,下来喝杯水的功夫眼睛不停往他袖口处瞟,只要想一想这件东西是她买的,心里就会烫一下。
段融看她一眼,往流理台边靠,手往后撑:“袖扣你送的?”
沈半夏点头。
“送个东西怎么总偷偷摸摸的?”
“谁偷偷摸摸了,我是看你不在,就先放你房间了。”
沈半夏看他,能看得出他的衣服、腕上戴着的手表、衬衫领上系着的领带,全身上下全都是在国内很难买到的高奢牌子,完全无法想象具体的价钱。他身上最便宜的东西,应该就是她送的袖扣。
“这个没有多少钱,”她尴尬地摸摸耳朵:“你不要嫌弃,我……我现在还是学生,挣不到钱,又不太好意思花家里的。”
“嫌弃?”段融笑了声,手突然捏住她下巴把她脸转过来,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极其无赖地亲了她一下。
“我只差没把它供起来了。”他说。
沈半夏怔了会儿,半天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抽了张纸巾擦嘴巴。
段融抄着手靠在流理台边看她,见她擦个没完没了,纸巾一张张地用,他挑眉,不满地啧了声:“你嫌弃我?”
沈半夏心还跳着不肯理他,直到感觉他的气息靠近,一股压迫感朝她袭来,她睁着大眼睛紧张地抬头看。
脸再次被捏住,段融虎口抵着她下巴,另只手撑在台沿,身体朝她弯,染了蛊的一双桃花眼盯着她看,声音放得低:“嫌弃也没办法,你只能忍一忍。”
他强势地亲过来,不是刚才蜻蜓点水地亲,他故意把她咬痛,舌头送进她嘴里不讲道理地扫一遍。
离开时沈半夏唇上满是被他亲出的水渍,他故意的。
段融带了薄茧的指腹从她唇上划过,擦掉她唇上的水光。
至始至终沈半夏没有任何推拒的意图,只是脸很红,心跳声很响。最后装出很不高兴的样子推了他一把,从他身前离开,噔噔噔地跑上楼拿了包下来,打算出门。
段融慢悠悠地在她身后跟着,拿过她的包拎在手里。她包里总带着很厚的刑法书,重量不轻。
沈半夏想把包接过来:“我自己拿就好。”
段融没让她碰到,把包换在另一只手里松松拎着:“沉,怕把你压得不长个儿。”
“……”
他又在影射她年纪小,沈半夏很不服气,更多是不想让他把她当小孩:“我都已经十八了,成年了,早就不会再长个子了好不好。”
“成年了?”段融别有深意地看她,目光将她密不透风地罩住,每经过她一处地方,她都觉得自己那里的皮肤被他眼神灼伤。
片刻后,听到他接下来加重其中某个字眼的话。
沈半夏脚下蓦地凝滞,心口倏地紧了下,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他在说什么。
“那能做成年人该做的事了。”
作者有话说:
65、治愈
话落, 段融手里的包咚地一声掉在地上,他把沈半夏猛地拉进怀里,手握着她腰, 低头吻她。
段融吻得很深,嘴巴有规律地张合着,捉着她舌头时轻时重地舔咬。
亲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身上燥得难受,手不可控制地从她衣摆下伸进去,往上走。
沈半夏口中溢出难耐的喘, 腿快要站不稳, 手只能把他搂住,抱住他脖子,头抬起迎接他的吻。
脚尖掂起,下一秒被他抱到大理石台面的玄关柜上。段融怕会冰着她, 不知道从那捞了个垫子过来, 垫在她屁股下。
沈半夏两条腿往下搭着, 腿分开, 段融的腿抵着她,唇密不可分地与她贴合, 舌头一下下搅着,一只大手揉捏着她。
沈半夏呼吸越来越困难, 口中发出的每一声都带了被他弄出来的媚意,眼角变湿。
再这么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沈半夏勉力让自己清醒, 手轻轻地推了推他,口中含糊不清地说:“段融, 不可以。”
段融又亲了她几下, 手拿出来:“那什么时候可以?”
沈半夏说不出来, 眼神躲闪着往下:“我有事要出去。”
“去哪儿?”
“图书馆。”
段融默了两秒,说:“行。”
每次她撒谎,都会说要去图书馆。段融并不挑破,问:“我带你去?”
“不用了,你公司应该有事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沈半夏怎么敢让他送,背上包跟他道了别,逃一样地跑了出去。
姑妈在医院里照顾沈文海,脸上有泪痕,好像是刚哭过。沈半夏问她,她只说没事。
整整一天沈半夏都留在医院,父亲的各项检查都已经做过,满足手术条件。只是史蒂夫医生说过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六成,存在手术失败的可能性。
沈半夏洗了条热毛巾帮父亲擦脸,听到有人吵嚷了几声,扭头看见贾旗在外面闹。
贾旗是沈莹的丈夫,成日里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自从被公司裁员后就待业在家,不肯拉下脸去找工作。
沈半夏每个月会按照护工的工资标准给姑妈钱,沈莹有一半都贴补给了贾旗。没办法,如果沈莹不顾贾旗,贾旗能带着家里两个孩子饿死。
这两年贾旗迷上了喝酒赌博,赌得虽然不大,可也已经快把家里掏空。沈莹每个月给他的那点儿钱根本不够他在外面挥霍。每次贾旗喝了酒就来医院找沈莹要钱,沈莹不肯给他就在医院里闹。
今天贾旗还带来了家里的两个儿子,争吵声和孩子的哭闹声乱成一团,已经有保安过来请贾旗离开。
贾旗大吵大骂,看见了病房里的沈半夏,指着她说:“半夏,你给我出来,长辈来了你都不吭声,你懂不懂礼貌!”
沈半夏帮父亲把手也擦了一遍,毛巾搁在一边,起身离开病房。
“姑妈,你去看着我爸吧。”她对沈莹说。
沈莹不放心地把她拉到一边:“如果他再跟你要钱,你千万不能给。我给他的钱完全够他生活了,是他都赌光了。”声音又压低了点儿,说:“这种男人就是个无底洞,不能再给他一分钱了。”
“我知道了姑妈,我会看着办的。”
沈半夏带着贾旗他们出了医院。
两个表弟脸上还挂着泪,沈半夏问他们:“你们饿不饿啊,要不要吃东西?”
两兄弟是双胞胎,分别叫贾一吉和贾一祥,今年六岁,长得像沈莹多一些,性格也像,没有沾染上贾旗的坏脾气。
“姐姐,我想吃肯德基。”贾一吉抬着头看她。
“好,我带你们去吃。”
沈半夏给他们点了餐,贾旗一副讨债的样子坐在对面,开门见山:“沈莹这几年给你们家当仆人一样伺候你爸,你每个月就给她仨瓜俩枣的这不合适吧。她可是你亲姑妈,你就是使唤个牲口也不是这么使唤的。”
“我给姑妈多少钱是我跟姑妈的事,跟您又有什么关系。”
贾旗突然拍了下桌子:“臭丫头你懂不懂礼貌,我是你姑父!”
“所以您这位姑父有任何需要我尊重的地方吗,我姑妈嫁给你吃了多少苦,你不去工作整天花她的钱你不觉得丢脸吗!”
“那是她该我的!她整天不回家就知道待在医院伺候你那个活死人爸,她还想再熬多少年?沈文海要是十年不死她就要熬十年吗!光是花在沈文海身上的钱有多少了你数过吗,你是不想好好活了,可我们家还想好好过!”
“花在我爸身上的钱全都是我自己挣的,没有用您一分钱,您着什么急?姑妈当年本来是有工作的,就是因为听了你的话辞职回家当家庭主妇,跟社会脱了节,再想去找工作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她是一直在照顾我爸,可我每个月都按市场上护工的价钱给她发了工资,如果不是这份工资养着你,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好好地跟我说话吗?你恐怕早就拿着破碗去街上要饭了!”
“臭丫头你再给我乱说一句试试!”
椅子发出刺啦一声响,贾旗起身想动手,沈半夏冷冷地抬起眼睛:“你是不是忘了我读的是法律,如果你敢打我一下,我能让你赔个底朝天你信吗!”
贾旗收回手,重新坐回椅子里:“是,你厉害,你是要当律师的人。既然你这么厉害,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一吉和一祥可是你表弟,是你为数不多的亲人,他们现在连学费都交不起了,你忍心看他们没书读吗?”
“他们学费是谁花光的你心里清楚。”
“是我花光的,那又怎么了。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两个没有书读了,这件事你要不要管,如果你说不管,那行,我现在就去学校给他们办退学。”
“适龄儿童父母应当依法保证其按时入学接受并完成义务教育,你让他们辍学属于违法,我同样可以告你。”
贾旗最害怕跟沈半夏这丫头交流,她看起来软弱好欺负,但其实性格十分倔强,动不动就把法律搬出来压人,贾旗曾经找她要过几次钱,每次都被她伶牙俐齿地怼回去,一点儿好处都没捞着。
“我是想让他们上学,可家里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贾旗开始用两个小孩做筹码,沈半夏这个人虽然没什么良心,但是对两个表弟还算关照:“这样吧,你把学费钱给我。也不多,两万块而已。”
“学费我会去学校亲自帮他们交,不用您操心。”
贾旗彻底没辙,胸口憋着气上不去下不来,后面干脆破罐子破摔:“你行,那这俩小孩你也替我看着吧。我老婆整天伺候你半死不活的爸,你替我家顾一顾小孩,这没关系吧。我在这边没活路,那我不待了,我走!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
贾旗头也不回地出了餐厅,丢下了贾一吉和贾一祥。两个孩子听多了这种话,至始至终都很安静地低着头吃饭。父亲经常当着他们面跟人吵架,他们早都习惯了。
只是把他们丢下来,这是第一次。
两个孩子眼里有泪涌了出来,一直在强忍着才没有掉。
沈半夏的少年时代过得不算好,不想让他们的童年也染上阴翳,强撑出个笑安慰他们:“没事,姐姐会好好照顾你们的。你们还想吃什么,我再给你们点。”
贾一祥抬头看她:“姐姐,我跟哥哥以后住哪儿啊。”
沈莹要照顾沈文海,基本就住在医院,只偶尔才回一次家。贾旗的话并不是心血来潮才说的,他真的收拾了东西离开家,不知道是去了哪儿谋生活。
沈半夏带着两个表弟回了医院,沈莹看一眼病床上的哥哥,眼眶立刻红了:“我还想看着他醒来的那天。”
“会的,等他醒了以后,我第一个告诉姑妈。”
沈半夏看看时间:“天都已经黑了,姑妈,你快回去吧,一吉和一祥该吃饭了,我会在这边看着的。”
“可你明天还要上课。”
“明天上午没课,我可以等到下午姑妈您过来。”
“半夏,”沈莹刚才没哭,现在忍不住哭了,把沈半夏搂进怀里,如一位母亲那样拍着她后背:“我可怜的孩子,未来一定会好的,都会好的。”
沈半夏也就是抱着未来一定会好起来的念头,才坚持到了现在。她并不是个幸运的人,从四年前父亲出事开始,生活里就是苦难比较多。但她还是让自己乐天起来,因为开心是过一天,不开心也是过一天。好好活着就总有好起来的希望,而死了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她每天都努力地听妈妈临终时的话,活得比夏天还暖和。
姑妈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沈半夏留在医院照看父亲。
天色慢慢转暗,她按亮屋里的灯,拉过父亲的手给他按摩。
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她拿出来看。
段融:【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了想,回复:【我今天住我朋友家里,你不用等我了。】
那边没再发什么消息过来,沈半夏把手机放回去,重新握住父亲的手。
“爸,再过几天就要手术了,你一定能醒过来的,对吧。”她深吸口气,压下喉咙里的酸涩:“如果你醒不过来,我一定会生气的。”
病房外,段融单手插兜站在虚掩的门边,透过门缝往里看。
女孩子的背影单薄又脆弱,让人心疼。
沈半夏以为照段融的性格,肯定要问她是在哪个朋友家里。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他问,反倒在快过零点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他的另一条消息。
沈半夏把手机划开。段融发来的一行字躺在两个人的聊天窗里。借着手机这一点儿微弱的光,她疲累的心在顷刻间得到了治愈。
段融:【明天早点回来,想你了。】
随着这句话的出现,手机顶部落下一颗颗星星,无一例外全都掉进了她心底,绽放出了璀璨耀眼的烟花,照亮了她昏暗无光的世界。
那天晚上,沈半夏在病房里守了一夜。她不知道,段融在医院楼下的车里待了一夜,跟她一样始终没有睡。
默默地守了她一夜。
作者有话说:
66、四叶草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没有出现任何这样或那样的意外。史蒂夫医生很尽心,几乎是赌上了自己全部身家在救治沈文海。
“病人各项指标都在慢慢恢复,我预想得没错的话, 三天以内他就会醒过来。”
史蒂夫摘掉口罩,用英文跟沈半夏交流:“后面一个月我会留在这边观察病人情况,会等他身体好转后再回国。”
沈半夏感激地鞠躬,史蒂夫医生拍拍她的肩膀:“不用担心,会好起来的。”
等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史蒂夫拨通了段融的电话, 用英文告诉他:“段先生,这边的手术已经顺利完成,我能用我的职业生涯向您保证,沈文海很快就能醒过来。”
那边咔哒一声响, 似是打火机滚轮擦动的声音。
“辛苦。任中卫那边还有没有再找过你。”
“他倒是没再联系过我, 对沈文海的病情也没有再问, 我估计他并不是特别关心沈文海会不会醒过来, 只是不想让您对这件事管太多。”
段融把玩着打火机,其实很想抽根烟, 他生生忍住了。打火机扔一边,嗓音寡淡地回:“行, 往后一个月还要再辛苦您,只要沈文海能痊愈, 我这边一定不会让您白忙一场。”
“谢谢段先生。”
沈半夏扒在窗户玻璃前看病房里的父亲, 已经有四年过去,时间久的让她甚至失去了信心, 只是一味习惯性地为父亲的病奔走。
如今父亲真的要醒过来, 过去她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有价值。只是她现在要想办法租个差不多的房子, 不然父亲醒来会没有地方住。
她找了中介看房,去了离医院不远的一处小区。刚好有户人家急着出租,房子是刚装修满一年的新房,条件很好,面积也大,足够一家人住了。
这边虽然属于郊区,房价总体还是很贵,尤其还是这种规格的。但对方破天荒只收比市场价低了八成的房租。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半夏谨慎地查了对方房本,看过合同,确认对方并不是骗子后才敢相信自己真的撞见了一桩好事。
签合同付钱,一套流程下来后对方给了她钥匙。交谈间知道她有个父亲在医院住着,需要有看护。
房东阿姨跟她提起:“我认识一位很专业的看护,做这行有十几年了,很能靠得住。而且她最近好像参加了一个社会慈善活动,需要免费看护病人满一年,会获得一个公益证书什么的。那证书对她挺重要的,她正为找病人的事发愁呢。你看要不要跟她联系一下,我有她电话。”
人倒霉的时候会一直倒霉,原来幸运的时候也会一直幸运吗。
沈半夏去找了那位看护,对方确实很专业,各项工作资质证书也齐全,承诺以后会负责照顾沈文海,期间所产生的任何非自然意外都会由她负责。
沈半夏肩上的担子轻了很多,晚上回了段融那边。
别墅里很安静,没有人在,她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捞过懒羊羊抱枕,脸枕在上面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家里依旧没有人,天已经黑了下来,没有开灯,只有远处亮着盏落地灯。
她在黑暗里想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她这种家里有一堆烂摊子的人,一定不能再留在段融身边。所以从现在开始,她需要跟段融保持距离,尽量不要再跟他见面。
听说男人并不是长情的生物,很快就能忘记上个喜欢的人投入到下一段感情中去,所以要让段融忘了她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门外有动静,好像是段融的车回来了。她立即跑到楼上,进了自己的房间关起门。
她去洗了澡,用毛巾擦了头发,准备去拿电吹风的时候听到敲门声。
脚步停滞在原地,睫毛抖了抖。她知道外面的人肯定是段融,这几天每晚睡前他总要过来见她一面,除非是太晚回来才没舍得吵醒她。
沈半夏意识到不能再这么下去,如果继续发展不知道会再发生什么。她是虔诚地许过愿,希望段融能爱她,但是现在她后悔了,她不认为活得一团糟的自己配得上段融的喜欢,起码现在伪装成假身份来骗他的自己不值得。
仍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她艰难地动了动唇,对门外的人说:“我、我已经睡了。”
“我知道没有,开门。”
沈半夏闭了闭眼睛,了解他这人一向霸道,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就不会容许别人说一个不字,只能小步挪过去,把门打开。
段融抬眼看她,她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肩头,胸前衣料洇湿了一小块。一张小脸上还沾着水珠,水润润得漂亮。
“你有事啊?”沈半夏尽量不带任何感情地问。
段融把她扯进洗手间,拿了电吹风帮她吹头发。
耳边响起呜呜的风,沈半夏想动可动弹不了,被段融压在洗手台前。她个子比他矮一个头还多,眼睛往前看,看到他修长的脖颈,脖颈里让人无法忽视的喉结。
她头发多又厚,不好吹,花了十分钟才吹干。段融手指插进她发丝,帮她疏理了几下,低头埋进她颈间吸了一口,唇贴上去咬,嗓音莫名缱绻:“怎么哪哪都香。”
被亲到的地方像过了电,沈半夏瑟缩着往旁边侧头,躲的动作很明显,下一秒脸被他掰回去:“躲什么。”
她又一次问:“你有事啊?”
段融从口袋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手心打开,一条闪着光的锁骨链掉下来。
沈半夏被晃了晃,两秒后才回过神,抬起眼睛看他。
“送你的。”段融散漫地说完,把她往怀里拉了一把,把项链给她戴了上去扣好,头发小心拿出来。
沈半夏垂头看,项坠是四叶草形状,设计得精巧漂亮,任凭哪个女生看了都要心动。
已经收了段融两枚钻戒,沈半夏实在不好意思再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你干嘛总是送我东西。”
她看着他的眼睛,话音里有些抱怨。段融自动忽略掉,把她肩头落的头发往后拨了拨:“因为要追你。”
沈半夏愣了愣,说不出其它话来。
段融两只手撑在洗手台沿,把她笼罩在身前:“你这么难追,我当然要用点儿心才行。”
如果沈半夏是正常地与段融重逢,他事先知道她的一切,了解她过了今天明天不知道会往哪儿走的生活,他再跟她说这些话,沈半夏肯定会幸福得晕过去。
但不是的,一切从刚开始时就是错的,沈半夏不管是自动还是被迫地撒了谎,现在造成的结果都是她自动地欺骗了段融,她没有资格能心安理得地因为段融这些情话而欢喜或雀跃,相反地,她越来越有压力。
段融对她的兴趣越浓,她越担心谎言被拆穿后造成的灾难性后果。
睡前摘了项链和戒指,把它们小心地收进盒子里。
实在睡不着,她翻到Z的微信,给他发了条“睡了么”的消息。
Z很快回:【没】
沈半夏:【我发现我犯了很大的错,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用假身份接近段融。他对我太好,让我很有压力。】
段融洗完澡后收到了她这条消息,擦完头发的毛巾扔一边,他往床上坐下来,在聊天框里打字:【为什么要有压力?】
小骗子:【我一直在骗他,他不应该对我一个骗子这么好。】
Z:【他或许不在乎你骗不骗他,就算知道你在骗他也会喜欢你。】
小骗子:【怎么可能,世界上不会有这么蠢的人。】
段融额发上坠着水珠,积累到一定重量后掉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影响了打字。他拿指腹擦掉,眸光动了动,重新打上一行字:【或许就是有这么蠢的人。】
沈半夏跟Z聊了很久,一直到自己睡着。
Z有种很神秘的魔力,跟他聊天的时候很轻松自在,总有无尽的话题能想起来,不会冷场。如果不是因为太困,两个人能一直聊到天亮。
又迎来周末,吃完早餐沈半夏要去医院。段融往她身上撂了好几眼,问:“项链怎么没戴?”
“跟我这件衣服不太搭。”
她说了个比较合理的借口。确实不太搭,天气转冷,她今天穿了件浅咖啡色粗针套头毛衣,高腰修身牛仔裤,头上搭配了米色贝雷帽,透出很浓的慵懒感,精致又可爱。
段融没有针对项链说什么,目光落在她左手,她乖乖地戴着戒指,没有摘下来。
段融被一定程度上取悦,倒了杯牛奶给她。
她一边喝牛奶一边找Z聊天:【今天突然降了十度,外面应该很冷。果然京城只有冬夏,没有春秋。】
段融拨开手机,看到她的消息。明明他就跟她坐在一起,她不跟他说话,倒会找一个她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男人瞎聊。
心里窝了一团火,段融好不容易压下去。毕竟是他选的老婆,他怎么样都得宠下去。
Z:【出门多穿点儿,别冻着。】
沈半夏唇角浮起个笑,手指如飞地打字:【我知道了,你也要穿多点。】
段融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不满的长叹,沈半夏奇怪看他,看完没理,继续跟Z聊天:【我要去看我爸爸了,医生说这几天他就会醒。可我很怕会有意外,他会醒不过来。】
段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有什么事都瞒着他,可不管有什么话都跟Z说,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里。
咽下对自己创造出的另一角色的醋意,段融咬着后槽牙继续哄他的小女孩:【他一定会醒,别担心。】
作者有话说:
每章不是没有进度,这些都是必要的进度,如果确认心意后就立刻掉马、掉马后所有事情全都紧锣密鼓讲清楚、然后飞速在一起,这太急了。这个故事没有那么急,段融和半夏之间的每一步都是他们必须要经历的。女主也不是别扭,她是煎熬,尤其是在不得不骗段融的钱后,她对自己产生了厌弃,所以才不敢接受段融的喜欢,怕身份曝光后会得不到段融的原谅。如果她知道段融喜欢的一直都是她本身,她的心结就解开了。这期间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循序渐进地来。
这个过程的话差不多再有六、七章内容就可以了,这几章里有些事情要发生,有甜有虐,是男女主坦诚相待的必要经过,经过这些事会自然过渡到两人恋爱。
67、出走
沈半夏离开家去了医院, 段融换了辆平时没有开过的车,在后面默默地跟着她。
到了病房门口,沈半夏做了很长时间心理准备, 抖着手把门推开。
病房里有四个人,史蒂夫医生、沈莹、新请的护工,以及坐在床上正跟医生交流的沈文海。
沈文海醒了,他没有再继续不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而是清醒了过来, 正常地跟人对话交流。
沈半夏觉得自己在做梦。
沈文海扭头看她。女儿已经长大, 个子变高,出落成了十八岁的亭亭玉立的女孩。
沈文海一眼就认出了她,朝她叫:“半夏。”
沈半夏过去,哽咽地喊他:“爸”。
她高兴得一直哭, 眼泪不停往下掉。沈文海粗粝的手抬起来帮她擦眼泪, 含着泪笑了笑:“快别哭了, 我女儿的眼泪都是珍珠, 掉出来多可惜。”
沈半夏就也笑,没有再哭了。
她很认真地跟史蒂夫医生道谢。史蒂夫说了一遍以后这几年照顾病人的注意事项, 又开了些药让护工去拿。
沈文海的精神看上去还好,只是现在还不能下床走动。他往外看了一圈, 奇怪问:“半夏,你妈妈呢?”
沈半夏不知道该怎么说妈妈已经去世的事, 旁边沈莹抢先道:“嫂子有事没来, 你也该知道你住院这几年,都是嫂子在撑着这个家, 平时特别忙。等她抽出时间, 一定会赶着过来看你的。”
沈文海点点头, 没有再问下去。
他的身体各项状况还不是很稳定,需要再在医院里观察一段时间。护工把他照顾得很好,沈莹和沈半夏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过来看他。
只是一直都不见他的妻子陈筠。
慢慢地沈文海能猜到点儿什么,陈筠的性格他很了解,不可能会抛弃他跟女儿改嫁,唯一的可能就是已经不在了。
他想知道陈筠是怎么不在的,等沈半夏过来看他,他十分平静地开口:“我知道你跟沈莹都担心我的身体,怕我知道消息以后会受到刺激。可我已经差不多都猜到了,你妈妈她……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沈半夏正削一个苹果,闻言拿刀的手顿下来,头低着。
“我不会再出什么事的。半夏,你告诉我,你妈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是怎么走的?”
沈半夏想再瞒已经瞒不下去了,忍了忍喉咙里的涩意,说:“是一年前,她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平常又没日没夜地加班工作,有一天突然发病,没有抢救过来。”
沈文海胸口憋着一口气,半天才呼出来。眼睛已经红了,硬撑着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是我对不起你们。”他说。
“没有,那是场意外,谁也不知道你会在去公司的路上发生车祸。”
“不是,是我的原因,如果不是我太倔不肯服软,以为自己能把事情解决……”
沈文海说到一半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问她:“那你这一年是怎么过的?沈莹说你考上了政法大学,你一个女孩子,怎么突然要学法律了?”
“当律师会很挣钱。”
“可是你不是在学钢琴吗?”
“我不想学了,太无聊了。”
沈半夏把苹果削好,放到父亲手里。
沈文海没再继续问。视线往下,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戴了枚戒指。而且不是普通的戒指,那是一枚价值不菲的钻戒,普通人很难买得到。
“半夏,你谈恋爱了?”他问:“戒指是谁送的?”
因为段融那个人掌控力太强,每天都要检查沈半夏有没有好好戴他给的戒指,久而久之她养成了习惯,轻易不敢把戒指摘下来。
“啊……这个、是我戴着玩的。”她说。
“你以为爸爸老糊涂了,认不出来这是什么戒指?这个牌子很难买,价格也不是普通人能承担得起的。你老实告诉爸爸,是不是谈恋爱了?男朋友送你的?”
她只能承认:“……是。”
“我也能理解,你已经十八岁了,可以谈恋爱了。可这个年纪其实还很小,心智不是特别成熟。你谈恋爱我不反对,只是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我知道。”
“还有,这个礼物太贵重了,你如果只是跟那人谈恋爱的话最好就不要收。他愿不愿意送你是一回事,你能不能收是另一回事。我们家现在虽然艰难,可我们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骨气。他送你一些普通礼物这没什么,这个戒指太珍贵了,你最好给人还回去。以后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住我的话,无功不受禄,我们又不是乞丐,绝对不能白白接受别人的恩惠,听到了吗?”
沈半夏点头:“我知道了。”
“那男孩能送你这个,他家里条件肯定很好,我们跟他没法儿比。但你也不用太有压力,你从小该受的教育我跟你妈一样也没让你落下,是我们家出了事才连累了你,真要比起来你不比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孩差。”
沈文海不放心女儿,忍不住多唠叨了几句:“那男孩要是真对你好,你就好好跟他在一起。要是他没想跟你走太远,或是他家里对你有什么意见,你要记得及时脱身,不能陷进去太多。爱情是很重要,可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你年纪还小,可以多谈几次恋爱,每次谈恋爱都要记住我的话。”
沈半夏算得上乖巧,从小到大没有犯过什么错,沈文海和陈筠很少会对她进行说教,除了之前她莫名从家里偷了十万块钱。
但是沈文海生病以前,女儿明明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现在突然就成年,还交了男朋友,他表面上很开放不会反对,可心底还是有种自己家种的好白菜要被外面的猪拱了的痛惜感,不免要多说几句。
他以为沈半夏现在交往的肯定是跟她差不多年纪的男生,最多只是大个两三岁。沈半夏更不敢让他知道,他口中的“那男孩”其实是个比她大七岁的成熟男人,而且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走到谈恋爱的那一步。
反正以后她跟段融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她没有纠正父亲。
“你赶紧回学校吧,不要总是来看我了,”沈文海把她往外赶:“你学校离这那么远,跑一趟多费劲。以后一星期来看我一次就行了,这有护工,还有你姑妈三天两头也会来,不用担心我。你学校有课,别总是往外跑,有时间就多跟朋友出去玩玩。”
沈半夏一一应了。
她离开医院,把手上戴的戒指摘了下来放进口袋。后面有人叫她,她扭过头。
是戴了口罩帽子和墨镜的万珂,深秋的季节里她穿着皮夹克,超短包臀裙,打扮得个性大胆。外形太过靓丽,过往的人总是会往她身上看。
万珂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冲着沈半夏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跟我去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吧。”
万珂带她去了附近一家咖啡馆,挑了角落里的位置。
万珂慢悠悠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没有加一点儿糖的咖啡很苦,她若无其事地咽下去。
“你知道吗,”万珂开口:“段融喝咖啡也不喜欢放糖。他还有很多习惯我都知道,比如很不喜欢吃甜的东西,抽烟只抽一个牌子,酒量很好,千杯不醉,但是不喜欢喝酒。有洁癖,最讨厌跟人有身体接触。”
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顿了顿,抬眼精准地看向对面的沈半夏:“除了我。他常说我身上很香,有鸢尾的味道。尤其是这里……”她把一件女士夹克往外脱,里面是件黑色背心打底,肩头露出来,她锁骨下的一行花体字纹身也露出来。
那里是经纹身师的手设计得精美绝伦的一行拼音:Duanrong。
这行纹身在她高三的时候刻上去,这处皮肤薄,她对纹身的痛感又强烈,过程里她疼得掉了很多眼泪。
但万珂并不后悔,她就是要把段融的名字刻进自己骨血,让自己时时刻刻都能记得他。
“这里他亲过很多次。”
万珂继续拿真假难辨的话刺激沈半夏,说完以后开始得意洋洋地欣赏她脸上的表情,企图从她脸上找到嫉妒、不甘、痛苦,所有这些她曾体会过的感情。
沈半夏一直都十分冷静,甚至能称得上淡漠,好像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心里。
“你说完了吗,还有什么要说的你可以一起说。”
沈半夏不想琢磨她话的真假,更没有兴趣跟她讨论这些。知道她今天过来肯定是有别的事情要说,提起段融只是为了满足她一贯的虚荣心而已。
沈半夏并不上当,万珂的虚荣心大打折扣。她把夹克重新穿好,纹身遮住:“你刚去医院是去看什么人了啊?”
没有等到沈半夏的回答,只是如愿在她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万珂笑了笑:“那人是你父亲吧,好像病了很久了。让我猜猜,你假扮康老爷子的外孙女跟段融订婚,一定拿到了不少钱,有了这些钱才能帮你父亲治病。我说的对不对啊?”
万珂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得意地欣赏沈半夏现在的表情。这丫头太棘手,之前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在跟她的冲突中得到一点儿便宜,今天终于能出口气。
“你骗了段融这么久,肯定拿到了不少好处吧。段融那人我很了解,就算是他落魄的时候都从来没有小气过,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他都会买给我,更何况是他现在。你找他算是找对人了,他随随便便施舍给你这么点儿东西,”万珂比了个指甲盖的大小:“都够你这辈子花的了。”
沈半夏攥了攥手心:“你专门来找我跟我说这些,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来告诉你,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现在一清二楚。之前是我小看你了,让你在晚宴上出了场风头。这种事情会发生一次,你猜还会不会发生第二次?沈半夏,你有把柄在我手里,以后怎么戳穿你什么时候戳穿你全看我的心情,你如果识相就离段融远一点儿,拿着你的钱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万珂说到后来变得激动,胸口强烈地起伏着:“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段融他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如果你再敢继续勾引他,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以前我当你还真是个人物,给你留了几分面子,谁知道你其实就是个骗子而已。”
万珂的话越来越难听:“别忘了我是混娱乐圈的,最懂利用媒体那一套。只要我一句话,我能让你把脸丢尽从此再也不敢见人!如果你还想好好生活,你就不要痴心妄想能跟段融在一起,你跟他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你就是下辈子都没资格碰他一根手指头。”
万珂以一种绝对胜利者的姿态抱着双臂,高扬着下巴俾睨着对面的人。
沈半夏受了一顿劈头盖脸的羞辱,刚才的恐惧反倒慢慢地没有了,心里越来越平静。她甚至不屑地冲着万珂冷笑了下。
“你说段融是你的,他承认了吗?如果没有,那我建议你去医院好好看看脑子,别整天做白日梦。我有没有资格跟段融在一起,不是你说了算的,那是我跟他说了算。你既然这么恨我,用媒体威胁我,那你尽管去。你说混娱乐圈的不好惹,我会让你知道学法的人更不好惹,你能让我声名狼藉,我就能让你身败名裂!”
沈半夏推开咖啡馆的门走了出去。
秋风萧瑟,万物凋零,路边不知名的树随着一阵风落下仅剩的几片叶子。
沈半夏不知道自己应该落在哪儿。
她回了家,别墅里有工人在往客厅搬一台钢琴。
沈半夏看了一会儿,问葛梅:“钢琴是谁买的?”
“是段先生,他说是要送给你的。”
这已经是段融送给沈半夏的第四样礼物。他说要追她,就真的有在用心追她,每晚都会跟她说晚安,早上会亲自给她准备早餐,每天负责接送她去学校,她给他手工做的烟灰缸一直好好地留在他的书房,送他的并不是很名贵的袖扣他每天都有戴。
现在又从蛛丝马迹里猜到她其实并不能完全放下弹琴的梦想,买了架钢琴给她。
葛梅让她试弹钢琴,她摇了摇头,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在床上躺了会儿,这张床很软很好睡,第一晚住在这里的时候,一种世俗的对于物质的满足感将她包裹起来。但这里毕竟不属于她,她不能继续待下去,害得段融把心思和时间全浪费在她身上,而她又不能给予回报。
父亲今天对她说的话萦绕在她脑海:我们又不是乞丐,绝对不能白白接受别人的恩惠。
如果之前段融对她的照顾,是她以康家血脉的身份跟他联姻这件事对两家带来的巨大好处的回报,她还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现在事情有了很大的变化,段融不再单纯拿她当年纪很小的未婚妻来对待,他对她产生了一定的感情。
沈半夏可以骗这世上任何人的任何东西,唯独不能欺骗段融的感情。
她找出行李箱,简单收拾了下东西。要拿走的不多,这间房子里的大部分都是段融给她准备的。她孑然一身地来,如今又要孑然一身地走。
跟严琴发了条消息,告知对方自己明天就会从段融这里搬出去,希望她能帮着说服段融。
她最后一次站在露台上往外看,等段融的那辆黑色莱肯开回来。自从住进来后,她习惯性等他回来以后才会睡觉,不然总会睡不安稳。
可那天晚上段融并没有回来,她的手机里收到了他今天会在公司里住的消息。他最近总是很忙,加班都是常事,人们只知道他在商场上无往不利,手段奇诡,忽视了他私下里做出的努力。
沈半夏没有给他回复,她已经决定要走,就必须走得干干净净,不能拖泥带水。
次日一早,她提了行李箱下楼,把段融送的戒指和项链、这边的钥匙放在钢琴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回了自己租的公寓,之前买的床已经送到了,有些硬不好睡,她不免要跟段融别墅里的床比较,心里一阵无力感。
人大抵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她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很快就说服了自己,这才是她应该有的生活。
她躺在偏硬的床上给段融编辑了条微信。
【对不起,我没有跟你商量就搬走了。其实我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好,将来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其实是个很糟糕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消息发过去,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把手机搁在一边,等过半个小时故作随意地拿起来,发现手机里仍旧干干净净,段融没有给她回消息,也没有打来电话。
心猛然坠了下,像是从很高的云层一脚踩空,无尽的失落失望一齐打过来。
人真是复杂的生物,故意躲着他不敢见他的是她,如今看到他没有坚持找她后心里失落的还是她。
真是想打自己一个耳光。
米莉知道了她从段融住处搬出来的事,过来找她。两个人再一次一起去逛家具城,沈半夏终于咬牙买了个沙发回来。
米莉惬意地在新沙发里躺下来,问她:“你真的不要段融啊,那可是段融啊!就算不图他钱,图他脸都赚翻了好吗。既然他对你有意思,那你就顺水推舟跟了他得了,干嘛想那么多啊。”
沈半夏把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塞进冰箱,手机在一边流理台上放着,她瞄一眼,又瞄一眼,最后还是忍不住打开看了看。
段融依旧没有联系过她。
“他对我的意思又不是很多,”沈半夏赌气似的:“很快就没有了。”
“你对自己太没自信了。”
米莉顺手拿了茶几上的苹果啃了口:“不过也对,任何人面对段融都会没自信的。他长得就不像个专情的人,不滥情就很难得了。如果以后谁能收了他,我绝对跪下给人磕三个响头。”
沈半夏把手机摁亮又熄灭。一直等不到段融的消息,她心里那点儿患得患失感更强烈了。
像段融那样的性格应该不太有耐心哄人,她既然一言不发地走了,他索性就放弃她了,反正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有的是漂亮姑娘主动朝他贴上去。
这样一来,等到明年夏天时间一到,他们的婚约就会自动取消,两个人彻底归为陌生人。
之前段融总是会在将近十一点的时候跟她说晚安,今天没有。沈半夏一边觉得这样的发展其实是对的,一边又矛盾地陷入失望中。
已经很晚了,沈半夏躺在床上,打算按灭手机的时候,在她另一个工作用的微信账号里,收到了来自Z的一条消息:
【晚安】
作者有话说:
是转折点,半夏自从为了父亲的手术费找段融要了那颗粉钻后就一直有很大的精神压力,没办法原谅自己,所以注定会承受不住良心的谴责选择离开段融,而段融有自己的办法让她回去,也只有段融能解开半夏的心结。
小虐一下不会太久,虐后高甜,恋爱和内个情节在路上了。
68、温暖
沈半夏的生活里没有了段融。
并不知道严琴跟段融说了些什么, 看样子是很管用的,段融没有针对她的不告而别有任何不满,也没有过来找她的意思。
但沈半夏又想, 段融之所以会这样平静,或许也跟他对她只是一时兴起,而其实并没有太深的感情有关系。
沈半夏一方面觉得难过,一方面又安慰自己,如果真是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她确实配不上段融的喜爱。
她基本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正常地上课、背拗口的刑法书、做永远都做不完的试题,偶尔去平忧事务所上班。
父亲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如今在做复健,估计很快就能摆脱轮椅正常地行走。他已经不再需要高昂的进口药, 沈半夏的压力小了很多, 凭借着上班挣到的钱可以保证基本生活。
卖掉粉钻剩余的520万她始终没有动过, 会等合适的时机还给段融。
整整两个月过去, 从深秋过度到寒冬,她没有再见过段融, 没有再跟段融有过任何联系,再收不到他发的一条“晚安”。她跟Z的联系倒是更密切, 每天都会收到他的消息,两个人一有时间就会聊天。
她莫名对自己不认识的这个男人有好感, 但总也不能把他约出来, 看看他到底是谁,长什么样。
再过半个月学校会进行考试, 一直对她青眼有加的邱茹老师把她叫了出去, 给了她一套试题, 让她回去好好研究透。
邱茹对班里成绩比较好的学生都会进行特殊关照,额外给他们开小灶授课。
沈半夏接过卷子后就装进了书包。
当天晚上,自习课,她打算把卷子拿出来看,从外面走进三四个黑着脸的学校管理层领导,让班里的人全都从位置里站起来,他们要进行突击检查。
这种事在学校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沈半夏一头雾水地放下书包起身。
几个领导从第一排开始进行搜检,一路查到最后一排沈半夏的位置。
打开她的书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地倒出来。随着一阵响声,厚厚的法学书掉出来,文具袋掉出来,几支笔掉出来,邱茹给她的一套试题也掉出来。
负责搜捡她书包的人把试题拿起来,只看了一眼脸色就瞬间变了,目光再放在她身上时多了一层明显的“想不到你是这种人”的一锤定音的厌恶。
……
邱茹给沈半夏的试题并不是普通试题,而是学校下周针对法学院学生考试要用的真题。
现在这套试题出现在了沈半夏的书包里。
政大一向以管教严厉著称,事情出来以后闹得很大,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几乎整个学校的人全知道了,又因为沈半夏身份的特殊性,有一些早就看不惯她的人把事情经过发到了网上,标题上带了段融两个字,以此来吸引足够多的流量:
《段融未婚妻沈某偷窃政大真题,已被学校勒令退学!》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件事对天晟集团产生了一定影响,公司股市出现动荡。但也只是很小的波动,而且被极快地压制下去,天晟那边的公关反应得很迅速,并没有让这些消息在网上流传太久。
只是沈半夏这里依旧麻烦丛生,学校里的管理层来找过她一次,让她主动承认错误,上交悔过书,话里话外也有让她做好被学校开除的准备。
沈半夏没法做这样的准备,学校是她好不容易考进来的,为了供她高中三年读书,母亲陈筠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她凭什么要因为别人的陷害,放弃掉自己大好的前程和苦读十年才考上的学校。
晚上六点,学校北门停着一排校车。沈半夏一辆辆找过去,最后在其中一辆里看到了坐在后排的邱茹。
邱茹是位还算年轻的老师,今年三十岁,因为在校成绩的出色,在博士生毕业后直接被留校任教。平时跟学生的关系很好,是人气很高的任课教师。
沈半夏直接走到她那边:“不知道我是做了什么事让老师这么讨厌我,或者你是收了谁的好处,那点好处足以让你昧着良心陷害我一个学生。”
邱茹一副懵然的样子:“半夏同学,老师理解你现在很慌张很着急,但你也不能乱打一耙随便污蔑人啊。老师倒想问问你,你是跟老师有什么仇吗,怎么偏偏就来找我的麻烦,说是我陷害了你呢?老师平时对你也算得上器重吧,半夏同学啊,人不能这么恩将仇报的,太让老师寒心了。”
“您没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最好你这次能得逞,把你做过的丑事都捂好。只要我没被赶出去,我保证离开学校的人一定是你,到时候你别来求我。”
沈半夏下了车,邱茹气得指着她跟车上的老师说:“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有她这样目无尊长的人吗,简直不像话!要现在的学生都像她这样,这社会还有什么希望,简直是要烂透了!”
……
沈半夏狠话放得痛快,但其实并没有具体的办法能解决现在糟糕透了的局面。
邱茹故意在一处监控死角给她卷子,甚至在给她卷子的时候,邱茹戴了厚厚的手套,防止会遗落指纹。沈半夏没有未卜先知地录音,根本就找不出证据证明是邱茹陷害的她。
学校给她下发了最后通牒,让她在三天内上交悔过书并申请主动退学,否则会有更严厉的惩罚等着她。
她到底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女生而已,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解决目前的困境,想来想去,她只能厚着脸皮找了严琴,希冀严琴能帮她度过这个难关。
严琴在电话里告诉她:“政大的纪律是出了名的严格,不会容忍学生有任何道德上的污点,更何况你这件事还涉及到了偷试卷。我跟政大校长虽然认识,也能说得上几句话,但很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面。”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沈半夏最后的希望也熄灭:“我知道了,打扰您了。”
“不过,有个人可以帮你,”严琴赶在她挂电话前说:“你去找段融。这种事对段融来说不值一提,他有的是办法能处理好,别管是走正道还是邪道,总归是能帮到你。”
沈半夏考虑了一下午的时间。
现在学校她已经不能再去了,每天只能待在家里消磨时间。窗外不知不觉下起了雪,染白了楼下一棵很有年头的榕树。
她穿了外套,围上围巾戴上毛线帽,踩上雪地靴出门。
搭车去了很久没有去过的段融居住的别墅,里面并没有人,葛梅和李管家都不在,段融也不在,按了门铃后一直听不到回应。
雪下得越来越大,她不过站了一会儿,毛线帽上已经落满了雪花。她怕冷,冻得牙齿打颤,脚快没有知觉。
她在门口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身体紧紧蜷缩在一起。手里握着手机,她没有勇气给段融打电话联系他,很怕自己的消息会再次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复。
……
段融过去两个月一直待在国外处理一桩收购案,事情顺利解决后搭私人飞机回京,飞机落地时是晚上七点。
崔助理过来接他,回去的路上把公司管理层最近发生的变动跟他说了一遍。大体都在段融预料之中,段向德见他近两年风头太过,果然坐不住要清理他的人了,开始全心为段盛鸣铺路。
这些事段融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处理,暂且还不想管,打断了崔山的话,没让他再继续说。
崔山借着后视镜看了看他,小心问:“段总,半夏那边要不要派个人去处理。听说事情还挺严重的,学校确认是她偷了试卷,要给她退学的处分。她一个小女生,现在肯定很慌。”
段融靠在椅背上,头往后仰。闻言脸上表情细微地动了下,过了会儿,淡声开口:“先不用。”
崔山心里愈发奇怪,段融一向很关心沈半夏的事,连一点儿委屈都不肯让她受,为什么这次却在明知道她有了麻烦的前提下,还是表现得无动于衷。
崔山有些想不通。沈半夏被陷害的消息在昨天就已经传到了段融耳朵里,段融会从国外回来得这么快,难道不是为了要帮沈半夏撑腰吗?
车子开到一处红绿灯时,崔山听到段融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运筹帷幄的决断:
“这次我要让她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
车子开回别墅,段融从车上下来,一眼看到紧紧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坐在门口的沈半夏。
她毛线帽上满是白色的雪,披在肩头处的头发上也有,两只手已经冻得通红,睫毛上甚至凝结了细碎的冰。
她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段融眸光发沉,瞬间怀疑起自己有必要为了让她主动回来,而在明知别人设了陷阱欺负她的前提下,依旧要等她主动找过来才肯帮她吗?
可他如果不这样做,他怕哪天再从外面回来,家里再一次找不到她人。
只有手机里躺着一条她不告而别的消息。
夜幕下,漫天大雪中,段融朝沈半夏走过去,停在她面前。
沈半夏的眼珠动了动,头抬起来,依旧清澈的眼珠看向他。
她每呼出一口气就有白色的雾飘出来,唇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血色,鼻子很红。
“段融哥哥,”她的声音抖着,气息很弱地叫他,眼睛里含着泪:“你还愿意带我回家吗?”
两个人目光相接的第一秒、第二秒、第三秒后,段融朝她俯下身,温暖的双手圈住了她冰冷的身体,把她从地上托抱起来。
门口的锁叮地一声开,两扇铁门缓缓开启。沈半夏身上冷得像冰,段融把这块冰圈揽在怀里,用身体暖着她,抱着她穿过院子进了房间。
外面冰天雪地,里面温暖如春,暖气开得很足,沈半夏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她太贪恋段融身上的温度和气息,双手一直搂着他。刚才身上发僵,手没力,等恢复些温度后立即收紧胳膊,脸往段融颈窝里蹭。
他身上好暖好香,两人分开的这段日子,她每天都在想念。
作者有话说:
69、慰藉
沈半夏不肯松手, 段融直接把她抱到了二楼,送进盥洗室,一只手从她大腿根处拿开, 调了合适的水温放满浴缸。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也不舍得放开她,一直都抱着她。
沈半夏把他搂得很紧。
段融把她搁在洗手台上,开始给她摘她戴着的帽子和围巾,脱掉她的外套。
她里面穿了件毛衣, 再里面是件吊带打底。
段融把她毛衣撩起来了些, 她这时候终于有些害羞,呼吸变紧。
段融收回手,把她从洗手台上抱下来:“剩下的自己脱,洗完澡出来找我。”
他替她关上房门, 去了楼下。
沈半夏把自己剥光, 身体浸入温热的水里。这边的一切都没有变, 还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 看得出每天都有人过来打扫。
她洗了澡,去衣帽间找了衣服穿。这里夏秋两季的衣服被人往后放, 冬天的衣物添置了很多。
就好像她一直都在这里住一样。
沈半夏下了楼,段融在阳台上坐着打电话, 侧对着她。
他拿着手机的手清瘦修长,手背上青色的筋络向下延伸至衬衫袖口, 袖口上依旧别着她送的火焰形袖扣。旁边立着盏落地灯, 光把他深棕色的头发照出了绒绒的光晕。
注意到她,段融朝她看过来一眼, 又在电话里说了几句什么, 挂断, 朝她这边走过来。
随着他越来越近,沈半夏没来由地紧张。刚才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太久,身体的麻痹导致了情绪的麻痹,即使被他一路抱回来都不觉得有什么。
在浴缸里泡了那么久,整个人回温后心脏重新开始正常地跳动,会因为两个人太久没见面,被时间和距离酝酿出重见他后的不知所措感。
沈半夏避开他的视线,手心蜷了蜷,又打开。往旁边看了眼,刚好看到前面有架钢琴,钢琴上放着钥匙、两个首饰盒,首饰盒里分别装着项链和戒指。当初她走的时候把东西搁在哪儿,现在它们就还在哪儿。
段融在她旁边停下。她身上有香味,是沐浴液和奶香中和在一起的味道。细密又长的头发铺在背后、肩上,柔软地搭在她脸颊两边。
女孩长发雪肤,清透动人,两只眼睛大而明亮。
刚才她两只手冻得通红,搂着他脖子时不停打颤。现在已经恢复了温度,细白的手上恢复了红润。
段融眉心松弛了些:“什么事,说吧。”
段融果然知道她会厚着脸皮回来,肯定是有事要求他。
沈半夏喉咙里滚了又滚,低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段融一声不吭听完,目光始终放在她脸上。
她明明委屈得不行,眼睛红着,可还是竭力忍着没有泄露太多情绪,只在说到学校勒令她必须退学的时候声音哽了下。
段融一直看着她,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拿在手里转,在她这声哽音后他的手指蓦地停了下来。
他从来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所有决定,外界总说他寡廉鲜耻,心思狠毒,其实并不全错。自从被父母抛弃,这世界上很少有他在乎的人,他的心肠变得一天比一天冷。
他确实就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折手段的人。所以他在听说沈半夏被人设计陷害后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帮她,他要等她主动找过来。
就在她这声没有压制的哽音后,段融有了五秒钟的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对她。就算是从知道消息到现在只拖延了两天,他也会心疼她承受了两天的煎熬。
可他已经等到现在,沈半夏如他所想自愿回到他身边,不管他这么做是对还是错都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他算计人心算计利益那么多年,知道人最不能做的就是回头看过去然后说一句“我好像做错了。”
目光仍旧堂而皇之地落在她身上,段融淡声开口:“我可以帮你。”
沈半夏的眼睛亮了亮,直到他说出这句话后,才终于抬起头看他。
“有个条件,”他云淡风轻又不容置喙:“你要搬回来跟我住。”
真的听到这句话,沈半夏开始意识到之前他的不闻不问只是假象,他只是不想做没用的事,在等她自己回来而已。是,这才符合段融的手段和个性,他从来不会说没用的话,只会做有用的事。
沈半夏既然来求他,事先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
“好。”她低下头,回答。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能离开我身边。”
“好。”
“不管我送你什么你都不能拒绝。”
“好。”
段融说什么她都回答好,她没有能力再承受生活上的打击,政大对她很重要,顺利从政大毕业对她很重要,被退学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结果。但她的力量太渺小,根本对抗不了这个世界,只能卑微地回来找他。
沈半夏往前走了走,拿过钢琴上的首饰盒,从里面拿出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举起来给他看。
段融发现这丫头吃硬不吃软。
她就得是被生活逼到绝境才会乖乖地听话。
段融牵过她那只手,拇指指腹在她戴着戒指的手指上摩挲了几下。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她虽然回来了,也肯听话,却是他用不正当手段逼回来的,他不觉得光彩。
但是也没办法了,不光彩地得到和光彩地放人走,他宁愿选择前者。
外面的雪变得小了,院子里新培植了几株红梅,如今开得正好,在雪天里美得晶莹剔透。
沈半夏把手抽出来:“我、那我上去休息了。”
段融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她转身的时候往前走了半步,挡住她。她感受到属于他身上的压迫感,睫毛颤了颤,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有件事还没问你。”
段融的声音跟他人一样,带着让人没办法忽视的压迫感。
沈半夏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而在段融把她堵到钢琴前,抄在裤子口袋里的左手撑在她身体旁的琴盖边沿,说话时将温热的气息带到她耳侧时,她全身都麻了一下。
“还没问你,”段融的语气不再生冷,声音很低,几乎是在用气声问她:“这么久不见,你不想我吗?”
在段融的那句话后,屋子里的气氛陡然发生了变化。
沈半夏靠着钢琴才能支撑住自己,手指攥住琴盖,用力到骨节泛白。嗓子里发痒,说不出话来,不敢弄出一点儿声音。
段融没有立刻离开,反倒极缓慢地在她那片红透了的耳垂上吻了下,感受到她细小的战栗。
“可我很想你。”
他哑声说完这几个字,起身,左手重新抄进裤子口袋,脸朝楼梯那边侧了下:“上去睡觉。”
沈半夏怀揣着疯狂跳动的心脏,拖着两条酸软的腿跑走了。
进了房间,她把自己摔到床上,被子蒙住头,手死死地按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一整个晚上都陷在无措的心动中,就连梦里都是段融,他就站在她身边,朝她低下头迁就着她的身高,用磁沉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一遍遍地说:“我很想你。”
醒来的时候出了一身汗,脖子里汗涔涔的,她拿手背抹掉,去浴室洗了个澡。
她不能再去学校上课,挑了身很家居的T恤和牛仔短裤。下楼的时候段融正在厨房煎一颗蛋,煎得嫩嫩的荷包蛋放进盘子里,上面撒了芝麻。
她过来的时候段融把早餐给她,倒了热牛奶放在她面前。期间目光往她身上落,看到她夏天一样的清凉打扮,细瘦匀称的胳膊和腿全都露着,白得几乎要发光。
他看她一会儿,问:“不冷?”
沈半夏摇头。
段融自嘲般地笑了声,喟叹:“年轻就是好啊。”
说得好像他就有多老一样。
段融拿了条毛毯给她盖在腿上:“不冷也要盖着。”
沈半夏没有拒绝,咬着鸡蛋看他一眼,眼珠圆滚滚的,说不出的可爱。
段融等了两个月,等的就是今天这样的早晨,她依旧坐在他身边,一边脸颊被食物撑得鼓鼓的,嘴巴一动一动地咀嚼着。注意力时不时会在他身上,往他这里看过来的时候,他能看到她那双灵气四溢的眼睛。
沈半夏吃饭很慢,咀嚼的速度也慢。之前她这个时候会跟他拌几句嘴,但今天没有,因为这段时间学校发生的事,她一颗心始终悬着,这几天更是被学校明令禁止不能再去上课。
她已经落了好几天的课了。
段融耐心等她吃完饭,拿起西装外套打算出门。沈半夏在客厅找电影看,忍不住扭头偷觑了他一眼。
段融看回来,朝她这里走了几步,手在她后脑勺上揉了揉:“好好在家里休息一天,明天准备去上课。”
沈半夏有些不敢相信:“明天就能去吗?”
“我说能就一定可以,”段融把西服外套穿好,领带理了理,朝着门口走,语气吊儿郎当的:“等着吧,老子去给你出气。”
沈半夏在后面看着他,这么多天来,终于由衷地在脸上露出个笑,眼睛亮晶晶的,没办法从他背影上移开。
每多跟他相处,就会更喜欢他多一些。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很喜欢,喜欢他运筹帷幄又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喜欢他每一个眼神和动作,喜欢他有什么坏心思时微微挑起来的眉峰。
但她还不能让他知道。
她跟严琴有合约,在明年夏天到来前,不能把自己假扮康家千金的事透漏给包括段融在内的人。所以她要等合约结束,到那个时候,她要用原本的身份面对段融。
如果到那时段融还是喜欢她,她要告诉他,其实她已经喜欢了他很多年,除了他以外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
她要让段融知道,从十一岁那年开始,她就把他当成这个无趣世界里唯一的光。
他是她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慰藉。
作者有话说:
70、别摸
邱茹查了一下账户余额, 如约收到了对方打来的五十万巨款。
她去了附近一家小型棋牌室,在那边坐了坐。等第二杯茶喝完,手边多了一个白色的麻将盒。
邱茹提着回家, 准备把麻将盒里的东西拿出来,外面响起敲门声。
她吓得差点弄翻盒子,手忙脚乱地把东西藏好,过去从猫眼里看了看。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女人,手里提着两箱东西。
邱茹提高了声音问:“是哪位啊?”
“邱教授您好, 我是政大新聘的刑法学教师, 刚好知道您跟我住在同一个小区,就想来拜访拜访您。”
邱茹把门打开,那女人笑容满面地提着东西进来,把东西放下。
外面进来四个保镖模样的男人, 一看就来者不善。邱茹慌了神, 问了句:“你们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 邱茹往外看, 看到一位个子很高的男人不紧不慢从外面走了过来。其他人对他都很恭敬,能猜得到他的地位。
邱茹这些年一心扑在学术研究上, 对商界上的事知道得很少,并不认识段融, 只是一眼被这男人惊艳到。她所见过的娱乐圈里的帅哥不算少,跟这男人一比, 那些男星简直连五官周正都谈不上了。
邱茹警惕地看着段融, 问:“你是谁?”
崔山把门关上,反锁, 陡然的空间封闭让邱茹顿时起了防备。
段融双手插兜, 居高临下打量她一遍:“就是你陷害我老婆的?”
只这么一句话邱茹就知道了, 这人是来给沈半夏撑腰的。她很快调整了表情,想着现在法治社会朗朗乾坤,这人来头虽大,但看上去完全没有个不法分子的流氓样,她又怕什么。
“你是为了半夏的事来的啊?她的事我也知道,最近闹得挺大的。而且她好像是被刺激到了,几次三番来找我,非说是我把真题卷给她的,这不是瞎扯吗。我平时是非常看好这个学生的,班里的人都知道我很器重她,平时没少单独给她讲题。我是个老师啊,最喜欢的就是像她这种脑子聪明又肯用功的学生了,怎么可能会陷害她嘛,陷害她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啊?”
段融一边嘴角勾起来,笑得极尽讽刺。
“邱老师,你知道我平时最讨厌哪种人?”
他明明是带着笑的,但就是让人感觉到一种“老子现在就能弄死你”的寒意。
“就是像您这种能面不改色矫饰自己的。”他说。
邱茹脸上的肌肉颤了颤:“您这是什么意思?”
段融没有跟她废话,带来的几个助理戴上手套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被邱茹藏在柜子底下的麻将盒,打开后拿出了里面一袋东西。
邱茹脸色变了,扑过去要抢,被人拦住。
“这些东西是你给屋里那位买的吧,”段融朝这里唯一一间紧闭的房门看了眼:“钱世嘉,之前是小有名气的歌手,后来因为吸毒被抓退出娱乐圈,从戒毒所出来不久复吸,你见他戒毒痛苦,就一直暗暗地养着他,从各种渠道帮他买东西,他没有收入,需要的钱又多,所以你们夫妻两个才一直过得很拮据。当有人跟你说只要你把一份试题交到半夏手里,你就能有五十万的钱能拿,你就动心了。您看我说的对不对?”
段融云淡风轻地把有关于邱茹不可告人的秘密全都说了出来,邱茹身上开始一阵阵地打冷战:“你胡说!”
“是吗,那把屋里那位请过来,咱带他去警局验验,您看这样行不行?”
立即有人要去开门,邱茹拼命跑过去拦,死也不肯让人去看。
段融冷笑了声:“这么怕人见他,他是有多见不得人?算了,”他叹口气:“我也不为难你,你去找学校说明白你都做了什么,是怎么构陷我老婆的,如果我老婆消了气,那这件事就好办。”
邱茹仍是要做无用的挣扎:“我没有构陷过她,学校都已经查清楚了,就是她偷了试卷!”
段融看她一会儿,用恍如看着一位绝症病人的悲怆眼神看她,片刻后点头:“行。”
目光移到桌上,下巴朝麻将盒里翻出来的白色袋子上点了点:“这么好的东西,给她用。”
有人很快弄好东西,拿着注射针管朝邱茹靠近,两人按着她,一人捋起她袖子。
邱茹吓得面如土色,声嘶力竭地摇头求饶。她丈夫现如今的惨状让她对这种东西有种巨大的恐惧,如今她也染上,那这个家就彻底没救了。
“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害你的人,我不该见钱眼开,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邱茹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隐约有听学校里的人说过,沈半夏的未婚夫是商界里一位很可怕的人物,当时她没怎么细想为什么会有人用可怕来形容一个人,现在她见识到了,只有可怕才能准备形容出眼前这个男人。
段融还以为这女人骨头有多硬,只是随便吓吓她就要哭爹喊娘了。他兴味索然地摇了摇头:“早这样多好,非得逼老子用特殊手段。”
他示意崔山开门:“请吧,现在去说清楚,如果今天之内半夏没有收到你和学校的赔礼道歉,我绝对让你后悔不及。”
“我可以去,但是我……”邱茹有些不敢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后,她握了握拳头,咬牙:“你要放过我和我丈夫,不然到了警局,我也有话要跟警察说。”
“行。”
没想到段融很轻易就应承下来:“你跟你丈夫都做过什么,我可以不管。”
邱茹觉得两个人彼此都有把柄,段融如果出卖她,那她肯定也能让他去警局里坐坐。既然他都已经亲口说不会管了,那她应该是能信任他。
邱茹去了学校,找到了学校管理层。
整整一天,沈半夏都待在段融的别墅里。现在没有老师肯教她,她只能自己摸索,实在遇到想不明白的题会拍下来问班兴昌。班兴昌原本不是很耐烦这个学生,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转性了,每回她发去题目,他总会用最快的速度跟她讲。
下午穿了厚厚的外套,围上围巾,穿了雪地靴去外面院子。今年京城多雪,三不五时就会下,一天没出来,外面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踩上去有细微的响。
院子里的红梅搭配上白雪美得像副画,她凑近闻了闻,真的能闻到一股香气。
葛梅两手提着许多食材从外面回来,看见她,远远地叫:“半夏,天气冷,别在外面待太久知道吗。”
“好。葛嫂,晚上吃什么啊?”
“这丫头,一天天的就馋吃的,”葛梅笑:“你放心吧,全是你爱吃的,烧茄子茄子煲尖椒炒茄子孜然茄子,给你做一桌茄子宴好不好啊?”
沈半夏并不记得自己说过爱吃茄子的事,估计葛梅是从她平日吃饭习惯里看出来的,笑了笑说:“好啊。”
她自己待着也不嫌无聊,拿了小铁铲在院子里堆雪人。堆完后手冻得通红,她把脖子里的围巾取下来,给雪人戴上,拿口红在雪人脸上画了两团腮红。
一个雪人立马喜气起来,嘴咧到耳后冲着她笑。
沈半夏就也冲雪人笑,笑得傻傻的,又可爱得不行。
段融从外面回来,坐在车里看了她一会儿。她眼里常带着一股不悲不喜豁达洒脱的通透感,但其实本质上还是个只有十八岁的孩子,总会在不觉中流露出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气,那些太过沉重的东西原本不该加诸在她身上。
沈半夏往他这边看了过来,似乎能透过全黑的防窥玻璃看进他的眼睛。
段融把车子开进车库,下车,朝她走过来的同时握住了她两只手,拉起来,低首往她手上哈了几口热气。
“都冻成冰块了怎么还玩。”
他教训似的说了她一句,牵着她进屋,帮她脱掉外套和鞋子。
熟悉的被人照顾的感觉又回来,沈半夏心里涩了下,眼眶有点儿热。
她跑到沙发那边看电影吃西瓜。段融看了眼水果盘里切成小块的西瓜,问葛梅:“大冬天谁给她买的西瓜?”
“是半夏说想吃……”
“她想吃也不行,拿走。”
葛梅只能过来,刚要拿,沈半夏把西瓜抢过来,不满地看段融:“谁说冬天就不能吃西瓜了?”
“对你身体不好。”
“我身体好得很,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之前你带我去医院看过,我的胃病已经好了,你忘啦?”
“那也不能吃,葛嫂拿走。”
“你怎么这么大惊小怪啊!年纪不大管得倒挺多的。”
段融愣了两秒,笑:“你倒是不嫌我年纪大。”
“有多大啊,三十岁都还没到,整天用长辈的口吻教训我。我就是要吃西瓜,你不能管我!”
沈半夏故意气他,往嘴巴里一连填了好几块,又示威似的冲他扬了扬下巴。
段融无奈,朝葛梅看一眼:“随便她吧。”
“欸。”葛梅偷笑,回头偷瞧了这俩人好几眼,越瞧越配。
外面雪已经停了,树上似落了层晶莹剔透的琉璃。沈半夏吃掉最后一块西瓜,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来电人显示是学校那边的领导。
她下意识去看段融,段融倒了杯热水给她,在她身边坐下,两条胳膊往后搭,右手臂前是她,从前面看就好像是在环着她一样。
“接,”他眼睛看电视,话是在跟她说:“记得硬气点儿,你是我的人,有我给你撑腰,怕什么。”
沈半夏划开接听,手机放耳边。
学校教务处告诉她,政大已经查清关于真题泄露一事的真相,试题是邱茹偷的,又故意栽赃给沈半夏。现在学校已经决定终止与邱茹的聘用合同,打这通电话是想通知沈半夏明天正常回学校上课。
明明是学校那边犯了错,对面人的语气却听不出任何道歉的意思,反倒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好像亲自来通知她,都是给了她很大的面子一样。
沈半夏仗着旁边有段融,底气都足了起来:“既然学校已经证实冤枉了我,那就请你们在官网上发布给我的道歉信,并且把道歉信同步到社交网站置顶一个月,另外你们需要补偿擅自逼我停课对我造成的损失,至于补偿多少,你们都是懂法律的,相信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所有这些需要在两天内完成,如果这两天里我没有看到你们的诚意,我会正式向法院提告。到时候我可就不管政大的面子该往哪儿放了。”
所有这些话一气呵成说完,沈半夏挂了电话。
段融的注意力从电视放到了她脸上,笑了笑,胳膊往前伸,虚虚环住她肩膀,手在她脸上捏了捏:“牙尖嘴利。”
沈半夏并不看他:“反正有你给我撑腰。”
“嗯,”段融的手已经收了回去,依旧搭在她身后的沙发上:“会一辈子给你撑腰,所以什么委屈都不要受。”
沈半夏心里震了下,紧接着感受到从心脏处传来的剧烈的暖意。
那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什么委屈都不要受。
她在这个时候终于能承认,段融是真的很喜欢她。
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段融是开心的,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开心。
她决定放下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既然段融喜欢她,她就要跟段融在一起。等到了明天夏天,她会把有关于自己的一切全都告诉段融。而段融会是什么反应,是原谅还是不肯原谅她,她现在都不要再提前设想了。
她只想享受现在跟段融在一起的日子。
她朝着段融主动扑过去,手搂住他的脖子。这个动作让段融有了半秒钟的凝滞,半秒钟后回抱住她。
她难得主动投怀送抱。
“段融,”她软软地叫他名字:“之前不跟你说就从这里搬走,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段融发现她但凡表现出一丝半点对他的喜欢,他就扛不住了。
心里很热,热得他发燥。他搂住女孩细细的腰,把她往怀里按,恨不能把她摁进自己身体里。
头往下低,找到她的唇,贴上去亲了下:“这么会勾引我,嗯?”
他又亲过来,沈半夏乖巧地闭上眼睛跟他接吻。他嘴巴里有薄荷的味道,让她上瘾。
被他亲得浑身都软,没骨头一样地挂在他身上。
直到门口响了声,葛梅从外面回来,看见客厅里的光景后哎呦了一声,臊着老脸想躲出去。
沈半夏把脸埋进段融怀里,不敢看人。
段融低低笑了声,把她抱起来往卧房那边走,还不忘跟门口的葛梅说:“您别管我们,我们回屋亲。”
葛梅:“……”
她看着两个小年轻进了屋,门被踢上。
沈半夏被抱进段融的卧房,她人被抵在门上,唇被段融堵着,他的手已经不安分地伸进去,笼住用力。
她那里虽然不是很大,但胸型很好,圆润饱满。
沈半夏被弄得魂魄都要散,半睁开水光潋滟的眼睛看他,微喘着气:“别摸。”
段融没听,恶劣地在她耳朵边说:“我的女人为什么我不能摸。”
沈半夏听得脸红,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可怜兮兮地求他:“你把我放下,我饿了,想去吃饭。”
她实在不能接受外面还有人,她跟段融就在屋里酱酱酿酿。
段融又亲了她几下,把她轻轻搁在地上。他看到什么,手指在她耳朵下方一处吻痕上碾了几下:“红了。”
“啊?”沈半夏赶紧去捂:“那怎么办,葛嫂会看见的。”
段融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创可贴帮她贴上。
“我知道我为什么要随身带着创可贴了,”他说:“要给你用。”
沈半夏轻轻踢了他一下,娇娇柔柔地骂一句:“讨厌。”转身开门出去,装作没事人一样坐回沙发上看电视。
段融随后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无比自然地搂着她。
厨房那边忙着做菜的葛梅朝这边伸长了脖子看,忍不住笑。趁俩人不注意,她偷偷把手机拿出来,压低声音给老公发了条语音消息:“我跟你说,段融跟半夏就要成了……”
作者有话说:
半夏年少遇到变故,原本很好的生活一朝坍塌,从此苦苦生存。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依旧保持乐观善良,从不做坏事。后来被生活逼得不得不找段融要钱付手术费,之后开始闷闷不乐,觉得自己欺骗了段融,没办法忍受选择离开。后面再次被生活所逼,逼到退无可退。她一个小姑娘,面临的是被退学这么严重的事,一旦被退学她这一生就没什么希望了,父亲还在病中,只能靠她一个支撑,被退学所面临的后果她承受不了。在这种情况下,她知道只有段融可以帮她,段融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能放弃这个救命稻草吗?她能做的就是抛下对他的愧疚感,回去找他。因为只有段融才可以救她。人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是会让步的。
这些在文里都有体现,没有过多赘述是觉得没有必要。或许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也或许是我笔力不足,无法让大家体会。我愿意承受所有不满,只求对我的女主稍微宽容。她很好,但她面临太多不得不为之。
后面再有两三章,两人会坦诚相见,半夏会知道,段融爱的是不加任何修饰前缀的沈半夏,是沈半夏本身。
71、惯着
晚餐葛梅真的做了一桌茄子宴, 全是沈半夏爱吃的。
只有两道用了西蓝花,段融看上去蛮喜欢吃。
沈半夏问:“你喜欢西蓝花?”
段融:“怎么?”
“我有个朋友也喜欢吃西蓝花。”
她说的朋友是Z,段融想起自己确实有次用Z的名义跟她聊天时, 透露过喜欢吃的食物,她非但记住了,而且还记得这么清楚,饭桌上都能主动跟他讨论起来。
没见她特别记住过他爱吃的东西。
心里不爽起来,段融看着她:“什么样的朋友?”
“就是好朋友啊。”
“有多好?”
沈半夏听出他语气里的酸, 把嘴巴里的米饭咽下去, 说:“你吃醋啊。”
“嗯。”
他承认得好干脆。
沈半夏藏了藏嘴角的笑,说:“没你好。”
段融好受了点儿,但并没有彻底消气:“那你知道他爱吃的东西,知不知道我爱吃什么?”
沈半夏往餐桌上看了眼:“西蓝花啊。”
“……”
“哦对了, 我还知道你不吃洋葱和海鲜。”
段融心里平衡了点儿, 起码她对于他的认知比Z要多那么一项。
“我那朋友也不喜欢吃洋葱, ”她说:“你们俩口味倒挺像的, 就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跟你一样好看。”
沈半夏从来都不吝夸奖段融这张脸, 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天能说上十遍都不嫌烦。
段融身体往后靠:“怎么, 要是比我好看,你就要抛弃我了?”
“说不准。”
她胆子越来越大, 全都是被他给纵容出来的。段融短促地笑了声, 侧头看她:“我看我是太惯着你了。”
靠近她的那只手伸出去,揽住她肩膀把她往怀里拢了一把, 手往上贴住她耳朵, 在她另一边耳际低声警告:“你要是敢, 老子出入把你绑在身边信不信?”
段融这人有时候说话挺狠的,对别人也狠,但是没有对沈半夏狠过。每次在他身边,她总能有种自己在被妥帖保护着的感觉。
学校的动作很快,当天就应沈半夏的要求在网上发布了道歉信,并公布了对邱茹的辞退处罚,另邱茹需要向沈半夏进行赔偿。
沈半夏帐上收到了两万块的赔偿款,对她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收到钱后第一件事做的就是给段融买了条刚好价值两万块的领带,深蓝色的,附有火焰状的暗纹,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他。
依旧趁他不在把礼物放在了他的卧室。
重新回学校上课,班里不少人都在假装无意地偷看她,然后头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沈半夏听不太清楚,原本想视而不见,但中午吃饭的时候方朗把手机拿出来,刚看了一眼就气得骂了句脏话。
“怎么了?”
沈半夏见他神色不对,硬是把手机拿了过来。
只看一眼,她全身血液就冲到了头顶。
几乎一大半的法学院学生背着她单独拉了个群,群名是“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
群里的信息一条条不停往上冒。
【明明就是沈半夏偷了试卷,最后却让咱们邱老师出来当挡箭牌,还让堂堂一所顶尖大学卑躬屈膝地跟她道歉。请问大清真的亡了吗,这是什么世道,还有天理吗?】
【谁让她有个不好惹的未婚夫,不管是什么世道,有钱人就是可以无法无天。】
【她能做这么不要脸的事,不怕夜里做噩梦吗?】
【她做什么噩梦,一切都有段融给她挡着呢。你们说就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本事怎么这么大,段融都能拿得下来,是不是给段融下蛊了?】
【人家手段多呗,看她那张脸我就知道不是个善茬,整天就会装无辜装清纯,男人都可吃她那套了。】
【那也是她确实长得漂亮,你们见没见她几乎很少化妆,可那张脸嫩得还是能掐出水来。】
【是是是她最漂亮,装清纯谁不会,装无辜谁不会,她一天天的绿茶给谁看呢。与其是她这种货色,我宁愿让万珂把段融拿下。万珂起码都明着坏在脸上,人家不玩阴的啊,谁像她,妥妥的白莲花一个。】
【你们别说了吧,其实学校不是都已经查清楚了吗,就是邱老师在故意陷害沈半夏,你们这么背后讨论一个人不太好吧。】
【楼上少装好心了,邱老师跟沈半夏有什么过节吗?平时她可没少在课上夸沈半夏,还牺牲自己时间给她补课,这些你们都是知道的,怎么可能会陷害沈半夏,正常人都知道这其中肯定有猫腻好吗。】
【确实,不能怪我们阴谋论,实在是沈半夏家里权势太大,找的老公权势更大,我等屁民如果被他们这种资本家牵着鼻子走,那就是着了他们的道了。】
【真不是我素质低,而是任何正常人路过都得骂一句吐口唾沫的程度,我建议大家团结起来为邱老师平反,孤立沈半夏,让她在法学院混不下去。】
群里七成的人在辱骂沈半夏,两成人选择观望,另外一成人在看不下去的时候会替沈半夏说话,然后被那七成人更凶地骂回去。
沈半夏把手机还给方朗,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她的胃病基本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有再疼过,交替性暴食厌食的情况也有所改善。
是段融给她治好的,她不能让他失望。
方朗见她脸色不好,安慰:“都是些乌合之众,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沈半夏这次没有选择忍耐,她非但跟他们一般见识了,还把事情闹得很大。
政大的法学院素来以勤勉著称,每天晚上会秉持自愿原则统一上晚自习。
七点钟,晚自习铃声响后十分钟,沈半夏姗姗来迟地进教室。教室里的人一看到她,眼神立刻变了,对她的厌恶溢于言表,互相凑在一起低声说起了话。
沈半夏走到讲台上,把打印出的微信群聊天记录往前扔。
厚厚一沓纸纷纷扬扬在教室里飘。前排有些人看到了纸上的内容,脖子立刻缩起来。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些是不光彩的,底气先失了三分。
沈半夏不悲不惧地站在台上,清冷的眼神扫过台下的人。
“大家有什么话可以当面跟我说,躲在背地里嚼舌根算什么本事。你们对我这么不满,怀疑是我打压了邱老师,那你们应该去告到教务处,而不是一个个躲在键盘后头因为你们毫无根据的猜测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你们当自己是什么人,凭什么仅凭几个猜测就可以审判别人。
“邱茹偷试题栽赃给我的事你们既然不信,那你们去找证据。既然没有证据,那就请你们闭上嘴少在那边胡言乱语!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给你们自由的权利不是让你们自由骂人的,平时管好自己就行了,别人的事不需要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们这么不喜欢我,还就是得憋在肚子里。大家全都是苦读十年才能来这个学校,这十年书全被你们读狗肚子里去了?不知道聚众诽谤是违法的吗?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挺好欺负的,那你们可真是错了,我脾气一直不好,睚眦必较,受了委屈就一定要还,忍气吞声这四个字就不在我字典里。你们最好给我小心点儿,再让我发现有谁乱嚼舌根,我是一定会报复的。你们也知道我背靠大树,有这个手段。”
班里有不少人越来越看不惯她,无奈就是不能拿她怎么样。会拉那个群只是为了私下里泄愤,都已经不是中学生了,在群里嘴人这种事被当事人发现已经够丢脸的了,更不能再像中学时候那样因为不喜欢谁就要合起伙来霸凌谁。
班里另一部分人持中立态度,被沈半夏的气势震撼到。她小小的个子,单薄消瘦的身材,却有着巨大的能量。
班里有人把当晚的事拍摄下来发到了网上,原意是想让网民看看沈半夏有多么咄咄逼人,毫不留情地把同窗骂了个狗血淋头。
意外的是网民并没有被博主极具煽动性的文字蛊惑,反而纷纷为沈半夏说起了话。
【博主要不要阴阳怪气啊,明明就是你们有错在先。政大的通报我都看了,有理有据,都已经还人家妹妹清白了,为什么你们还能逮着人不放。还说什么为了正义,我看你们就是一群红眼病,鉴定完毕。】
【这妹妹好勇,我也遇到过被人单独拉群辱骂的情况,但是我没有她勇敢。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我一定要像她一样骂回去。】
【亏我一直那么崇拜政大,哦就教出来这么一群鸟人啊(不包括半夏妹妹),所以说学历高的人素质真的不一定就高,看看这群未来法律界的精英就知道(同样不包括半夏妹妹)。】
【妹妹说得对,人最重要的是管好自己,老盯着别人的事干什么,真是病得不轻,我看就是袁爷爷让你们吃得太饱了。】
【妹妹看上去好小只啊,单看外貌的话真的会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感觉,谁能知道这么勇的,这种反差真的萌死谁了!半夏妹妹,姐姐们挺你,你没有错,骂得好,应该骂得更狠一些。】
【怎么办,因为半夏,我对天晟集团的好感升级了,段家真的何德何能有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啊。】
【请注意还没有结婚,半夏妹妹仍然是自由的,有人想组团抢吗?】
【恕我插一句,不怕段融把你们突突了?】
关于沈半夏的事在网上小小地火了一阵,段融知道的时候正在邱茹住的小区楼下。
周警官派了人去上面敲门,他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朝段融那边递,段融看了一眼就收回:“戒了。”
周警官稀罕道:“怎么,真戒了?”
“家里有小朋友,不能闻二手烟。”
“哎呦哎呦,你要不要这么宠啊,都快宠上天了可还行。”
周警官调侃,拿出手机翻到最新热搜给他看:“你看看,你们家小朋友这底气足的,想也知道是你给的。”
段融往手机上看,被人拍摄的视频里,沈半夏形单影只地站在众人面前,但是毫不露怯,两只眼睛无比坚毅,说出来的话就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打在那些背地里对她说三道四的人的脸上。
段融笑:“伶牙俐齿。”
过了两秒,补充:“不愧是老子的女人。”
周警官啧了声:“你被她灌迷魂汤了?”重新看了遍视频,止不住地称赞:“被你捡到宝了,你看这小嘴多能说,简直是舌战群儒啊。”
段融眼前突然闪过沈半夏离得极近的脸,每次亲她,她最开始时总要惊诧地将他望一望,难得会乖乖地闭了眼睛等着他亲。
她的唇很软很香,像棉花糖。
嗓子里干渴起来,段融抬了抬头,喉结上下一滚,眼眸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儿:“不仅能说,还甜。”
周警官:“……”
几个警察把邱茹和她瘦得皮包骨的丈夫从单元门里带出来,在看到外面站着的段融后,邱茹对着他喊:“是不是你出卖了我?小人!你简直是小人,你忘了你跟我保证过什么?”
段融不屑地挑唇笑:“我本来就是小人,您现在才知道?”
“你、你……”邱茹气得一口气快上不来:“你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你的把柄!警察同志,”她指着段融对周警官喊:“这个人他前几天带了一群人闯进我的家里,威胁我出面去作证!你们既然抓我也一定要抓他,凭什么让他逍遥法外!”
段融满眼悲哀地看着她,摇头:“请您注意用词,那是您把我请进去的,不是我闯进去的。还有,你之所以会出面作证那是因为我手里有证据,你不去说造成的后果会更严重。说我威胁你,”他一双很有欺骗性的桃花眼依旧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脖子缓慢地动了下:“请问您有证据吗?”
邱茹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起来,她丈夫虚弱得直接晕了过去,她的骂声又变成了哭声,求警察赶紧救救她丈夫。
周警官被这女人吵得心烦,让人先把她带走,把她吸毒过量的丈夫送去医院。
“这次要多谢你了,”周警官对段融说:“要不是你,我们也不能顺藤摸瓜找出她背后的卖家。局里已经批了,下周就能进行抓捕行动。今天领导特意找我,说一定要好好谢谢你,不管怎么样也要请你吃顿饭。”
段融满不在意:“别误会,我不是为了你升职才插手这件事,我是为了给我老婆出气。”
周警官无奈摇头:“我看你真是被她灌迷魂汤了!”
段融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浮起个笑:“嗯,我自愿喝的。”
作者有话说:
注:本文所涉及一切地点、学校均为架空捏造,请勿联系现实。
72、冬至
沈半夏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 书背完了好几章,段融依旧没有回来。
她熄掉灯在床上躺了会儿,手指绕来绕去, 等不到他回来就睡得不踏实。
一直到一点多钟,大开的窗下传来车子的声音,她激动地跑下床,到露台外扒着栏杆往下看。司机张叔把段融送回来,段融从车上下来后举手揉了揉眉心, 又甩了甩头, 往前走的第一步微有趔趄,后面才平缓些。
好像是喝了酒。
沈半夏有些放心不下,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客厅里留着灯,段融随意往沙发里躺着, 手背搭在额上。
还没靠近就闻见他一身的酒气。
她不免想起万珂说过的, 段融虽然不喜欢喝酒, 但他很能喝, 千杯不醉。
现在也不像是没醉的样子啊。
“就这还叫了解他?”
沈半夏腹诽,又慢慢因为自己要比万珂更为了解他而暗暗窃喜。
她在网上搜了醒酒汤的做法, 照着把水煮开。
她几乎没有下过厨房,小时候是因为爸妈把她照顾得很好, 不需要她早当家。后来是因为她要利用一切时间工作和学习,没有时间做饭。
她对厨房无比陌生, 基本是两眼一抹黑, 在水沸去掀锅盖的时候猝不及防被烫了一下,锅盖叮铃咣当地掉在了台上。
她疼得捏住手指, 眼泪都被逼出来。身后走过来一个人, 微有沙哑的嗓音里带了慌张:“怎么了?”
段融关了火, 把她手扯到水龙头下,用冷水对着烫红的地方不停冲。
他看一眼煮锅里的水,蹙着眉问:“谁让你做这些的?”
“我只是想给你煮碗醒酒汤。”
“我让你做这个了?”
段融仔细观察她两只手,确认没有其它地方烫到,关掉水,抽了张纸巾把她手擦干。牵着她去沙发那边,从医药箱里找出一管治烫伤的药给她抹在指上。
“以后别再碰厨房里的东西,听见没有?”他一边抹药一边不忘警告她。
沈半夏也知道自己在做饭这件事上完全没有天赋,只是很不服气段融拿训小孩的口吻来训她。
“我也不能一辈子让别人给我做饭吃。”
“别人是不能,”段融漫不经心地说:“但我能。”
随着他这句话后,空气流动的速度变慢,彼此的呼吸声变得清晰,他碰在她手指上的触感由热转化为烫。
沈半夏不敢发出什么声音,眼眸垂下,脸颊一点点发红。他身上的酒味稍重,又带了点儿清香,应该是喝了高浓度的白酒。刚才看他身形略有趔趄,现在不过休息了几分钟就变得没事人一样了,一点儿醉态都看不出来。
烫伤的地方处理好,沈半夏把手抽出来,起身要走:“那我回屋了。”
段融把她拉回去,视线落在她脸上,温度很烫,灼人。
沈半夏的呼吸不自觉发紧,睫毛轻轻地抖。手腕被他按着,动不了。
“你是不是喝醉了,”她试着问:“要不要去休息?”
段融的指腹开始暗示性地在她腕间摩挲着,她皮肤白又光滑,哪里摸着都软:“好像是醉了。”
落地窗外无声无息地落着雪,屋子里暖得人身上发躁。除了他们外四下无人的别墅里,段融的眼神除了带有醉意,更多的是攀爬而上的侵略感。
“但还能亲你。”
在这句话后,段融的手从她腕上移到她腰间,稍一用力把她抱到了腿上。
两人的唇碰到一起,沈半夏脑袋里嗡得一声放起了烟花,整个人热又晕。身体以自己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发软,唇齿轻而易举被他打开,尝到他嘴里带了清甜的酒味。完全不讨厌,甚至感觉有些像麦芽糖,那种纯粹的甜。
两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摸到他身上齐整的西服外套。
他就连领带都还系得一丝不苟,她两条细又匀称的腿岔开坐在他腰间,对他的行为没有任何反击之力,就像落入了猎人手里的猎物。
她刚洗过澡,穿了身柔软的棉质睡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段融的手在她腰间抚着,指腹带了点儿薄茧,每碰到一处地方她的呼吸就更紧一分,身上随着他的撩拨起了层薄汗,薄汗浸在他指间。
沈半夏细微地抖,嘴巴侧过去避开他,脸埋进他颈窝,一双耳朵红透。
不知道有多久,他越来越肆无忌惮。沈半夏浑身瑟缩了下,终于承受不住抓住了他的手:“你别。”
段融亲亲她耳朵,手拿出来扶住她后脑:“什么时候能不怕?”
沈半夏不是怕,只是觉得还没有准备好,时机不对。
她抿抿唇,小声说:“现在不行。”
段融拿她没辙,俯首,在她耳朵边咬牙说:“你要磨死我!”
沈半夏说不出什么。她身上衣服薄,明显感觉到什么。很怕再这样下去会发展到不可收拾,身体试着往后躲:“我要去睡觉了。”
段融把她腰箍得更紧,手指屈起,骨节泛白捏了她一把,好像是在忍耐什么。过去几秒才松开,抱着她往卧室里送。
他房间里有种若有似无的熏香,跟他身上的味道很像。
段融把她放到床上,注意到床头柜上搁着的东西,拿起来打开。
里面是条暗蓝色的领带。
段融笑了声,看她:“你就非得偷偷摸摸送。”
这领带的价钱对于她来说算得上奢侈了。
段融单手松了领带取下来扔在一边,在她身边坐下,从盒子里拿出新的领带往她那边一递:“给我系上。”
“……我不会。”
“我教你。”
段融带着她两只手,领着她一下下把领带系好。她手指本来就软,摸了几下后更是连骨头都被抽掉了一样,他甚至不舍得多用点力,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她的手指捏断了。
沈半夏不敢看他,手乖乖地被他握着,睫毛低垂。在别人面前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一到了他面前轻易就会脸红。
段融看了眼腕间的表,时针早过了十二点。
他看着她:“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是冬至。”她说,咬了咬唇,补充:“你生日。”
她出生在夏至那天,而段融出生在冬至,极寒冷的日子。或许是因为他出生的日子太冷,所以起的名字才会那样暖和。
每年冬至,沈半夏都会买一样带有火焰标志的礼物,但是每年都没有机会送出去。
今年是第一次能送他礼物。
段融看着她:“所以送我这个?”
“嗯。”
沈半夏抬起头,看着他眼睛,认真地说:“段融,生日快乐。”
段融一直不怎么庆祝生日,没劲又吵。他的出生对于严琴来说应该算得上一场灾难,没有几个人希望他来到这个世上,他也不屑于来到这个世上。
但现在听到这小丫头跟他说生日快乐,他心里第一次觉得,其实他的出生也并不是那么糟糕,他会在满二十六岁这年的冬至,听到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跟他说生日快乐。
“是因为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段融说:“才给摸的?”
沈半夏噎了噎,红着脸看他。
听到这坏人的下一句话:“那给睡吗?”
沈半夏快成了一只煮熟了的虾米,全身都烫。眼里泛出了些水光,她咬了咬唇,说:“不给。”
段融叹口气,手握住她后颈,额头抵着她额头:“你就仗着我舍不得欺负你。”
沈半夏心里涨满了奇怪的感觉,很痒,又挠不到。她看着段融的眼睛,如被蛊惑了一般,软软的手指去摸他的脸:“段融,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有一个。”
段融过去把门关上,重新回来,朝她躬下身,两只手按在她身体两边床沿,眼睛直视着她:“你陪我睡一晚。”
沈半夏瞪大眼睛,脸发红,明显是多想了他的睡是什么意思。段融低头笑,再抬起头时一只手捏了捏她下巴:“就只是睡觉,想什么呢。”
他把小姑娘往床里抱了抱:“你先睡,我去洗澡。”
沈半夏半张脸藏在被子里,看到他进了洗手间,门拉上。里面很快传来水声,她的心随着水声一直跳,只要想象一下如今那扇门里的风景,她就忍不住脸红耳热。
她把被子拉过头顶,原本想等他,可段融在浴室里待了很久,大半个小时过去都没出来,她撑不住睡着了。
段融感觉要是再忍下去,他一定会忍出病来。
但他总要等到小姑娘心甘情愿成为他的人。
知道她现在就睡在他的屋里,他的床上,他想象着她的样子。
接近一个小时才从浴室出来。
沈半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看,眼皮太累,很快又合上。感受到外面的床陷下去一点儿,属于段融的气息拢过来,伸长胳膊把她抱进了怀里。
他身上好香,没有了酒味,多了一种沐浴液的凌冽竹香。身上穿了件黑色的棉质睡衣,贴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肌理的结实。
沈半夏朦胧中不知道自己是梦是醒,胆子变得大起来,贪婪地往他怀里蹭,手摸索到他腹部,手指不安分地动了动,描绘着他紧实的腹肌线条,脸上露出点儿满足的笑。
在她手指钻进去的一瞬间,段融浑身紧绷,眉心攒紧。小丫头在他怀里睡着,醒着的时候总容易害羞,如今睡着了倒有胆子吃他豆腐。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无奈笑了声,把她小小的脑袋按进怀里,手指揉搓着她的耳垂,哑声笑骂:“小色迷。”
……
沈半夏做了一夜不可描述的梦。
她在梦里把段融的豆腐吃了个遍,手指在他劲瘦紧实的腰间画圈圈的时候,听到他咬牙笑骂:“小色迷。”
小色迷就小色迷吧,迷恋男色又不丢人,她馋段融不是一天两天了,在梦里还不能耍耍流氓啊?
她这么想着,然后就醒了,发现梦里的事竟然成真了,她的手下挨着一样硬硬的东西,多感受了下,发现那是段融轻薄的腹肌。
她嘴里倒吸一口冷气,手立刻就要抽出来,被段融隔着衣料按住。
段融缓缓睁开眼睛,头低了点儿看着她,声音跟她梦里一样低哑磁沉:“摸了一夜,爽不爽?”
沈半夏脸爆红,逃一样要从床上起来,被他拖回去压在身下,被动地与他接了一个漫长又凌乱的吻。
她再次感受到了什么,怕再亲下去要出事,脸艰难地往旁边侧,跟他嘴唇分开:“别亲了。”
颈侧感受到他粗重的呼吸,他额头抵在她颈窝,没多久头抬了点儿,牙齿咬她脖子里一块薄薄的肌肤,隐忍得厉害:“沈半夏,你要钓老子钓到什么时候?”
他把她颈中几乎咬了个遍,唇流连着往下,亲她很深的锁骨窝。
沈半夏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确实钓他太久了。
稍微让他碰一碰又能怎么样。
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没再阻止段融。心里慢慢开始想,离开段融这段时间,她发现人心还是那么险恶,而只有段融是美好的。
她突然想要自私一点儿,想永远地拥有段融。
肩膀处传来痛感,她疼得缩了缩,手按住被他咬过的地方,知道肯定是红了,嗔怪地看他:“我还要去上课,你能不能别总咬会让人看见的地方。”
段融:“那咬不会让人看见的地方?”
他说得不怀好意,分明就是在开黄腔。
沈半夏气得推了他一把,不许他再亲了,骂他:“你流氓。”
骂完从床上下来,她昨天是被抱过来的,地上只有段融的拖鞋,要比她的鞋大很多,她索性直接穿着往外走。
段融懒散靠在床头看她,带着笑声继续贫:“骂得真好听,以后在床上就这么骂我。”
“……”
沈半夏好想脱了鞋丢他!
她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换衣服,穿文胸的时候猝然想到昨晚的事,绯红着脸低头看了看。
左边一处地方留着点淡淡的指痕。
她再次骂:“流氓。”
但他今天过生日,她暂时不跟这流氓计较。
73、情趣
冬至时节, 白昼最短,黑夜最长,凌冬已至。
下了一整天的雪, 教室窗外正对着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树枝被雪压得摇摇欲断。
自从沈半夏当场跟班里的人撕破脸后,整个法学院更是很少人会跟她做朋友,不管上什么课都故意选离她很远的位置。只有方朗一如既往地陪在她身边,让她不至于被孤立。
沈半夏完全不在意现在的形势, 她上大学不是为了交朋友的, 而且现在她也不是没有朋友。
下午没有课,沈半夏收拾了书本离开,在外面碰到了杜子腾。
杜子腾是典型的纨绔子弟,流连花丛而从来不会负责的花花公子, 前几任女友交往时间很少有超过三个月的, 尚茵算是一个意外。
杜子腾说他会一直不跟尚茵分手, 是因为他要向段融看齐, 段融玩女大学生,他就也不能示弱。如果可以, 他甚至想去玩高中生,好把段融狠狠地打在沙滩上。易石青和高峰听见以后提醒过他, 让他不要在段融面前用“玩”这个字眼形容他跟沈半夏的关系,杜子腾那时候还很不能理解, 段融不玩, 难道还能生出真心来不成。
真心这种东西是虚幻而抽象的,只能存在于想象里, 而很少发生在现实生活中。有时候大家会误以为对某个人产生了真心, 而到最后会被时间这种东西狠狠地打脸。
每次看到半夏, 杜子腾都在心里计算这丫头对段融的吸引力会在什么时候结束,但都已经半年过去,段融朋友圈里依旧保留着那条官宣的动态,跟兄弟们在外头喝酒,会时不时把沈半夏挂在嘴边提一提,完全就是一副陷入爱情里的男人模样,而且是被沈半夏拿捏得死死的。
大雪纷飞,沈半夏从教学楼里出来,杜子腾叫她一声:“小半夏。”
沈半夏走过来:“子腾哥。”
正是凛冬时节,雪花一阵阵地卷。杜子腾看到她脖子里交叉贴着的两枚创可贴,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问:“小半夏,你跟融爷发展到几垒了?”
沈半夏顿时觉得脖子里凉飕飕的,从包里把围巾拿出来,在脖子里围了两圈。
“听不明白,我走了。”
“这么经不起玩笑,那就是全垒打了?”杜子腾一直跟着她:“小半夏,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女孩子必须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能让男人为所欲为。要是一不小心怀孕了那是很严重的事,要做好措施才行。我之前就搞大过一个女生肚子,妈的巨麻烦,差点儿没害死我。那女的非要生下来坑我钱,我给了她黄金地段的一套房子才把事情给解决。流产那天我陪她去的,她也挺遭罪的,做完手术后人像是死了一遍,别提多吓人了。你说你年纪还这么小,能吃这种苦吗?”
杜子腾一直说些有的没的,尚茵走过来,带着气拉了他一把:“你干嘛呢!”
“跟嫂子说今晚去给融爷庆祝生日的事儿。”
“今天是段融生日啊?那我们现在去吧。”
尚茵很激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
杜子腾已经知道了,他交往过的女生里,得有他妈一大半是冲着段融才接近他的。
知道这件事后他恼火了一阵,后来倒是渐渐放下了,自己安慰自己,反正段融也看不上她们,而他可以借着段融的势轻而易举地睡到那些女生,各取所需,谁也别说对不起谁。
“就是融爷那人不怎么喜欢过生日,之前每次生日都是一个人过的。”杜子腾看向半夏:“我跟易石青他们都说好了,今年无论如何得给他庆祝。他挺听你话的,小嫂子,你帮着我们劝劝他呗?”
沈半夏看他一眼:“怎么劝?”
“我们在滕云酒店那边都布置好了,你把他叫过来。”
几人走到停车场,杜子腾拉开后车门,示意沈半夏往里坐。
滕云酒店是杜子腾家里的产业,坐落于邻市南边靠海的位置,装修得富丽堂皇,极尽夸张,像一座童话里的海边城堡。
杜子腾一路把车开了过去,三小时后到达了酒店。
为了帮段融庆祝生日,酒店特意歇业一天。平时跟段融比较玩得来的朋友此刻都汇集在大厅里忙着布置现场,男人们穿着比较随意,女生们全都经过精心打扮,化着别有心机的妆。尚茵看了看自己身上臃肿的羽绒服外套,在背后狠狠地瞪了杜子腾一眼,下一秒在脸上挂了笑,撒着娇让他帮忙找件晚礼服。
杜子腾揽着她去了后面,沈半夏一个人在这边待着,因为太热,不得不把围巾和外套拿掉。
易石青过来找她:“小半夏,融爷什么时候来?”
沈半夏看看手机,来这边之前她给段融发了微信,到现在了他也没回。
“不知道。”她不确定地说:“有可能不会来。”
“他这么听你话,你会叫不来他?”
“有可能吧。”
在她这句话后,酒店大门被人打开,段融从外面进来,发上落着几瓣雪,身上也有,一双眼漆黑深沉。
大厅里的人全都朝他看了过来,梁瑞涵两眼放光。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段融了,每次约他出来吃饭都被拒绝。
她朝段融走过去,段融视若无睹,径直走到了沈半夏身边,语气生冷:“谁让你跟别人走的。”
沈半夏:“子腾哥是你朋友啊。”
段融:“你以为我朋友就都是好人?”
刚好杜子腾陪着换好衣服的尚茵过来,嘿了一声:“融爷,什么意思啊,你也太伤哥们心了吧。”
段融冷眼朝他看:“你有几个胆子敢把我的人带出来。”
“融爷,就咱俩这交情,你还怕我夺你所爱啊,”杜子腾一脸受伤:“这种事儿你觉得我会做得出来?石青,高峰,你们俩给我评评理,融爷这醋是不是吃得挺莫名其妙。”
易石青和高峰给了他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一群人在看到段融拽着沈半夏打算走的时候拦了一把,杜子腾让人把酒店大门紧锁,钥匙不知道扔去了哪儿。
“融爷,既来之则安之。何况今儿这蛋糕是小半夏特意给你订的,”杜子腾看沈半夏:“小半夏,你说是不是?”
沈半夏:“我没订过。”
杜子腾正要骂这丫头不懂看眼色,她补充:“但我还挺想吃的。”
段融刚才还冷着的脸色在她这句话后缓和了些,看了她一会儿,妥协了。
一群人闹哄哄地把蛋糕推出来,拉花礼炮的声音乱响。周围站了一圈人,易石青和高峰几个男生全被挤到了一边,精心打扮过的女生以段融为中心一字排开。她们全都盛装而来,只有沈半夏随意穿着针织毛衣,牛仔裤,恍一看过去有些格格不入。
女生们不停朝段融这里挤,在沈半夏快被挤出去的时候,段融把她拉到身前,两只胳膊把她圈着。
她感受到身后段融胸膛的温度。
段融的下巴搁在她发顶,握着她手去切蛋糕。那些挤过来的女生脸色变黑,不再那么兴奋了。
男人们开始起哄,要拿蛋糕去抹沈半夏的脸,被段融一个眼神吓退。
“融爷,不用这么护着吧。”易石青调侃。
杜子腾:“你们懂什么,小半夏多招人疼啊,我要有这媳妇我也拿眼珠子一样护着。”
说完后,果不其然接收到了来自段融的眼神威胁,杜子腾是真服了,总算明白,段融对沈半夏应该是来真的。
“当然了,我是没有福气找半夏这么个媳妇。”
杜子腾认怂,被尚茵拎着耳朵拖到一边去教训了,易石青和高峰在旁边幸灾乐祸。
段融的情绪至始至终都不怎么高,只是敷衍地喝了几杯酒。
零点过去,相继有人回了房间休息,杜子腾把顶层房卡交到了段融手里:“特意给你和小半夏留的,绝对让你满意。”
段融垂眸瞥了眼房卡,没说什么。
喝得醉醺醺的易石青在旁边看见,笑道:“融爷,祝贺你又老一岁,今天过去,你可要比小半夏大八岁了。”说着用手比了个“八”字。
段融把房卡揣进裤子口袋:“所以?”
“注意着点儿,那丫头小着呢,出了事儿可不是玩的。”
“用你提醒?”
段融转身,走到还在吃蛋糕的沈半夏身边,伸指把她嘴角的奶油拂去。
“别吃了,跟我去睡觉。”他拉着她朝电梯走。
沈半夏乖乖地跟在段融身边,拿手揉了揉眼睛。
电梯往上升,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的手被段融牵着。
两个人就好像情侣那样相处。
沈半夏不确定他们算不算真正的情侣,要跟他交往,起码要建立在真诚的基础上,但她的所有秘密还没有跟他说。
她无比希望一年的期限能快点结束,那样她就能坦坦荡荡地把所有事实告诉他。
可到现在也只过去了半年而已。
电梯停在顶层,走廊里静悄悄的,灯光很亮。
段融牵着她走到一间房前,房卡刷开。
往里去,她闻到一股浓郁的玫瑰花香。灯光亮起来后,眼前看到的把她震了下,手心立刻出了汗。
整个套房用暖红色调装饰,氛围幽暗,处处流动着一股蒙昧不清的气息。卧房里只开着几盏昏昧的壁灯和地灯,隐约能看到床上铺满了红色玫瑰花瓣,屋里萦绕着浓稠的熏香,和无处不在的玫瑰花香一起,中和出了奇异的味道。
不管看哪里都能被带了隐喻的夸张布置惊吓到,沈半夏尴尬到无地自容,段融却仿佛完全没看见这里的布置一样,不知道按了哪儿,头顶的吊灯亮起来,光线涌进,昏昧气氛稍微被冲散。
沈半夏这才敢四处看一圈:“这只有一张床啊?”
段融往沙发里一坐,笑了声:“你觉得情趣房会有两张床?”
他竟然还直接说了出来。
沈半夏攒了攒勇气:“我应该还没有跟你发展到住情趣房的地步吧。”
“没有发展到,你不是也跟我来了?”段融往洗手间示意了下:“去洗澡。”
这句话在这样的环境里,经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多了股暗示的味道。但他应该并没有那种意思,不然照他这种性格,他说得应该会是“一起洗澡”。
沈半夏迟疑了会儿,站着没有动。就只是这么两三秒的功夫后,听到段融的声音:“怎么,你想跟我一起洗?”
“……”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一章没写完……
还得一章,然后是坦白局。
74、许愿
“你、你想得美!”
沈半夏气哼哼地说了一句, 去浴室关上门。
浴室里更夸张,淋浴旁的墙上挂着两个铁链,浴缸里水面上飘满她不认识的用具。
她简直要疯, 匆匆洗了澡。洗手间一排抽屉里搁满各式各样的女生用情趣内衣,就没一个是能穿的。
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最后只能把自己脱下来的衣服全洗一遍,烘干。
段融在外面敲了敲门,叫她:“半夏?”
沈半夏紧了紧浴巾, 回:“嗯, 怎么了?”
“你待一小时了。”段融提醒。
沈半夏盯着烘干机里的衣服,等机器停了以后把内衣拿出来穿上,又套上了毛衣和牛仔裤。
她过来开门,往外走:“你去洗吧。”
段融朝她身上撂一眼, 笑。
这丫头是在里面洗了个衣裳?
他花了十分钟洗完澡出来, 靠在门边看她。
沈半夏背上搭着湿漉漉的头发, 毛衣被洇湿一片。一件高腰牛仔裤把她纤瘦匀称的腿型勾勒出来, 在她踮脚伸长胳膊往柜子上够电吹风的时候,柔软宽松的毛衣往上收, 极细的一段腰身露出来,皮肤很白。
她身材很好, 玲珑有致,腰细, 屁股浑圆挺翘, 看得人喉咙发痒。
段融走过来,停在她身后把吹风机拿了下来。
沈半夏背后挨着一个温热的胸膛, 扭头, 一眼撞见段融的目光。他身上穿了件黑色的浴袍, 整个人更加冷肃。头发湿着,发梢往下滴着水,掉在他挺拔的鼻梁上,多了股难言的诱惑。
沈半夏心跳得很快,下一秒,段融压下来亲了亲她,她抬起头承接这个吻。
他身上好香。
再睁开眼睛时,段融握着她肩膀让她站好,电吹风插上电,耐心帮她把头发吹干。
她接过电吹风,把他推到床上坐着,站在他面前开始帮他吹头发。他的头发蓬松细密,额发有些长了,快要遮到眼睛,让他看上去有种慵懒的痞劲。
段融不老实,手去握她腰,手指用力。
她的腰细得好像一只手就能捏得住。
在床上不知道要妖娆成什么样。
段融嗓子里更痒。转而又想到七年多以前初次遇到她,她还是个十一岁的小丫头片子,小孩子一个,他需要半蹲下来跟她对话。
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他眸中闪过对自己的怀疑。
他是不是太不是人了?
可他忍不住。
沈半夏被他揉得身上发软,电吹风快要拿不稳。
段融看她脖子,她脖子里贴着的创可贴已经摘掉了,皮肤上还黏着一点儿胶。
段融把电吹风接过来,关掉扔一边。他把沈半夏拖到腿上抱着,手握住她后颈,拇指指腹在上面蹭了蹭。
她皮肤薄,娇嫩得不行,段融尽量轻地帮她把残留的胶弄掉,可碰了几下还是把她那里弄红了。
沈半夏难耐地咽了咽喉咙,空气太安静,两个人又离得这么近,在这样的环境里,处处都涌动着一股蠢蠢欲动的暧昧。
沈半夏抿抿发干的唇,找话题跟他聊:“你不喜欢过生日吗?”
“嗯。”
“为什么?”
段融默了会儿,再开口时语气很淡:“出生不一定就是好事。”
沈半夏眼珠动了动,看他。虽然他已经回到段家,但任何人都能感觉得出来,段向德其实一直在防着他。在段融和段盛鸣之间,段向德明显是偏心后者的。就连严琴可能也比较喜欢家里的小儿子,即使小儿子成了个残废,他们也依旧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段盛鸣。
“可是,”沈半夏告诉他:“你的出生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段融的手指僵了下,缓缓抬起头,看她。
沈半夏也看着他,一双清澈通透的眼睛眨了下:“这一年里,三百六十五天,只有你生日这天值得庆祝。”
段融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单纯地看着她,目光很深。
门窗紧闭,外面下着雪,屋子里岑寂无声,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沈半夏受不了段融的眼神,刚要躲开,段融手指用力,握着她后颈往上抬,一张英俊的脸压得越来越近,声音很哑:
“沈半夏,你找亲是不是。”
他的唇贴上去,原本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响起混乱的心跳声和粘稠的接吻声。
意外地,沈半夏在这个时候连外面的下雪声都能听得到,雪花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她的背挨到床,头发散在枕上。段融的手指穿入她发间,握着她的头不让她乱动。她更清晰地闻到了玫瑰花香,口腔里是段融送过来的凌冽薄荷味,带着浓重的侵略味道。
屋子里灯光很亮,沈半夏睁了睁眼睛,看到段融认真吻她的样子。
眼睛很快被他捂住,她在一片黑暗里感受到身上凉了下,紧接着是烫,先是腰间被揉搓几下,然后是背部,顺着背往前滑。
一团软雪被覆住,几乎快要融化。
沈半夏难耐地抬起下巴。人像起了高烧,神思不稳中,听到他落在耳边的又沉又哑的声音:“好像大了些。”
脑袋更晕,沈半夏细细颤抖,完全被动地任段融做着什么,口中溢出难耐的喘息,又尽数被他吞进嘴里。
慢慢预感到他想干什么,整个人是慌的,呼吸越来越乱。除了紧张之外被另一种更多的情绪笼罩着。
隐隐地在期待。
门铃响了两声,她吓得浑身发紧,侧头想躲开他。段融兴致还在,捏着她下巴又亲了很久才放开,拿被子把她裹住。
门铃又响。她难以启齿地说:“有人来找。”
“是崔山,来送东西。”
段融往门外走,关紧卧间的门。
沈半夏躲在被子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毛衣被脱了下来,内衣扣也被解开。
她红着脸把扣子扣好,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趴在床边去够地上的毛衣。
段融已经回来,她赶紧把胳膊收回去,被子拉过肩头,缩成小小一团坐在床头。
段融从纸袋中拿出一套衣服给她:“换上这个。”
沈半夏接过来。段融给她的是一套睡衣,她常穿的一个牌子。
她等了会儿,不见他走,倒是悠闲地在沙发里坐了下来,翘了二郎腿拿了份资料在看。她只能把自己蒙进被子,做贼一样窸窸窣窣地穿好睡衣,脱下来的裤子从被子里扔出去,掉在她的毛衣旁。
段融抬眸看了眼,淡淡笑。手机上发了几条消息,关掉,朝她走过来,弯身捡起她的衣服放在一边架子上。
他把被子扯开,上半身压着她,手指拨着她额前的发,摁着她不让她动:“继续?”
沈半夏已经清醒过来,垂眸不去看他这张妖孽般极有诱惑力的脸:“不要。你最好去别的房间住,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能每天睡一张床上。”
“那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沈半夏不说话。
段融看她一会儿,把她下巴抬起来,拇指擦过她的唇:“能随便接吻的关系?”
沈半夏躲开他眼神:“困了。”
段融没再说什么,关掉灯在她身边躺下,轻车熟路地把她捞进怀里。
“真不让睡?”他露骨地说。
沈半夏脸很红,把脸埋进他胸膛,不说话。
段融拨开她耳边的碎发,唇贴上去:“可我硬了。”
沈半夏全身轰地一下发烫,心快要跳出来。
段融还在她耳边说着不干不净的话:“再这样下去我要憋出病来。”
沈半夏推了他一下:“你去别的房间睡。”
段融叹口气,并没有松开她,反倒把她搂得更紧:“不行,难受也得搂着你。”
搂着她会难受,浑身都燥。可要是不搂着她,想她想得厉害。
沈半夏安静了会儿,眼睛眨了眨。慢慢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他:“段融,刚才你没有许愿。你有什么愿望,要是今天不说的话,生日就要过去了。”
段融:“只要我许愿,你就能帮我实现?”
“只要是我可以办到的。”
“只有你能办到。”段融摸着她脸,拇指在她脸侧蹭着:“愿望是你能一辈子在我身边。”
他活到现在一直没什么归属感,直到遇到沈半夏。只要沈半夏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完满。
沈半夏眼眶发热,看了他一会儿,很坚定地点头:“我会的。只要你一辈子都喜欢我。”
“不只这辈子,”他说:“下辈子都喜欢你。”
沈半夏心里震了下,过了会儿,问:“可是,如果我做了什么错事呢,你还会喜欢我吗?”
段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一直背负着秘密,没办法告诉别人。她现在不能说,段融就等,等她愿意主动说出来的那天。
“半夏,你没有做过一件错事,”段融告诉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沈半夏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迷恋段融了。
因为只有段融懂她。
段融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最珍惜她的人。
她好想现在就把一切说出口,告诉段融,她其实不是公主,而是活得很艰难的沈半夏,是七年前被他保护过的小女孩。
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咽下去。她闭上眼睛,窝在他怀里:“段融,晚安。”
段融亲亲她:“晚安。”
整整一夜,段融一直没有放开她。他身上很烫,灼人的温度始终没有消下去。
早上起床时,沈半夏的头发被他的胳膊压得掉了两根,她不开心地拿脚踢他。段融撤了胳膊,伸手在她发上安抚性地揉了揉,像在给猫呼噜毛。
昨晚那些人已经陆续离开,只剩了杜子腾和易石青几人在厨房假模假式地做早餐。看见他们过来,杜子腾调侃:“融爷,昨晚怎么样,玩得爽不爽?”
沈半夏装成听不见。段融瞥了杜子腾一眼,没理会,从冰箱里拿了食材,煎了蛋和肠拿给沈半夏,倒了杯热牛奶给她。
沈半夏切了块香肠放在嘴里缓慢地嚼着,杜子腾从她旁边经过,再次犯贱:“小半夏,这肠粗不粗?”
沈半夏拿刀叉的手停住,抬头看他。
杜子腾捂着肚子笑得一脸奸相,段融抱臂坐在一边,凉飕飕地开口:“要不要把你的切下来比比?”
杜子腾的手从捂肚子变成捂裆,老老实实地去对面坐着吃早餐。他女朋友尚茵从楼上下来,接着是梁瑞涵。
尚茵基本已经放弃再勾引段融,因为早看清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小于等于0。梁瑞涵虽然也差不多明白,但她跟万珂一样有个特点,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见了棺材她们也不一定落泪。
段融在沈半夏身边坐着,在他左手边有把空椅子,梁瑞涵眼疾手快地一屁股坐上去,朝易石青和高峰伸手:“我的早餐。”
易石青和高峰跟一个煎蛋斗争了快十分钟,最后得到的是一个跟锅底相同颜色的蛋。铲了半天才找着那蛋在哪儿,盛进盘子里搁在了梁瑞涵面前。
梁瑞涵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块碳,忍了忍说:“你们怎么不直接给我拿块蜂窝煤?”
“要不你来。”易石青丢了锅铲,认输地从冰箱里拿了两盒酸奶放在梁瑞涵面前:“公主专享营养早餐,请享用。”
梁瑞涵瞥了眼沈半夏的餐盘,脾气上来:“我最近不减肥了。我要吃煎蛋,双面的。”
“这话你别跟我们说。”
高峰从易石青那边抢食吃,又拿眼神朝段融身上瞟,那意思明晃晃得:这位爷是在座里的厨神,有胆子就找他。
梁瑞涵不知道段融会做饭。
沈半夏没有出现之前,梁瑞涵常混迹在段融的朋友圈里,跟着去各种地方天南海北地玩。不管在什么地方,段融从来没有碰过厨房。在易石青和高峰他们快把厨房炸了的时候,段融坐在一边优哉游哉地咬着面包片,手里翻着杂志。
那样一个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却原来是会主动下厨的。
梁瑞涵不甘地咬了咬唇,正要找段融说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牵着把饭吃完的沈半夏起身,懒懒留下一句:“我带小朋友回家了,你们自便。”
梁瑞涵死盯着两人背影,下嘴唇快要被咬破。易石青和高峰全都见怪不怪,知道劝不动她,干脆任凭她去撞南墙。
回去路上有些堵车,差不多中午才入京。这几天学校课不多,学生们都在为几天后的期末考做准备,自习室和图书馆每天都被占得很满。
方朗给沈半夏发消息,他在图书馆占到了位置,一直在给她留着,让她赶紧过去。
沈半夏打开微信看,段融在旁边瞟了一眼。他眼睛很毒,简直是能当飞行员的鹰眼,就是那一眼就看清楚了信息内容,当下调转方向盘带着她去了公司。
下了车,段融握着沈半夏后颈,一路把她提溜进自己办公室。
“你在这复习。”他在一张书桌上敲了敲,命令她。
沈半夏没有计较,在哪边复习都一样,这边反倒还安静些。而且段融这人脑子很聪明,她不怕找不到老师可以问。
然后就开始烦他,时不时地就拿一些题去骚扰他。问一次他没有不耐烦,两次也没有,以为次数多了他脸上多少会出现一些表示不满的表情,但是完全没有。段融平时在别人面前脾气有多差,跟她在一起时脾气就有多好,即使手下有多到处理不完的工作,也还是能在她找过来的时候立即放下。
沈半夏在他旁边专门加出来的书桌前坐着,手撑额,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笔,眼睛往他身上看。他戴着蓝牙耳机在跟视频里的人进行国际会议,说英文时的嗓音同样得低醇磁性,是那种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
沈半夏盯着他不停不停地看,直到他回视过来才赶紧低下头,装模作样地拿笔在试题册上涂涂写写。
作者有话说:
下章,坦白局。
75、坦白
上次段融听说了沈半夏被陷害退学的事, 提前从国外回来。那边还积压着一些事等他去办,他需要出国一周。
沈半夏知道以后很舍不得他,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高兴几个字。段融看了出来, 临走前,当着几个助理的面狠抱了下她,在她耳朵边说:“想我就给我打电话。”
热气扑过来,很痒。沈半夏做贼似的去看崔山和尤贤那几个助理。崔山和尤贤扭头看地看天,就是不看他们, 一副耳聋眼瞎的样子。
段融不在的那几天家里格外无聊, 饭都吃不香。太无聊的时候沈半夏会给他发微信,问他在干嘛。两个人有时差,有时候她会忘记,消息发送过去的时候他那边正是凌晨两三点, 但不管多晚, 段融都会很快给她回信。
两个人不过几天没见而已, 她发过去的“在干嘛”已经有几十条。那个时候她才知道, 原来这三个字是真的有另一层意思,那层意思是“我很想你”。
好几次她都想告诉段融, 其实她并不是康芸的女儿。可严琴提醒过她很多次,让她在段融面前必须要守口如瓶, 一旦说了就是违约行为,会面临高额赔偿。
上完课从学校出来, 沈半夏沿着一条街走了走。段融明天会回来, 她想去接机,被段融拒绝, 心里正不开心。
感觉到后面有人的脚步声, 她停下步子往后看。
天气严寒, 路两旁的树被大雪覆盖。这条街人不多,幽僻安静,偶尔听到有虫鸣的声音。
在前面十步远的地方,沈半夏看到了瘦得骷髅一般,顶着两个巨大黑眼圈,头上缠了一圈圈绷带的邱茹。
邱茹手里拿着一把商店里买的弹簧/刀。
……
邱茹的丈夫被强制送去戒毒所,他胳膊上的血管已经萎缩了,对毒品依赖性过高,几次在里头嚎得撕心裂肺,冲着外面的邱茹大喊他不要活了。
邱茹紧紧捂住耳朵,听不了他的叫声。她在二十岁那年就嫁给了钱世嘉,钱世嘉少年成名,人长得好,有才,有一大批粉丝,邱茹是其中一个。
邱茹从高中时候就狂热地喜欢钱世嘉,为了他不远万里到了他的城市,在一次歌友会上大着胆子去找他,没想到真的能要到他的联系方式,从此两个人认识起来。
跟钱世嘉结婚就像是一场梦,她从来都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所以她要对钱世嘉好,不管钱世嘉想做什么她都会帮。钱世嘉写不出来歌,说要靠吸毒找灵感,她支持。钱世嘉因为吸毒被曝光,一朝跌下神坛,此后没有了任何收入来源,她养。钱世嘉戒毒后复吸,毒瘾一天比一天大,她砸锅卖铁也要为了他弄到毒品。
哪怕有一天钱世嘉说想让她死,她也会主动把刀递过去。
邱茹就这么过着,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戒毒是件太过痛苦的事,钱世嘉平时手上破了块皮她都心疼,更狠不下心让他再去戒毒。她就是要让钱世嘉一辈子都开心,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活到哪天算哪天,然后她跟钱世嘉一起死。
可是这样的生活被段融打破了。
段融把她丈夫弄进了戒毒所。钱世嘉在戒毒所里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她耳朵里挥之不去,她在崩溃下朝桌角撞了过去,头破血流。
警察把她送去了医院。
她在床上躺着,趁警察被外面一阵医闹吸引了注意力,冲出去维持秩序的时候,她扯掉手上的针头,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
邱茹跑到政大附近,从商店里买了把刀,在学校外一条幽僻的小路上,她看到了沈半夏。
邱茹没有能力跟段融斗,就只能过来杀了沈半夏。段融把沈半夏看得比命都要重,要是沈半夏死了,段融一定痛不欲生。
邱茹越想越痛快。
她握紧刀跑过去,沈半夏听到脚步声,回头看,瞳孔瞬间放大,趔趄着往后躲。
邱茹红着一双眼睛拿刀朝她捅,势必要把刀捅进沈半夏心口。
斜刺里突然挡过来一人的手臂,那人猛地把沈半夏往后拖。邱茹的刀划在那人胳膊上,血瞬间流了出来,刀子被染红。
邱茹拿刀继续去刺,段融已经把沈半夏扯到了身后,没受伤的那只手捏住邱茹挥过来的手,往外翻折。
邱茹手上吃痛,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手里的弹簧/刀掉在地上,被段融踢走。
段融反剪住她双手把她摁在地上,几名警察急匆匆追了过来,从他手里接过邱茹,给人戴上铐子,凶器装进证物袋。
周警官也赶了过来,看见段融胳膊上一条很深的口子,气得对负责看守邱茹的两名警察破口大骂。
有警员过来简单地帮段融把伤口包扎了下,周警官亲自送段融去医院,路上说个不停:“你还要不要命了,没看见我们的人已经过来了,你跑过去凑什么热闹?刀剑无眼你听说过没有,她那刀要是捅你心脏上了你知道事情严重性吗?”
沈半夏跟段融一起在后头坐着。从刚才开始她的手就在不停抖,眼前闪过邱茹捅过来的泛着寒光的刀子。刀刃极利,在段融胳膊上划出很长一道口子。
周警官的话加重了她的恐惧,唇上白了一片。
她希望刚才被邱茹伤到的人是她。
段融握住她一只手,拉过来放在腿上握着,手指挑开她紧握的掌心,安慰地捏着。
“你丫真有脸说,”段融朝前面周警官的座椅踹了下:“我等你们人过来他妈的黄花菜都凉了。”
“那帮兔崽子,看个人都看不住,回去看我怎么教训!”
周警官带着气把车拐进一条有些拥堵的街,打开车窗,把警报器啪地一声拍上车顶,在警笛声中开过前面一个红灯:“那你也不能直接就跑过去,多危险啊。年纪轻轻的逞什么英雄,你要真出点儿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家里交待?”
段融的情绪始终不好:“半夏要是出点儿什么事老子把你们警局拆了。”
周警官回头,朝面色惨白的沈半夏看了看:“小姑娘,没吓着吧。你放心,那疯女人以后绝对跑不出来了,你别怕啊。”
沈半夏其实不太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脑子里一直闪过段融替她挡过来的一幕。
段融为了她,甚至能不要命。
去了医院,医生把段融手臂上的伤做了缝合,让他住院观察几天,这几天手臂不能动。
严琴听说了消息来医院这边探望,沈半夏跟丢了魂一样在病房外靠墙站着,雪白着脸一声不吭。
严琴走过去,叫了一声:“半夏?”
沈半夏动了动眼珠,抬起头:“严阿姨。”
严琴朝病房里看了眼,带着她往前走了走。
“段融原本是要明天回来,”严琴告诉她:“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急,不分白天黑夜地把那边的事处理完,提前赶了回来,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你。”
沈半夏想起这几天里,她好几次跟段融说过,他能不能早点儿回来。
然后他真的就提前回来了,风尘仆仆地赶回到她身边,想也不想地替她挡了一刀。
她鼻子酸得厉害,头很重,抬不起来。
严琴看着她:“我曾经跟你说过,如果段融真的喜欢上了你,我没有意见,你完全不用有压力。现在你也看到了,这种事情是真的发生了。阿姨想问你一句,那你呢,你喜欢段融吗?”
沈半夏什么都没有说,手紧握着走廊栏杆,嗓子里发紧。
“你可以考虑下,”严琴说:“要是考虑清楚了,你告诉我。我们之间的合同算作废,你不用在一年后离开他,可以一直跟他在一起。”
严琴没在医院待多久,过来略看了看段融就走了。她跟段融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段向德更是懒得来医院一趟,所有心思都在他那个断了腿的小儿子身上。
只有沈半夏在段融身边陪着。段融正靠在床头打电话,他脸色不是很好,胳膊上的伤很重,邱茹拿刀乱砍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理智,没有留一点儿力气,如果那刀是扎在沈半夏身上,她很可能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但是从受伤到现在,段融始终没有皱过一次眉头,就好像没有感觉一样。
沈半夏知道,他是怕她会担心。
沈半夏强忍着,没有在他面前哭。只是情绪一直很低,眉眼耷拉着,眼里死气沉沉。
段融等挂了电话,告诉她:“崔山在下面等你,你先回家。”
沈半夏摇头,不肯走。
段融看她一眼,倾身朝向她,手握住她后颈:“吓着了?”
沈半夏仍是不说话。
段融:“那是担心了?”
沈半夏眼睛很红,长长的睫毛垂着,眼珠一动不动。段融把她往前按,唇在她唇角贴了贴,又吻她耳根:“我没事儿,别瞎操心。”
沈半夏眼里突然滚出一滴豆大的眼泪。
段融刚才被人拿刀捅没慌,现在却慌了,把她脸上的眼泪擦掉:“哭什么。”
沈半夏始终低着头,把他往外推了推,手也推开。
她深呼吸口气,在这个时候,她再也没办法继续骗段融。她必须要把一切全都说出来。即使是被段融厌恶,从此再也不能见他,她也认了。
“对不起,”她刚开口就有眼泪掉了出来,鼻子猛烈地酸,喉咙也涩:“其实我是个骗子,我骗了你。”
即使违反合约的后果很严重她也顾不得了,她现在必须要说出来,一秒钟都没办法再等。
“我是叫沈半夏,可我不是康芸的女儿,我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我父亲生了很严重的病,需要钱治,我每天每天都在想我要怎么才能弄到钱。
“我其实过得很糟糕,根本就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公主,有时候我甚至惨到连顿饱饭都吃不起。有人请我吃饭,我能把后面两天的饭都吃进肚子里去。就是因为经常这么生活,压力又很大,所以我才得了交替性暴食厌食症,有时候会拼命地吃东西,有时候可以两三天不吃一口饭。
“我跟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会接近你只是因为有人会给我钱,让我治好我父亲的病。我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的。你送给我的鸽子蛋没有丢,是被我卖掉了,卖掉的钱付了我父亲的医药费。我这样的人,你根本就不该对我这么好。”
沈半夏把手上戴着的戒指摘了下来,放在床边柜子上。把戴着的四叶草项链也摘下来,一起还给段融。
“那枚戒指我卖了七百二十万,花掉了两百万,剩下的我没动,会还给你。花掉的钱我以后也会慢慢还,还有你送我的所有东西,我全都会还给你。
“对不起,骗了你这么久。如果你不能原谅我,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以后,就当从来都不认识我吧,对不起。”
沈半夏说了很多句对不起,说再多都无法排解心里的愧疚。她通红着眼睛起身,往病房外走。每往外走一步,心里的绝望就多一分。
真的说出来,才发现原来自己是真的很可恶,做了这么多对不起段融的事。如果换位思考,她又怎么能原谅这样的一个骗子。
身后的人一直没有再说什么,应该是真的讨厌她了。
沈半夏继续往前走,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手机响起来。
她拿起来看,看到是Z的微信语音请求。
怔了下,她点开,手机放在耳边。
那边安静了会儿,紧接着,一道低醇磁沉的嗓音在手机里响起。
“沈半夏,你既然骗了,就必须一辈子骗下去。”
声音同时在病房里响起,在她身后响起。
沈半夏被那人的声音钉在原地,呼吸屏住,唇微张,足足过去半分钟才转回身,看向病床上的人。
段融同样举着手机在耳边,一双比墨更黑的眼睛直盯着她,眼角是红的,声音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我就去你那个世界。”
76、占有
沈半夏都不太记得Z是怎么跟她熟悉的了, 莫名就被那个不知道名字和长相的男人吸引,会打破一向的原则主动找他聊天,跟他说自己在生活里遇到的苦恼。她把有关于自己的一切全都告诉给了Z, 除了她从七年前就在偷偷暗恋段融那件事。
她没有想到Z竟然会是段融。
她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把自己完全暴露在了段融面前。段融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跟严琴之间的合约,了解她会去他身边,根本就是因为钱。
即使是这样, 段融也放任她留在身边, 甚至在喜欢她。
沈半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真相。
段融走到她面前:“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明白,我喜欢的是你,跟你是什么人没有关系。”
沈半夏声音都在抖:“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骗你?”
“是。”
“你一切都知道,知道我是个普通人, 我父亲生了重病, 我是为了钱才答应别人跟你订婚的?也知道我给你要戒指的时候, 是想把戒指卖了换钱?”
“是。”
沈半夏眼前发晕, 半天后问:“为什么不拆穿我?”
“舍不得,”段融说:“你骗我骗得那么努力, 我舍不得。”
沈半夏脑子里很乱。
她不知道该怎么消化,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段融。最后选择了最无能但是很有用的方式, 逃避。
“半夏。”
段融发现她情绪不对劲,去抓她的手。她躲开, 跌跌撞撞地转身, 跑了出去。
她回了自己租住的公寓,在里面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
后面几天也没有再去看过段融, 只是从易石青和高峰的朋友圈状态里看到他出院了, 几个损友还给他办了场庆祝会。
照片里拍到的段融的样子始终很颓, 一个人在角落沙发里坐着,身体前倾,头低着,胳膊肘搭在膝上,蓬松的额发快遮住他的眼睛,面前是滚落的几个酒瓶。
下面有人评论:【怎么不见小嫂子?】
易石青给人回:【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七天时间过去,沈半夏一直没有去找过段融。她脑子里一直很乱,要花时间理清现在的情况。
段融那些朋友都发现了她跟段融之间的异常,知道他们两个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朋友们看不得段融每天颓废那样,一起想了个主意,借着杜子腾家里新开张了一家酒店,叫上圈里好友一起去试睡。
沈半夏那丫头倔,不肯去。杜子腾想了一招,让尚茵告诉她,最近梁瑞涵正在趁虚而入,拼了命地追求段融,眼看就要成了。这次出去玩,梁瑞涵很可能要跟段融滚一张床上去。
结果沈半夏真的坐不住了,还真被杜子腾给叫了过去。
那酒店开在一山里,周围环境跟仙境似的,出门能看见瀑布,往山里走走没准还能碰上鹿。
专门为有钱有闲的人设立的世外桃源式酒店,房费贵得吓死人,在这边住一夜,普通人半年的工资能花个底儿掉。杜子腾合计着先宰段融一笔,刚提起来被他一句“老子过来捧场是给你面子”给堵了回去。易石青那帮孙子更是整天薅兄弟羊毛的主儿,不给他把酒店拆了就不错了。
梁瑞涵也在,一双眼睛整天挂在段融身上,要是眼神能吃人,她早把段融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沈半夏心里开始不舒服,梁瑞涵越往段融身上看,她心里越不舒服。
自从过来这边,她跟段融的眼神交流算得上没有,大部分时候是她在躲着,害怕跟他视线交汇。段融朝她这边略走一走,她立刻就往外躲出半米远。
段融没有跟她说过话,两人间古怪的氛围外人一眼就看得出。
梁瑞涵是真的有趁这个机会接近段融,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挤在段融身边,会主动跟他碰杯,喝酒的时候眼睛往上瞄,一刻不停地盯着段融。
易石青提议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十几个人围了一圈转酒瓶。几轮后总算转到梁瑞涵那里,梁瑞涵说选大冒险,易石青起哄让她找在场的人强吻一个。
梁瑞涵的眼睛立刻往段融那边看。那时候段融喝了几杯酒,手肘搭腿上,头一直低着,只是在梁瑞涵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抬起头,目光看向对面的沈半夏。
整整一天过去,在这个时候,沈半夏才有了与他的第一个对视。她眼里有紧张,是真的很怕梁瑞涵对他做什么,更怕他不会躲开。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也是她自己作的,怪不了他。
梁瑞涵晕红着脸,在大家的起哄声中朝段融靠。段融仍旧看着沈半夏,要看她到底在不在乎。
沈半夏早攥紧了手心,一双眼睛通红,但就是忍着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看着这场戏的发展。在梁瑞涵的脸刚要凑过去的时候,段融从沙发里起身,踢开地上几个酒瓶,单手插兜往外走:“你们玩。”
段融回了房间,大厅里短暂地安静了会儿,杜子腾打破了沉默:“瑞涵,等什么呢,还亲不亲了啊,玩不玩得起啊。”
梁瑞涵艰难地蠕动了下嘴唇,端起桌上一杯混合烈酒喝了。
游戏继续,但气氛明显不如刚才,很快就草草结束。看看时间不早,一群人各自散开回屋睡觉。
男生们的房间在楼下,女生们房间在楼上。尚茵跟梁瑞涵去外面抽了会儿烟,再回来的时候,她敲敲沈半夏的房间。
沈半夏刚洗过澡,头发吹得半干,穿了睡衣过来开门。
尚茵朝楼下示意了眼:“你不去看看?”
沈半夏问:“看什么?”
“梁瑞涵说今儿晚上要把段融睡了。”尚茵从烟盒里拿了根烟,最近她烟瘾越来越大,全是被杜子腾那人给带的:“好心提醒你一句,男人真没什么毅力,脸蛋好身材好的女人随便去撩几下,立刻就能硬了你信吗?”
尚茵回了房间,沈半夏在门口站,手把门框抓得死紧。眼前闪过梁瑞涵今天的打扮,该露的地方一处没少露,好身材一览无余,身上喷了很重的香水。
如果梁瑞涵真要跟段融发生什么,她能阻止得了吗?
沈半夏转过身,往屋里走了走,步子停下。
又在原地站了会儿,她突然往外跑,快步跑下楼梯,到了段融的房间前,砰砰敲了两下。
没有人来开门,她继续敲,甚至拿脚踢了下:“段融你给我出来!”
在这句话之后,门在她面前打开。
段融单手插兜站着,屋子里确实有梁瑞涵,但脸上的表情很不好,身上衣服都齐整,连皱都没皱过,搭在背上的长卷发梳得一丝不苟,一根都没乱过。
沈半夏盯着她看了会儿,又去看段融。段融朝屋里的女人看了眼:“还不走,让我请你出去?”
梁瑞涵刚才过来敲门,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谁知道段融真的请她进了屋。但是进屋后不管她说什么,段融一句腔都没有搭,自顾自窝沙发里玩他的手机,晾了她有十分钟。她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沈半夏就来了。
沈半夏在外面敲第一声的时候,段融的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俊逸的眉挑起,唇角勾出了一抹极淡的笑。
那时候梁瑞涵明白了,段融是拿她当筏子,在故意引沈半夏吃醋。
梁瑞涵不甘地瞪了沈半夏一眼,刚才是怎么来的,现在她又怎么灰溜溜地走。
在她离开后的第一秒,沈半夏胳膊上传来一股压力,她被猛地扯进了屋,门砰地一声关上,咔哒上锁,她唇上传来一股温热的触感。
段融把她压在门上吻她。
这个吻来得太凶,沈半夏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就被段融禁锢住,手腕被他压着,腿间抵进他的膝盖,他咬着她的唇一下下地吮。
沈半夏从一开始的发懵状态中慢慢回神,脸侧了侧,暂时躲开他带着气问:“你跟梁瑞涵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段融声音沉哑,掰正她的脸又开始吻她:“只跟你做。”
在这句话后,沈半夏被他抱起来,她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她背上的长发滑下来,扫在段融肩上。
段融亲她亲得比任何一次都重都急,带了很强的占有欲。他刚洗过澡,身上有沐浴液的香味。额发松松地遮着眉,鼻梁挺拔,时不时会蹭到她的鼻子。
沈半夏入了迷地看他。
段融睁开眼睛也看到了她,笑:“闭眼睛。”
沈半夏乖乖地闭眼睛。
两个人太久没见,长时间的分离让沈半夏上了瘾般地想念他。
段融也发了疯一样地想她。这几天没有她的消息,不管怎么联系她都得不到她的回复,他就一直在计划着要怎么把她弄回来。
杜子腾把她请到这里也是他的授意,他不信小姑娘会对他无动于衷。
还好他赌赢了。
段融抱着她往屋里走,把她压在床上,手握着她脸:“还走吗?”
沈半夏此刻乖得不行,对他完全没有抵抗力:“不走了。”
“想走也走不了了。”段融伸长胳膊,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什么。
有包装被咬开的细碎声响,沈半夏红着脸不敢再看。
外面的雪下得越来越大,被风卷着四处飞扬。屋子里的灯始终亮着,让一切无所遁形。沈半夏什么都来不及思考,所思所想只剩下段融,唯一只有段融。
段融摁着她肩膀:“你忍心晾我这么多天?”
沈半夏看到了他右臂因她而落下的那条疤,手指触上去轻轻摩挲,眼里闪过邱茹拿刀朝她刺过来时,段融不顾一切地把她拉开,胳膊上被划开很大一条口子。
她的眼睛慢慢红了,一滴眼泪掉出来,心疼地问:“伤口还疼吗?”
“这算什么?”段融把她往下扯:“看不见你才叫疼。”
天气严寒,屋子里却热得能拧出水。
“Z一直都是你?”她汗湿着一张脸问。
“嗯。”段融想起什么,带着气笑了声:“如果Z不是我,你是不是就红杏出墙了?”
“可Z是你啊,”她说:“因为你是Z,所以我才总觉得,跟Z聊天的时候很开心。我本来还……还奇怪,为什么会对他有好感。现在我知道了,因为只要是你,我就会无缘无故地喜欢。”
段融被哄得服服帖帖:“嗯,知道。”他亲亲她的唇:“搂紧我。”
沈半夏抱住他。
所有过往,纠葛,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她长达七年的暗恋,在今天有了结果。她是绝对的悲观主义者,却在遇到段融后,被他消解了一切悲观,从此得见天光。
沈半夏让自己完全信任他,乖得不行。她睁开眼睛,看到段融就在她面前。他还是那么好看,丰神俊朗,是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
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个她只敢放在心里想一想的男人,如今就跟她在一起。
枯萎的生命都开出一朵花来,她满心欢喜,再没有什么事情是觉得难过的。不管多难过的事,只要想一想自己还有他,就能瞬间开心起来。
是她一个人的段融。
段融扶正她的脸,把她颈窝里的一滴汗擦去,嗓音低哑地叫她:“半夏。”
“嗯。”
“半夏,”段融一声声叫她,声音很沉,带了无边欲念:“你是我的。”
77、缱绻
沈半夏掉了很多泪。
她其实不想哭, 但她太疼了,眼泪无意识地掉出来。
后面才慢慢好了些。
段融一直哄着她,温柔缱绻, 花在她身上的耐心比他这辈子的耐心都多。
很快浪潮激烈起来,她想躲,但是完全被牵制住。大脑是空白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又被填得很满,整颗心脏整个人所思所想全部都是段融, 一切都是因为他。除了段融外无处可依, 只能把他搂得更紧。
段融的手指插入她发中,扶着她脑袋一下下亲她,把她眼角的泪吻掉:“还疼吗?”
沈半夏脸上浮起粉粉的一片红晕,半睁开水光潋滟的眼睛看着他, 额上都是濡湿的汗:“好点儿了。”
往后一切全都水到渠成, 无边的夜太长, 但仍然不够时间给他们温存。
沈半夏泪眼朦胧地睁开眼睛去看墙上的钟表, 距离刚才已经足足一个小时。她又累又困,脸上身上背后都是汗。
段融也出了汗, 汗水从他脸上坠下,掉在她颈窝。
她被烫得瑟缩了下, 疲倦地吐出一个字:“困。”
段融亲她眼皮:“这才哪到哪儿。”
“一个小时了。”她控诉:“身上黏,我要洗澡。”
段融把她抱起来, 看到床单上落着点儿颜色。
他亲亲她, 带着她去浴室,哑着声音翻旧账:“不是说跟张俊安交往过, 还说跟他该做的都做了, 解释一下?”
沈半夏勉力睁了睁眼睛。
这人好记仇, 都那么久了,这些话他还记得。
她都快要把张俊安那个人给忘了。
“你不是一早就知道我在骗你而已吗?”沈半夏搂着他脖子,鼻子轻蹭着他的鼻子,心里不知道怎么了,经过刚才的事,对他的喜爱又多了一层,简直迷得不行,就想软着声跟他撒娇:“我只给你碰,你也不能给别人碰,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段融把她搁进放满了水的浴缸,手握着她腰让她坐正:“只给你碰,坐好。”
沈半夏那晚基本没怎么睡,全程被动。她切实体会到了,段融确实是个很危险的人,一旦解除封印,她就逃不掉了。
她嗓子里越来越干,可怜兮兮地说:“渴,想喝水。”
段融把她抱出去,倒了水喂她。她细密的长发披在背后,几缕滑到脸颊。脸上透着淡淡的粉红,一双眼睛多了层诱人的柔媚。
段融凑上去亲她。
到后半夜才终于能睡会觉,床单段融已经换过了,沈半夏头一沾枕头就睡熟,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
段融一眼不眨地看她,怎么看都觉得不够。
烟瘾突然上来,他想找根烟抽,但看小姑娘睡得安稳,想想还是算了。
她身体很弱,一不好好吃饭就要胃疼。最近虽然吃饭变得规律,没有再犯过交替性暴食厌食症,他还是担心她哪天会再次不开心。
过去几年她一直过得辛苦,一个人在世上艰难度日。
以后段融不会再让她不开心。
段融低头,在她红润的唇上亲了下,爱惜地看着她:“半夏,哥哥会永远疼你。”
……
段融那帮朋友觉得稀奇,昨天还见段融一脸颓样,看见谁都不怎么搭理,满脸写着“老子不高兴”,今天他就神清气爽地从屋子里出来了,仔细看还能看见他嘴角挂着笑。
真是见了鬼了,睡一觉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杜子腾朝楼上看一眼,问对面坐着吃饭的几个女生:“半夏呢,怎么不下来吃早餐?”
尚茵回:“不知道,敲她门没人应声。”
杜子腾热络地往楼上走:“我去叫她。”
段融瞅他一眼:“回来。”
杜子腾奇怪看他,段融慢条斯理地弄早餐:“她在我屋,还没睡醒。”
静,死一般地静。在场的人被按下暂停键一样,目瞪口呆盯着段融。
半天后,朝着他异口同声:“禽兽!”
段融当没听见,优哉游哉端着早餐过去,关上门。
沈半夏还在睡,她累惨了,全身上下好像被拆解了一遍,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段融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她喊“困”,闹腾着踢打了他好几下,起床气重得不行。见他还不松手,趴在他肩膀上咬。
段融找了件自己的T恤给她套上,捉住她两只乱动的手,抱着她坐进椅子:“什么狗脾气,吃了饭再睡。”
他把一勺粥送到她嘴边:“张嘴。”
沈半夏不肯吃。
段融哄她:“你胃不好,吃饭要规律,听话。”
“可我好困。”
“把这些吃了让你睡。”
沈半夏窝在他怀里,一口一口地把东西吃完。吃完后困意倒是没了,起床气也没有,她抬头看段融,伸长胳膊把他抱住,闻他身上清新好闻的味道,心里一阵满足。
“腿酸。”
小姑娘软软地贴在他怀里,身上一阵阵地透出独属于少女的馨香,撒娇的时候让人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给她。
段融的手从她膝弯开始往上揉。她的腿露着,纤细笔直,线条优美,没有一丝赘肉。皮肤滑嫩又白,像上好的瓷器。
她把衣摆往下扯,遮住腿根,脸贴在他胸膛:“段融,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在骗你的?”
“一开始。”
“那你还喜欢我,”沈半夏直起身,手捧着他的脸:“你应该报警抓我才对。”
段融笑了声,手下力气一点点变大,看她慢慢红起来的脸:“你是谁的女儿对我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就算你是杀人犯毒贩乞丐赌徒的女儿,老子也一样喜欢你。”
沈半夏的呼吸变得不稳,她支撑不住自己,下巴搁在段融肩膀上,说一会儿停一会儿,喘口气:“那个、鸽子蛋,是你买回去了对不对?你、所以你故意留给我520万……”
“嗯。”
段融漫不经心地应,把她抱起来搁在桌上,他单手解皮带,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说:“又想我了?”
沈半夏红着脸不说话,手往后撑着,身上一层层地出汗,浸湿了段融给她穿的黑色T恤。
手指上凉了下,她垂眸,看到段融拿出了那枚粉钻,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这是你的,”他轻抚着她的手指:“别再说还钱这两个字,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沈半夏红着眼圈搂紧他:“哥哥,我也爱你。”
段融眼眸变深,手握着她腰亲她耳朵。
外面有人敲门,沈半夏吓得紧缩了下,脸埋进段融怀里。
段融扶着她脑袋:“外面听不见。”
敲门声还在继续,段融完全不理会门外的人。
外面的易石青不见人来开门,只好给段融打了个电话。那边过了会儿才接,段融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但总觉得有点儿沉:“有屁赶紧放。”
易石青被他语气吓了跳,告诉他:“大伙说要去山上泡温泉,就等你跟半夏了。”
段融:“老子忙着呢,没空。”
说完电话被挂断,临挂断前易石青听见一声少女压抑的哭喘,那声音媚得不行,简直把人骨头都叫酥了。
易石青满脸懵逼地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半晌跟身边的高峰对视一眼,两人再次异口同声骂:“禽兽!”
段融也知道自己禽兽,第一次遇见沈半夏的时候,她还是小屁孩一个。如今虽然长大,但也刚过十八岁,他就把人给睡了,还霸着睡了两天,一直到现在连门都没让她出。
两个人从卧房去了浴室,身上都出了一层汗,花洒打开,温热的水直冲下来。沈半夏背靠着光滑的瓷砖,袋鼠一样挂在段融身上。
“段融,”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还有件事我没告诉你,我……我之前见过你,你还记不记得,你在附中上高三的时候,初中部……有、有个经常戴口罩的女孩。”
段融等着她往下说。
“其实……其实那女孩是我,我那时候就认识你了。可你不认识我,就把我当成一个需要帮助的小女孩而已。学校里的人都不太喜欢我,总喊我丑八怪,只有你对我好。”
“我记得,”段融抬起头,手握着她脸,仔细看着她:“这么漂亮的女孩,他们眼睛是瞎了。”
沈半夏看他这反应,问:“你早就认出我了?”
“嗯,”段融的气息很重,声音低哑:“是我不好,没有一开始就认出你。”
“不是的,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已经长大了。而且你那年看到我的时候,我一直戴着口罩,”沈半夏蹙了蹙眉,下一秒感觉他温柔了很多:“你认不出我很正常。可是、可是后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听到了你弹那首曲子。”
段融说了他曾去找过她钢琴老师的事。沈半夏听得怔愣,没想到段融会对她弹的《幻昼》印象这么深刻。
“你当时……你,以为在楼上弹琴的人是万珂?”她问。
“嗯。”
“所以你才对她跟对别人不一样?”
“没怎么对她不一样,”段融使力:“对你才叫不一样。”
沈半夏更紧地搂住他,过了会儿说:“你喜欢我弹钢琴,可我现在已经不弹了。
“我给你请老师,现在捡起来还不晚。”段融一刻不停地吻她:“律师这个行业看起来能伸张正义,但很多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法律,咱就不读了。”
“可我很多年没碰过钢琴了,这种东西从出生开始练都不一样能弹得好,我更不可能了。”
段融想到这几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心里一阵撕扯般的疼。
“那你就弹着玩,”他把她压得更紧:“怎么开心怎么来。以后你什么都不用想,好好待在我身边就行。不管你想做什么,都由我给你撑着。”
78、饕足
沈半夏觉得再这样下去她人就要废了。
想不通段融为什么就不会累。
终于被抱回卧室休息, 她被彻底整服,趴在床上眼皮都不想动一下。
外面下着细雪,她总感觉屋里发潮, 到处都是两个人纠缠过的味道。
段融握着她肩吻她耳朵。她左耳垂上有颗小小的浅色的痣,他总喜欢亲。
沈半夏哼唧了几声,转过身窝进他怀里,眼睛睁了睁,手指摸他右臂上的疤。
段融知道她担心, 捉着她手指安慰:“没事儿, 一点儿小伤,早好了。”
“怎么是小伤,伤口我看过。”沈半夏想到那天的事就后怕:“对不起,你受伤那几天我应该陪着你的, 可我脑子里很乱。”
“现在回来就行, 我还用不着你照顾。”段融把她脸上的碎发拨到耳后:“你只要从现在记住,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 不能再突然跟我冷战,更不能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走, 十天半个月不跟我联系。”
段融一次性把话都跟她说清楚:“不管你有什么事都得告诉我,就是天塌下来都有我给你顶着。我人都是你的, 还有什么不能给你?你说你过去不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可以后你永远都是我养尊处优的公主。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 是真喜欢你, 不是你就不行。要是娶不到你,那你也别想好过, 你谈一个老子给你搅黄一个, 这辈子跟你耗到底。”
沈半夏听到最后皱了皱眉, 手抬起来掐他脸:“你是人吗。”
“都把你睡了,是不是人都无所谓,禽兽当着也挺好。”段融把她手拿下来,握着:“你就说听不听我的话。”
沈半夏看他一会儿,告诉他:“我也就认定你了,不是你就不行。”
她说的是实话,之前有太多顾虑,现在全被段融一一打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喜欢的是真实的沈半夏,沈半夏的全部。她演戏他喜欢,骗他他也喜欢,偶尔流露真性情的时候他更喜欢。
他都已经这么对她,她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
易石青一群人从外面回来,段融的房间仍是关着的。
杜子腾算是服了:“老男人开了荤还真是不一样,这精力能去申请吉尼斯了。”
话刚说完,段融从里面出来,穿得人模狗样的,但从那一脸饕足的表情就能让人看出来他刚干了什么事儿。一群人拿看人渣的眼神看他,他瞥过去一眼,眼风凉嗖嗖地:“都皮痒了?”
“融爷,不是我说,你多少悠着点儿,人女孩受得了你这么折腾吗。”易石青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扔给他,挤眉弄眼地问:“怎么样啊,小女孩软不软,香不香?”
段融往沙发里坐,想到沈半夏乖乖在他身下时的样子,心头暗爽地勾起唇。
易石青看得清楚,提议:“咱们搞个party吧,庆祝融爷终于脱离处男行列了。”
几个损友说个不停,段融几口把一罐冰啤喝完,罐子捏扁,手腕一抬精准地扔进墙角一垃圾桶里。
梁瑞涵也在,一张脸早就黑了,最后实在听不下去跑上了楼。
抽了半盒烟下去,心情依旧郁闷。她来这地方是要睡段融的,不是给沈半夏和段融牵线的。
但她明显搞砸了。
她抖着手吸了口烟,开始想自己比沈半夏到底差在哪里。之前受网上消息的误导,她确实有在暗暗地模仿万珂,现在看来全他妈错了,段融根本不喜欢万珂那种类型。
他喜欢的竟然是沈半夏那种看起来软弱无辜的好孩子,不抽烟,不喝酒,不纹身,喜欢穿浅色系的衣裳,脸上妆容永远素净清淡,一双眼睛不掺杂质,清澈见底。
纯得没边了。
梁瑞涵烦躁地把烟掐了,摘掉耳朵上两只硕大的朋克系耳环,厚厚一层眼影全擦干净。
擦到一半的时候她停下来,看着镜子里狼狈的女人,自嘲地笑起来。
她活得可真是,一点儿自我都没有。
……
沈半夏一直到第三天才从段融房间里出来。
她身上被啃得没有地方能看,脖子里遮了好几层粉也还是能看见暧昧的红痕,只能贴了几个创可贴遮着。
易石青等人平时最喜欢逗她,逮到这机会更是要好好发挥,但没说几句话就被段融一个眼风警告,只能忍住。
大家也算看出来了,段融对沈半夏那丫头是真喜欢,就从来没有碰见过一个能让他这么喜欢的人,宠得简直没边了,眼神一时一刻都离不开她,看她跟别的男人多说两句话他一准能吃醋。
易石青无奈摇头,劝身边的梁瑞涵:“妹子,真算了,你也看见了,这人你是真追不上,干嘛给自己找罪受。”
梁瑞涵不说话,只是一杯杯地喝着酒。
晚上会有难得一见的超级红月亮,北边山顶是最佳观赏地点,一群人赶在天黑前搭好了帐篷,摆好了望远镜闹哄哄抢着去看。
段融从刚才开始就不在,梁瑞涵在山上走了走,最后在北边一处长满了杂草的山崖前看到了他。他背对着,身影高大挺拔,一手举着手机在听电话,一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不知道是听见了什么,他冷笑了声:“那您尽管试试,看有没有能耐动得了她。”
梁瑞涵不小心踩到一截干树枝,空气里响了声,段融朝她看,下一刻把电话挂断。
梁瑞涵朝他走过去。
……
沈半夏过来的时候,看到段融跟梁瑞涵站在一起,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梁瑞涵一双眼睛红红的,甚至能看到她脸上挂着两滴硕大的眼泪。
沈半夏之前遇到这种情况总是下意识就想走,不想去纠缠太多。但转身刚走两步,她想到这两天段融跟她说过的话,想到旖旎气氛中他与她十指紧扣,贴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的那三个字,他跟她说过的所有甜言蜜语。
段融是喜欢她的,她必须要对自己自信起来,凭什么有人在觊觎她的男人,而她每次做的都是逃避。
她回转过身,朝段融走过去,停在他身边。
段融侧低头看她,唇角挑起个笑,抬手在她发上揉了揉:“这么会儿没见,想我了?”
沈半夏嗔他一眼,扭头看着梁瑞涵,语气自然:“你找我男朋友有什么事吗?”
梁瑞涵第一次看她在别人面前宣示主权,所以是真的有跟段融在一起,而且已经跟段融发生了什么,这几天里易石青他们的调侃并不是随口乱说。
梁瑞涵今晚是抱着最后一点儿希望来跟段融告白,但对方始终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在听到她说她过几天就要出国,并且很可能很长时间不会再回来后,段融也依旧无动于衷,仿佛不是在听人跟他告白,而是在听一场乏味无聊的报告会。可在沈半夏出现以后,段融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柔和,目光里满是兴味。
梁瑞涵在这个时候真正明白,看起来冷漠无情的人一旦动心,会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
她心里最后一点儿希望在这个时候熄灭,最后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失魂落魄地走了。
沈半夏把段融的手握紧,很不满地说:“你又去招惹女人!”
段融啧了声:“我招惹过的不就你一个?”
沈半夏也知道这人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有大把大把的女人来找他。
“以后谁也不许看,”她说:“只能看我。”
段融刮刮她鼻子:“从来都只看你一个。”
沈半夏被哄得很开心。她抬头去看天上越来越红的月亮。这边地势高,视野空旷,月亮像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一伸手就能够得到。
看了几眼收回视线,她拉着段融往相反的方向走:“还是不要看了,听说血月是凶兆,不吉利。”
段融低低笑了声,没说什么,任她拉着往前走。
易石青等人围着望远镜几哇乱叫个不停,沈半夏不感兴趣,拉着段融进了帐篷。
小小一个帐篷里只剩了两个人,门原本开着,她突然听见刺啦一声,门上拉链被人合上,扭过头,段融身体前倾,手捧住她脸开始亲她。
帐篷外还听得见易石青一帮人的交谈声,帐篷里只剩了粘稠紧密的接吻声。沈半夏头发散着,厚厚的发落在背上,贴着颈窝,她很快热得出了汗,稀里糊涂被段融抱到腿上,封闭空间里越来越湿,越来越潮。
脖颈里有汗滑下去,她低低溢出一声“热”,段融把她头发往后拨。
外面人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来,沈半夏压住嗓子里快要出来的一声喘,抓住他的手:“不许乱摸。”
段融把手拿出来,在她腰上握了握。女孩子的腰细细软软,一捏好像就能捏断。在床上跪着的时候柔软的一截曲线拱着,深凹下去的脊柱线总是勾引着他去吻。
“怎么就是喂不胖,”段融发愁:“吃下去的肉都长哪去了?”
沈半夏低头看了看汹部。
她求表扬一样抬起眼睛看向段融,段融失笑:“嗯,是大了点儿。”
沈半夏对他的话不满意:“就只是一点儿吗?”
段融挑眉,手去扯她衣角:“我好好看看。”
沈半夏把他手打开,想从他腿上下去,他没让,手在她腰间收了一把,把她摁进怀里,低头在她颈窝里嗅。
这姑娘身上有股奶香味,甜得不行。
段融抱着她:“小姑娘怎么这么香。”
沈半夏咯咯地笑。
生活里所有苦难好像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带给她无限欢乐的段融。
之前她总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出生,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现在她开始庆幸,还好她出生了,来世上活一遭,遇到了最美好的段融。
作者有话说:
79、腾空
两个人在帐篷里腻着, 杜子腾在帐篷外拍了两下:“融爷,嘛呢,出来喝酒。”
段融带着沈半夏从帐篷里出去, 一群人对着血红的月亮支起一堆篝火,旁边是烧烤摊,烤肉的香气滋滋冒出来。
趁段融暂时走开,易石青和高峰挤到沈半夏身边,一左一右站着, 一人往她面前递了一大把烤串。
“小嫂子这两天肯定累着了, 来来来别客气,多吃点儿,看这身板瘦得,再不多吃点不得被折腾废了。”
易石青借着火光盯着沈半夏不停地看, 发现这小姑娘是真漂亮, 哪哪都透着灵气。身段也好, 随着跟段融在一起的时间越长, 曲线愈发勾人了,前凸后翘, 腰细,两条腿细又笔直, 简直就是瘦而不柴的极品,人间尤物。
“兄弟们说说, 嫂子这么一小姑娘, 是不是便宜段融那老男人了,”易石青拿着烤串签子, 义愤填膺地撸了口肉:“有句诗是什么来着, 哦哦, 一树梨花压海棠,是不是这么说的?”
高峰乐个不停:“你小子皮痒了啊,咱融爷有这么老吗,回头看他收拾你。”
“大七八岁还不老啊,”易石青喝得有点儿上头了,什么话都敢说:“咱融爷上大学的时候,小嫂子还在上初中呢,你们自己想想他是不是人!”
沈半夏耳根红红。
杜子腾也过来掺和,他比起另两个更是没脸没皮,一来就说:“看嫂子这脸色憔悴的,被折腾坏了吧?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像融爷这种老处男,一开了荤确实收不住。”
高峰在旁边接:“当时大一军训那会儿,咱融爷出多大风头,五公里负重跑完脸不红气不喘,障碍赛能把咱教官都赢了,名声响得让警官学院都跑过来挖人。就这身体素质,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把咱学校那些小姑娘馋的,就差没直接绑他去开房了。”
其他人陆续帮腔,最后得出统一结论:“嫂子辛苦了。”
一帮男生说起话来没辙没拦,沈半夏全当听不懂,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这几天的事,段融基本没让她歇,说不了几句话就把她拖过去,压在床上一遍遍地做。
段融回来的时候见她脸红得不行,脖颈里都红了一片。他朝旁边那群人扫一眼,护食:“你们又跟她说什么了!”
易石青饿死鬼一样填了一嘴烤肉“我们可没有瞎说什么啊,小嫂子,你说是不是。”
“嗯,是没说什么,”沈半夏慢悠悠地吃了口烤青椒:“就说有不少小姑娘想绑你去开房来着。”
感受到段融警告的眼神,易石青缩了缩脖子,最后豁出去似的一拍桌子:“融爷你就说是不是吧,当年你要是投身鸭界,现在是不是早成世界首富了?”
段融:“……”
那天晚上一群人一直盯到血月天象消失,实在撑不住困才各自回了帐篷睡觉。
沈半夏不敢一个人睡帐篷,所以段融钻进来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看他过来。
段融把她搂进怀里:“看什么呢?”
“你,”她说:“你好看。”
段融笑:“你更好看。”
原本真不想做什么,但香香软软一姑娘抱在怀里,没一会儿他就硬了。哄着骗着来了一次,她始终不敢怎么叫,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张开牙齿咬他肩膀。
她牙是真利,在他肩上留下好几个细巧的牙印,结束后他侧头往肩上看一眼,无奈低声:“你属狗的?”
沈半夏睁了睁疲惫的眼睛,按捺下嘴角的笑,煞有介事地告诉他:“不是狗,是虎!”
段融失笑,捏她脸:“牙尖嘴利的虎崽子。”
天亮后一行人下了山,开车回市区。
段融去了沈半夏租住的公寓。
客厅里放着一个还很新的沙发,沈半夏跟他说当初这里的沙发坏掉,被房东怀疑她是领了男人来,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才让一个沙发报废掉,死活不肯给她换新的。
正抱怨的时候,房东在外面敲门,过来问她房子到期后她还要不要续租,续租的话今天把合同签了。
“我租。”
沈半夏接过笔,段融从身后过来,一把扯过房东递来的合同看了看,还回去:“她不租了,今天搬走。”
房东盯着他看了会儿,又看看沈半夏。
这俩人确实般配,虽然看上去段融要比小姑娘大个几岁,但挡不住两人外貌太登对,站一块养眼得不行,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不知道要漂亮到什么地步。
房东心领神会:“你就是小姑娘的男朋友啊,哦呦,小姑娘眼光好着呐。阿姨也知道现在年轻人玩的花样比较多,可不管怎么样还是得注意点儿,我这家里的家具不管多结实都顶不住你们造啊。”
房东硬是往家里闯了进去,四处看了看:“沙发和床全给你们俩造坏了,我那家具可都是进口的,名贵着呢。既然不租了,那我们好好算算怎么赔偿吧。”
房东把手机拿了出来,点开计算器装模作样按了几下:“我算了下,小姑娘你要是把新买的沙发和床给我留这,再加上你两个月押金,刚好够赔的。”
沈半夏最讨厌跟这种人理论,但更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她,刚要说什么,段融把她拉到身后。
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她身前,她顿时有了安全感。
段融单手插兜,为了一点儿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的利益,淡声开口:“你屋里这些烂木头到底值多少钱,又是为什么才会坏的,我会请专人过来估算,对于最后的结果如果你有不服,可以去法院起诉我。这房子还有三天才到期,使用权是我女朋友的,你强行闯进来这叫私闯民宅。也就是她性格好不跟你计较,但我不行,你如果继续待下去,我会让警察过来跟您普普法。您看是您自己出去,还是我请警察来?”
房东:“……”
房东悻悻然被赶出了屋。
没有了她在聒噪,房子里清静下来。段融在沙发上坐着,把小姑娘拉到身边:“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你告诉我,我帮你收拾好,今天搬走。”
沈半夏看他:“你是要邀请我跟你同居?”
段融笑:“以前也不是没同居过。”
“那不一样。”
沈半夏想了想,还是说:“我要是把房子退了,以后我们俩要是吵架了,我就没有地方能去了。”
“我们还会吵架?”
“说不准。”
段融啧了声,过了会儿,轻若无声地叹口气:“我要是跟你吵架,就先把我自己扫地出门,这样行不行?”
沈半夏抿唇,低了低头。头发从肩上滑下,垂落在两边脸颊,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更显精致小巧,刘海下一双眼睛眨了眨,睫毛蒲扇蒲扇,像蝴蝶的翅膀。
她确实也不想再在这里住下去,房东太市井小民,整天想着吞了她那点儿押金,要不然就是怎么合理地涨房租才不会被她抓住把柄,她一向不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
要拿走的东西不多,无关紧要的全都留了下来。因为段融确实唬人地带来了几名律师,房东没能从她手里多要一分钱,押金一分不少地退给了她。
自从父亲去世,家里房子被卖掉,沈半夏就总有种漂浮感。几年里她不停地搬家,找不到稳定的地方可以落脚。永远都感觉自己在寄人篱下,得过且过。这几年挣到的钱全都砸进了医院,原本想等一年期满,拿了严琴的钱后干脆利落地走人,但现在一切都有了变化,她跟段融之间从假变成真,她不能再当没心没肺的骗子。
只是听严琴的口风,完全不介意她贫穷落魄的身份,说过很多次绝对不会阻挠她和段融。她就真以为她跟段融之间会有好的结果,会一直这么顺利下去。
等父亲身体再好些,她要告诉父亲她交了个男朋友,男朋友家里开的公司是现如今科技行业里无人能比的寡头,虽然她和他身份悬殊门不当户不对,但她还是会跟他在一起,因为段融是真的喜欢她,而她除了段融以外不会再对任何人动心。
她天真地这么想着,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开始了跟段融真正意义上的同居生活。
她重新住进楼上的房间,这边一切都没有变,仍是她习惯的样子。
梳妆台上放着两个盒子,盒子里装着她还回去的戒指和项链,珠宝发出熠熠的光,夺人眼球。
她看了会儿,收起来放进抽屉。
抽屉里还放着她还回去的装有520万的卡,段融动都没动。他一旦送出去什么东西,就不会再收回来。沈半夏知道他的脾气,把卡一起锁进抽屉。
她下楼转了转,偌大一个客厅里放着架钢琴,她想到段融说的,曾经他在一栋楼下听到她弹一首叫幻昼的曲子,后来总是念念不忘。
她在钢琴前坐下来,打开琴盖,按下第一个音。
到底很久没有练习过,跟以前相比生疏很多。只是幻昼那首曲子是她最喜欢的,指尖的习惯性记忆忘不掉,一首弹下来并不算糟糕。
弹完才发现段融已经回来了,就倚站在一边看她。
沈半夏先看他手里拎着的外带餐盒,眼睛亮亮地跑过去。
“炸酱面?”她问。
“嗯。”
段融揉揉她头发,带她在餐桌前做好,把面拿出来拌好给她。
沈半夏吃得很香,让人很有食欲。明明最近每顿饭都有好好吃,胃也早就养好了,但就是不见她胖,人还是单薄清瘦。
她吃得一嘴酱,段融拿纸巾给她擦了擦,倒了杯果汁看她喝完,抱她去体重计上站。
刚吃过那么多东西,结果体重计上显示她仍是只有八十一斤。
段融叹口气,把她抱回去,拿了些水果盯着她吃。
“过几天春节,我跟你一起去看你爸。”他突然说。
沈半夏呆了呆,摇头:“你别去。”
段融往后一靠,一只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嫌我丢人?”
“我爸以为我在交往的男朋友是我学校的,”她说:“等他身体再好点儿,我再跟他说实话。”
段融更气:“我就这么拿不出手,会把你爸气病了?”
她笑:“说不准。”
下一秒身体蓦地腾空,她惊呼了声,手赶紧搂住段融脖子。
段融进屋,踢上门,把她往床上摔,两手交叉拉住衣服下缘,富有肌肉线条的胳膊往上一扯,一件黑色T恤被他脱下来扔一边。
男人姣好的身材露出来,轻薄分明的腹肌、性感极有诱惑力的人鱼线,看得她眼睛都热。
段融朝她压过来,胳膊撑着,另只手往下探,嗓音低哑地说:“那他老人家要是知道我们在做这件事,是不是更要气死?”
80、有瘾
沈半夏发现, 段融好像对她有瘾。
他兴致太强,让沈半夏怀疑过去几年他都是怎么忍过来的。
如今封印被解开,他露出了本来面目, 残暴又有些恶趣味,让人难以招架。
但不管他怎么样,沈半夏都喜欢。
她其实对他也有瘾。
慢慢地了解了,为什么当初大半个学校的女生,都会那么迷恋他。
甚至有人抱着一书包的钱, 说想跟他睡一晚。
他确实让人欲罢不能。
结束后沈半夏躺在他怀里, 手指在他鼻梁上划来划去,有些庆幸地想。
那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段融。
是她的。
没有比这件事更让人开心的了。
她弯起嘴角笑,段融睁开眼睛看到,抬手在她泛着潮红的小脸蛋上捏了捏:“笑什么, 爽了?”
沈半夏拿脚尖踢他, 他把她往怀里揽了一把, 手摸到她背后一对蝴蝶骨。
她太单薄, 每次他都担心,自己再用点儿力会不会把她折断。
“你能不能胖几斤给我看看, ”段融的指尖描绘着她单薄的背,小姑娘的肌肤顺滑, 像牛奶:“少让我操点儿心。”
“该胖的地方胖不就好了。”她还挺骄傲。
段融被逗得笑,眉目舒朗。这丫头怎么样他都觉得可爱, 可爱到不行, 可爱到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 免得她会被人偷走。
每天都得见到她, 不然想得厉害。
可是没过多久, 沈半夏迎来期末考,期末考后是漫长的寒假,她打算去京郊照顾父亲。
段融知道以后脸色变得很不好。
也只是那么几秒钟而已,几秒钟后他已经整理好情绪,温声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沈半夏乖乖点头。
父亲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已经办理了出院。家里每天有护工照顾着,沈莹有时间也会过去看他。
沈莹的丈夫还是没有回来,完全联系不到人。沈莹干脆带着两个孩子暂时搬到了沈文海那边,方便照顾他。反正那里的房子很大,房间也多,不愁没地方住。
除夕那天,一大家人坐在一起吃了年夜饭。自从沈文海重病不起,任何节日对沈半夏来说都像是在提醒苦难,这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好好过的第一个春节。
回来之前她把段融送的戒指和项链全都收了起来。沈文海以为她是把东西全都还了回去,问她跟男朋友相处得怎么样,她只说还好。
沈文海总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还小。他出事的时候沈半夏还只有十四岁,再醒过来,一个小小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这让他觉得不真实。
有时候他会恍惚,觉得女儿还是个小孩子。想到他的孩子竟然已经开始谈恋爱,他就想去把她男朋友教训一顿。
他跟陈筠精心养大的花朵一样漂亮懂事的女儿,怎么能就这么便宜了哪个臭男人。
转而就打住,沈文海告诉自己,女儿确确实实已经成年了,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高中的时候不让谈恋爱,到了大学要是还不让谈恋爱,那他这个家长做得也太封建了。
而且女儿的眼光他是相信的,找的男朋友想来一定不会差。
沈文海这么劝自己,又提醒了几次让沈半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即使谈恋爱也要跟对方保持点儿距离,不能再发生之前收礼物的事了。
沈莹知道沈半夏所谓的“男朋友”是谁,不敢透露半点儿消息。还好沈文海醒来以后专心修养,不怎么关注网上的消息,不然要是从新闻里看见自己的女儿,知道她为了筹集医药费不惜去骗人,按沈文海这脾气,指不定要生多大一场气。
家里并没有守岁的习惯,不到十二点的时候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沈半夏一直放心不下段融。
他跟段向德和严琴的关系都不好,平时不管有什么节日都没有回过家,他过生日的时候也只有朋友帮他庆祝,父母根本提都不提。
所以他不管遇到什么节日,都从来不会庆祝。
上次也是因为沈半夏才好好过了一个生日。
现在他会不会一个人在家,在今天这样一个原本该很热闹的节日里,孤孤单单地等着春节过去,明天到来。
沈半夏想回去找他。
时间已经很晚了,家里的灯全都关着,外面黑漆漆的。
沈半夏小心翼翼地开门,穿过客厅换上鞋,做贼一样悄悄离开了家。
出了单元门,雪花迎面扑来。她裹紧围巾,戴好毛线帽,迎着雪往外走。
地上积了层一指深的雪,鞋子踩上去有吱吱的声音。
她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凌冬时节,路况不好,又是在这样的节日里,这么晚的时间,基本打不到车。
但她就是想努力一下,想回去见见段融,告诉他,以后不管什么节日,她都会陪着他。
出了小区,她在外头站了会儿,点开打车软件。
这时候半空中突然蹿出一朵巨大的烟花。
她抬起头,看到烟花绽开,在夜空中短暂地盛放。
紧接着是争先恐后的烟花升上空中,快要把一个黑夜照成璀璨的白昼。
沈半夏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烟花,盛大绚烂,如梦如幻,每一朵烟花都在竭尽所能地绽放出最后的璀璨。
下雪的天气,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路灯昏黄。
而烟花把世界照亮了。
沈半夏莫名觉得,这场烟花好像是有人在专门为她放的一样。
整场烟花秀一直持续了很久还没有结束,在钟声敲过子夜零点,不多一分不少一秒的时候,她手机里收到了微信提示音。
漫天璀璨绝伦的烟花映照下,她打开手机,看见段融给她发的一条:
【新年快乐】
……
一大片未开发的荒地里停着一辆车。
段融放完烟花以后开车离开,车子经过沈半夏住的小区。
雪下得很大,鹅毛一样,把世界染成一片白色。大街上空无一人,连车都没有。
苍茫天地间,一个小小的女孩穿着厚厚的衣服,带着帽子围巾,踩着雪地靴在路上走,一边走一边焦急地看手机。
段融把车开过去,在她前面十步远时停下。熄掉车灯。
女孩盯着车看了会儿,很快认出来,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从车里出来。
段融到了她面前,她冻得一直在发抖。段融解开身上的大衣扣子,衣服拉开把女孩子包进怀里。
“不好好跟家待着出来干什么?”他低头问。
沈半夏眨了眨眼睛,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段融?”她伸手摸他的脸:“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给你放烟花。”他说。
果然是他的杰作。
沈半夏吸吸鼻子:“烟花很好看。”
“那就成。”段融怕她冷,带着她坐上车,把车开到一处寂静无人的小路上。
他把车里的暖气开得大了些,再次问她:“出来干什么?”
“我想去找你,”她说:“我想陪你过春节。”
段融在她的话后愣了片刻。
他对节日这种东西一向没什么感觉,也不怎么过,过不过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因为他没有家,所以阖家团圆这种事没有意义。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想陪他过春节。
他把小姑娘的围巾和帽子摘了,拂去她发上的雪花,手横在她腰间,稍一用力把她抱到了腿上搂着。
“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他说:“傻不傻。”
“我就是很想见见你,没想那么多。”
“我现在来了,”段融把她下巴抬起来,气息灼热地吻她:“给你见。”
今年的雪比往年要大很多,纷纷扬扬,像是一片片的羽毛。
段融把她腰握紧防止她滑下去。
世界一片银装素裹,路边的树被大雪压断了树枝,清脆的吱呀一声响。
车里温度很高,怎么样都觉得热。车玻璃上浮起一层雾气,很快啪地一声泛出五个细巧的手指印。
沈半夏扬起脖子,原本不太愿意,没多久就深陷其中,主动配合着。
段融从她下巴往下亲,声音沉哑:“宝宝,我也很想你。”
车子防震功能很好,从外面不怎么看得出来。
车子里一片昏热,像是在蒸桑拿。
沈半夏蓦地把段融搂得很紧,肩膀缩着,声音里有了哭腔,脸埋在他颈窝里叫:“段融……”
段融在她耳朵边笑:“到了?”
她不说话,大脑长时间地空白,身体颤抖着。
外面的风声呼啸,一片冰天雪地。
车里湿热渐消,段融温柔地亲吻她,擦掉她额上的汗:“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走,”她说:“我要陪着你到天亮。”
“听话,回去好好睡觉。”
段融帮她把衣服穿好,给她围好围巾,戴好帽子,鞋子也穿好。
车子开到她住的小区楼下,段融把她从车上抱下来。她腿很软,不想走路,段融直接把她托抱起来。
雪一直下着,天气严寒,沈半夏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暖和过。
她怕段融会冷,手伸出来捂住他的两只耳朵。
段融让她放下去,她不肯。
被段融抱回了家。
她在门口跟段融道别,告诉他:“我再过半个月就回去,你一个人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过了几秒,说:“我每天都会想你的。等到了明年春节,你、你来我家一起过年好不好?”
段融看了她一会儿,艰涩地滚了滚喉结。
他发现,他的人生开始有意义起来了。
不再是孤身一人,他也可以试着有一个家了。
拥有沈半夏的家。
楼道里的声控灯熄灭,段融在一片黑暗里捧着她脸亲她。
“半夏,”他握着她后脑,额头挨着她的额头:“等你到了二十岁,我就娶你。”
沈半夏整个人热热的,被一股幸福感笼罩着。
告别段融,她回了家。家里依旧一片漆黑,没有人知道她偷偷溜出去过。
她回到自己房间。刚才跟段融在车里荒唐了将近一个小时,人疲倦得不行,往床上一躺就撑不住想睡觉。
就要睡过去前,她把手机拿出来,找到被置顶的段融的聊天框。
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发过来的新年快乐。
沈半夏认认真真地给他发:【新年快乐,每天都要快乐。】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把“母亲去世”写成“父亲去世”了,大脑太疲累有时候会抽,大噶见谅>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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