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鲸一提城主, 希塔顿时就快哭了。
“你们还说不是仇家，不是仇家为什么要打听我父亲的下落？”
华越听孟鲸这么问，也就猜到了七八分, 他决定暂时充当一下好人, 温声解释。
“希塔小姐不必担心，我们要探索的只是那座古堡，问起你父亲只是觉得，如果他也去过那里, 或许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希塔闻言, 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颜薇翻了个白眼, “我们骗你有意义吗？我们要是真想寻仇, 你和你父亲谁也跑不了, 你还有机会坐在这叨叨？”
“……”
孟鲸看向塞尔曼：“现在可以聊一聊了吧骑士先生？请不要再试图消耗我所剩无几的耐心。”
塞尔曼虚弱地叹了口气：“那座古堡或许比这座城池的历史更悠久, 传说有远古的邪恶力量被封印其中, 至今还差十一天就满五百年了。”
“五百年是个什么说法？”
“古堡只能封印对方五百年, 五百年后的月圆之夜，邪恶力量将被重新释放，届时不仅是这座城, 恐怕整座帝国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整座帝国，乍一听背景还挺宏大的, 可惜跟玩家没关系, 玩家局限的活动范围就只有这座城。
邪恶力量被释放, 这座城最先覆灭, 那掺杂其中的玩家们也必死无疑。
而且邪恶力量被释放的那天，恰好是本局结束的倒数第二天, 想要生存到最后, 就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这将是所有人面临的终极考验。
孟鲸陷入沉思：“所以城主是为了寻找重新封印的方法, 才去了古堡？”
“没错，据说城主的祖先，曾是封印邪恶力量的五十名勇士之一，但封印的方法却并没有流传下来。”
“他去多久了？”
“原本预计十天往返，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天，怕是……”
塞尔曼看了一眼身旁的希塔，很明显是不想惹她伤心，没再继续说下去。
颜薇自言自语：“看来咱们还非得去一趟古堡不可了？”
“古堡恐怕也不是谁都能去的。”华越若有所思，“骑士先生，去古堡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古堡附近有凶兽出没，不除掉凶兽无法渡过那条黑水河；再往前走还有毒雾屏障，需要通晓净化能力，或者持有净化权杖。”
如果团队中有净化能力者，穿过毒雾屏障就会很轻松，可惜他们四个人谁也没有这项能力，只能在净化权杖上打主意。
翟子渊灵光乍现：“在哪里可以拿到净化屏障，难道是修道院？”
塞尔曼给出了肯定答案：“是的，是修道院，权杖就在修道院南侧的圣坛，我以前见过一次。”
“……瘟疫元素好像就是从修道院泄漏的，我们硬闯进去拿权杖，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
塞尔曼神色复杂地看向孟鲸：“你们有一位龙族的意念术师，还怕搞定不了感染者吗？”
“那也不能让鲸鲸一直出力啊。”颜薇把这件事记得挺清楚，“意念术有副作用，每次使用都对身体有损，是要折鲸鲸寿命的。”
“……理论上确实如此，但恕我直言，这位小姐可能天赋异禀，我没看出她有任何副作用。”
颜薇不禁怀疑，她小声向孟鲸求证：“真的没有吗？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孟鲸点头：“还好，起初有不良反应，后来倒是没任何异常了。”
“啊？那也太神奇了。”
华越没说话，目光却瞥向了一旁沉默的翟子渊。
他仔细观察翟子渊的脸色，半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微变。
听得塞尔曼又问：“你们真打算冒险去古堡找城主？”
“不是找城主，是我们必须封印那股邪恶力量。”颜薇一锤定音，“这样吧，我们在你们这先休整两天再出发，反正去太早也没用，又没地方住。”
最重要的是，按照塞尔曼的说法，五百年前封印邪恶力量出动了五十名勇士，然而现在他们只有四个人。
从游戏的角度分析，本局说不定是合作局，需要所有幸存玩家联合起来，效仿当初的五十名勇士，重新封印邪恶力量。
他们从塞尔曼这里获取提示，其他玩家自然也有别的途径获取提示，或者在最后期限之前被强制驱赶，直到大家一起朝古堡集结。
希塔一脸崩溃：“你们还要住两天？”
“对啊，我们本来就是打算住两天，你非得为难我们，才牵扯出了这么一大堆事。”
“……那我还得和你道歉了？”
塞尔曼担心再生事端，叹息劝说：“算了希塔小姐，他们好像真的不是恶人，也是诚心要去古堡出一份力的，我们暂且相信他们，也许真有救回城主的可能性。”
更何况庄园里没有谁打得过这四个人，那个叫鲸鲸的女人还很疯，万一真把他们惹急了，他根本护不住希塔。
为今之计，只有合作。
希塔这人嘴上不服输，却是听得进劝的，尤其这时候她只能把塞尔曼当作主心骨。
她明白没有别的办法了，索性红着眼眶，开始破罐破摔。
“随便你们吧！乐意吃什么乐意住哪里，你们自己去好了，别烦我了！”
颜薇霍然起身：“早这样不就得了吗？鲸鲸走，咱们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行。”
四人达成目的，集体离开，只留下断了腿的塞尔曼和哭泣的希塔，以及这栋满目疮痍的小楼。
塞尔曼挣扎起身：“咱们得提前告知一下守卫和侍女，否则他们不知情冲突起来，会把庄园都拆了的。”
希塔：“”……
摊上这群难惹的活祖宗，谁能不说一句倒霉？
*
颜薇饿了，急着去找厨房，强行拉着孟鲸一路疾行，两人瞬间就没了踪影。
华越刻意放慢脚步，他和翟子渊并肩而行，思忖了一会儿，终是斟酌着开口。
“小翟。”
“嗯？”
“你之前拜托薇薇买的那些法术材料，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翟子渊顿了一顿：“……淬炼弓箭用的。”
“不，不是淬炼弓箭用的。”华越说这话时，甚至连自己也难以置信，但他依然加重了语气，“你是把意念术的伤害转移了。”
“……”
他读懂了翟子渊这一刻的眼神，深感无奈：“看来我猜得没错，你想没想过，这样的确能让孟鲸的能力发挥到巅峰，但你不告诉她真相，她使用能力就会越来越肆意。”
“无所谓，她高兴的话，怎么使用都可以。”
“可她使用能力无节制，就意味着会不断摧残你的身体，加速你的死亡。”
翟子渊笑了一声，挑眉反问：“对啊，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做好准备了？”
“从鲸鲸选择这项能力开始，我就做好准备了——既然终归有人要付出代价，我为什么不能代替她？”
摧残他，远比摧残孟鲸要好得多，他一想起这种痛苦随时会降临在孟鲸身上，心中就无比庆幸。
这是他为自己选定的存在价值。
华越算看出来了，面前这男人一旦撕开温柔纯善的外衣，骨子里其实是和孟鲸如出一辙的疯子。
不同的是，他只肯为孟鲸一人发疯。
孟鲸当初选择他签订契约，真的不是没有道理。
这时听到翟子渊又道：“华越，你是聪明人，了解什么才是获利最大的做法，所以你不会对鲸鲸透露的对吧？”
“在你眼里我好像很冷血，那我问你，这件事迟早瞒不住，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她知道？”
翟子渊很清楚，孟鲸越早知晓，就越容易影响状态，尽管他不该这么有自信，认为自己足以影响到她，但他仍旧想把可能性降到最低。
“就到我死的时候。”他说，“等我死了，除非她主动问起，否则你也不必解释。”
? 92、推进
城主庄园的后厨应有尽有, 颜薇将一座烤架直接搬到院子里，开始深夜烤肉。
这算是四人小队的团建时刻。
自然，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 他们烤好了肉还给塞尔曼和希塔送去了一份。
烤肉这项工作, 主要由队伍里的两位男性来完成，两位女性只负责品尝，顺便评价一下手艺好坏。
颜薇神情古怪：“姓华的，这小牛排是你烤的？火候太过了, 这么多年也没长进。”
“没长进也很正常。”华越平静道, “毕竟除了你, 我也没给别人烤过肉。”
“呵, 果然, 天塌下来还有你这张嘴顶着。”颜薇翻了个白眼, 随即又问, “那这猪颈肉是谁烤的？小翟烤的？”
翟子渊点头：“是我烤的, 烤得还行吗？”
“太好了，软嫩多汁，你为什么这么专业？”
“我一直挺喜欢下厨, 以前跟我家的厨师长学过。”
“……你家还有专门的厨师？看来还不止一个？”
“对啊。”
“牛哇！”
这时华越不紧不慢说了件正事：“去给塞尔曼和希塔送饭的时候，我发现原来庄园里还养了两匹骏马。”
孟鲸很轻易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你和他们交涉过了？他们同意借马？”
“不同意也得同意, 有马就不必再走水路回去修道院, 时间上会快很多。”
“确实。”
估计希塔也明白, 自己不同意对方就会强抢, 所以索性表示，他们想要什么尽管拿走, 别再瞎折腾就行了。
“我当初为了一部戏, 特意去学过骑马。”颜薇眼神一亮, “鲸鲸，我骑马带你啊？”
孟鲸先前在神明之城虽说也上过两节马术课，但没作为学习重点，不算很熟练。
她正在考虑颜薇的提议，结果忽然听到翟子渊插了一句。
“不用了，我从小就接受马术培训，我可以带鲸鲸。”
颜薇惊道：“马术课多贵，你从小就接受？你到底是什么家庭条件啊？鲸鲸你知不知道？”
孟鲸接过翟子渊递来的盛鸡翅的盘子，她看了一眼翟子渊，又看向颜薇，语气淡定。
“或许你听说过翟京华？”
“翟京华……是那个京华地产老总，大富豪？”
“是他亲爹。”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一声雷，不仅是颜薇，连华越都有些意外。
“我以前只觉得小翟像是不食烟火的单纯公子哥，没想到居然猜对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没必要提。”瞬间成为话题焦点，翟子渊显然不太习惯，连忙转移目标，“那华越和薇薇你们呢，为什么会进神明游戏？”
“我是拍戏时威亚坏了，从三层楼高的地方摔下来，防护措施不当伤到了脊椎，可能面临终身瘫痪——让我瘫痪还不如让我死，然后我就破釜沉舟，接受了系统邀请。”颜薇无奈一耸肩，“至于姓华的我就不知道了，他是搞投资的，难不成是熬夜猝死？”
华越看向颜薇的眼神有遗憾，也有心疼，但听到她提起自己的时候，他眼底的光更黯了几分，自嘲地笑了。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相比起这个，我有一件你应该更感兴趣的事。”华越轻描淡写岔开了话题，“塞尔曼告诉我，庄园图书馆的旁边是兵器库，我们可以去那里挑一些合适兵器，以备不时之需。”
除了翟子渊配备弓箭之外，另外三人都属于意识流能力，但偶尔近战时也需要砍人，那么手里抄着家伙就会方便很多。
还有一点不得不提的是，华越希望孟鲸砍人的频率更高一点，毕竟她使用意念术的次数越多，翟子渊就可能死得越快。
在团队里，他身为了解内情的人，有义务稍微平衡一下局面。
……否则他担心孟鲸发现了真相，会把自己送走去陪翟子渊，届时内讧的概率估计高达百分之百。
不出所料，颜薇的确对这一提议感兴趣，她兴奋挑眉。
“太好了，黑蜘蛛帮会那把刀都快被砍卷刃了，得抓紧换一把新刀！”
见她高兴，华越的眉眼便也舒展开来，他温声回答。
“好啊，待会儿选你最喜欢的。”
*
去兵器库的后续，是除翟子渊之外，三人根据各自习惯选了不同的刀：颜薇的刀刃细长，华越的刀刃较宽，孟鲸的刀刃后面连着铁链，转动刀柄能弹出一米远。
这样一来，队伍装备就又完善了一个等级。
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在庄园里又住了三天，休养生息。
直到第六天的深夜，剧情终于再度向前推进。
……因为庄园这片安全区被攻破了。
当时孟鲸和翟子渊正在客房休息，原本已经是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刻了，突如其来的轰鸣声却毫无征兆响起，余波未消，弥漫的烟尘刹那间遮蔽了庄园上空。
犹如石破天惊。
翟子渊于睡梦中猛地翻身坐起，他下意识捂住了旁边孟鲸的耳朵，缓了几秒才对她说。
“鲸鲸，外面好像有人闯进来了。”
孟鲸也醒了，她随手一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冷静。
“等我看一眼。”
她选的这间客房位置，透过窗户正能望见庄园大门的方向，她观察片刻，发现在浓重的烟雾里，正有好几位玩家风风火火朝庄园深处飞奔，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批张牙舞爪的癫狂感染者。
她关上窗户，迅速披好了外套。
“应该是有玩家用能力炸开了庄园大门。”
翟子渊果断转身：“该出发了，华越和薇薇在隔壁，咱们这就去牵马。”
两人一出屋，见华越和颜薇也已在走廊里整装待发。
颜薇想到了一件事：“感染者进了庄园，塞尔曼和希塔怎么办？”
“希塔那座小楼的地下密室里有备用物资，在里面躲个十几天不成问题。”翟子渊说，“等我们封印邪恶力量，清除瘟疫元素，他们也就得救了。”
“那咱就别耽误时间了，撤退吧！”
华越拎着刀思考半晌，他询问孟鲸：“我们并不知道参加这局游戏的玩家具体有多少人，也不能确定最后活着的还能不能有五十人，是否也要把逃进庄园的这批玩家算在其中？”
最终任务是封印邪恶力量，封印邪恶力量需要五十名勇士，如果集不齐这些人，很难说会造成什么后果。
因此未雨绸缪，他们应当提前团结起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就算不能带走那些玩家，至少要通知他们接下来的任务方向。
孟鲸“嗯”了一声，举步朝楼外走去：“待会儿如果遇见他们，告诉他们之后务必想尽一切办法，找机会前往古堡集合。”
作者有话说：
祝宝贝们中秋快乐，过两天再给大家抽一次晋江币嗷。
? 93、修道院
四人组依照计划, 以最快速度去后院牵了马，由翟子渊和孟鲸骑一匹，颜薇和华越骑另一匹, 突破重围闯出庄园。
“坐稳了啊鲸鲸, 坐不稳可以搂我的腰。”
翟子渊嘱咐着，随后猛地一抖缰绳绝尘而去，直接撞翻了前方拦路的两只感染者，并用马蹄从对方身上碾了过去。
孟鲸单手搂着他的腰, 另一只手挥刀横斩, 借着速度与惯性, 当场割断了身侧一只感染者的脑袋。
她说：“你骑马和开车果然都挺在行的。”
“是啊。”他欣然接受了这一设定, “说明我注定是你独一无二的优秀司机。”
“……”
OK, 行吧。
相比之下, 另一边的颜薇就很不耐烦, 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姓华的, 你别搂着我的腰，挺大个老爷们自己坐不稳？”
华越叹了口气：“薇薇，你真不觉得自己骑马很颠簸吗？”
“你乐意坐就坐, 不乐意坐自己滚下去！”
华越暂时没工夫和她吵架，他忙着挥砍感染者, 还要忙着在她发癫式骑马的过程中保持平衡, 实在没法分神。
当然, 退一万步讲, 就算能分神，他也吵不过她。
四人在突围的途中, 还零散遇到了几名玩家, 他们或在寻找失散的同伴, 或在与感染者搏斗，其中有一位女玩家非常惹人注意，她染了雾霾蓝色的长发，拎着一柄银色斧子，哪怕是站在那半步也没挪动，感染者们也自觉绕开她行走，不敢靠近。
不难判断，她大概率是净化能力者，即不需要净化权杖，也可以顺利通过古堡外毒气屏障的能力者。
在路过她身边时，颜薇发挥自己的高分贝技能，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嘿！蓝头发的妹妹，记得告诉你的队友，第十四天一定要去城外古堡！去城外古堡听到了吗！”
对方惊呆了，并试图追了两步她的马。
“你说什么啊红头发的姐姐？去城外古堡干什么啊？”
“去封印邪恶力量，大家都去——！！！”
吼完这一句，颜薇已经骑马带着华越，连同自己的两位队友一起，风风火火消失在了庄园浓重的夜色里。
*
四人组杀疯了，这一路上几乎马不停蹄，见了感染者就砍，目标极其明确，就是位于城中的修道院。
经过这几天的恶战，散落各处的玩家们大约也积累了经验、掌握了诀窍，差不多都已经找到了藏身之处，所以城内很少再碰见游荡在外的活人，放眼望去全是觅食的感染者。
所幸现在还是夜里，月光暗淡，雾气又重，等到了感染者较为密集的区域，他们就下了马，徒步前行。
这一次，他们巧之又巧路过了开局时去过的那家兵器店，那家兵器店面向街道的窗户露了一寸宽的缝隙，有两双眼睛正在向外窥视。
翟子渊贴着墙边躬身慢行，他无意中抬起头，正与对方的视线交汇，愣了半秒，表情诧异地回头招呼孟鲸。
“鲸鲸，你来看。”
孟鲸也看见了，她小幅度敲了敲窗户，示意对方露脸。
确认了周围暂时没危险，那两人卷起了窗帘，是一对年轻情侣，男生白白净净单眼皮小帅哥，女生短卷发可可爱爱。
很好，又是两名可以争取的潜在盟友。
女生小小声询问：“你们要躲进来吗？这家店的店主人很善良，应该会同意的。”
“我们知道他人很善良。”孟鲸说，“但躲就先不躲了，有点正事。”
“啊？有什么正事啊，到处都是丧尸，好不容易有个安全的地方。”
“我们要去修道院。”孟鲸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她，“如果你们还有其他队友，尤其是净化能力的队友，尽量让他召集更多的玩家一起，在游戏第十四天的时候，去城外古堡集合。”
短发女生奇道：“城外古堡？是什么单独发布的支线任务吗？”
“是主线任务。”
“说简单点，就是咱们的最终任务地点在古堡，必须集齐五十名玩家一起封印邪恶力量，否则大家都要死。”翟子渊语速很快地解释，“要通过古堡外那道毒气屏障，净化者当然是越多越好，你们队伍里到底有没有？”
看得出，短发女生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
她略显迟疑：“净化者没有，但我的男朋友会意念术，有用吗？”
至此，除孟鲸之外的第二位意念师出现了。
才说这两句话的工夫，华越和颜薇在不远处悄无声息解决了两只落单靠近的感染者，华越一脚踹开尸体，他敏锐回头，一眼锁定了那个男生。
“你也会意念术？”
“……对。”那男生像是下了决心，正色开口，“各位，你们去修道院是不是要调查瘟疫元素的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你愿意去我们也欢迎，毕竟这局游戏要完成主线任务，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力量很重要。”
男生看了旁边的女生一眼，女生立刻表态：“没关系，听你的。”
“我觉得他们说的都是实话，这局游戏机制特殊，玩家们一盘散沙容易被各个击破，总要有联合起来的时候，咱们也得尽一份力。”
“那我就跟你去！”
女生这一秒还在窗户后面讲话，下一秒说完突然消失，再一眨眼就站在了四人组面前。
哦，合着是穿墙能力者。
……
男生叫冯安，女生叫茵茵，原本也是四人组队，只是两人和队友失散了，目前还没会合。
这对情侣暂时加入了孟鲸的队伍，一是打算抓紧清除瘟疫元素，尽快找到另外的队友；二也是为了问清楚主线任务的细节，好确定未来几天的行动计划。
听得冯安问：“你们拿到净化权杖，是要先去古堡探路吗？”
“差不多。”华越回答他，“但净化权杖只有这一件，我们不确定破坏了毒气屏障之后，后来的玩家们是否能顺利通过——如果那屏障能够自动修复，你们就只能去找净化者同行，否则是过不去的。”
“那到时你们就先去，我俩负责集结玩家，把封印邪恶力量的消息广泛传播出去。”
颜薇好奇：“就你俩能行吗？”
“没问题。”茵茵胸有成竹，“宣传这事儿我在行，保证把五十人给搜罗齐了。”
“那可就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分工合作嘛！”
就这样，4+2人组借助夜色掩护避开大批感染者，绕过两座桥，一路疾行到达了本次灾难的源头修道院。
孟鲸站在最前面，一抬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栅门。
往昔象征神圣的所在，如今已变成人间炼狱，拂开扑面而来的黑雾，她看到院中布满了成群结队的感染者，饥饿、狰狞、满口淌血，正等待活人自投罗网。
想要前往南侧圣坛，须得先过这一关。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事出门，请一天假哦宝贝们，周二恢复更新。
——————
说句题外话，JJ什么时候能不吞评论？我想给读者解释一点剧情问题，吞了我三次，无语。
? 94、圣坛
修道院作为瘟疫元素最集中的区域, 院内建筑正被肉眼可见的浓重黑气所笼罩，无数疯狂的感染者穿梭其中，它们先前分明都是和蔼待人的牧师和修女, 现在却已经变成了被神明放弃的怪物。
4+2人组的目标很明确, 就是前往南侧圣坛，寻找净化权杖，所以他们也没什么可顾虑和计划的，冲就完事儿了。
打头阵的依然是孟鲸和华越, 华越如今操纵风元素得心应手, 不仅能范围内提升队友们前进的速度, 还能用风刃造成大面积的群体伤害。
他一面控风, 一面还要抽空劝说孟鲸。
“能用刀就用刀, 意念术副作用太强, 尽量不要太耗费精神力, 伤身体。”
手中链子锁机关启动, 锋利刀刃弹出，将斜对面的牧师感染者捅了个对穿，孟鲸反手又是一刀, 直接砍断了身后感染者的半边脖子。
她侧头一暼，语气淡定疑惑：“你平时好像不这么爱管闲事, 也从不啰嗦。”
“……这难道不是身为队友的中肯提醒？”
华越知晓内情, 但他不能明说, 只能尽力清除更多的障碍, 从而降低她的危机防御本能，免得她被惹怒放大招, 到时一旦翟子渊露出端倪, 局面可就不太好控制了。
另一方面, 后方四个人的主力是翟子渊和冯安，因为颜薇的魅惑幻术对于感染者无效，茵茵的穿墙术在这里又显得用处鸡肋，两人只能用武器生砍。
翟子渊硬是把自己的银弓使成了加特林机.枪，光箭一排接一排射向前方感染者，所到之处血雾弥漫，统统不留全尸。
他身侧的冯安动用意念术，一时间建筑内门窗坍塌粉碎，数不清的尖利木屑四面横飞，很多感染者当场被钉成了筛子。
察觉到冯安捂着额头一个踉跄，翟子渊眼疾手快，架着手臂扶住了对方。
“不好意思啊，见笑了。”冯安低声道，“我还是没能完全适应意念术的副作用，实在太疼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弓箭手吗？”
翟子渊没回答，只平静提醒：“调整一下状态，你女朋友过来了。”
“……”
冯安立刻挺直腰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相比起副作用的疼痛，别让茵茵担心才是最重要的。
修道院内原本绿树环绕的曲折小径，像是遭遇了一场火焰浩劫，此刻已枯木焦黑、满目狼藉。
孟鲸路过时，略微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她转过头去仔细观察，发现那些树木残骸间，竟然攀附着无数闪烁暗光的黑色荆棘，几乎融进夜色。
她瞬间回想起来，当初在离开约德尔庄园时，自己也同样看到了这一幕。
毫无疑问，约德尔夫人来过。
尽管不知道对方前来修道院的用意是什么，是否和瘟疫元素有关，但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这位邪恶的夫人，必然代表了游戏内某一条高难度支线任务的考验。
孟鲸伸出手去，试探了一下那些黑色荆棘，半晌从容收回，继续朝着南面圣坛的方向走去。
她能感受到，荆棘所携带的法术力量正在明显衰退，这说明约德尔夫人已经不在修道院了，双方暂时可以避免一场恶战。
但这同样也说明，恐怕不久之后，城内的其他一部分玩家会有麻烦了。
大家经受的考验不同，总要有人正面对敌。
*
就这样，六个人相互配合，终于闯出感染者包围，到达了位于修道院南侧的圣坛。
圣坛的大门朝两侧开启，重如墨色的漆黑浓雾正源源不断涌出，随风逸散到四面八方，在雾气里甚至能隐约显现出无数狰狞的怨灵的脸。
毋庸置疑，这里就是瘟疫元素泄漏的源头。
眼看着远方仍有大批感染者追来，华越当机立断：“我留在这挡住门，你们进去拿权杖。”
翟子渊迅速看了孟鲸一眼，随即转向华越：“我和你一起留在这。”
“好。”
情势紧迫，孟鲸接受了这一计划，她果断转身走上台阶，挥手示意另外三人跟上。
在他们彻底进入圣坛内部的时候，她和颜薇一左一右，用力关上了圣坛大门。
圣坛内部的梁柱与墙壁均布满复杂浮雕，彩色琉璃窗也被黑气笼罩，地面像是被泼洒了大量血迹，干涸后呈现出沥青般的粘稠质感。
圣坛中央那座本该洁白如玉的女神雕像，此刻已被黑雾包裹在内，连面容也辨别不清，但雕像手中紧握的那支权杖，一看就知道是他们要找的净化权杖。
……然而不过百米的距离，他们想拿到权杖，首先要应对的却是瘟疫元素的正面突袭。
环绕雕像周身的黑雾，每一次释放能量，落地都会幻化出十个以上的瘟疫骷髅，这些骷髅大约是感染者最终的进化体，它们枯黑褶皱的皮肤紧贴在脸部骨头上，空洞的眼窝深陷，四肢细长、伏地蓄力，像极了变异后的大蜘蛛。
它们扑上来的那一刻堪比弹射，在半空中发出刺耳的嘶吼声，如有实质的阴沉威压扑面而来。
瘟疫骷髅越增越多，很快就呈包围之势，令四人寸步难行。
颜薇一刀砍翻了骷髅头，但这玩意儿的头骨太硬，震得她虎口发麻。
她不禁骂了一句：“艹，我这破能力到底有什么用？遍地是丧尸，我又魅惑不了丧尸！”
“别生气了颜小姐。”茵茵劝说，“你看我的能力，照样也是没什么用。”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尽管茵茵的穿墙术不能造成直接伤害，却能很好起到分散敌方注意力的效果。
她引着相当一部分瘟疫骷髅，在圣坛内疯狂奔跑，能砍就砍一只，砍不过了就从墙穿出去，间隔四五秒再穿回来，继续循环之前的行为。
能力较弱，胜在机灵。
冯安惦记着自己的女朋友，焦急提醒：“小心啊茵茵！小心！”
“冯先生。”孟鲸挥刀砍倒一只骷髅，回头冷漠看向他，“现在不是小不小心的问题，是你如果再分神就容易全军覆没的问题。”
“……对不起。”他回过神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用意念能力，合作毁掉那座雕像。”孟鲸说完，见他面露疑惑，便又补充了一句，“雕像是瘟疫元素的源头，毁了雕像才能制止黑雾继续扩散，感染者和骷髅们才能失去力量来源——听得懂吗？”
“听懂了！”他了然点头，“但我一直掌握不好这项能力，未必……”
“没有未必，集中精神，尽全力就可以。”
不知为何，冯安原本心里是完全没底的，可听到她如此笃定的语气，他倒也好像多了些底气。
他有预感，面前女人一定是比自己更厉害的意念师，他或许做不好，但可以学着她的样子去做。
他站在孟鲸身边，试图按捺住自己浮躁的情绪，沉定下注意力，将视线完全集中于那座被黑雾笼罩的雕像上。
他缓慢深呼吸，直至忽略掉四周所有会干扰到自己的杂音，直至脑海中熟悉的刺痛感再度出现。
冥冥中响起的清锐龙啸声，是所有意念师动用能力的号角。
说时迟那时快，自两人周身爆发出的无形力量，刹那间形成透明结界，呼啸着向前方推进。
意念力和瘟疫元素，两股力量自半空猛烈撞击，强悍余波一瞬席卷了整座圣坛，周围的瘟疫骷髅被波及，纷纷惨嚎着四肢分裂，被震成了骨骼碎片。
幸好颜薇有先见之明，见势不好提前躲到角落，用围屏掩护住了自己。
茵茵刚穿墙进来，发现圣坛内变了天，吓得赶紧又穿了出去，免得给男友添麻烦。
屋顶大面积落下沙土，如同下了一场灰雨，圣坛地面碎裂，连沉重的大门也摇摇欲坠。
然而瘟疫元素在与两人对抗的过程中虽略处下风，反噬力却极强，依然疯狂朝两人的方向反推，并试图侵蚀他们的精神领域。
冯安的承受力直逼极限，他终于一头栽倒在地，忍不住吐了血。
瘟疫元素的压力骤减，原本变淡的黑雾又浓了几分，趁机想要吞噬孟鲸。
孟鲸站在原地脊背挺直，她眼神凌厉，始终聚焦在雕像之上，到后来瞳仁甚至已经完全被染成了金色。
她双手交叠，发力向前猛推，这一次横梁断裂，琉璃窗尽碎，整座圣坛都处于一种随时可能崩塌的状态。
她能清晰感知到，瘟疫元素的强度开始大幅衰弱，自己必须抓住此刻的机会。
她不退反进，迎着黑雾一步一步向前，无论瘟疫元素如何在自己的精神领域寻找破绽，只心无旁骛、目标明确，不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
身后的冯安挣扎起身，咬牙跟上她的脚步，再次催动意念能力帮忙。
眼看着两人的身体没入黑雾之中，颜薇和茵茵慌张不已，又不敢贸然近前察看，急得在原地跺脚。
茵茵快哭了：“他们真的能搞定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也不知道。”颜薇叹息着实话实说，“但咱们队伍里只有鲸鲸和你男朋友专业对口，除了他俩，我们都没办法对抗瘟疫元素。”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双方具体僵持了多久，在过度焦灼的情绪中根本没有概念，正当颜薇后知后觉想起了外面作战的华越，想去找他拿个主意时，突然听到茵茵惊叫，紧接着圣坛中央的女神雕像，应声而碎。
聚拢成压顶乌云的黑雾，如同被狂风吹散，圣坛屋顶坍塌，这里彻底变作了一片废墟。
作者有话说：
下章鲸鲸会发现一些事情。
? 95、真相
在孟鲸与冯安大约7：3的力量联合下, 瘟疫元素的源头雕像终于被摧毁，黑雾散去，所有以瘟疫元素作为力量源泉的感染者, 统统化成灰土, 随风而散。
但与此同时，被两股强悍力量影响的圣坛，也轰然坍塌。
华越和翟子渊同样经历了一场恶战，在包围着的大批感染者消失之后, 华越急着确认颜薇安全, 匆匆进入圣坛。
“薇薇！”
颜薇和茵茵灰头土脸从废墟里爬出来, 茵茵哭着去找冯安, 颜薇还没来得及反应, 就被华越一把拖进了怀里。
大约他的怀抱实在温暖, 她一时有些失神, 然后又迅速清醒过来, 板着脸推开了他。
“干什么啊你！我又没死，小翟去哪了？”
“小翟……在外面等着。”华越顿了顿，莫名叹了口气, “孟鲸呢？”
颜薇回手一指：“刚才要不是鲸鲸顶着，我们仨全都得被活埋, 我好像看到她去拿权杖了。”
“我可能有些事得跟她讲。”
“讲什么？”
他没回答。
……
在圣坛坍塌的关键时刻, 孟鲸将视线内砸落的巨型石块改变了方向, 从而避免了伤及队友的后果。
圣坛中央的女神雕像, 已经破碎得不剩什么，可拿着的那根权杖依然伫立在台座上, 权杖顶端的明珠熠熠生辉。
她将权杖握在了手里仔细端详, 片刻, 若有所思转过头去。
“你看什么？”
冯安瘫坐在地，意念术的副作用甚至令他站不起身来，他急促地咳嗽喘息，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孟小姐，你难道没有痛觉吗？为什么你使用能力毫无负担？”
“最开始是有的。”孟鲸说，“可是后来，所有的副作用都消失了。”
“不可能！”冯安闻言更加震惊，“有个叫潘森的果园主非常博学，他告诉我们意念术是龙族秘术，人类使用会遭受不同程度的反噬，强度越高越痛苦，直到耗尽寿命，除非你能……”
“我能什么？”
“除非你能找到一个人，愿意签订转移契约。”
孟鲸眼神一凛：“转移契约？”
“对，潘森说了，如果能找到这样的被转移者，那么意念师就再也没有弱点。”
没有弱点的意念师，才是真正的意念师。
*
据《龙族秘谈》记载，龙族自古相传的意念之术，若逢心志坚定的人类使用，其摧毁力不可估量，但对使用者身体的反噬也同样严重。
这种反噬力无法消除，但可以通过某种契约方式转移。若将指定的施法成分、使用者的头发、被转移者的血液、古书残页一并炼制成红色药丸服用，则视为单方面完成契约，此后使用意念术所需承受的一切反噬，都将由被转移者承担，直至被转移者死亡，方可解除。
若要将意念之术发挥到巅峰程度，使用者不应存在弱点，也就是说，注定要有一个被转移者来代替牺牲。
据果园主潘森所言，曾有帝国邪术师寻找奴隶来强行完成契约，一个奴隶死去就再找一个，以保证意念术的稳定操控，然而从没有谁愿意主动完成契约，通过自己的牺牲去成全别人。
纵然是在平行的游戏空间内，也不存在心甘情愿的傻瓜。
……
当茵茵急切地奔向这边时，冯安也结束了与孟鲸的对话，他将脸埋进爱人的怀里，紧紧抱住了她。
孟鲸手持权杖，踏过废墟快步走向圣坛大门，在途径队友身边时，她侧头看了一眼华越。
华越似乎欲言又止，可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只把权杖扔给了他。
她的表情异常平静，嗓音却低沉得令人心生寒意。
“翟子渊呢？”
“在外面。”
她点点头：“替人保守秘密是种美德，没想到你也拥有。”
“……”
颜薇站在一旁，紧张目送孟鲸的身影消失在圣坛门外，忍不住扯了下华越的衣袖。
“鲸鲸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我觉得还好，没有很生气。”华越说，“她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杀了我而已。”
“？”
华越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是以队友的身份站在这，哪怕之前相识，刚才的孟鲸也一定会动手。
她知道了真相，自然也会把此前的种种细节都联系起来，从而分析出他隐瞒了实情。
她与他是同一类人，所以她再清楚不过，他其实并不在乎翟子渊会不会死在这一局，只在乎能不能赢。
所以他替翟子渊保守秘密，也并不是为了尊重翟子渊的想法，只是因为牺牲翟子渊，能使意念术的能力最大化，他认为这是足够划算的交易。
诚然，这也是他和她，为什么无法长期组队的原因。
利己者恒利己，两人互不信任，谁都无法保证对方是否会在自己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刻，背刺一刀。
或许，翟子渊和颜薇的存在，反而是支撑这局游戏稳定的关键。
*
——我有私心，小翟也有私心，但我们的私心意义不同，我不如他。
这是孟鲸离开之后，华越亲口对颜薇说的一句话。
冯安在对抗瘟疫元素的过程中，顶多只出了三分力，而这三分力就已经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
可想而知，出了七分力毁掉整座圣坛的孟鲸，她原本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全部叠加到翟子渊身上，对翟子渊来讲意味着什么。
很难想象翟子渊究竟有多能硬扛，在孟鲸力量爆发的时候，他全身骨骼都仿佛被打碎重组，每一根神经都叫嚣着濒临崩断，心脏更犹如被利刃剜割搅碎，是十八层地狱也要望而却步的折磨。
当时他神智虚弱混乱，完全凭着仅存的那一丝意志撑着才没有倒下，他不间断吐着血，持弓射击的动作却始终没停，坚持不让华越独自面对那群感染者，孤身作战。
一直等到瘟疫元素退散，尘埃落定，他这才弯腰扶着墙，低声对华越讲。
“你去看看她们，尽量……尽量先别让鲸鲸出来。”
然后等华越离开后，所有的力气都在那一刻被抽空，他猛地一头栽倒，彻底失去知觉。
……失去知觉的时间很长，如同做了一场噩梦，噩梦的深处是无间地狱，烈焰焚烧，没有尽头。
他在梦里开始猛烈咳血，辗转煎熬，偏偏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直到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一如既往的清冷平静。
“翟子渊，该醒醒了。”
他艰难呼吸，颤抖着伸出手去，像是落水者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良久，他的手被紧紧握住，随即整个人都被对方搂进怀里。
那声叹息，不晓得是不是也在梦里。
? 96、安慰
翟子渊醒来的时候, 黑夜已经过去，天边一缕晨光冲破云雾，黎明到临了。
神智缓慢恢复, 他终于有力气睁开眼睛, 然后发觉自己竟然躺在了孟鲸怀里，而孟鲸正转头望向窗外，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他本能震惊，登时支撑着坐起身来, 结果迷糊间头顶撞到了孟鲸的下巴, 两人都不禁哼了一声。
孟鲸捂着下巴, 无语看他：“刚醒就疯了？”
“……对不起鲸鲸, 华越他们呢？”
“去跟冯安和茵茵交涉一点事情。”
“哦哦, 这是哪啊？”
“修道院的一间宿舍, 我把你挪过来了。”
这是距离圣坛最近的一间屋, 她拒绝了华越和颜薇插手, 硬是把他这么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半背半拖着，一路挪到了屋内的床上。
理智重回脑海，翟子渊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 他意识到孟鲸既然能坐在这，就证明她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他只觉背脊一凉, 莫名的开始心虚, 甚至不敢直视孟鲸投来的视线。
两人相对沉默, 直到孟鲸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呃……没想到你真的把瘟疫元素清除了, 不愧是最厉害的鲸鲸。”
“我让你夸我了？”
“就算不让我夸你，你厉害也是真厉害, 我只是在实事求是罢了。”
“怎么不夸夸你自己？”
“我哪有什么值得夸的, 我就是杀丧尸杀得有点累, 想多睡会儿。”
话音未落，孟鲸伪装出来的耐心彻底耗尽，她双手撑着肩膀，用力将他按倒在了床上。
她垂眸俯视着他，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可声音却听得出在压抑怒气。
“你傻，就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傻？”
她每次一生气，翟子渊就禁不住心慌，但都到这时候了，他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道歉。
“对不起鲸鲸，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只是没想好要怎么和你解释，我担心会影响你的状态。”
孟鲸怒极反笑：“你还挺有自信的，我为什么会被影响状态？有人愿意替我去死，我应该高兴。”
翟子渊松了口气，赶紧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鲸鲸，这一局本就是团队游戏，团队之所以被称之为团队，就应该有人做出牺牲的准备，从而为队友铺平道路，赢取最大利益，这很正常啊。”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做好牺牲准备，他们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等着别人牺牲。”
“无所谓。”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讲，我没有那么无私，如果你不在这，我也不会优先选择牺牲——我只是想让你赢。”
她一瞬不瞬注视着他，片刻松开手直起身来，语气也稍微放缓了几分。
“我并不会因为你这么做就心存感激，你更得不到任何回报，也无所谓吗？”
翟子渊愣了一愣，似乎困惑她为何有此一问：“你都同意和我长期组队了，我还需要什么回报？这难道还不够？”
“……”
他的脑回路，永远都这么直率且不同寻常。
孟鲸沉默了，那一瞬间她回忆起了很多零碎的画面，无一例外，都是关于他的细节。
其实在他正式做出这个选择之后，很多时刻她都有预感，却又总是及时否定自己的怀疑。
她潜意识里并不愿相信他能做到这种程度，分明得不到半分益处，只为了成全她本局的胜利。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天真的人？恨不得把一颗心都奉献出来给她，纵然是对自己不计后果的残忍。
除了已经去世的姑姑，他大概是这些年来，对她最好的人了。
他到底图什么？
孟鲸想了想，决定把最冰冷的事实讲给他听。
“翟子渊，神明游戏的卡牌不能相互赠送，即使是长期绑定的队友，当一方集齐卡牌时，也不被允许在原地等待——如果有一天我真回去现实世界，你就又是一个人了，所以你最好别盼着我走得太早。”
她前八张普通卡牌只差一张皎月卡，后四张稀有卡牌通过周年活动，也已经得到了主神卡，这局游戏结束还能再得一张；而他现在连一张稀有卡牌都没得到，只集了六张普通卡牌。
两人差距悬殊，正常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追平她，也就是说，他迟早会和她分开。
翟子渊明白这个道理，然而他并不在乎。
“没关系。”他说，“从咱们组队那天起，你会比我离开得早就是注定的事情，只要还能多陪你一天，我就会尽全力协助你通关。”
神明游戏通关率不足千分之一，他并不怀有这样的期望，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孟鲸，他甚至不认为自己能活到现在。
孟鲸曾无数次在绝境中救过他，他这条命属于她，她是他的精神支柱，只有当随她一起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价值，才会有继续前行的勇气。
他并没有刻意去思考她离开之后自己会怎样，总之她如今还在自己身边，这就够了。
人是应该学会知足的，他从不奢望太多。
两人对视，孟鲸无言良久，蓦然深深叹息一声。
“好，我知道了，你再多睡会儿吧。”
她起身欲走，谁知下一秒，却毫无征兆被他攥住了手腕。
翟子渊低着头，很迟疑地问了一句。
“鲸鲸，我还有一个要求，能不能提？”
“你说。”
“能不能……再抱我一下？”
这显然是孟鲸始料未及的，她转身看向他，半晌，见翟子渊眼底的光慢慢黯了。
他故作轻松地一笑：“逗你呢，快去忙吧，我确实想再睡一会儿。”
他重新躺回了床上，原本是背对着她的，结果忽觉周身一暖，孟鲸已经从后将他抱住了。
她俯身用手臂环绕住他，指尖摩挲过他的眉眼，在他耳边难得正经地许诺。
“别怕，至少在卡牌集齐之前，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不会放弃你。”
翟子渊微微一怔。
他或许是应该说些什么的，可偏偏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房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了，紧接着颜薇端着个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鲸鲸，小翟醒了吗？我好容易在修道院的后厨找了几个土豆和红薯，刚烤熟了你吃不吃……诶？”
她站在门口，直勾勾盯着床上的孟鲸和翟子渊，而此时两人恰好还保持着背后拥抱的姿势，那场景似强取豪夺、极端暧昧，反正怎么看怎么令她浮想联翩。
幸好跟在后面的华越够聪明，见这一幕立刻捂住了她的眼睛，并抢过盘子往地上一放，以最快速度拉着她撤离了现场。
“不好意思，打扰了。”
直到跑出好远，颜薇这才甩开他的手，大约是八卦之情盖过了对他的嫌弃，她没急着骂他，反而神秘兮兮和他讨论。
“喂，你说，刚才鲸鲸在干嘛？是不是打算对小翟……”
“那是不可能的。”华越淡定制止了她的胡思乱想，“你也千万别让孟鲸听见，影响队内团结。”
众所周知，队内是否团结，孟鲸享有绝对的话语权。
同一时刻，翟子渊坐在床边给孟鲸剥着红薯皮，有点担心。
“鲸鲸，他俩该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孟鲸冷笑：“我管他俩误会什么。”
“……”
*
瘟疫元素消失，感染者们也自动化为了灰土，这座城池的危机暂时解除，躲在各处的玩家们也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之前经华越交涉，冯安和茵茵遵守约定，前往寻找另外两名失散的队友，并表示会负责传播消息，聚集其他玩家，一同前往古堡会合。
而四人组则留在修道院休息了一天，期间顺便把修道院翻了个底朝天，还去了一趟法术商店，购买了两艘魔法气船。
魔法气船平时只有巴掌大小，可以轻易携带，使用时才会延展成正经船只，适合在被未知力量覆盖的水面上行驶——比如通往古堡必经的黑水河。
更值得一提的是，这船特别贵，1500金币一艘，两艘就要3000金币。
当时翟子渊就站在旁边，看着三位队友花钱不眨眼，无比震惊。
“你们到底从哪来的钱？”
“之前我和华越从乔尼旅店的柜台下面摸着不少金币。”颜薇说，“然后鲸鲸从城主庄园的兵器库里，带了一柄镶满宝石的匕首出来，卖掉可值钱了。”
“……”
惭愧，队友们都有努力搞钱的意识，只有他什么都没顾上。
华越看出了他的心思，温声安慰。
“这也不能怪你，毕竟出身背景决定了你对金钱没什么概念。”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性，比如他只是单纯的比较傻罢了。
颜薇悄悄和翟子渊耳语：“小翟，我有本特喜欢的小说，拍出来肯定能火，等咱们回去现实世界，你能不能买了版权让我演大女主？”
翟子渊笑了：“虽然这目标比较长远，但只要我们能回去，我一定会买的。”
“谢谢你了翟金主！”
……
转天黎明时分，四人组告别城内的断壁残垣，踏上了下一阶段的旅程。
离开时，他们听到街边修缮房屋的住民们在纷纷议论，城主庄园昨夜遭遇了一些变故，貌似是有好几方不明法术力量相撞，波及范围很广，还伤及了不少在附近避难的路人。
孟鲸猜测，应该是约德尔夫人去了城主庄园，和那里的玩家们发生了冲突。
她早说过，约德尔夫人这条支线任务，总要有人触发，估计得落在当初烧了宴会大厅的那群玩家头上。
换作以往，她当然不关心对方死与活，但鉴于后面还有最终任务要做，她希望他们好运。
午后，穿越那片曾经狩猎过的丛林，越往前行阳光越稀薄，大雾迷蒙，昼与夜的界限再度模糊。
四人组来到了黑水河的边线。
? 97、黑水河
黑水河纵贯东西, 穿越这片茂密丛林，见河水中黑浪翻滚，在弥漫的大雾里一眼望不到对岸。
孟鲸站在岸边, 狂风将她的长发吹得凌乱飞舞, 她听到身后的颜薇担忧发问。
“现在就要把魔法气船放下河吗？我看这情况，很可能直接把咱们集体卷进漩涡里，而且之前塞尔曼不是说了，这附近有凶兽。”
“凶兽不会干等在岸边的, 大概率是在河里。”
“那我们只能先下河了？”
这时翟子渊开了口：“稍等, 我试一下。”
他召出银弓对准河面, 拉动弓弦连射了三箭, 光箭穿透水浪激起雾状光芒, 很快就消散, 没留下任何痕迹。
初步分析, 除了直接下河, 似乎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鉴于谁也不知道待会儿可能发生什么，颜薇提前询问华越。
“万一出了事，你能把咱们四个人都带飞躲避吗？”
“薇薇, 你好像问过我这个问题。”华越说，“我不确定能否同时带飞三个成年人, 毕竟小翟和我体重差不多, 而且他俩还在另外一艘船上。”
一艘魔法气船最多容纳两个人, 他们买了两艘, 孟鲸和翟子渊必定是在同一艘船上，真出了事双方绝对来不及互相帮忙。
“你把薇薇保护好就行了。”孟鲸的语气平淡, “我俩见机行事。”
华越沉吟片刻：“……只靠小翟的弓箭, 也许不足以对抗河里的凶兽。”
她当然明白他在暗示什么, 他是怕她知晓了转移伤害的真相，顾虑重重不敢再轻易动用意念术。
但她并不是那种会瞻前顾后的人，既然翟子渊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她也不必浪费和辜负这番心意。
她说要通关，那就一定要通关。
“你放心，我有分寸。”
她原本就不会滥用力量，只在该解决问题的时候解决问题。
此言一出，不仅是华越，连她旁边的翟子渊也松了口气，很明显这是他想要的答案。
孟鲸一回头，有点纳闷：“你傻笑什么？”
“啊……我……”
“魔法气船是不是在你那？扔下河，该出发了。”
两艘船，一艘在华越那里，一艘在翟子渊这里。
翟子渊从外套口袋里取出气船模型，在确定孟鲸做好准备之后，俯身将船放进了靠近河岸的水流里。
魔法气船一沾水即光芒万丈，将近处水域映得耀目明亮，原本巴掌大的模型，瞬间延展成大约两米长的白色船只，且上方还覆了一层半透明的防护屏障。
看上去挺结实的，可见贵有贵的道理。
另一边，华越也同样放船下河，四人没再耽误时间，争分夺秒登上船，并拿好了各自的武器。
魔法气船顺着水流的方向漂流而去，尽管偶有摇晃颠簸，但总体还算平稳，暂时没出现什么异常。
颜薇正在试图辨认远方那座古堡的轮廓，忽然目光定住，似乎是看到了什么。
稀薄的阳光透过云层，在黑水河面投映浅影，在光点最密集的地方，蓦然现出了一道如刀砍斧斫般的分界线。
仿佛是有某种生物，正用锋利的鱼尾乘风破浪，飞速朝这边逼近。
而对方的目标，就是他们的船。
她下意识挺直脊背，表情震惊：“那是什么？鲨鱼？”
毫无疑问，能在这种地方出没的鲨鱼，必然不是普通鲨鱼。
华越将她护到身后，不由得沉下脸色：“……我们的船没法改变方向。”
意思是，只能这样迎着过去，和对方正面冲突。
两人的交谈不过四五秒，那条鲨鱼的速度却远比他们想象得更迅猛。
话音未落，有庞然大物霎时从河底一跃而出，在半空划过了骇人弧线。
……那果真不是普通鲨鱼。
那是一条长约十米，通体布满漆黑鳞片，眼睛血红发光的鲨鱼。
从那条鱼的背鳍上，延伸出无数根青绿色的水草，每一根都比人类的手臂还粗，钩刺密布，迎风狂舞。
它距离魔法气船已经近到不能再近了，带着分分钟就要把船砸个粉碎的气势。
下一秒，巨大的鱼头与船身发生撞击，且撞击了不止一次，它凶猛狂躁，直到将整座船完全掀翻。
它背鳍上那数十根水草比钢鞭还要坚硬，轮流抽打在船身的防护屏障，次数多了，屏障开始显出交错的裂纹，逐渐有河水渗入其中。
魔法气船不断被巨浪抛起落下，又被这条变异鲨鱼肆意玩弄，两人在里面磕来撞去，哪怕颜薇始终被华越护在怀里，也依然觉得天旋地转，疯狂的想要呕吐。
她挣扎起身，从缝隙中瞥见那条鲨鱼自巨浪顶端腾空而起，如泰山压顶般朝船的方向砸来。
“……华越！”
说时迟那时快，华越毫不犹豫将她打横抱起，在鲨鱼将魔法气船彻底砸沉的前一刻，驭风飞上了半空。
……
由于水流的影响，孟鲸的船和华越的船隔了一段距离，并且她望见了变异鲨鱼袭击队友的全过程。
翟子渊中途射了两箭试图支援，但因距离略远，河中漩涡影响失了准头，只中了一箭，炸断了鲨鱼背鳍上的几根水草，显然并未伤到要害。
正当他打算再射一箭的时候，忽见船只沉没，而华越已经抱着颜薇飞离了原地。
他刚松了一口气，就感觉孟鲸推了下自己的肩膀：“看那里。”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他看见茫茫雾气中，天边正由远及近出现了一群通体裹挟着雷电的黑蓝色鹰鸟，每一只鹰鸟伸展双翼都有两米来宽，群体聚集更是遮天蔽日，使本就不明朗的天色愈发昏暗。
祸不单行。
他尚不及做出反应，一道电光已残暴劈开这半明半暗的天幕，直击两人所在船身。
紧接着又有无数雷电从天而降，疾风骤雨般袭来，丝毫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船身屏障出现了裂痕，照这么下去，不出十分钟，整艘船都要被毁掉。
成群结队俯冲下来的鹰鸟，头顶羽毛倒竖、钩嘴尖利，它们翅膀上布满了椭圆状密集的花纹，像极了数不清的血红色眼睛，看得人头皮发麻。
翟子渊迅速持弓瞄准，一排接一排的光箭随他拉动弓弦的动作呼啸而去，在鹰群中间轰然炸开。
他担忧发问：“鲸鲸，华越就算能飞，恐怕在空中也坚持不了多久，待会儿万一被这群怪鸟发现怎么办？”
换作平时，孟鲸是不会顾及华越死活的，如果情况允许，她甚至会选择引导鹰鸟的攻击目标，通过牺牲华越和颜薇来保全自己。
然而本局情况不同，鉴于最终任务特殊，能不死人尽量不要死人，她不得不采取一些别的办法。
翟子渊的光箭解决了一批鹰鸟，却也激怒了剩下的鹰鸟，它们在爆破的雷电间穿行，追击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集体撞击魔法气船。
这到底是什么同归于尽的招数？
孟鲸突然揪着翟子渊的衣领将他往后一扯，他猝不及防，险些栽倒在她怀里。
他一时震惊：“怎么了鲸鲸？”
“歇会儿吧，你这样杀也杀不过来。”
“那你……”
“我来杀，所以你需要歇着。”
但凡她动用力量，他就得先缓一缓。
翟子渊瞬间会意，他立刻依言平躺在船内，示意自己做好了准备。
孟鲸右手覆在他头顶，像是某种无言的安抚，左手随即朝鹰群的方向推去。
熟悉的龙吟声响起，她眼底一瞬金光锐利。
下一刻，鹰群的俯冲路线被强行改变，而它们双翼所裹挟的雷电，正于滔天巨浪间，无情袭向自己的同伴。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怪兽与我另一本无限流《惊悚狩猎计划》里的青龙鱼联动了一下，我当时也在微博里发过精湛画作（……）有兴趣的可以去搜。
? 98、毒气屏障
孟鲸动用意念术, 将那群追击不舍的鹰群尽数剿灭，一时间黑水河的滔天巨浪裹挟雷电，四面爆.炸飞溅, 局势混乱不堪。
始终在不远处观望的华越, 趁此时机终于抱着颜薇驭风接近，两人俯冲下来，一头栽进了孟鲸的船里，还差点砸中躺在那的翟子渊。
孟鲸眼疾手快, 顿时抵着额头将华越推开, 差点把他重新推下河。
幸亏华越反应敏捷, 及时撑着船边稳住身体, 他神色略显无奈, 合理怀疑这出于一些私人恩怨, 不过客气话还是要讲。
“感谢帮忙。”
“不谢, 但咱们要争分夺秒, 否则这艘船也撑不了太久。”
另一艘船已经被砸沉了，现在四个人挤在这一艘船上，几乎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稍有不慎就会出现意外。
前方的水浪一波高似一波，后方的危机也仍未解除, 因为被射断触须的变异鲨鱼, 很快就有新的触须从接合处生出, 且比最初的触须颜色更深。
它发了疯似的在河里起起伏伏, 张大的鱼嘴在雾气中隐约露出尖利獠牙，以惊人的速度继续追了上来。
由于转移契约的影响, 翟子渊心口一直气血翻涌, 半天没缓过来, 此刻意识到危险临近，他挣扎起身，朝着鲨鱼又连射数箭，暂时延缓了对方的追击，随即又重重躺了回去。
孟鲸当机立断：“我们没必要和它正面硬拼，不如直接加快船速。”
华越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让他操纵风元素，推动魔法气船破浪前进。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但问题在于当前是逆风，这可能略有难度。
“我来试试，大家先做好准备。”
颜薇会意，登时伏低身体，用力抓住了船边的栏杆。
孟鲸便也俯下身去，优先护住了翟子渊的头与腰。
翟子渊抬眸与她对视：“没关系的鲸鲸。”
“等你被甩飞出去，就知道有没有关系了。”
说话间，华越已经目视前方，开始沉定心神，令四面的风在掌心凝聚。
他硬生生改变了迎面而来的风的方向，方远数十米内逆风转为顺风，推动着前行严重受阻的气船加速行驶。
然而他们都忽略了一点，顺风有助于船的行驶，也同样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后方鲨鱼的速度。
而且远处雷电再起，像是又有另外一批鹰鸟正在接近。
魔法气船的防护屏障，从刚才就有些开裂了，这会儿工夫正有细密水流逐渐渗进船舱。
气船几度失去平衡，几乎与水面平齐，后又被华越强行扳回正轨。
孟鲸一头撞在船边，她冷着脸色看向翟子渊。
“得想办法把那条鱼杀了。”
翟子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认真询问：“我该怎么做？”
“射它的脑袋，射得准一点。”
他咳嗽了一声，依言取弓，遥遥对准了变异鲨鱼。
当鲨鱼再一次蓄力前冲时，他微眯双眼，神色冷峻地松开了手指。
光箭破风而去，穿越浓重的大雾，正中对方那只血红发光的眼睛。
紧接着又是果断一箭，射中了鱼头中心。
与此同时，孟鲸单手托着翟子渊的后颈稳住他，视线聚焦鲨鱼被箭射中的受伤部位，猛然催动意念能力。
鲨鱼的攻势被强行拦截，它头部的伤口迅速蔓延出细密裂纹，最终爆裂开来，如同下了一场腥臭血雨。
它咆哮着坠入河底，可那些触须却仍在垂死挣扎，甚至延伸得更远，铺天盖地想要将船掀翻。
关键时刻，华越控风驾驶着魔法气船，堪堪避过对方的自爆式袭击，冲破浪潮扬长而去。
*
经历了一场鹰与鱼的考验，魔法气船终于顺流漂到岸边。
四人组精疲力尽爬上岸，浑身湿透，集体躺在满是碎石的陆地上暂作休息。
翟子渊胸口疼得厉害，好久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枕的其实是孟鲸的手臂。
他下意识坐起身来：“不好意思啊鲸鲸！”
孟鲸仍旧闭着眼睛，随手在他颈后一勾，重新把他揽回了身边。
“歇会儿而已，你除了道歉还会不会别的了？”
“不是啊，我……”
“老实躺着。”
每当她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讲话，翟子渊就不敢再反驳了，但他却偷偷脱了自己的外衣揉成一团，垫在了她脑后。
另一边，华越操纵了一路的风，明显能看出来力不从心了，颜薇和他讲话，他足足愣了五六秒才看向她。
“薇薇，刚才说什么？”
颜薇瞥他一眼，似乎有点无奈：“我说你还活着吗？待会儿还得穿越一道毒气屏障，你要是瘫在这，我可背不动你——小翟你也别指望，他目前能自己走路就不错了，你最好是自力更生。”
她看得出他的疲惫，依她傲娇泼辣的性格，能说这番话就意味着在关心了。
华越自然懂得，所以他露出了微笑。
“别担心，我还没什么大问题。”
“啧，谁担心了，我是怕你成为队里的累赘，回头鲸鲸的压力更大了。”
不远处的孟鲸听到了这句话，平静开口：“净化权杖还在吗？”
“在我这。”华越说，“先给你吧。”
“嗯。”
照当前形势来看，权杖应该保管在队内实力最强的人手里才最稳妥，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道理。
于是他与她完成了现场交接，又过了大约半小时，四人休整完毕，决定一鼓作气继续前行，去寻找那道毒气屏障。
谁知这一走就走到了傍晚，夕阳西下，浓雾仍未散去，周围的环境显得更黑暗了。
这样的黑暗环境，普通的提灯根本照不清楚前路，好在净化权杖顶部的明珠自带光亮，拥有着驱散雾气的奇效，使他们能够辨认出直径60米左右的道路状况，顺利行走。
孟鲸高举权杖像是导游，后面三位队友则像是迷路的游客，很有秩序地一个搭一个的肩膀，排队跟着她。
翟子渊走在孟鲸身后，低头和她耳语：“鲸鲸，我有预感，可能快到了，你小心点啊。”
他的呼吸温热，撩拨得孟鲸耳畔一阵发痒，她往旁边侧头躲避，面无表情。
“离远点儿说话。”
“……噢。”
事实证明翟子渊的预感没有错，大概又向前走了两里地左右，孟鲸忽然停住了脚步。
透过净化权杖光亮所覆盖的范围，他们望见前方正被浓郁的青黑色烟气所笼罩，烟气之间，隐有萤火虫似的小型生物穿梭其中。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强烈的压抑感和窒息感，令人开始头晕头痛、心脏不适。
毋庸置疑，这里就是所谓的毒气屏障了。
孟鲸手握权杖，沉吟片刻提议。
“不知道权杖的保护范围有多宽，你们最好离我近一点，免得……”
结果话还没说完，翟子渊和颜薇已经一左一右紧抱住了她，就好像是长在她身上的树懒似的。
她无语：“我让你们近一点，没让你们搂着。”
“这不是更安全吗？”颜薇振振有词，“咱们就这样抱团前进，绝对不会出错 ！”
“……”
作为仅存的正常人，华越沉默了很久，这才走上前去。
不过他没抱孟鲸，而是环住了外侧的颜薇的腰。
颜薇生气回头：“瞎摸什么呢你王八蛋？”
“第一我没瞎摸，第二是你说要抱团前进——我抱住鲸鲸会不会不太合适？小翟还在这看着。”
莫名其妙被点名的翟子渊：“？”
孟鲸懒得搭理他们，她以一己之力拖三人，大步流星往前走去。
在无限临近毒气屏障的时刻，那股窒息感愈发强烈，她双手将权杖举过头顶，不多时，有柔和的银色光芒覆盖下来，像一顶小帐篷将他们包裹在内。
确实，保护范围就这么窄，但凡有谁离得远点暴露在外，就要面临被毒气侵袭的风险。
可见范围逐渐缩小到脚下，前方是漂浮着绿色光点的漆黑一片，罡风四起，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呜呜如同哀嚎的风声里，夹杂着不明生物的哭声，越来越清晰刺耳。
颜薇的外衣很长，她试探性甩了一下衣角，衣角飘出了权杖保护的范围，那一部分瞬间脆化，仿佛是被硫酸溶解了迅速变黑，直至化作灰烬被风吹散。
衣服尚且如此，人要是触碰到毒气，恐怕要被腐蚀成焦炭。
她不禁感叹：“咱们只有四个人，又拿到了权杖还好说，后面那些玩家如果到了这，估计全得靠净化者使用能力，恐怕净化者要累死。”
“看情况吧。”华越说，“等熟悉了地形，必要时候也许我们可以拿着权杖接一部分玩家过去。”
“好，到时就派你去接。”
“你可真擅长把我豁出去啊薇薇。”
“不把你豁出去把谁豁出去？牺牲你一人换团队荣耀，这交易不是很划算吗？”
“……”
华越深知，跟这位祖宗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因为她从来都不屑于和他讲道理，只有达到讽刺他的目的，她才满意。
算了，毕竟能让她满意也不是一件简单事，高兴就行。
……
当夜幕渐深的时刻，四人组忍受着嗡嗡作响几乎被震聋的耳膜，以及因腐臭气息而翻江倒海的呕吐感，终于离开了毒气屏障覆盖的范围。
雾气似乎散了一些，月光透过云层洒落大地，孟鲸仰头望去，远处的古堡轮廓已经清晰可辨。
“走吧。”
他们曾无数次在城中望见这座古堡耸入云霄的塔顶，等如今真正走到近前，才发现古堡的占地面积和外观，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宏伟壮观。
的确如塞尔曼骑士所言，这座古堡的历史远比城池更悠久，充斥着浓重的、被岁月风沙雕刻殆尽的荒芜气息。
古堡整体由红灰色的岩石筑成，裂痕密布的城墙被荆棘蔓藤与暗色蔷薇所缠绕覆盖，连狭小的窗口也被遮挡，透出几分阴森之感。
古堡的石阶布满青苔，半圆形拱门伫立在那里，像是某种无声邀请。
翟子渊谨慎询问：“鲸鲸，我们这就要进去吗？”
“来都来了，不进去，难道要在外面露营？”孟鲸淡声道，“如果需要休息，可以先在台阶上坐一会儿。”
颜薇正在往嘴里塞吃的，之前她在商店里买了一条最便宜容量最小的空间项链，并在里面塞了许多面包香肠和瓶装牛奶，正因项链保护，这些干粮才没有在黑水河里被泡湿。
她热情招呼：“那就先坐一会儿，大家吃点东西？万一进去就有状况，咱们得补充体力啊，鲸鲸你喝不喝牛奶？”
“喝。”
“小翟你吃不吃面包？”
“吃，谢谢。”
“姓华的你喝不喝西北风？行，你喝吧。”
“……”
作者有话说：
颜小姐：对队友热情似火，对华越重拳出击。
? 99、古堡
四人组坐在古堡的台阶上, 尽量多的摄取了一些食物，以补充今天大量流失的体力。
直到夜风越来越冷，他们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 被风一吹透骨寒凉, 不得不站起身来。
他们决定正式进入古堡，甭管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总之早晚都要面对。
孟鲸和华越照例站在前面，一左一右扶上了那扇被铁链装饰的沉重木门。
大门并未上锁, 只凭借力量就可以推开, 进去之后发现到处都亮着壁灯, 将古堡内部的环境一览无余。
不得不承认, 尽管历史悠远, 这座古堡的设计与装潢也依然充满了厚重敦实的美学效果, 狭小窗口与内部的广阔空间形成鲜明对比, 愈发凸显了一种神秘幽暗之感。
沿着幽长的走廊前行, 他们看到两侧墙壁上左边悬挂着许多用色鲜活大胆的风景画，右边则悬挂着一整排用相框精裱的人物肖像。
这些人物肖像极有可能是古堡历任主人的画像，但奇怪的是, 他们的脸都已变得非常模糊，根本辨认不清。
唯一能辨认的只有最后一张, 那是一位红色头发绿色眼睛的年轻男人, 额头有一道疤痕延伸到右脸, 却并不显得狰狞, 也并没有影响他原本的英俊。
华越站在那，将画像观察了很久, 他若有所思。
“大家都记住这个男人的样子, 也许是线索, 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有用。”
这时孟鲸将目光从画像上移开，她蹙眉朝身后投去一瞥。
翟子渊下意识随她往后看，但什么都没看到，他低声询问。
“怎么了鲸鲸？”
“古堡里残留着龙族的力量，我能感受到。”
“那说明什么？”
“不知道，我甚至不确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于是这个问题只能暂时存疑，四个人继续往前探索，然后来到了一楼走廊尽头的房间。
意外的是，通往二楼的楼梯竟被一块浑然天成的坚硬巨石封住，封得严丝合缝，完全不是外力能强行摧毁的程度。
这种事，似乎只能从游戏机制的方面来分析。
可能是他们到得太早，明显古堡的最终任务还没开启，所以此路不开放，他们目前只能在一楼活动。
既然暂不开放，那不如就进屋休息休息。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还有壁炉、沙发和绒毯，看起来就很适合补觉。
华越和翟子渊想办法把壁炉点着了火，四人把湿透的外套搭在那里慢慢烤干，而后各自裹了一条毯子，分别找地方歇着。
温暖的环境，总是很容易催生困意，尤其是在大家都精疲力竭的情况下。
翟子渊刚倒在沙发上没两分钟，就已经睡得人事不省了，不仅是他，这次连华越也睡得很实。
用颜薇的话来说：他俩怎么跟休克了似的？
孟鲸本来靠近壁炉坐着，不一会儿见颜薇拿了瓶牛奶，慢吞吞也挪了过来，倚在她旁边。
“这屋子很窄吗？你非得和我挤在一起。”
“理解一下吧鲸鲸，我心情不太好。”颜薇丝毫不见外，直接歪过身去，把脑袋往她肩膀一枕，“我现在能依靠的姐妹又只有你。”
“我的建议是别随便依靠，也别乱找姐妹。”
颜薇才不管她怎么说，只在她肩头蹭来蹭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唉声叹气。
“鲸鲸，你觉得到底什么是爱情呢？爱情这玩意儿有存在的必要吗？”
“你问错人了，这种事你应该比我更懂。”孟鲸冷酷回答，“当然如果你非要问，我只能告诉你，没什么存在必要。”
颜薇立刻一本正经反驳：“不，其实还是有点必要的，得分人。”
“分什么人？”
“比如对于姓华的这种渣男，爱情只会拖自己入泥潭，我们就要尽早远离。”
“问题是你远离不了，你们俩甚至还绑定组队了。”
“要不是为了周年活动的奖励，我能乐意跟他组队吗？这不都情势所迫吗？”颜薇迅速将话题扯回正轨，“但不重要，等拿到了奖励卡牌，回去我就把他甩了——另外，我刚刚还有后半句，为什么爱情的存在要分人呢？比如小翟，他的爱情就很值钱，是值得存在的，遇到了就该好好把握。”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颜薇震惊：“难道小翟的爱情不是针对你吗？你居然认为这事儿跟自己没关系？”
“……”
见孟鲸冷脸沉默，颜薇摸着下巴认真思考，最终斟酌出了一番浅显易懂的解释。
“鲸鲸，你是不是从没想过，男人是最忠于本心的高级动物，如果仅仅是敬佩你、畏惧你，又或者是出于队友之间的相互利用，这样的感情是不足以支撑他为你奉献一切的——除非他喜欢你，才会心甘情愿为你做到这程度，就凭小翟这 一根筋的性格，我毫不怀疑他可以替你去死。”
或许他并不是傻，只是对她从不设防，愿意将最热烈赤诚的一颗心拱手相送，哪怕她不在乎也无所谓，这是他的选择。
他早就做好了承受任何代价的准备，而这份温柔却不敢言说的爱意，藏在他曾经无数的细节里。
孟鲸的下半张脸都埋在毯子里，只露出那双沉静的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着壁炉里摇曳的烛火。
她没有再回应颜薇，半晌，平静起身离开了房间。
“我去古堡的其他地方转转。”
“诶？那我也……”
“你可以自己溜达，但别跟着我。”
“……”
*
翟子渊一觉醒来，习惯性四处寻找，结果发现孟鲸并不在房间里。
他猛地掀开毯子起身，急着就要往外跑，恰好这时华越和颜薇也醒了，颜薇下意识拦住他。
“你怎么了？出事了？”
“鲸鲸不见了！”
“哦哦……”颜薇这才想起来，睡意朦胧地揉着眼睛解释，“鲸鲸说要出去转一圈，还不许我跟着。”
“她不休息，大半夜出去转什么？心情不好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尖锐，颜薇回忆了一下睡觉前自己和孟鲸的对话，略显心虚，回答得很模棱两可。
“应该没有吧？她可能只是单纯的富有团队责任感，想要去探探古堡地形。”
想探探古堡地形是有道理的，但富有团队责任感绝对是瞎编的。
翟子渊越琢磨越不放心，他随手扯了搭在壁炉上的外衣，快步向外走去。
屋里一时只剩下了华越和颜薇，华越无言良久，似笑非笑看向颜薇。
“薇薇，你是不是和孟鲸说了不该说的话题？”
“什么才算不该说的话题？”
“比如小翟对她的心思。”
这狗男人，果真什么都瞒不住他。
颜薇无奈叹气：“总得有人帮忙挑明吧？鲸鲸压根没正视过这件事，我是不忍心看着小翟的感情石沉大海。”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小翟未必想让孟鲸知道，而且……”
“而且什么？”
华越说：“孟鲸骨子里是个无情的人，如果她觉得这段感情会成为负累，从而疏远小翟，那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我们才认识鲸鲸多久，又能有多了解她？”颜薇摇头，“鲸鲸狠归狠，也不至于断情绝爱的，就算对别人无情，对小翟也会例外，小翟是不同的。”
“为什么这么确定？”
“你懂女孩子吗？真心是能够换来真心的。”
华越眼神渐黯，他放轻了语气问她：“所以当初是我弄丢了你的真心吗？”
颜薇明显没料到他会突然有此一问，她顿了顿，最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冷笑一声转过头去。
“走，我们也去找鲸鲸吧。”
毕竟有些往事，提与不提都伤人。
……
东方天色泛起鱼肚白，黎明又一次即将到来。
翟子渊绕着古堡转了一圈，最终在那片种满黑色蔷薇的花园里找到了孟鲸。
彼时孟鲸正拎着一把造型怪异的铁锹站在那，周围区域的花枝都被她铲得差不多了，而在她的前方，已经挖出了一处明显的深坑。
他赶紧跑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担忧询问。
“在干什么啊鲸鲸，你从后半夜就一直在这挖坑？”
“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普通的坑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翟子渊弯腰仔细辨认，见深坑里还覆盖着一块泛着金属光泽的石板，像是地窖的门，可上面没有锁孔和提手，只有一处椭圆形凹槽，不晓得是做什么用的。
这时华越和颜薇也跟来了，借着头顶熹微的晨光，大家一起研究这块石板。
华越问孟鲸：“为什么偏偏铲了这里的花？”
孟鲸用脚尖轻巧一勾，将一株埋进泥土里的花枝勾出来，这株花显然和满院开放的黑蔷薇不同，它是颜色偏暗红的郁金香。
她举起铁锹，指着锹柄给队友们看：“这上面刻着郁金香的骨朵，我猜是某种暗示。”
整座花园里也只有这么一株郁金香，很难想象她的眼力有多敏锐，又究竟找了多久。
结果就真的让她挖出了这个地方。
颜薇纳闷：“这石板撬不开吗？你的意念术也炸不开？”
“意念术要真是无所不能，我就直接把邪恶力量封印了，还用费这劲？”
“……也是哈。”
“我记得约德尔夫人的庄园里，种了一大片红色郁金香，而且这块石板的法术波动也很熟悉。”孟鲸沉吟片刻，朝颜薇一伸手，“把你的蓝宝石戒指给我。”
颜薇意识到自己的蓝宝石戒指，就是从约德尔夫人那里得来的，她赶紧摘下递过去。
“戒指难道是钥匙吗？”
“不知道，但可以试试。”
孟鲸接过戒指，将蓝宝石嵌入石板上的椭圆形凹槽，果真丝毫不差。
下一秒，她只觉眼前光华大盛，紧接着一阵轰鸣巨响，石板整块掀开，露出了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
这地窖的设计，和约德尔夫人卧房里的密室，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还真是钥匙啊？鲸鲸牛逼！”颜薇大喜，随后猛推华越肩膀，“你先下去探路！”
华越：“……”
于是四个人排好队走下楼梯，越往里走空气越阴冷潮湿，而且没有一丝光亮。
幸好华越把净化权杖也带出来了，权杖顶端的明珠能用于照亮，使得他们能看清周围景象。
他们原本都做好战斗一场的准备了，但其实地窖里空荡荡的，什么不明生物都没有，只有石壁上用鲜红颜料画出的大面积抽象图案。
华越将权杖明珠靠近石壁，四个人头碰头，屏息凝神，试图辨认出这画的到底是什么内容。
翟子渊略微看出了一点端倪：“诶？这好像是古堡地图？”
尽管画得胡乱歪斜，可一旦接受了这样的设定，就能理解得比较顺畅了。
“确实是古堡全景图。”华越表示肯定，“那这到处标注的图案是……”
孟鲸冷静接口：“是玩家们的能力图标。”
“对。”
华越听懂了，颜薇还有点困惑：“能力图标？举个例子呢？”
他耐心指着给她解释：“比如这里，仔细看，是风、水、火、土、木的元素图标，应该代表了包括我在内的五种元素能力者。”
“噢……”她举一反三，“所以这边的弓、剑、刀，代表包括小翟在内的武器能力者？”
“没错。”
“那这些花纹不同的眼睛呢？”
“大概是你们幻术师。”
“那这个龙头……”
“是意念师，因为意念术是龙族秘术。”
由此可证，地窖石壁上的图画，画的其实是封印邪恶力量时，不同类型能力者的站位分布图。
届时他们需要按照要求，在古堡不同的位置，去做不同的事。
作者有话说：
明天满一百章，会给大家抽个奖，到时候章下评论就行。
? 100、城主
地窖里的壁画, 意在提示玩家在最终任务时，五十人应当如何按照能力分类，去往古堡的不同位置作战——换句话讲, 这是封印邪恶力量的正确队形。
孟鲸过目不忘, 看一遍就记住了，但值得一提的是，她发现这幅古堡全景图上除了标注出能力图案之外，还有一处特意被红圈圈出来的地方。
她双手撑着膝盖, 仔细辨认：“这好像是古堡二楼的某个房间, 没有窗户的房间。”
“问题是现在二楼咱们进不去。”颜薇说, “是时间还没到, 得等到那扇石门自动开启吗？”
“其实也未必。”翟子渊随口回答, “万一打开地窖就是开启那扇石门的条件呢？也许咱们回去之后, 门就已经开了。”
事实证明, 他的运气大部分时候都不错, 说灵就灵。
果然，等四个人走出地窖，重新回到古堡一楼时, 见那扇严丝合缝的石门，已经出现了细密如同蛛网的裂纹。
他站在之前休息的房间内, 朝着石门射了一箭, 片刻只觉地面一阵晃动, 石门被当场炸毁, 顺带着把屋门也炸塌了。
孟鲸拂开眼前浓重的灰尘烟雾，踩着满地石块走上楼梯, 三名队友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
这座楼梯呈螺旋状蜿蜒上升, 比想象中要漫长得多, 四人走了好久才到达古堡二楼的走廊，然后就被视线内光怪陆离的影像刺痛了眼睛。
大团大团的彩色不规则云状物体漂浮在空中，形成迷宫般晕眩的图景，迷宫间隐约有疑似亡魂的鬼脸穿插显现，它们张着空洞的眼与嘴，仿佛要将来人吞噬。
他们无法再继续前进了，因为看不清路在哪里，而且直觉告诉他们，乱走可能发生危险。
颜薇站在原地，对着这片迷雾认真观察了很久，而后转头问队友。
“你们什么都看不见吗？”
“得分看见什么。”华越告诉她，“准确来说，除了路，看见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可我能看见路啊。”
她这么一说，另外三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她。
孟鲸若有所思:“这里可能覆盖了某种幻术，只有幻术师才能看穿本质。”
毫无疑问，颜薇就属于幻术师的一个分支。
幸好如此，否则碰上没有幻术师的队伍，真不知道要在这一层辗转多久，没准还有性命之忧。
颜薇抚摸着自己的蓝宝石戒指，表情兴奋:“合着我终于有用了？终于不必再在队伍里摸鱼划水了？”
“确实，那就麻烦你带路吧。”
“没问题！”
颜薇直接就朝着迷雾中心走去，她大步流星，去伪存真，压根没受任何影响。
那些穿梭其中的亡魂面容似乎接近不了她，但却能攻击到其他人的精神领域，引起剧烈的头痛与晕眩，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孟鲸果断提出了建设性意见。
“我们搭着薇薇的肩膀，把眼睛闭上。”
说着，她顺便抬手，把旁边的翟子渊眼帘一合。
翟子渊立刻乖乖扶住了她的腰。
于是大家迅速整顿成了先前在毒气屏障那里的队形，跟随颜薇的脚步，排成一字前进。
颜薇作为引路人，好奇地四处察看，实时汇报情况。
“啧，这走廊挺长挺绕啊，有好多房间，也看不出哪一间没窗户，要挨间推门吗？”
“别。”华越拦住了她，“推开门里面不一定藏了什么，还是谨慎为妙。”
“那怎么办？”
“你再研究研究，总得有一扇门和其他门存在区别。”
颜薇翻了个白眼，明显是不爱听他指点自己，但她顾全大局，没跟他一般计较，只依言去认真观察那些房门。
幻术师在幻境里总是很敏感，她很快就察觉到了几分端倪。
“这些门上……这些门上貌似能折射出图案？”
“什么图案？”
三名队友异口同声。
颜薇特意又比对了几扇门，变换着角度确认，猜测更加得到证实。
“有的门上是血手印，有的门上是鬼脸，我怀疑都代表不了什么好事儿。”
“只有这两种？”
“目前只有这两种，我还得再找找。”
虽说以一拖三，她效率倒也不算低，曲折回绕的走廊里二十多扇门，她硬是挨扇检查了一遍。
最后，她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住了脚步，半天没动静。
翟子渊也不敢睁眼，压低嗓音问：“怎么了？到哪了？”
“这扇门不太一样。”颜薇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语气瞬间雀跃起来，“这扇门上的图案是……”
“是？”
“是火焰。”
在所有的血手印和鬼脸里，就只有这一扇门上，能折射出火焰的图案。
不过这扇门上了锁，幻术师是打不开的，颜薇只好求助孟鲸。
“鲸鲸，开锁这事儿还得你来，上次约德尔夫人的卧房就是你打开的是吧？”
她担心这层楼的幻境会影响到孟鲸，特地绕到孟鲸背后，将两只手遮在孟鲸眼前，只露出了一点缝隙。
从她的蓝宝石戒指边缘溢出丝丝缕缕的光雾，萦绕在孟鲸附近，使得孟鲸可以集中精神，从而看清门上的锁孔。
锁孔在孟鲸的视线内被意念术所熔化，她一脚把门踹开，随即伸出手去，揉了揉身后翟子渊的脑袋。
这习惯性的肢体语言很易懂，相当于她在问他“疼不疼”。
翟子渊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他将指尖触上她的手背，无声笑了。
四人一起进入房间，并将门重新反锁，这下总算能放心地睁开眼睛。
然后他们就发现这间房内什么都没有，只在正中央摆放着一具黑漆木的棺材，上面镶嵌着一枚银制十字架，像极了吸血鬼沉睡的棺木。
华越示意颜薇后退，自己则一把将棺盖掀开，并向旁侧闪避。
他原本以为棺内会有什么机关弹出来，但事实却是安安静静，什么也没发生。
四人集体朝棺内看去，见里面躺着一具尸体，尸体面色灰白，四肢都被木楔钉在棺木底部，估计是死了有段时间了。
不难看出，这具尸体是个英俊的中年男人，穿着也不像是普通人，生前应该是非富即贵。
颜薇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他该不会是那位城主吧？希塔小姐的父亲？”
希塔要是得知自己的父亲已经死在了古堡，难免又要大哭一场。
“很有可能。”孟鲸检查尸体，在尸体身下看见了一封信的角，但目前尸体无法挪动，他们也没办法把信取出来，“……好像要拔出木楔。”
“我来。”
翟子渊自告奋勇，华越也随之帮忙，两人将钉了尸体四肢的八根木楔全部拔出，扔到一边。
几乎在拔出木楔的刹那间，一道黑光从城主微张的口中弹射而出，直逼翟子渊正脸。
孟鲸反应敏捷，登时揪着领子将翟子渊扯回了自己身边。
黑光堪堪擦着翟子渊的侧脸掠过，直接撞毁了房间里没有窗户的那面墙，消失在古堡庭院的风里。
翟子渊惊魂未定，他下意识攥住孟鲸的手：“鲸鲸，多亏有你。”
“嗯，毕竟我也不能让你连最终任务都没参加就突然死了。”
“真是奇怪，小翟怎么在鲸鲸面前这么娇……”颜薇含着笑意吐槽了一句，而当她再度将视线投向棺内时，脸色就有点变了，“卧槽！城主变成干尸了！”
的确，谁也不清楚那道黑光是什么，失去了那股力量之后，城主的肉.体迅速干瘪萎缩，直至彻底变成一具包裹着皱巴巴皮肤的骷髅。
孟鲸用衣袖包住手指，将干尸翻转过去，把尸体身下那封信拿了出来。
信纸展开，里面显然是用血写下的字，大概是情势紧迫，字迹歪歪扭扭，有的还被抹得模糊不清。
她眯起眼睛，凝神阅读：
【请将我的肋骨打磨成十二根利刺，每一根都由无法烧断的蔷薇花枝缠绕，交由驻守庭院的十二名勇士，庭院四角各站三人，形成封印结界，阻止邪恶力量出逃。】
颜薇疑惑：“驻守庭院的十二名勇士？这是怎么分的？”
“地窖那张古堡全景图，只标注出了意念师、幻术师、武器能力者和元素能力者，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能力者没标注出来。”孟鲸缓声道，“剩下的玩家应该就需要驻守在庭院里，到时候看看人够不够，不够就抽调几名别的玩家补齐。”
“所以我们现在又有新任务了？还得把这具干尸的肋骨抽出来打磨？”
“如果你不想打磨，也可以去庭院里把蔷薇花都烧了，把不会烧断的花枝挑出来。”
反正不管是哪一项，听上去都不太令人愉快。
作者有话说：
一百章啦，撒花!
抽奖已经放在文案，本章评论留言即可，鲸鲸说夸她有可能中奖几率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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