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 第 41 章 ◇
◎陆.充电宝宝.枕◎
凌晨, 云雾无声流动,像美玉一般。
苏邀月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置那个女婢,她吃着长泉做的小米粥, 搭配着刚刚油炸出来的小春卷,里面包着新鲜采摘出来的嫩笋, 一口下去又香又脆。
陆枕还在替苏邀月敲核桃, 敲出来的核桃肉正摆放在苏邀月左手边的白玉小盘子里,小娘子倒了一点核桃肉搅拌进粥里, 然后继续发呆。
男人擦拭干净手,微微偏头看向她。
时辰尚早, 原本苏邀月是要直接去睡的,可陆枕却让她先用了早膳, 然后再去歇息。
苏邀月一想也对, 睡着睡着饿醒了怎么办?因此就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开始用早膳。
吃了一点碳水, 苏邀月就开始迷糊了。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习惯早起的人,现在望着迷迷糊糊的天, 又想到那个还被她塞在床底下的女婢,就觉得头疼。
杀人……苏邀月做不出来。
算了,先睡一会儿。
小娘子打着哈欠,放下碗筷,躺上床榻。
男人从小篮子里捡起一颗新的核桃,拿着工具, 还在给她剥核桃肉。
看到如此勤奋的陆枕,苏邀月心中那股憋闷气才稍稍好过一点。
她跟自己说,就睡半个时辰, 养精蓄锐之后, 再吃上一碗核桃, 她的脑子肯定就好使了。
陆枕剥好一颗核桃之后走到案边,打开抽屉,往里放入一颗白色的药丸。
药丸入香薰炉内,袅袅白烟升起,能看到缥缈如雾的白玉烟气。
苏邀月翻了个身,睡得更熟。
陆枕看她一眼,伸出两根手指,朝她的额头弹了弹,小娘子蹙眉,白玉肌肤之上沾染一点红色痕迹,像抹了一点胭脂,却没醒。
男人勾唇笑了笑,指腹温柔地摩挲过那一点绯红,然后走到门口,转身关紧屋门,笑容于瞬间消失。
天色未亮,朦朦胧胧之间,门窗一闭,晦暗之色笼罩入屋。陆枕站在屋子门口,抬头望向天际,那里似有朝阳出,带着满身光霞映入眼帘。
“长泉。”
“公子。”
长泉起身过来。
“人呢?”
长泉引陆枕走到厢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厢房内传来黄梅的声音。
“谁呀?”
“小花园那里有人掉了一支金簪子,是黄梅姑娘的吗?”
黄梅猛地一下把门打开,看到站在门口的长泉,没看到被门挡住的陆枕。
“金簪子?哪里?”
“小花园,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的,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捡走。”
黄梅举着花瓶就去了。
长泉调开黄梅,转身朝站在隐蔽处的陆枕道:“公子,就在里面。”
陆枕一身单薄春衫,早风起,掠过他的衣衫腰肢,能看到其被衣袍包裹出来的风姿雅态。他抬脚跨入厢房,径直走到床边,男人伸出自己白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撩开床帐。
“公子,在床底下。”
长泉弯腰,将塞在里面的女子拖出来。
女婢不仅被全身捆绑,还被黑色的细长布条覆住了眼睛。
“唔唔……”她使劲挣扎,像条被塞在麻袋里面的鱼。
陆枕站在那女婢脚边,指尖松开厚实的床帐,朝长泉道:“喂药。”
“是。”
长泉取出那女婢嘴里的棉布,趁着那女婢要惊声叫喊的时候将手里的药直接灌进了她嘴里。
女婢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可她当然知道这不是好东西。
她意欲咬舌自尽,却被长泉眼疾手快地卸下了下颌。
女婢合不上嘴,那药粉顺着唾液往喉咙里流。
陆枕后退一步,看长泉再次将那棉布塞进女婢嘴里。
厢房的门没关,天际处的光终于出现,虽只有灰蒙蒙的一圈,但已然带上了几分漱云之美。
“让三皇子过来吧。”陆枕如此道.
三皇子得到消息,那个眼线得手了,现在,他只要去到陆枕的院子里,将那位世子的尸体抬出来就好了。
潇月池转头看向挂在墙壁上的那幅海棠春睡图。
手指轻抚过画上女子的面颊,然后得意地起身离开。
三皇子来到陆枕的院子,院子门大开,里面静悄悄的,只有一个男仆拿着一柄大扫帚在打扫院子里的尘土。
他皱眉,觉得不对劲。可一想,现在这个时辰,大家都还没起,便是出事了也没人知道。
潇月池往里去,那男仆看到他,立刻下跪行礼,“殿下。”
“嗯,我来给你家世子送解酒汤。”
方才送过一次,现在又送一次,这位殿下真是贴心呀。
男仆跪在地上,支支吾吾。
“怎么了?”潇月池拧眉。
男仆道:“苏娘子不满意我家公子吃醉了酒回来,刚又闹了一场,让公子去睡那边的厢房了。”
真是可笑,一个通房居然将堂堂一位世子逼成这样。
潇月池转头看向身侧的厢房,他笑一声,走过去,敲门。
“世子。”
厢房的门没关,潇月池抬手轻轻一推,就开了。
然后,从里面猛地冲出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整个人如疯癫一般扑到潇月池身上。她滚烫的肌肤贴在潇月池的衣袍上,手上的簪子猛地朝他扎过来。
潇月池虽没有防备,但毕竟是习武之人,下意识往旁边一躲,那锋利的簪子就扎进了他的肩膀处。
簪子实在是太利,这女子的力气也极大,直接贯穿皮肉,将簪子深深陷入潇月池的肩膀上。
潇月池下意识抽出自己腰间的匕首,然后利落地割断了这个女婢的脖子。
女婢软软倒地,临时之前瞪着眼前的男子,呢喃一声,“殿下……”
潇月池认出来这个人是谁了。
是他放在陆枕院子里的眼线。
此刻却突然冲出来杀他。
潇月池捂着自己的肩膀,感受到一股阴寒刺痛感在肩膀上蔓延开来。
簪子上有毒。
潇月池踉跄了一下,被身边的男仆扶住。
“殿下,你没事吧?公子,公子,不好了!殿下受伤了!”
“别喊!”潇月池手持沾血的匕首,一脚踢开那抓着自己裤脚的女婢死尸,双腿踩在地上,全部都是女婢脖颈处蔓延开来的鲜血,浸湿了鞋袜。
这个女婢是他的眼线,就算是没有查出来是他的眼线,也是他派给陆枕的人。
这个女婢的身份不能被查。
因此,潇月池当然不能让长泉如此大喊大叫。
“殿下?”可长泉的声音已经将在主屋内歇息的陆枕吵醒。
男人推门出来,看到捂着肩膀站在那里的潇月池,满脸惊愕,“殿下,您怎么了?”然后低头看到地上的尸首,更是面色煞白,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嘴。
潇月池看到陆枕的做派,暗暗眯了眯眼,“可能是刺客。”
“刺客?是要刺杀殿下吗?”陆枕缓过劲来,踉跄着走向潇月池。
毕竟是温室里面养出来的文人,哪里见过这般血腥场面。
陆枕的脸本就透着一股如玉般的冷白,现在更是苍白到毫无血色。他身上只着亵衣,连头发都没好好梳理,显然是急匆匆出来的。
“不瞒世子,最近全城戒严,就是在抓溜进来的大金奸细,恐怕此人跟大金奸细脱不了干系。”电光石火间,潇月池已经将此事推到了大金奸细身上。
“待我带回去让人好好查查,此事还望世子保密,别扰了好好一场春日宴。”潇月池的眼神始终没有从陆枕身上移开。
他甚至细微到连陆枕每次眨眼都不放过。
男人艰难地吞咽着,始终没有将目光投向地上的女婢,只是点头,甚至不敢说话,连呼吸都变得轻微而急促,像是不愿意嗅到这空气里的血腥味.
潇月池偷偷派人将地上的女婢尸首带走了,长泉领着人趴在地上打扫卫生。
黄梅没找到金簪子,气呼呼的回来,看到趴在地上正在擦地的长泉,气得一脚踹翻了他身边的水桶。
水桶里面的水蔓延开来,是浅淡的红。
黄梅下意识顿住。
长泉道:“惊扰黄梅姑娘了,刚才有只鸡被抹了一半的脖子,却不小心跑了,弄得到处都是血。”
黄梅呐呐应一声,然后下意识转头看向厢房。
那边,长泉正好收拾完了,退出去。
黄梅抱着怀里的花瓶,战战兢兢的进入厢房,然后蹲在床边吸气,吐气,吸气,吐气。最后猛地一下伸手揭开垂落到地面的厚实床帐,然后看到空无一物的床底。
不见了。
黄梅想到那桶血。
她哆嗦着把手里的花瓶放到桌子上,然后去了主屋。
主屋内,苏邀月还在睡,自家公子正站在香案前拨弄熏香炉。
浅淡的香气萦绕而出,像一座堆聚起来的小山。一层又一层的聚拢,然后消散。
男人的脸掩盖在熏香后面,那从厚到薄的白烟贴着男子冷色的肌肤,沁入他的发丝里。
陆枕抬头朝黄梅看来。
只一眼,黄梅仿若看到了山上枯枝之上凝结的那捧冷霜,直冻到了人心底。
可等她再鼓起勇气去看第二眼时,那种疏离淡漠的戾气早已从男人身上消失。
他正摆着手,玩弄那白烟。
一簇一簇的烟,在他指尖缭绕,被轻柔地拨弄散开。
随着这样的动作,男子发尾荡漾,显出几分不能仔细分辨的愉悦。
像是刚才发生了什么好事。
“公子,奴婢来看看苏娘子。”
“嗯。”
陆枕淡淡应一声。
黄梅战战兢兢地走到床铺边,伸手撩开帐子一角,苏邀月睡得酣熟,一个人卷走了所有的被褥,像只熊宝宝似得抱着。
“娘子,娘子……”黄梅轻声低喊。
苏邀月被叫醒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对上黄梅那张脸。
“娘子,那女子不见了。”黄梅低声道。
苏邀月一下起身,正欲说话,黄梅使劲朝她使眼色,苏邀月扭头,看到了正站在角落玩熏香炉的陆枕。
注意到苏邀月的目光,陆枕隔着薄薄的白烟朝她微微一笑。
笑笑笑!你都要大难临头了还笑!
苏邀月起身,跟着黄梅去厢房查看。
“有什么异常吗?”
黄梅摇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道:“奴婢刚才回来,看到长泉趴在地上擦东西,桶里的水都是红色的。”
“回来?你去哪了?”
黄梅:……
“奴婢听说……有人掉了一支金簪子,就去找找……”
苏邀月:……
“去把长泉找来。”
长泉被找过来,苏邀月背着陆枕问他事情。
长泉还是那个说辞,并且说那只逃跑的母鸡已经抓到了,现在那盅老母鸡汤也正在炖着,马上就能端来给苏邀月吃了。
“真是老母鸡?”苏邀月盯着长泉不放。
长泉垂首道:“是。”
“刚才有谁来过吗?”
“没有人。”
长泉那里是问不出什么了,苏邀月让他回去了,并让黄梅仔细观察那个女婢是否还会出现。
“月儿,怎么了?”陆枕从屋子里出来,随手将一件斗篷罩在她身上,“是不是又做梦了?”
苏邀月:……她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我梦到公子跟着别的女人跑了。”苏邀月盯着陆枕,泫然欲泣。
陆枕:……
“不会的。”
“你发誓。”
“我发誓。”
“那公子过来抱我。”小娘子伸出自己细瘦的胳膊,看向陆枕的眼神带着委屈的害怕。
陆枕垂眸,伸出双臂,轻轻环抱住苏邀月。
那种松柏寒雪一样的味道笼罩下来,带着安抚。
【我有点害怕。】
苏邀月伏在陆枕怀里,隔着一层微冷的衣料,她能感受到陆枕的肌肤热度。
这种温度,让她下意识颤抖的身体逐渐恢复过来。
苏邀月缓了一会儿,她仰头道:“公子在我睡觉的时候没有见别的女人吧?”
“有。”
苏邀月一瞬警惕,“谁?”
“黄梅。”
苏邀月:……
“那除了黄梅就没别人了?你吃过什么东西吗?”
“没有,没吃。”
“那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苏邀月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
陆枕伸出自己的手,指尖有点红。
那是被她剥核桃留下的痕迹。
“有点疼。”
这不是应该的吗?
现在最可怕的是那个女婢跑了!
苏邀月充电完毕,气愤地推开陆枕,她怀疑那个女婢去给潇月池告状了,到时候潇月池过来,一定第一个就拿她开宰。
突然被丢弃的陆枕:???
这一日,苏邀月没出去玩,就待在这院子里,并且也不让陆枕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然后她让陆枕给她画了十几幅图。
包括但不限于观音菩萨、如来佛祖、十八罗汉等等等。
苏邀月拜了一天,诅咒潇月池暴毙,然后到了晌午十分,她得到了潇月池突染风寒,卧病在床的消息。
嗯?
等一下,让她吃点核桃冷静一下。
42 ? 第 42 章 ◇
◎割破命运的镰刀◎
今天是春日宴的第二日, 身为主人家的潇月池却没有出现,听说是感染了风寒,现在身边围了东泉山上所有的医士和御医, 正在努力的治病。
苏邀月再次郑重的将陆枕给她剥的核桃都奉献给了那十几幅画像还愿。
“感谢观音菩萨、如来佛祖、四大金刚、灶王爷……”
陆枕:……
男人坐在窗前,望着院子里那株开得正盛的山梅。
绯红的颜色, 花蕊微黄, 边缘呈现漂亮的胭脂红。
上一次他脑中出现文字是在昨日的投花宴上。
当洛川捧着那株芙蓉花走过来的时候,陆枕脑中陡然浮现出一段文字。
“她今日穿得极美, 所有人在她身边都黯然失色。她举着手里的芙蓉花,如芙蓉仙子下凡一般朝他走来, 她面带羞怯,视线穿过人群与他对上, 然后将手里的芙蓉花投给了他。”
“陆枕心中激荡, 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她投给了他,她与他该是两情相悦的吧?”
然后在陆枕逐渐阴冷下来的目光中, 洛川被清平县主撞到,丢了芙蓉花。旁边的丫鬟正欲再给一朵时,被清平县主一瞪,无奈作罢。
与此同时,陆枕脑中的文字忽隐忽现,像是突然断了信号一般, 渐渐模糊成马赛克,然后消失了。
这是最近的一次脑中文字。
陆枕已经感觉出来,自己脑中的文字会变成现实, 这文字更像是一种预告。
从前, 陆枕会跟着那段文字行动。
即使他使用了全部的意志去抵抗, 可神拴在他身上的木偶线却会强迫他动起来。
文字并非从小就有,而是突然出现,在他拥有了另外一份意识后。
陆枕猜测,这些文字或许本来就一直印在他的脑海里。他的人生就是一段又一段既定的文字,哪个阶段到了,哪段文字就冒出来,然后他的身体和精神跟着那段文字行动。
直到有一天,他生出了另外一个灵魂。
这个灵魂跟那个从小就被固定的木偶灵魂不一样。
陆枕回想了一下小娘子的奇怪语录,找到一个比较确切的形容词:第二人格。
自从有了这个第二人格,他就能看到脑中的文字了。
昨日,文字没有改变,那位主角洛川的行动轨迹却改变了。
其实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就拿梅花宴落水事件来说,陆枕在与萧朔下棋之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脑中文字若隐若现,牵引着他往河里看。
果然,那位女主角落水了。
陆枕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起身,欲下水救人。
幸亏被苏邀月绊住。
如果他去救了,这洛川他就非娶不可了。
脑中的文字对于陆枕来说是一种提示,也是一种困扰,直到陆枕能完全脱离它的掌控。
而在陆枕有意识脱离的这个过程中,他的小通房功不可没。她就如那割破神旨的镰刀,虽然每次都会用奇奇怪怪的方法阻止他,但不可否认,她成功了。
一开始,陆枕将她当作对抗自己脑中文字的工具。
他猜测这个女子大概也是拥有第二人格,并且比他先一步成功扯断木偶线的木偶人。
可自从他能越发清晰听到苏邀月心中的声音后,陆枕发现,他这位小通房着实不一般。
他总能从她身上听到奇怪的词语,那是一种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隔着千万年的感觉。
陆枕摩挲着手里的书卷。
指尖落到其中的几段话上,然后突然凝神。
如果,他是这书中人物,而他的小通房是坐在这里的持书人呢?
那么将他们束缚起来,变成木偶人一般操作的神呢?自然是创造者。
如此,陆枕的脑中霍然清明。
怪不得她有那么多奇思妙想,原来他们或许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如果这样说,那么他的月儿该是以阅读者的身份,知晓了他们全部人的命运。
那么,她在努力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陆枕想到自己满身鞭痕卧床之时,小娘子握着他的手在心中说出的那句话。
“她要帮他改命。”
一个人的命为何要改?那必然是太过于不幸。
最终的不幸无非国破、家亡、人死。
如此推算,他大概率会死。
她知道自己会死,才会帮他改命。
陆枕屈起手指,轻轻敲击着书页。
这就是她突然对抗三皇子的原因。
这位三皇子想害他,而她早已知道,早早提防了起来。
长泉查过她的信息,只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扬州一等瘦马,根本就没有其它的身份。
那么,像这样的一位女子,若非是阅读者,是怎么知道高高在上,甚至于连他这个永宁公府的世子爷都不了解的三皇子殿下要害他的呢?
只有阅读者这一个身份了。
可手段太嫩,也不够果决。虽然确实将那个眼线逼了出来,但对于局面无法完全掌控。
只是将眼线抓起来怎么够呢?人若犯他,他必诛之。
如此,方才符合他的本性。
陆枕敛下眸中杀意,想到小娘子柔软如花瓣一般的手,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同样不沾阳春水,毫无茧子的书生手。
既然一定要有一个人脏手,那就让他来吧。
陆枕将手搭在书页上,从窗户外面吹入胭脂色的梅花瓣,带着春意暖阳,落在他的手背上,被男人用指尖捏开,汁水四溢,像晕开的血渍。
可若是将时间线拉回到一开始,在扬州外宅里,她那么突然的出现,那么努力的阻止他跟那位洛川小姐产生瓜葛,大概率却是为了她自己吧。
一个漂亮的瘦马,若是被他拒收了,那么大概率会继续沦为别人的玩物。
陆枕还是很相信那个放在外头的灵魂的性格人品的。
暂且称它为第一人格吧。
他的月儿大概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如同菟丝花一般缠着他。一开始,陆枕确实没有察觉到这个小娘子的目的,直到她不断的利用他挑衅他父亲。
然后,长泉过来禀告,说永宁公去宫里求了一份给贱籍脱籍的文书。
这种文书必须要有皇帝亲自应允,而能做这件事的,确实只有他那个在内阁里面的父亲了。
她的目的果然是文书。
若是当时他没有将那份文书换了?她是不是就会走了?
想到这里,陆枕的眸色暗了暗。
虽然说早就猜到了,但真正发生的时候,陆枕心中还是被挑起了怒火。
他的月儿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也太没看透他。
她只是看到了这副皮囊之下的第一人格,却未窥见那灵魂之下藏着的第二人格。
第一个类似于木偶灵魂的第一人格或许真会如此轻易放过她,可拥有第二人格的陆枕不会。
她招惹了他,却还妄想着全身而退。
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为了知道这小娘子的真实目的,陆枕顺应她的计划,挨了永宁公的鞭子。
从小娘子震惊的视线中,她似乎也没有想到永宁公会使用上这样的手段,可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刻,陆枕觉得那些缠缚在他身上的木偶线又密密麻麻的将他包裹起来,几乎要勒进他的骨血皮肉里,变成在他身体里流淌的血脉,将他真正变成一个木偶人。
他躺在床铺上,忍受着被神支配的痛苦,宁愿沉沦黑暗潮湿的不知名之地,永堕地狱,也不愿睁眼。
直到苏邀月回来。
那种被束缚的窒息感才消失。
那一刻,陆枕终于明白,她确实是打破命运的一柄镰刀。
这柄镰刀恰好落在他身边,使得他成为了这个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幸运儿。
而若非那顿打,他也不能窥见这小娘子的那一点小良心,也不会让这小娘子跪在他的床上突然从追求自由到宁愿留下来要替他改命。
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从前灵魂苏醒的陆枕极度厌恶自己的木偶灵魂第一人格,可现在,他突然开始庆幸自己拥有这一层第一人格了。
如果他的月儿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或许根本就不会接近他吧?
这分明是个心软的一塌糊涂,只要一点甜头就会如飞蛾扑火般回报的小傻子。
真好哄呀,他的月儿,怎么如此可爱。
坐在窗边的男人突然笑出了声,然后又突然抿起了唇,薄薄的唇角压成一条直线,自嘲真实而卑劣的自己。
正在收拾东西的苏邀月神色困惑的朝他看过去。
男人盯着手中的书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邀月不感兴趣地扭过了头,然后转头看向自己挂在木施上的红色骑装。
可惜了,不能穿着它去狩猎场了。
好吧,她本来就不会骑马,如果有手机的话肯定要拍个几千张美照的。可现在没有手机,她去了狩猎场,大概率还是只抱着马脖子让人牵着马走上一圈吧。
或许那缰绳太粗糙,还会把她的手磨破。
真没劲。
骑马没骑上,温泉也没泡上。
苏邀月盯着自己特意带出来的这套骑马装,还有藏在衣柜里的大蝴蝶结浴衣,气得面颊鼓鼓。
心中郁气无人发泄,苏邀月一扭头,看到了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陆枕,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榻上看书,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他凭什么岁月静好,那是因为她在为他负重前行!
苏邀月立刻一跺脚,“公子您怎么还在坐着?”
陆枕回神,慢吞吞地转头看向苏邀月。
“这么多衣裳,黄梅一个人怎么收拾的完?公子你不爱我了吗?为什么不帮我收拾衣裳?”
看什么看,狗男人,看她这么忙,也不过来帮忙!
陆枕:……
43 ? 第 43 章 ◇
◎兄弟虽英俊但实在愚蠢◎
洛川为了报复陆枕, 实在是拼尽了最后一份力气。
她躺在床铺上烧得迷迷糊糊,咳嗽的时候牵引到断裂的肋骨,整个人疼得一晚上涌出好几次冷汗, 换过好几身的衣裳。
东泉山上太冷,虽然屋内烧了很多炭盆, 但洛川依旧感觉十分不适。从昨日到今日, 洛川就只醒了一炷香的时辰。
因为不满绿屏端来的药太苦,所以她直接就将那碗药砸在了绿屏脸上。
那药虽然没有在绿屏脸上烫出水泡, 但却烫红了她的脸,那厚实的瓷碗也撞肿了她的额角。
瓷碗落地, 碎了一地。
绿屏跪在地上,一边哭, 一边用手擦地上的药汁, 手掌还被碎瓷片划伤了。
洛川折腾完绿屏, 自己也没有力气了。
绿屏红肿着眼,忍着痛站起来往外去, 正巧碰到过来探病的萧朔。
萧朔酒量惊人,虽然昨日他跟三皇子和陆枕喝了一夜的酒,但睡到现在,已经过了那份酒气,又生龙活虎的出现了,并且因为担心洛川, 所以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过来了。
只一夜,萧朔没怎么收拾,下颚处都生出了胡须, 密密扎扎的带着一层薄薄的青色痕迹, 身上也带着一股臭臭的酒味。
他推门进来, 正看到地上狼藉一片,还有瓷碗的碎渣子,甚至渗着血渍。洛川躺在床上咳嗽,身边也没有伺候的人,炭盆都冷了也没有人换。
萧朔顿时就怒了,他一把抓住绿屏的胳膊,“怎么伺候的?”
绿屏痛叫一声,萧朔下意识收手。
他低头,看到绿屏沾血的手掌,还有抬手的时候袖子往下掉,正露出自己的胳膊,上面青青紫紫的,全部都是淤青。
“这是怎么回事?”
“是奴婢自己摔的。”绿屏抽回自己的手,不敢抬头。
只是一个婢女,萧朔没有多问,他现在满腹心思都在洛川身上。
“其他伺候的人呢?御医呢?”
“听说三皇子那边病了,御医一大早就去了。然后过来一队侍卫说要抽查,将院子里面伺候的人都喊了出去,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萧朔一路过来,确实看到那些丫鬟、婆子行色匆匆,看来是出什么事。
不过那三皇子病得这么严重?连送到洛川这里的御医都喊了回去?
萧朔下意识觉得这东泉山不能多待,恐怕是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萧朔赶紧进了屋子,然后走到洛川身边,粗手粗脚地替她垫上一个枕头,然后吩咐绿屏替洛川将东西都收拾了。
萧朔跟洛川虽有血缘,但毕竟十几年没见,他跟她一开始并不亲近,直到洛川给他挡了老侯爷的鞭子。
老侯爷的鞭子不是常人受得住的,可萧朔经常被打,皮糙肉厚,无所谓。
当洛川冲出去给他挡鞭子的时候,萧朔是震惊的。
他没有想到,那么柔弱的一个娘子会冲出来挡在他面前。
当他看到那带血的鞭子划过洛川雪白的肌肤,沁出血珠子时,自此,萧朔真的开始将洛川当成自己的妹妹。
而当洛川洗掉脸上的胎记,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后,萧朔也震惊于这位妹妹的美貌,甚至产生了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的念头。
这个念头来的汹涌而古怪,让萧朔有一瞬间的迷惑,可当他再次看到洛川这副柔弱不能自理却又假装坚强的样子后,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劲。
“咳咳咳,哥哥让绿屏收拾东西做什么?”
“东泉山上太冷,你身子不好受不住。”
“那陆哥哥呢?”洛川不愿意就这样走了。
“你都这样了还要管他?”
“哥哥帮我去看一眼,我才安心。”
“看什么看,他自己有手有脚的,能怎么样?”
正在洛川和萧朔说话的时候,那边哭哭啼啼奔进来一人。
王氏听说洛川又病了,赶紧急匆匆的从定远侯府赶过来,听说今日晨间就出发了,紧赶慢赶总算到了,还带上了一直给洛川看诊的那个医士。
自己的医士,毕竟更了解病情,也更放心一些。
“儿啊,你怎么又病了?这是怎么了?”王氏握着洛川的手,红着眼瞪向站在一旁的萧朔,“你怎么没有照顾好你妹妹?”
萧朔看着洛川眼底的黑青之色,也跟着愧疚起来,“可能是山上太冷了……”
“母亲,不怪哥哥,是我自己身子弱,咳咳咳……”洛川咳嗽个不停,像是要将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
“赶紧把医士叫过来。”王氏催促萧朔。
萧朔赶紧去将等在外面的医士请过来。
洛川的病本来就没好,现在又发热,整个人虚弱至极。她躺在床铺上,迷迷糊糊说着胡话。
“陆哥哥……陆哥哥……”王氏握着洛川的手,眉头皱起,脸上露出厌恶之色,“都是因为那个陆枕!”
萧朔正请了医士进来,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他让医士进去看病,然后跟王氏去了外间说话。
“母亲,妹妹的病难道跟君闻有关?”
王氏也不再隐瞒,“你知道你妹妹爱慕陆枕吗?”
萧朔挠了挠头,“知道。”
他原本以为这是郎情妾意的事情,可没想到自家兄弟似乎对他妹妹无意,这强扭的瓜不甜,算了。
“那你知道他为何拒绝你妹妹吗?”
萧朔摇头。
难道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事情?
“儿啊,洛川是你的亲妹妹,你可千万不要嫌弃她。”
萧朔面色一变,眉头拧成麻花。
“母亲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嫌弃妹妹?”
“好,那母亲就告诉你真相。”
王氏将洛川从前是扬州三等瘦马的事情跟萧朔说了。
“不过幸好,洛川她洁身自好,从未沾染过那些男人。”
萧朔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母亲的意思是,君闻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不愿意接受妹妹的?”
“没错,”王氏的眼神之中露出恶毒之意,“你又知道为何陆枕会如此看不起洛川吗?那都是因为他身边的那个通房,她曾经是扬州城内的一等瘦马,一个千人枕万人尝的贱蹄子。”
“她知道洛川的身份,并将此事告知了陆枕。可我家洛川哪里像她那般不要脸,我家洛川清清白白做人,是她一个低贱的瘦马比得了的吗?”
“那个贱蹄子诬蔑洛川身子不清白,跟男人纠缠,陆枕听信了她的那些话,看低我家洛川。”
“母亲的意思是,那通房从中挑事,破坏了妹妹跟君闻的姻缘?”
“没错,你知道当时侯爷去找永宁公说亲的时候,永宁公可是十分乐意的,为什么后来突然就不愿意了?就是因为这通房从中作梗,坏了好事!”
“你母亲我也听说过陆枕的人品,并非那种注重门第的人,洛川清清白白的身子和人品,也没有哪里配不上他?他不愿意,定然是听信了那通房的枕边风。”
萧朔相信了王氏的话。
他也确实发现,自从这个通房出现之后,陆枕变得不再像他自己。
从前的陆枕温柔善良,就跟洛川一样。
现在的陆枕让萧朔看不透,他每次看到他的这个兄弟,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萧朔是个暴脾气,他听完王氏的话,直接就杀到陆枕那边了.
苏邀月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收拾了半个时辰她还没有收拾好。
那边,萧朔阴沉着脸上门了。
“陆枕!”
萧朔一脚踢开院子门,一眼看到因为碍事,所以被苏邀月推出去坐在廊下读书的陆枕。
春天白日里还是很暖和的,陆枕穿着月白长衫坐在廊下,听到萧朔的声音后下意识抬头。
萧朔的脸阴沉的可怕,他站到陆枕面前,问,“你那小通房呢?”
陆枕合上书籍,不答反问,“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有个问题想问问她。”萧朔听到屋子里面苏邀月和黄梅的说话声,直接闯了进去。
“苏邀月!”
彼时,苏邀月正在换骑装。
虽然她的狩猎场没戏了,但这红色骑装穿还是能穿的呀。
谁规定只有狩猎的时候才能穿骑装?
难道睡衣只有睡觉的时候才能穿吗?
苏邀月决定穿着它离开东泉山。
苏邀月去屏风后换好了骑马装,那大红的艳色衬得她肌肤雪白,再搭配上她故意抹得厚厚的大红唇,简直妖媚到了极点。
骑装上是有几片轻薄盔甲的。
既衬托出了身材,又用那坚硬的盔甲将少女衬托的越发柔软纤弱。
此刻,苏邀月正在调整那两片嵌在自己胸前的甲片。
可能是因为最近吃得太好,也可能是因为随着年纪上涨,所以苏邀月的身体开始逐渐发育。终于从纸片慢慢往小土坡方向前进,苏邀月相信,不久的将来,她一定能拥有热辣的身材。
那种一天一个样的身段,让苏邀月几乎每月都要重新换一批小衣。
萧朔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苏邀月扯着自己的领子在拉拽什么东西。
阳光下,她领口露出一大片奶白的肌肤,白的晃眼,甚至到了第一眼看过去,就会直接被吸引的地步。
作为现代人,苏邀月并不觉得有什么。
她身材好,以前还穿着吊带和热裤去外面招蜂引蝶呢。
“萧朔。”
萧朔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陆枕站在他跟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萧朔立刻回神,然后道:“一个通房而已,我看就看了。”
陆枕危险地眯起眼。
萧朔敏锐的感觉到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一个温润如君子一样的人,从来就温和的跟白开水一样,居然还会有这种表情和气势的时候。
“君闻,这么多年兄弟了,你为了一个女人要跟我翻脸?难道你到现在还看不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吗?”
“她出身低贱,手段百出,无所不用其极,就是因为她在你耳边诬蔑洛川,所以才让你们有缘无分!”
陆枕仿佛没有听到萧朔的话,他走到苏邀月面前。
小娘子仰头看她,不知道为什么,素来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苏邀月,竟在微微发抖。
陆枕不眨痕迹地皱眉,然后抬起了手。
苏邀月下意识闭眼。
一根指尖勾住她的脖颈,死死扣住她脖颈处的那颗纽扣。
苏邀月睁开眼,被迫梗着脖子,像只天鹅似得仰头。
好勒。
陆枕在帮她扣住骑装最上面的那颗扣子。
苏邀月想松开,可陆枕替她扣完扣子以后并未收手,反而一把捏住了她的后衣领子。
苏邀月:……更勒了,干嘛呀!
不泄露一丝春,光后,陆枕才跟萧朔继续交谈。
“清觉寺迷路林内,月儿救我一命,洛川却将这份功劳抢了过去,哄骗说她才是救我的人,要用这件事跟我定亲。萧朔,你说此事,该如何评价呢?”
萧朔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回去问问你那妹妹吧。”陆枕唇角的笑带着阴冷的弧度。
萧朔定睛看着陆枕,道:“我会去问清楚的,可陆枕我还是要提醒你,你身边的这个女人是瘦马出身,我知道这些瘦马从小学的都是什么招数,你没见过女子,不懂她们的招数,我懂。”
话罢,萧朔走了。
而陆枕勒在苏邀月后衣领子上的手也终于松开。
苏邀月偏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陆枕,双眸微睁,竟显出几分惊奇之色。小娘子本就玉雪可爱,如今这个懵懂表情,更将那份憨态可掬体现的淋漓尽致。
陆枕低头对上她的眼。
苏邀月却快速移开了视线,然后躲到了屏风后面。
陆枕:?
因为没有触碰,所以陆枕不知道苏邀月心中所想。
他走过去,还没说话,屏风后面却突然传来苏邀月抽抽噎噎的声音,带着一股娇气,“你别过来。”
陆枕脚步一顿,站住了。
苏邀月正在哭,跟上次陆枕受伤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那次一样。
不同的是,上次她是嚎啕大哭,这次她是努力抽噎。
陆枕隔着一层屏风看她。
屏风不厚,薄薄一层隐隐绰绰显露出女子身型,勾勒在一簇又一簇牡丹花中。
小娘子低垂着头站在那里,身上的骑装艳丽如火,可却哭着鼻子。
看起来好不可怜。
“我只是一个低贱的瘦马,公子为什么那么相信我?”
刚才,陆枕毫不犹豫挡在她面前的时候,让苏邀月想起了一段往事。
她那后弟弟一定要她妈的相框,一次讨要不成,趁着她去洗澡的时候直接偷偷溜进了她的屋子,因为年纪小,不会开取相框,所以索性把相框给砸了。
这样大的动静,苏邀月当然听到了。
她冲出来,就看到满地玻璃渣子,她弟弟正蹲在地上捡相框,还一脸得意的跟苏邀月道:“你不给我,我就砸了它自己拿!”
苏邀月是赤脚出来的,她看到地上碎裂的相框,气疯了,脑子里什么都不想,直接踩着玻璃渣子就冲过去抢她弟弟手里的相框。
因为两人的大力拉扯,所以她弟弟摔在了地上,小手掌撑在一块碎渣子上面,疼得嚎啕大哭,把她后妈和爸都吸引过来了。
苏邀月不知道为什么才几岁的孩子就那么会说谎。
她弟弟说,是她打碎了相框,然后还把他推倒了。
苏邀月听到自己在解释,可是没有人相信。
她好生气,好伤心,可她后妈和爸爸已经抱着她弟弟去医院了。
苏邀月低头,看到地上蜿蜒蔓延开的血迹,才发现自己脚底板上也嵌着好几块碎玻璃。
她一边哭,一边坐在床上用手把碎玻璃拔.出来,然后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喊她好疼。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
她只剩下一个人了。
她好疼。
刚才,看到萧朔,苏邀月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场景里。
她很害怕。
陆枕听着少女的哭泣声,斜靠在屏风上,久久没有应声,直到苏邀月平静下来,陆枕才坚定又温和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男子嗓音清冷,明明疏离又淡漠,偏偏给了苏邀月从未感受过的安全感。
这并非说说,从碰到第一面开始,陆枕确实从未怀疑过苏邀月。
苏邀月心中涌起愧疚。
他对她那样好,她却只是为了一份文书.
萧朔重新回到洛川的梧桐苑。
彼时,王氏正在外面跟医士商讨,想趁着天还没黑,用棉被将洛川裹了带回定远侯府。
萧朔进去时,洛川正坐在梳妆台前。
她听到王氏跟医士说的话了,她还不能走。
镜中照出她憔悴的面容,眼底青黑一片。
洛川取出胭脂往脸上抹,企图遮盖住这吓人的憔悴之色。
她想去看看潇月池,即使进不去,她也要去看看。
虽然说她不喜欢三皇子,但他是她最后的通天梯了。
若是错过了,她去哪里再找这样的男人?
“妹妹,我刚才去找陆枕了。”萧朔推门进来。
洛川动作一顿,她转头看向萧朔,满脸担忧,“陆哥哥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那小通房觉得东泉山上小娘子太多,不肯让陆枕多待。”说完,萧朔略带犹豫地看向洛川,想开口问那件关于“救命之恩”的事情,可在看到她惨白的面色后还是决定延后再问。
萧朔是相信陆枕的,毕竟十几年兄弟了。
可他又不想怀疑洛川。
路上过来时,萧朔想的很清楚,他一定要问个明白。
可一看到洛川的脸,心中那个想法顿时就变了。
相信她,相信她,相信她。
脑中不断回荡着这三个字,让萧朔很是烦恼。
萧朔不愿意动脑子,因此,他决定暂时先忽略这件事,等洛川的病好一些再说。
“我们也下山吧。”
“侯府里面的医士虽然比不上御医,但你在这山上却是无人照料。”
萧朔是个急性子,不耐烦绿屏收拾的这样慢,直接让自己的小厮过来搬了几口箱子将东西都塞了进去,然后用棉被包裹住洛川,不让她受风,急匆匆的正要下山,洛川突然道:“哥哥,三皇子殿下怎么了?你去看过了吗?”
“没有,那边围满了人,铁桶一般,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听说清平县主正照顾着呢,你不用担心。”
连萧朔都进不去,更别说洛川了。
听到“清平县主”这四个字,洛川心中更加焦灼。
潇月池受伤,正是脆弱的时候,若是突然跟清平县主情投意合的可怎么办?
“哥哥,我想更衣。”
萧朔赶紧放下洛川,让绿屏进来伺候。
洛川看到萧朔出去,就让绿屏替她寻出衣裳来,然后自己继续梳妆。
她一定要去看潇月池。
洛川正收拾着,那边的窗子突然被人打开,脸色苍白的潇月池躬身跳进来,正对上洛川那张惊愕至极的脸。
“殿下没事吗?咳咳咳……”洛川下意识撑着梳妆台站起来开口,言语之间充满了担忧。
潇月池心中一暖,“没事,只是受了一点小伤。”
潇月池身体底子好,那簪子上面的毒本来就是自己家的,虽凶险了点,但吃了解药,已经好了大半。
他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安排给洛川的御医都给唤回来了,立刻大发脾气,正要叫人回去的时候,怕洛川担心他,就打发了清平县主,亲自过来了。
听说那位清平县主守了他一夜。
可当潇月池睁开眼看到她红肿如核桃一般的双眸时,只觉厌恶,他更想看到的人是眼前的小娘子。
洛川意识到自己太过焦虑,微微红了面颊。
潇月池看到这副娇羞模样的洛川,心中更是欢喜了一点。
他进了屋子,看到已经被收拾了一半的屋子,眉头一皱,问,“你要走了?”
“嗯,母亲过来接我回去,说山上太冷,让我回定远侯府去养病。”顿了顿,洛川伸手摸了摸脸上的脂粉,终于鼓起勇气道:“我,本来想去看看殿下的,可是听说清平县主一直在照料你……”
面对洛川的主动,潇月池情难自禁,直接上前抱住了她。
洛川被吓了一跳,她假意挣扎了一下。
“别动,我就抱抱你。”
洛川不再推拒。
“别提她,扫兴。”
潇月池充分表现出了对清平县主的不屑,他抱了一会儿,听到洛川隐忍的咳嗽声,不舍地松开她。
他看着洛川弱不禁风的样子,虽然不舍,但还是点头道:“确实,你身子弱,还是早点回去吧。”
“那……我看着殿下走。”洛川指了指窗子。
潇月池却笑道:“你先走,我看着你走才安心。”
正巧,外面传来王氏的声音。
潇月池矮身躲进了衣柜里。
王氏进来还要让绿屏收拾东西,洛川下意识挡住那衣柜,咳嗽道:“母亲,没什么东西,我们赶紧走吧。”
“也好,让绿屏留下来收拾,我们先走。”
洛川最后看一眼衣柜,跟着王氏走了。
屋子里回归平静,潇月池推开衣柜门出来,手里还拿着洛川的一件外衫。
他放在鼻下轻嗅,苍白面颊之上浮出绯色。
“啪嗒”一声,屏风后面突然传来声响,潇月池神色一凝,厉声道:“谁?”
一个女婢从里面出来,因为太过于害怕,所以将手里的东西都洒了。
“公,公子恕罪。”
绿屏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潇月池低头看向那散了一地的东西,是画。
十几幅男子的画像。
深闺女儿的屋子里,怎么会有男子的画像?
“这些是什么?”潇月池脸上的笑消失了。
“是,是夫人给小姐送来相看的男子画像,想让小姐在春日宴上相看。”绿屏磕磕绊绊的,终于将话说全了。
潇月池想到什么,下意识看向这些画像右下角的小字。
写了姓名年纪背景等。
他回忆了一下,不太记得那张陆枕的画像是否也是一样的。
突然,潇月池看到了地面上有一张熟悉的画像。
这好像是……他的?
“这些画像是什么时候送到你家小姐手上的?”
绿屏低着头,匍匐在地上,完全看不到她的脸,只有紧抠在地上的手指显示出她的紧张,“过年的时候。”
那个人跟她说,只要她办好这件事,她就能得到一大笔银子,回去与父母一起好好生活,再也不用忍受洛川的毒打。
过年之前,他们还未见过。
可她已经有了他的画像!
她在骗他?.
洛川裹着棉被坐在马车里,她望着窗外风景,想着潇月池。
潇月池很喜欢她,洛川能确定。
只要她抓住潇月池,就算是陆枕,也得跪在她面前。
“洛川,风大,别看窗子了。”王氏伸手盖住马车窗子上的厚毡,堵住溜进来的风。
最前面,是萧朔骑着马的飒爽背影。
突然,萧朔身下宝马发起狂来,引起一阵骚乱。
洛川被惊吓的咳嗽起来。
王氏打开帘子问,“怎么了?”
“小侯爷的马受惊了!”
“不好了,小侯爷滚进……牛粪堆里去了!”
“小侯爷滚进……牛粪堆里去了!”
“牛粪堆里去了!”
宽阔的山间,余音回荡。
萧朔躺在热乎乎的牛粪堆里脸朝下。
这堆牛粪又热又烫,像是刚刚拉的,更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厚实又臭。
萧朔想撑起身子站起来,可不想自己的胳膊摔断了,刚刚一撑,就摔了下去。
再次跟牛粪贴了个结实。
下来救援的家丁们看到萧朔的惨状,纷纷不忍地别开头。
44 ? 第 44 章 ◇
◎十八道野菜◎
绿屏没有跟着定远侯府的队伍走, 而是去到了清平县主住的院子里。
彼时,这位清平县主正在用早膳。
绿屏被人带上来,跪在清平县主面前, 连头都不敢抬。
清平县主手持玉箸,她双眸还微微肿着, 不过被脂粉掩盖了一半。她低头看向绿屏, 问,“办好了?”
绿屏点头。
清平县主高兴地扔掉手里的玉箸, 然后吩咐身边的嬷嬷将银子递给绿屏,并威胁道:“拿了银子, 就闭上嘴。”
绿屏使劲点头,跟着嬷嬷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清平县主重新坐回去, 胃口都好了不少。
贵妃始终都在防着三皇子。
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潇月池满以为自己已经拿捏住了贵妃和清平县主, 可能在宫里坐上贵妃之位的女子,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在给清平县主送头面的时候, 贵妃身边的那位杨姑姑就提醒过她。
江南灾害后,三皇子在朝中地位水涨船高,她与三皇子关系不够稳固,要提防有心女子趁虚而入。
清平县主并不是一个脑子聪明的人,可她耳濡目染之下,明白深宅女子之间的那种龌龊。
因此, 她在潇月池身边收买了一个暗卫。
那个暗卫告诉她,潇月池与定远侯府家的洛川小姐走的很近。
清平县主立刻下手,收买了洛川身边的丫鬟, 搅黄了这份暗度陈仓。
“去, 赏那暗卫三十两银子。”
“是。”.
陆枕坐在返回永宁公府的马车里, 春日阳光落在他脸上,清晰到能看到他白皙肌肤之上细细的绒毛,那绒毛缀着光,变成了漂亮的黄金色。
长泉骑马从后面赶来,路过马车窗子的时候朝陆枕点了点头。
陆枕微微颔首,拨下了马车帘子.
洛川认为,潇月池已经完全被她拿捏在手里。
按照她的估算,她生病了,潇月池肯定会派人来定远侯府送好东西。
可她等了三日,潇月池都回京了,也没有来看过她一次,更别说送礼了。
洛川开始焦躁起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洛川焦急,王氏更焦急。
“儿啊,春日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三皇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洛川自己也不知道,她看着神色焦灼的王氏,带着病气的脸上努力露出微笑道:“殿下受了风寒还没好,我也跟他说过,想好好养病,他可能以为我不想被过多打扰吧。”
听罢洛川的话,王氏点头,稍稍放下了心。
“对了,医士说你的病需要一味什么天山雪莲,这味药极其难寻,只有宫里才有。”
“母亲不必担心,我没事。”
“怎么能没事呢?你放心,母亲一定替你找到它。”
王氏看着洛川强撑病体的样子,抹着眼泪走了。
她绝对不会再失去她的女儿第二次。
洛川坐在屋子里,咳嗽着给自己倒了一碗茶。
她不知道潇月池怎么了,难道是被清平县主的日夜照料感动了?
洛川白着脸起身,走到绣棚前。
那是一幅还未完成的寒梅绣品。
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红梅并非用的红色线团,而是沾染的血迹。
听说马上就要到潇月池的生辰宴了,洛川已经准备好了。
她要将这幅画送给潇月池。
“咳咳咳……”洛川又开始咳嗽起来,她看着掌心中的血迹,惨白着脸,用手指沾了,抹在绣品上。
诡异的红印入洛川眸中,更衬得她面色惨白.
距离春闱还有半月。
永宁公这次是铁了心要让陆枕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可是,陆枕考春闱,为什么她也要跟着一起学?
永宁公想明白了,堵不如疏,既然陆枕如此喜爱这通房,那就暂时先留下吧。
只不过再不能耽搁他的学业了。
春闱一事,事关重大,陆枕几十年后的命运都在这一次。
凌晨四点,永宁公手持竹片,让管家在自己的书房内置上两张桌子,开始对陆枕进行考前指导。
苏邀月跟陆枕背对背坐着。
两人中间隔了一米。
苏邀月对面是没有窗户的一面书柜,密密麻麻都是书。
陆枕对面是开了半扇窗子的房廊,能看到外面飘忽不定的红色灯笼。
苏邀月握着手里的毛笔,偷看一眼永宁公手上的竹片,用力咽了咽口水。
这老头狠起来是真狠啊。
刚才她偷摸着要看一眼陆枕写的东西,没想到被这老头发现,直接就抽了上来。
抽的是陆枕的手臂。
苏邀月听到那“啪”的一声,吓得心肝颤颤,然后立刻再也不敢缩头缩脑了。
那边的陆学霸奋笔疾书,这边的苏学渣……用墨汁玩点点点。
永宁公拿着竹片走过来,看到她上面只有一片墨点,跟黑糖珍珠似得挤挤挨挨团在一块。
“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吗?”永宁公皱眉。
苏邀月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那边,陆枕已经写完了。
永宁公走到陆枕身边,看到他写的文章。
没有一个错别字,工整漂亮的字体跃然纸上,连间距都像是被测量过一般,让人看着十分舒心,再看内容,精准阐述了大金与大周之间的关系,这正是最近皇帝烦恼的事情。
陆枕还未入朝堂,却已经将朝堂局势和各国关系烂熟于心。
永宁公知道,他的儿子必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大周朝堂,迟早是年轻人的天下。
“回去吧。”永宁公安心了,放人了。
苏邀月眼巴巴地看着陆枕离开,硕大书房之内,只剩下拿着竹片的永宁公和握着毛笔的苏邀月。
差生苏邀月留堂了。
今日的永宁公似乎很闲,在她没写出来之前,就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批奏折。
清晨十分,天色依旧晦暗,点灯如豆,永宁公突然开口,“你该明白自己跟君闻的差距了吧?”
苏邀月一愣,明白为什么永宁公突然来这一招了。
永宁公继续道:“君闻要走的路,你陪不起。”.
苏邀月是个九十斤女孩,其中八十九斤是逆骨,剩下一斤是她的矫情。
她从永宁公的书房里出来,正看到守在门口等她的陆枕。
陆枕已然猜到永宁公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看到苏邀月从里面出来,正欲开口,小娘子直接冲上来,“你要参加春闱了是不是?你说参加完春闱之后就让我做姨娘对不对?”。
陆枕,“……嗯。”
“走,去读书!”
陆枕:…….
永宁公原本以为那日里自己在书房内的那句话能让苏邀月知难而退,没想到……
管家过来汇报今日陆枕的行程。
“公子一直都在书房内读书,苏娘子负责照顾公子的一日三餐,每日里都在督促公子好好学习,然后……”话说到这里,管家一顿。
永宁公问,“然后什么?”
“然后让公子自立门户,带她出去做……”
管家更加吞吞吐吐。
永宁公急了,“说!”
“做正头娘子!”
永宁公:……真是痴心妄想。
还自立门户?这苏邀月居然撺掇着君闻跟他分家?还想要做正头娘子?一个贱籍瘦马?
永宁公冷笑一声。
管家问,“公爷,要管吗?”
永宁公道:“不必,君闻年纪轻,还不懂事,等他入了官场就会知道,一个永宁公府能带给他多少东西,也会明白一个好的亲家能替他省下多少阻碍。”.
书房内,苏邀月站在陆枕身边,见陆枕看得差不多了,就小心翼翼地替他翻过一页。
陆枕:……
“公子没看完?”苏邀月疑惑。
陆枕,“……看完了。”
苏邀月又继续盯着陆枕手里的书看。
可这书艰涩难懂,苏邀月帮着陆枕翻了几页纸就不耐烦了。
“我去给公子准备早膳。”
苏邀月又飘出去。
陆枕的院子里有个小厨房,是专门给在晚上苦读(?)的公子做宵夜吃的。
可陆枕作为天才,从未苦读过,因此这个小厨房的利用率也不高。
苏邀月站在小厨房里,并没有自己动手,而是指挥着厨娘将东西都收拾好了,然后再指挥厨娘怎么做。
最后,苏邀月将厨娘做好的东西端到陆枕面前,“公子尝尝我做的早膳。”
厨娘:……
后来,苏邀月早上起不来,中午睡不醒,晚上睡不着,并且嫌弃小厨房里油烟太重,最多就是堵在屋子门口把厨娘端过来的菜送到陆枕面前。
今天吃的是江南传统美食佳肴。
什么鸡头米、糖醋排骨、鸡枞菇之类的炒菜。
苏邀月是江南人,酷爱江南美食。
她陪着陆枕用完了饭,然后躺在床榻上午歇。
午歇之前还要叮嘱黄梅看好陆枕,不能让他偷懒。
陆枕:……
黄梅:……
看着陷入午歇的苏邀月,黄梅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竹板放到桌子上,表示自己不敢对公子下手。
原本苏邀月对陆枕考不考得上状元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可谁知道永宁公那个老头突然跳出来。
这下子可把苏邀月的逆骨给戳出来了。
她还就要当陆枕的姨娘了!气死你这老头!.
洛川的病一直不见好,萧朔遍寻那天山雪莲,一无所获,然后想到了自家兄弟。
永宁公常入宫,说不定能知道一点消息?
“洛川病得很重,需要天山雪莲做药引。”
上次,萧朔跟陆枕闹得不太愉快,可既然是兄弟,也没有隔夜仇,萧朔厚着脸皮又来了。
陆枕不冷不淡道:“嗯,我帮你去问问。”
萧朔顿时就被感动了。
还是自家兄弟好啊。
苏邀月正懒在屏风后面睡觉,听到萧朔跟陆枕的对话,精神一震。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如果苏邀月没记错的话,按照剧情,陆枕并未考上状元,原因是他的恋爱脑。
原文剧情中,在春闱前夕,洛川因为上次落水所以落下了毛病,一直断断续续的不好,在倒春寒的时候达到巅峰,急需一味药,而这药只有三皇子那才有。
三皇子趁机提出让陆枕放弃春闱,实则是打击报复。
陆枕答应了,得到了那味药,可其实那味药是假的。而实际上,三皇子早就将真的药送到洛川手里讨好美人了。
如此,恋爱脑陆枕痛失位极人臣的大好机会,后期也一直被三皇子压着打。
苏邀月立刻从屏风后面出来,然后笑盈盈地看向萧朔。
“听说小侯爷前段日子摔进牛粪里,近几日吃得还好吗?”
萧朔:……呕。
萧朔被苏邀月恶心走了。
这一日,苏邀月怎么看陆枕怎么不爽快。
她甚至拿出一根绸缎,把陆枕绑在了椅子上。
陆枕:……
长泉端着铜盆进来的时候看到被五花大绑的自家公子,立刻转身出去了,并且不自禁红了脸。
公子玩得这么开呢?
折腾了一日,直到晚间,陆枕睡觉的时候,苏邀月还要把他的手跟自己的绑在一起。
陆枕:……
如此到了第二日,一道娇娇声音在陆枕耳畔响起,陆枕晨间刚醒,就看到头戴帷帽,身穿大红色芍药花长裙的苏邀月手提着一个篮子,正在拨弄自己的帷帽。
陆枕视线下移,看到自己已经被解开的绳子,然后又落到苏邀月手里的竹篮子上。
“今日不读书了,公子与我一起去摘野菜吧?”
必须得好好治治陆枕这个恋爱脑!
陆枕:…….
陆枕被迫挖了三天野菜,然后终于,春闱到了,他终于解放了,可看苏邀月的意思,还有点意犹未尽。
陆枕:……
春闱前一夜,陆枕桌子上摆了十八道野菜。
“公子多吃点。”
洗洗你那恋爱脑!如果没有她,你早就滚去地里挖野菜,被做成人彘了!
陆枕:……
春闱日终于到了。
这可是一件大事,大家都纷纷出来送行。
其中以大着肚子的吴氏最为积极。
吴氏握着陆枕的手,一脸担忧,“君闻,尽力就好。”
【考不上考不上考不上考不上……】
陆枕抽开吴氏的手,冷淡道:“多谢母亲。”
然后转身看向苏邀月。
小娘子一大早上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呢。她披了件斗篷,浑身都瑟瑟缩缩的,显然是被这倒春寒给冷到了。
她迷迷糊糊对上陆枕的视线,走过去,圈住他的胳膊,黏黏糊糊道:“公子,你如果考不上状元就是不爱我。”
公府门口陡然吃了一把狗粮的众人:……
永宁公站在最后面,大家都说完了,等他说总结语。
永宁公看着站在晨曦之色中的陆枕,不知何时起,他的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永宁公挺直的背脊微微弯曲,他开口道:“去吧。”
“是,父亲。”
陆枕坐上马车,由长泉伺候着去了。
苏邀月望着陆枕离开的背影,打着哈欠走到永宁公身边,轻哼一声,然后突然眸色一转,甜甜叫道:“爹,等我相公给你争个状元回来。”
永宁公:……
45 ? 第 45 章 ◇
◎姨娘上岗证书◎
没有了恋爱脑的干扰, 陆枕成功通过春闱考试果断的挤掉原文中的第一名,拿下会元。
春闱放榜之日,大街上人头攒动, 各府马车将大街小巷堵得水泄不通。
“怎么样?考上状元了吗?”苏邀月坐在马车里,急急询问出去看榜的长泉。
长泉撩开马车帘子, 高兴大叫, “会元,是会元, 公子!”
“是会元!奴婢第一眼就看到了!就在第一个,连找都不用找!不会错的!”黄梅是跟着长泉一起去的, 她站在长泉身边也是十分兴奋。
苏邀月是个学渣,她看着兴奋的长泉和黄梅, 转头小小声的问坐在自己身边的陆枕, “会员是什么?”
你背着我参加什么俱乐部了?
因为怕丢脸, 所以苏邀月的声音尽量很小。
没想到,还是被会武的长泉听去了。
“第一名啊, 娘子!公子是春闱第一名!”
“第一名不是状元吗?”苏邀月不解。
摊牌了,不装了,她就是个学渣。
“春闱录取三百名,后进行殿试,殿试第一名才是状元。”陆枕如此解释道。
苏学渣懂了。
考上了。
这都是她和野菜的功劳。
苏邀月骄傲仰头,吩咐黄梅, “今天晚上吃十八道野菜庆祝。”
陆枕:…….
陆枕考上了春闱,按照约定,他带苏邀月去衙门消籍, 苏邀月喜获自由身的同时, 又得到了一份姨娘上岗证书。
苏邀月:……
大意了, 她是不是中了什么激将法?为什么突然变成陆枕的姨娘了?
按照大周流程,姨娘这种持证上岗的职业可跟通房这种不一样。
通房的话用钱就能赎出去,比如说她脱离奴籍之后就能用陆枕给她的银子替自己赎身了。
可姨娘不一样,她还是个良籍姨娘,不能随随便便就把自己赎出去,必须得获得主家的同意,必要时还需要一份放归书.
永宁公听说陆枕得了会元第一名,立刻在书房内对着新挂上去的孔子画像还愿,然后在陆枕回来之前,又将孔子画像收回去,继续保持自己的严父形象。
永宁公吩咐家仆在院中放了两串鞭炮以示庆贺,然后整理衣冠,等着陆枕从外面回来。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管家才过来禀告说,“世子回来了。”
永宁公一边往外走,一边询问管家,“就出去看个榜,怎么耽搁这么久?”
“听说是去了衙门,给……”
“给什么?”永宁公发现最近他这位管家真的是越老越不中用,说话总说半截。
“给苏娘子脱了奴籍,然后又抬了姨娘。”
永宁公愣在那里,“那个文书是君闻换的?在他手里?”
“是。”
永宁公顿住步子,终于明白自己是被他这儿子给坑了。
可这次事件也从侧面反映出了陆枕对这位苏娘子到底有多重视,居然设了这么复杂一个局来圈住人,最可怕的是,他连自己的反应都算计到了。
君闻算计到自己会用言语来激苏邀月,然后趁着这苏娘子脑袋不清醒的时候趁势抬人变成他的姨娘。
这小子早早就步下一张天罗地网。
如今看来,是他错了。
他找错人了。
被迷惑了心智的并非陆枕,这小子反而十分清醒,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猎物并非陆枕,而是苏邀月。
永宁公心中感叹,又惊又喜。
惊的是他的儿子年纪轻轻竟已有如此心智,实在叫人恐惧。喜的是陆枕这般心智,必定能光耀门楣,发扬他永宁侯府.
苏邀月拿着姨娘上岗证回来,心中多少有些郁闷。
她也不是特别想当陆枕的姨娘,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他姨娘了呢?她一开始只是被陆枕的好迷惑,然后想替他改命,给他一条生路罢了。
小娘子蹙着眉,心情不是很美好,可当她看到臭着一张脸出现的永宁公后,立刻就将这张姨娘上岗证顶到了自己的脑袋上,一副生怕永宁公看不到的样子。
永宁公神色复杂地看着苏邀月,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怜惜表情。
苏邀月:???你什么意思?
“父亲,我回来了。”陆枕朝永宁公拱手。
永宁公转头看向陆枕,眼神之中带上了几分探究和……畏惧。
永宁公年纪大了,他从青葱树木变成垂垂老矣的朽木,而陆枕则从娇嫩的小芽长成了笔直的大树,并且这棵大树还会继续再往上长,直到冲破云霄,长成一棵真正的参天大树。
永宁公的畏惧清晰可见。
陆枕知道,他的父亲已经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
而他父亲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陆枕垂首,再行一礼,然后牵着苏邀月往府里去。
【这老头的表情不对劲啊,不会是被她气得高血压了吧?】
苏邀月伸手戳了戳陆枕,“公子,公爷好像脸色不太好,要不要给他找个医士看看?”
“嗯,好啊。”
虽然陆枕考上了会元,但依旧很好说话,对她也是百依百顺。
如此,苏邀月才勉强觉得开心一点.
春闱过后就是殿试了,听说皇帝会亲自出题。
如果不出什么幺蛾子的话,陆枕应该能过关,可如果苏邀月没记错的话,三皇子那个变态瘪三为了让自己的人当上状元,指使老皇帝身边的太监去偷题了。
如此,提前有了准备,三皇子的人荣获状元第一名。
摔!你们这些作弊的人是要被判刑的!
虽然知道三皇子会指使人偷题,但苏邀月手中一没势力,二没实力,根本就无从阻止。
现在,她只希望陆枕能靠自己的真才实学获得第一名。
其实没得第一名也没关系,只要进了殿试,都是人中龙凤,出来后不管怎么说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
不打紧。
这样想着,苏邀月就打着哈欠准备睡了,不想今天的陆枕并没有按照他从前的作息习惯跟她一起睡美容觉,反而是拿着她的那份姨娘上岗证书反复观摩。
一盏小灯置在床头,将男人的脸照得如白炽灯一样。
陆枕摩挲着这份上岗证书,将它置在床头。
陆枕相信,他的路不止于此。
科举入仕,只是开始,而非结束。
陆枕不管原来的那个他是死是活,现在,他要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他也不管原来的那个他喜欢谁,现在,他只想圈住一个人。
陆枕低头看向在被褥里拱来拱去,催促他关灯的苏邀月。
少女扭得跟麻花似得,身上衣衫微敞,露出白嫩肌肤,修长白皙的脖颈贴着乌云长发,完整的暴露出来,此刻正噘着嘴疯狂抱怨。
毫无防备到完全没有男女之防的界限。
陆枕呼吸微沉,快速熄灭琉璃灯。
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
46 ? 第 46 章 ◇
◎还在招他(大修)◎
四月底, 殿试结束,陆枕不负盛名,被圣人钦点为状元, 赐封翰林院编修。
俊美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游街,身穿状元红服, 神仙般的姿容, 让陆枕一度成为荷包、香囊、手帕、鲜花、瓜果的聚集地。
“听说是永宁公府家的世子,从前就有盛名, 如今中了状元,那也是名至实归。”
“人家是有真才实学的, 哎,我听说还没娶亲呢。”
“是没娶亲, 不过好像有个姨娘, 是瘦马出生, 从扬州那边带到京师城里头来的。”
“瘦马出身的姨娘?哎呦,那可真是托了大福气了, 可教她攀上高枝了。”
“可不是嘛,真叫人羡慕。”
“有什么可羡慕的呀,听说有位郡主看上这位状元爷了,那位郡主出了名的霸道,说若是自己嫁的话,男方家中必须要无妾无通房。”
“那状元爷会不会答应呀?”
“那位郡主是太子表妹, 这样的好事怎么会不答应呢?”
……
公爷世子,考上了状元,生了一副神袛一般的相貌。
有才有貌, 京师圈内的名媛们都挤破了头想要攀上永宁公府这门亲事。
陆枕本来就抢手, 可现在比之前更抢手了。
黄梅很急, “单说不入流的就有十几家,那些入流的包括什么侍郎家的千金、尚书家的小姐、还有一位郡主!天呐,娘子,您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呀。”
面对黄梅的担忧,苏邀月却一点都不担心。
陆枕是姐妹耶,她担心什么?
先别说那些什么小姐的肯定抢不过郡主,再说到这些郡主、公主之流,要男人前都会让身边伺候的过来探一探男人的男性实力,只要她们知道陆枕不行,自然知难而退.
四月底,三皇子生辰宴举办那日,皇城之内一众高官显贵都被邀请了过去。
其中当然包括最近风头正盛的陆枕。
三皇子作为帝位竞争的有力人选,在老皇帝越发年迈,太子越发衰弱的情况下,来这场生辰宴上捧场的人就更多了。
苏邀月跟陆枕坐在马车上。
三皇子周围的街道虽然已经提前封闭,但依旧堵车了。
那曲曲绕绕的围着街道蜿蜒的马车或富贵或华丽,宛若一场古代豪车展。
洛川跟随王氏一起来参加宴会。
男人一辆车,女子一辆车。
洛川正坐在靠近苏邀月的那个窗户处,春日阳光灿烂,大部分马车都将窗帘撩了起来。
因此,洛川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如玉一般的君子。
今日陆枕应当是特意装扮过的,毕竟是参加三皇子这种人物的宴会。他穿了件新制的圆领月白长袍,正捧着书卷靠窗而坐,可以说,只要是视线范围能看到陆枕的小娘子,无一不在偷窥。
在这样一位芳华人物身边靠着一位美人。
小娘子穿了件月华裙,这裙极其复杂又精贵,搭配上苏邀月那张骄傲的漂亮小脸蛋,她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谁会想到她只是一个姨娘?而非正经人家的小姐。
就连那副享受别人伺候的模样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黄梅正在给苏邀月剥葡萄吃。
小娘子张开嘴,咬住一颗葡萄含在嘴里,唇瓣湿润,口齿含香。美人扇轻轻摇动,离得近了,陆枕能嗅到她身上飘过来的淡淡女儿香味。
陆枕视线上移,小娘子歪着头的时候那支插在发髻上面的流苏坠子也跟着轻轻晃动。
一漾一漾的,像勾人的月。
洛川嫉妒地绞紧了帕子。
她不想看,可她又忍不住看。
听说陆枕考上了状元,圣人亲赐,光耀门楣。
虽然说以前永宁公府就是高门,但毕竟再厚的高门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可现在陆枕已入仕途,三五年后,出了翰林,依照他的才华,入主内阁,继承父业,不是难事。
一个家族,看的是子孙的出息。
子孙有出息,才是真出息。
苏邀月总感觉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盯着她,她略一偏头,就对上洛川的视线。
她看起来病恹恹的,虽然极力用脂粉遮掩,但依旧盖不住满身病气。
苏邀月叼着黄梅喂过来的那颗葡萄,突然倾身凑到陆枕面前。
“公子,葡萄好甜。”
从洛川的视线看,两人靠得极近,耳鬓厮磨,羡煞旁人。
“好了,你身子不好,别吹风了。”
王氏注意到洛川的视线,赶紧替她把帘子放了下来。
洛川低垂眉眼,忍不住的开始咳嗽,瘦削的身体几乎已经虚弱成薄薄一片。
她心中酸意到了极点。
视线下移,落到自己置在膝盖上的红漆盒上,手指扣紧。
她唯一的希望都在这里了.
苏邀月调戏完陆枕,气完洛川,闲着无聊略扫一圈,正看到自己斜对面有一辆挂着藕粉色帘子的香车宝马,连车轮上面都镶嵌着宝石!最关键的是它居然还需要用八匹白马来拉,气势拉足了好吗?
再对比一下自己坐的马车,虽然够大,但明显已经落伍,连马车帘子都生锈了。
嫌弃。
正看着,那香车宝马突然向前移动。
那驾驶马车的奴仆穿着华衣美服,手持马鞭,一点都不客气地撞开前面的马车,简直嚣张到眼里没有人。
前面那些马车原本还想生气,没想到一扭头看到这辆高贵的马车,立刻憋屈的往旁边靠。
香车宝马从他们的马车身边行驶过去,然后突然停住。
挂着珠帘的马车窗子内伸出一只抹着蔻色指甲的手,轻轻挑开一角。
苏邀月他们的马车帘子没有放下,因此,能很清楚的看到里面的场景。
那边帘子只是悄悄掀开一点,然后迅速放下了,再直接插队到最前面去了。
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那是蓬莱郡主的座驾。”
“听说这位蓬莱郡主看上新科状元郎了。”
陆枕手持书卷坐在那里,听到周围的议论声,微微敛着眉眼,然后朝苏邀月看去。
小娘子蹙着眉,像是在苦恼什么。
陆枕想,她可是在为了蓬莱郡主倾心他而苦恼?
虽然这件事略微有点麻烦,但能看到小娘子为他烦恼,陆枕心中是欢喜的。
“公子。”苏邀月扭头,一本正经地看向陆枕。
“嗯?”
“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买那样的马车?”
陆枕:……
敢情刚才那些话这小娘子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满心满眼都是那辆珠光宝气的华丽马车。
确实,小娘子喜欢华丽美好的东西,虽然她长了一张仙子一般的面孔,但却爱华衣美服,珠宝首饰。
“公子你是不是买不起?那公子你什么时候能买得起?”
陆枕:……
“好烦啊,一辆马车都买不起!”
要你有什么用。
陆枕:…….
马车缓缓驶入三皇子府邸。
听说这是皇帝亲赐给三皇子的成年礼。
作为一名异域番邦女子生下来的孩子,能在如此重视血统关系的大周混到这个地位,实在是不容易。
三皇子的府邸不算大,毕竟皇室也不能太明目张胆的铺张浪费。
因为三皇子还未成亲,所以负责此次宴会的人是三皇子身边的总管太监。
外头支上了十几张方桌,用来照顾关系亲近的老臣,听说三皇子会亲自过来敬酒并用餐。
花园里还支上了十几张宴案,用来招待年轻的贵女和公子们。
吴氏肚子大了,今日没来,只永宁公一人,被前来迎接的人送到了尊贵的方桌席。
那边,陆枕和苏邀月被女婢引着,往小花园去。
小花园内已经很热闹了,苏邀月刚和陆枕一起坐下来,陆枕就被他的同僚喊过去说话了。
苏邀月最烦这些酸儒了,她都听不懂。
突然,她身边走过来一个宫娥,与她道:“娘子,您的位置不在这。”
嗯?
“请跟奴婢来。”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苏邀月也不知道是怎么安排的,她神色疑惑地起身,跟着那宫娥往另外一处去。
这宫娥带她去的是一处水榭。
水榭不大,另外新置了几桌案子在里面,上面摆着一些囫囵的猪鸭鱼肉并一大碗米饭。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宴席菜食,跟外面那些精致的美食根本就没办法比。
苏邀月略略扫一眼,发现坐在这里的娘子们都装扮的比较平常。
这是什么地方?
苏邀月扫视一眼,最后看到一个熟悉的丫鬟脸。
她一顿,那丫鬟亦是一顿。
哦,明白了,这是丫鬟席。
苏邀月转头朝那宫娥看一眼,宫娥一点都不心虚,仰着脑袋,表情轻蔑地瞥她一眼。
“娘子见谅,按照身份,您确实该坐在这。”那宫娥趾高气扬,一点面子都不给,显然是在狗仗人势。
苏邀月看那宫娥一眼,然后突然娇美一笑,坐到了那个眼熟脸的丫鬟身边。
“苏娘子。”椿桃站起来行礼。
虽说苏邀月只是一个姨娘,但清平县主喜欢她,连带着椿桃一众丫鬟也不敢对她放肆。
毕竟清平县主那脾气不是谁都受得了的。
水榭内住坐了几个贵女们的贴身大丫鬟,大家虽是丫鬟,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看到清平县主身边的丫鬟都对苏邀月如此客气,再看苏邀月的穿戴,明白她的身份应当不简单。
“坐吧。”苏邀月道。
椿桃坐回苏邀月身边,小声提醒她道:“娘子,那位宫娥是蓬莱郡主身边的人。”
蓬莱郡主跟清平县主素来不对付,两方的丫鬟自然认得彼此。
“哦。”
那宫娥守在水榭门口,显然是防着她呢。
苏邀月端起面前的茶盏,还没入口,只闻到那劣质的香味就放下了。
“哟,真娇气。”那宫娥冷眼嘲讽。
苏邀月的手指抚着茶碗边缘缓慢磨蹭,回怼道:“没办法,生来就娇气。”
宫娥:……
说完,苏邀月随手拔下自己发髻上的一支流苏簪子往椿桃发髻上一簪,娇滴滴道:“这支簪子椿桃姐姐戴比我合适多了。”
“这,娘子……”
“劳烦椿桃姐姐替我办件事情。”
椿桃立刻明白了,“娘子尽管吩咐。”
“我要吃虾,劳烦椿桃姐姐让公子帮我剥一盘来。”
站在水榭门口的宫娥和坐在苏邀月身边的椿桃知道苏邀月嘴里的公子是谁。
她们皆变了面色。
宫娥嗤笑一声,满脸不屑。
堂堂永宁公府世子会给你剥虾?
椿桃亦是面露为难之色,然后突然恍然大悟,娘子这该是想让她出去给她剥一盘虾,然后假装是公子剥的吧?
椿桃自以为懂了,赶紧起身出去了。
那宫娥冷笑一声,“随便拿盘剥好的虾送过来就说是公子剥的,这位姨娘的脸也真是太大了点。”
原来是一位姨娘。
丫鬟们的视线立刻变了。
姨娘虽然比奴婢好一点,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依旧是下人。
若是主人家宠些,就待遇好些,可若是主人家不宠,那真是连贴身大丫鬟都不如。
看这娘子身上一套月华裙,又穿金戴银的,想必还是一位受宠的姨娘。
只可惜,太过作妖了。
便是宠爱,又能宠爱到哪里?
会来这丫鬟吃宴的水榭里头给一个姨娘剥虾?
做梦呢.
水榭就在年轻小姐公子们宴席不远的地方。
椿桃一路过去,想找个厨房要点虾给苏娘子剥一下,给她长长脸,没想到一路之下才知道,为了保证宾客们的饮食安全,闲杂人等是不给进厨房的。
椿桃耽搁了一阵,又想随意找个宴案端一盘虾算了。
可她只是一个奴婢,小花园里的宴案都是小姐公子们用的,她怎么敢动?
正在椿桃一筹莫展之际,她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陆枕。
有些人天生就是聚光者,即使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的站在那里,也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陆枕只是被拉着去攀谈了一会儿,一转身,那小娘子就不见了。
听说是跟着一个宫娥走了。
是去更衣了?
“陆世子?”一个衣着华贵富丽,相貌明艳的少女走到陆枕面前。
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让人退避三舍的高傲。
“这是蓬莱郡主。”少女身后的宫娥骄傲道。
陆枕拱手与她行礼,“郡主。”
陆枕忙着找那小妖精,没有功夫搭理这位蓬莱郡主。
因此,行礼完毕后,陆枕继续找人,他一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傻傻盯着他看的椿桃。
陆枕本就是大家眼中的焦点,现在看到他这样盯着一个丫鬟看,还疑心他是看上了这个丫鬟。
大家上下打量,发现这丫鬟虽相貌清秀,但也最多就是清秀啊!
而且他对面可是站着皇家第一美人蓬莱郡主耶!
难道陆大状元口味特殊色,喜欢这样小家碧玉的?
不可能吧?
蓬莱郡主屈尊降贵过来找陆枕说话,没想到他竟然盯着一个相貌普通的丫鬟不放?
不,他肯定是不好意思看她。
众人也觉得这位状元郎应该不会如此不识抬举,放着蓬莱郡主不要,去搭理一个丫鬟。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陆枕朝椿桃走过去。
蓬莱郡主气炸了,她努力保持自己的端庄和骄傲。
陆枕抬手指向椿桃发髻上的那支簪子。
陆枕记得这簪子。
刚才在马车上,这簪子还在招他。
“请问这是谁给你的?”
“是苏娘子。”如此近距离欣赏陆枕的盛世美颜,椿桃紧张到直咽口水。
“她在哪?”
“苏娘子在那边的水榭里,她,她说想让公子替她剥一盘虾……”椿桃声音越来越小。
她是听说过这位世子十分宠爱苏娘子,可现在世子已经是状元郎了,连蓬莱郡主都倾心于他……椿桃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反正她就没见过哪家男人给女人剥虾的。
正妻都不给剥,会给一个伺候人的姨娘剥吗?
果然,陆枕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蓬莱郡主看到回来的陆枕,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正等着他来搭讪,没想到男人绕过她……端了一盘虾???
看陆枕头也不回的走了,椿桃满脸懊恼之色,她低下头,想着她还是赶紧另外去找一盘虾给苏娘子送过去吧。
正想着,眼前又出现了那个身影。
身侧颀长,气质清冷俊儒的男子手里端着一盘虾,正站在她面前,“劳烦姑娘带路。”
椿桃:!!!
堂堂蓬莱郡主,居然还比不过一盘虾!
追她的人从蓬莱郡主府排到京师城门口耶!
她蓬莱郡主屈尊降贵的来找你陆枕说话,你居然端着一盘虾走了!
蓬莱郡主受不了如此奇耻大辱,她咬牙切齿的跟在陆枕身后,看看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除了蓬莱郡主,其余吃瓜人对陆枕的行为也异常好奇。
就这样,椿桃在前面领路。
陆枕跟在她身后。
再后面是蓬莱郡主和她的侍女们。
最后是一大群吃瓜的小姐公子们。
作者有话说:
感觉太俗套了剧情,改了一下。
47 ? 第 47 章 ◇
◎大周男德天花板◎
这座水榭的位置还不错, 春日暖阳照一半,春日暖风吹一半。
苏邀月靠在水榭外围的美人靠上,正懒怠着, 就见前面乌央乌央走来一群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椿桃,她身后的是陆枕, 再后面是一位华衣美服, 头戴金叶冠的少女。
少女生了一双凤眸,此刻怒火熊熊, 仿佛要将走在前面的陆枕烧成灰烬。
“娘子,苏娘子!”
椿桃扬眉吐气, 嗓门格外响亮。
苏邀月伸手举起手里的美人扇,挡住日头。
众人顺着椿桃招手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那美人靠上正挂着一位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气的美人。
因为她抬手遮面, 所以从众人的视角还一下看不清她的模样。只看到柔柔春光之中, 那一截顺着罗袖露出来的凝脂皓腕,欺霜赛雪。再看那依在美人靠上的身段, 袅娜似弱柳,仿佛风一吹就能飞走似得。
走近了,这位美人将手里的美人扇稍稍抬高一些,才看到她露出来的那张脸。
我见犹怜,盛压满园春华。
陆枕含笑走到苏邀月面前,然后视线往水榭内一扫。看到桌子上的饭食, 眉头不着痕迹地皱紧。
那守在水榭门口的宫娥看到蓬莱郡主来了,立刻就走到她身后站着了。
陆枕走近,替她挡住日头, “怎么一个人待在这?”
“这里舒服。”小娘子隔着美人靠伸手牵住陆枕的手, 软绵绵的撒娇, “公子进来陪我。”
“好。”风光霁月的公子端着虾,迈步走进水榭内。
水榭里原本坐着的丫鬟们纷纷站起来,然后靠到两边,给陆枕让路。
陆枕撩袍落座,将手里的虾放到桌上,然后擦干净手,开始给苏邀月剥虾。
过程中,苏邀月就坐在陆枕身边,乖乖地替他扇扇子。
“公子累不累?”
“不累。”
“公子对我真好。”
众人:……
蓬莱郡主没想到,这位新科状元郎不理她,居然是来给另外一个女人剥虾!
将陆枕的姨娘引到水榭内羞辱她,是蓬莱郡主的主意。
因此,蓬莱郡主当然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了。
陆枕新抬的姨娘。
一个低贱的下人,居然敢踩在她头上!
“陆枕,你竟然敢这样对我!”
男人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上的油渍,然后起身,朝蓬莱郡主行礼,先礼后兵。
“是郡主为难在先。”
“我为难你什么了?”
“月儿是我的姨娘,永宁公府的半个主子,她合该与我坐在一处。”气质温润的男子,抬眸的一瞬间竟显出几分锐利之色,那一瞬间,蓬莱郡主被陆枕的眼神震撼到了。
可很快,她回神。
“哈,”蓬莱郡主真是要被气笑了,“她就是一个低贱的姨娘!低贱的东西永远就是低贱的东西,一辈子都高贵不了!”蓬莱郡主气得头上的金叶冠都撞得“叮铃”作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郡主家是商户出身?”
士农工商。
从前,商亦是贱籍。
从前的商户是不准穿绫罗绸缎的,现在的商户已经没有太大的限制,甚至还能入仕途。
蓬莱郡主家虽是商户出身,但奈何争气,出了一位皇后。
也就是因为这位皇后,所以皇帝才解除了商户的贱籍。
“郡主您这不是在骂自个儿吗?”小娘子眨着一双眼,极其无辜。
蓬莱郡主被气炸了。
她活到这个岁数,还没有人敢这么气她!就算是处处跟她作对的清平县主也不敢!
她听说上次春日宴,就是这贱人做了一条裙子清平县主,才让她被压了风头。
新仇旧恨,蓬莱郡主扬起手就准备打人。
“住手!”一道含着怒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成功止住了蓬莱郡主的动作。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穿大氅,气质俊冷的男子从花架下走出来。
春日的天,大家都穿得单薄了,只有这位男子身上还穿着大氅,那大氅上竟然还有白色的毛边。可即使已经穿成这样,男人的面色依旧透出一股不正常的苍白。
“太子哥哥……”蓬莱郡主面露惊愕之色,然后在看到太子的面色后,立刻变得乖巧起来,就像是看到了家长的熊孩子,细看之下,还能看到她似乎在发抖。
听到蓬莱郡主如此称呼,众人才知道这原来就是传说中的太子殿下。
大家纷纷下跪。
“不必拘礼。”太子冷着一张脸走到陆枕面前,亲自将他扶起来,然后转头看一眼站在陆枕身边的苏邀月,将蓬莱郡主唤过来。
蓬莱郡主不情不愿的过来了。
“道歉。”太子道。
苏邀月惊了,她还以为这个太子是来给自家表妹找回场子的,没想到居然是来帮她的?
蓬莱郡主心高气傲,哪里肯向一个姨娘道歉?
“太子哥哥,你疯了?”蓬莱郡主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太子殿下低头看她,眼神冰冷,“是你的错。”
他的瓜都吃一路了。
蓬莱郡主一噎,眼眶瞬间就红了。
“对不起!”喊完,蓬莱郡主一边跺脚,一边哭,“你们都欺负我!我恨死你们了!”蓬莱郡主哭着跑了,伤心的像个孩子。
“多谢太子殿下。”陆枕拱手道。
“不必。”太子殿下依旧保持着自己寡言少语的人设。
虽然太子跟三皇子不合,但毕竟是三皇子的生辰宴,太子理当来参加.
洛川终于将手中这份礼送到了潇月池手中。
按照她的身份,够不上给他送礼。
潇月池在外面方桌之上跟诸位大臣们敬完酒之后,就躲到隐蔽的房廊处将肚子里面的酒催吐出来,然后再喝上一碗解酒汤。
潇月池不允许自己出丑。
他接过太监手里的茶碗,漱口完毕,正欲转身回到大臣们那一桌时,不想面前突然出现一位白衣少女。
洛川的脸色本就不好看,现在又穿一身白,更衬得自己憔悴了三分。
“殿下。”洛川低声唤道。
潇月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身欲走,洛川赶紧上前将人拦住,“这是我给殿下准备的礼物,我知道殿下嫌弃我身份低微,不愿与我有所关联,我送完这份礼,就不会再出现在殿下面前了。”
说着话,洛川打开手里的红漆盒,露出里面的绣品。
小小一幅绣品,隔着潇月池身上的酒味,竟隐隐散发出血腥味来。
洛川惨然一笑,“我听说用血刺绣送给别人,能助人养气血,驱邪祟。”顿了顿,她继续道:“希望殿下早日康复。”说完,洛川再次咳嗽起来。
“这是你用自己的血绣的?”
潇月池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洛川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轻声道:“嗯。”
潇月池看向洛川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
“那日书坊,你认出是我了吗?”
“没有,”洛川摇头,“我从未见过殿下。”
“那这个东西又是什么?”潇月池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扔到洛川面前。
洛川低头一看,是一幅画。
画面上的男人分明就是潇月池。
“这不是我画的。”
“那就是别人画好以后,送到你面前的。”
“殿下可是误会什么了?”洛川大概清楚为什么潇月池会突然冷淡他了。
他认为她早知道他的身份,故意接近。
“殿下觉得我是故意接近于你?”洛川双眸微微睁大,她颤抖着眼睫,泪珠一下涌上来,眼眶瞬间通红,“殿下觉得我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子?”
少女哭得情不能自禁,她再次忍不住咳嗽起来,一口血吐出来,直接洒在了那幅绣品上。
少女身体软软倒地。
“洛川!”.
“这位娘子身体虚弱至极,恐难长寿。”
“怎么治?快点帮我治好她!”潇月池一把将太医从地上提起来。
“听说用天山雪莲做药引,辅佐以其它治疗体虚的药材能治此症。”
潇月池立刻让人取天山雪莲过来。
他攥着手里的绣品,再看一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洛川。
“去查查定远侯府一个叫绿屏的丫鬟。”.
自从上次三皇子的生辰宴上,陆枕为搏美人一笑亲手剥虾的事迹传递开来之后,这位新科状元的深情人设突然就稳住了。
高高在上的世子对低贱的瘦马一见钟情,力排众议将其留在身边,为了小通房甘心受父亲鞭打,并为她立下入仕之志。
等真入仕之后,依旧对其不离不弃,迅速替其脱离奴籍身份,将其抬为自己的姨娘,并且守身如玉,面对强权(蓬莱郡主)依旧不卑不亢,守护在自己的小姨娘身边。
如此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怎不教众多怀春少女倾慕不已。
一时间,陆枕人气大涨,成为大周男德天花板,连带着苏邀月也被人礼重了起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苏邀月:???
大周男德天花板?
是塑料姐妹地下室吧?
原著中,陆枕本来就不喜欢这个蓬莱郡主。
只是拿她挡枪好吧。
虽然她也有爽啦,但大家只是互相利用啦,没有任何爱情存在。
48 ? 第 48 章 ◇
◎996工作狗上线了(小修)◎
陆枕开始进翰林院工作, 变成了996上班族,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同时还要参加各种聚会,生活那叫一个充实。
“后日三皇子要举办一场小型狩猎赛。”今日陆枕难得提早回来, 他一边用晚膳,一边开始想念苏邀月做的小牛排。
“月儿想要什么猎物?”
苏邀月想了想, 道:“老虎。”
手无缚鸡之力的陆枕:……
男人沉吟半刻, 问,“鱼怎么样?”
苏邀月:……
吃完了饭, 陆枕又要回去办公,仿佛真的就是为了回来吃上那么一顿饭, 才来回奔波的。
弄得苏邀月可烦了,本来她早就能吃上了, 现在还要陪着陆枕吃半夜饭, 不知道晚上超过六点吃饭会发胖吗?
陆枕穿戴整齐, 正要离开,想到院子里堆得那些别人送的礼, 吩咐长泉让管家都收拾了,然后又想起自己很久没有收拾的库房,也让管家看着整理。
“库房里好像有一套马鞍,你顺便替我找出来。”陆枕如此吩咐长泉。
长泉颔首,正要去,旁边溜达着消食的苏邀月自告奋勇, “我去我去。”
陆枕的小金库耶。
听说圣人赏赐了很多好东西.
作为陆枕的好兄弟,最近好兄弟风头这么盛,萧朔自然也感觉脸上有光。
他今日打猎, 猎到了一头鹿, 特意送了一桶鹿血和一些鹿肉过来。
萧朔进门的时候, 就看到挂着红灯笼的院子里满满当当摆的都是别人家送的礼物。
管家正在清点,准备将东西一一退回去。
陆枕的仓库里有很多小宝贝,苏邀月闲着无趣正在里面淘东西,找到一个奇怪的小红木箱子。
小红木箱子被锁上了,苏邀月一会儿用铁丝试试,一会儿用石头砸砸,折腾了好一会儿都没打开。
正当她苦恼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萧朔在跟管家说这鹿肉要怎么做才好吃,还说等陆枕下班回来要跟他一起月下小酌。
“夜宵就吃烤鹿肉吧。”苏邀月凑过去。
超过十二点就是第二天了,不会胖的。
萧朔看她一眼,没好气道:“君闻不喜欢吃烤炙的东西。”
放屁,他吃得可香了。
管家道:“公子入职翰林,事务繁多,晚上不回,要到凌晨才回。”
陆枕已经不是那个能一天到晚陪着萧朔无所事事的人了。
萧朔露出一脸“闺蜜结婚后就没有我的位置了”的表情,“那你告诉君闻,后日三皇子开了一场狩猎赛,让他过来看我。”
这事陆枕刚刚才提过。
苏邀月记得,春日的第一次狩猎赛,是在一片青青草原上举行的。
里面都是被提前放进去的圈禁动物。
如果苏邀月没记错的话,就是这场狩猎赛,让萧朔坐上了轮椅。
哈!活该!
这场灾难并非偶然,而是由三皇子精心策划出来的。
按照原剧情,三皇子觊觎老侯爷手中兵权,老侯爷年纪大了,准备将兵权交给唯一的孙子萧朔。
萧朔与陆枕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
永宁公府拥护的是太子党,那么萧朔自然也跟陆枕一般拥护太子。
如果萧朔继承了老侯爷手上的兵权,那么无异于是助力了太子。
因此,三皇子恶从心中起,决定斩草除根。
狩猎场上,三皇子制造了一场人为的灾难,萧朔不幸掉入一个野兽陷阱内,四壁光滑,他无处可逃,然后被从天而降的一块巨石压断了双腿。
粉碎性骨折,只能截肢保命的那种。
一朝变成残疾人,萧朔患上了抑郁症,在洛川精心的pua之下,慢慢正视自己的残疾人生,最后,在洛川的调解下,萧朔原谅了洗白的三皇子殿下。
苏邀月:……惨,真惨啊。
如果是她,早就拿着断腿把这两个人一起打折,然后再看看他们能不能跟她握手言和了。
想到这里,苏邀月觉得自己不用跟这个残疾人计较了。
她还在努力的打开陆枕的小秘密箱子。
萧朔看到那个箱子,神色一顿,“你怎么会有这箱子的?”
“仓库里拿的,这么旧,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当然重要了!这是我跟君闻小时候一起藏宝贝的箱子!”萧朔不走了,蹲到苏邀月身边,满脸兴奋,仿佛回归童年。
苏邀月:……
苏邀月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
“可惜钥匙不知道放哪里了。”萧朔左右看看,看到一块石头,“哐当”上去两下子,就给它砸开了。
小红木箱子被打开了,露出里面的小宝贝们。
分别都是一些弹弓、木头玩偶、九连环、古代魔方之类的东西。
“这不是我跟他小时候都抢着要的石头吗?”萧朔从里面取出一块石头。
那是一块心形的鹅卵石。
“当时君闻他娘还在,我们都想把这石头拿去送给自家娘亲,最后我跟君闻下了一盘棋,君闻赢了,这心形石头就归他了。”
小红木箱子里都是一些陆枕小时候的玩具,苏邀月不感兴趣,萧朔却对里面的东西如数家珍。
萧朔把那块心形石头藏起来,然后又把里面小时候被陆枕赢过去的东西都塞到了自己的腰包里,把自己的腰腹塞得鼓鼓囊囊的,甚至连那小婴儿大的小木马都不放过。
“这些都是君闻下棋从我这里赢过去的,我得给他拿回来。”
苏邀月:……
算了,都是他们童年的回忆,她不干扰。
萧朔满载而归,回到定远侯府的时候正看到洛川起身在院子里走动。
萧朔赶紧过去把那块心形石头送给她。
“妹妹你看这东西,怎么样,好看吧?”
洛川低头一看,只是一块石头,这有什么好看的?
“谢谢哥哥,我很喜欢。”
洛川伸手拿过,随意放在桌子上。
萧朔看出洛川不喜欢这石头,可送出去的东西也不好再要回来。
他转移话题,“听说是三皇子送你回来的?”
“是啊,殿下对我很好。”洛川笑道:“殿下还说要给我去寻天山雪莲。”
潇月池那边是有一株天山雪莲,不过那东西不在京师城,而在北方的一处庄子里,运过来的话需要一些时日。
听到这里,萧朔就放心了。
洛川端起石桌上的茶碗轻抿一口,问,“听说哥哥去永宁公府了?”
“是啊,君闻去翰林院了,要明早才能回来。”
洛川眼睫下垂,遮住眸中神色,“哥哥就不嫉妒吗?同样都是天之骄子,陆哥哥此后仕途坦荡,位极人臣,哥哥却只是继承爵位当个无权无势的小侯爷。”
萧朔笑哈哈道:“兄弟富贵,就是我富贵!”说完,萧朔捞起那块放在石桌上的石头就要起身,突然,他似是想起什么,转身看向坐在那里的洛川,“对了,君闻跟我提过什么迷路林,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件事?”
洛川面色一僵。
“不是什么大事……”
“哦。”萧朔转身去了,他走出洛川的院子,脸上笑容缓慢收敛起来,手中的石头越攥越紧.
萧朔又回到了永宁公府,彼时,苏邀月正在享受萧朔送来的鹿肉。
果然是野生鹿啊。
真香。
鹿肉被切成一块一块,薄薄地贴在烤肉架子上,下面用的是无烟碳,旁边的桌子上摆了十几个香料小碟子。
黄梅蹲在苏邀月身边,馋得直流口水。
“小侯爷,我家公子不在。”院子门口传来长泉的声音。
苏邀月扭头,看到去而复返的萧朔,朝长泉招招手,表示让人进来。
长泉这才放行。
萧朔知道,长泉从小跟在陆枕身边,只听陆枕一个人的话。
可现在,他还听这个女人的话。
萧朔大跨步走到苏邀月面前,然后摊开手,掌心里赫然就是那块心形石头。
“苏邀月,你到底想提醒我什么?”
小娘子翻动着手里的鹿肉,吩咐黄梅去温一壶酒来。
黄梅看一眼萧朔,起身去了。
萧朔看一眼黄梅的位置,正欲坐下,就听小娘子道:“男女授受不亲,小侯爷。”
萧朔:……
萧朔只能继续站着。
“你怕我嫉妒君闻,才在今日给我看那个箱子?”
箱子里面装的都是萧朔和陆枕小时候一起玩的东西,装的是回忆,是情分。
“那你就看错我了,我不会嫉妒君闻。”说完,萧朔突然一顿,他想到方才洛川说的话。
如果是从前,他或许并不会上心,可经过苏邀月这么一提醒,他生出了一股奇怪的心思。
就好像……洛川是故意说那些话来给他听的。
“迷路林那件事,是怎么回事?”
猜忌和疑惑的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掩盖不住。
苏邀月懒洋洋道:“洛川冒领我的功劳,骗陆枕她是他救命恩人这件事?”
“不可能,洛川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萧朔下意识否认。
“说了你又不信。”
那边,黄梅将温好的酒拿过来了,苏邀月端起那酒杯轻抿一口气。
唔,好难喝。
苏邀月把酒吐回去,重新装回酒壶里,然后把酒壶递给萧朔道:“这壶酒送给小侯爷吧,慢走。”
萧朔:…….
萧朔走了,苏邀月看着面前刚刚烤好的鹿肉,喷香扑鼻。
她也不是要救萧朔,只是不愿意萧朔作为陆枕的兄弟却偏偏成为他的死对头。
按照剧情,萧朔后期会跟三皇子握手言和。
可陆枕已经脱离了原本的剧情轨迹,以第一名状元的身份入仕,也颇受皇帝喜爱。
没改变的一点是,他依旧跟三皇子结仇了,而随着陆枕在官场地位的提高,这个矛盾一定会越来越强,那么作为跟潇月池握手言和的萧朔,一定会跟陆枕走向不同的路。
到时候,兄弟相残,陆枕那个狗男人喜欢装逼,表面可能没什么,但心里应该也会有一点难过吧?
苏邀月想起自己那个便宜弟弟。
小时候真的很可爱,会牵着她的手叫姐姐,还会偷偷把幼稚园内好吃的小甜品带回来给她,跟她说,“连妈妈都没有,只给姐姐。”
可后来有一天,她的乖弟弟突然就变了。
不再黏她,只会打她,说她是坏人,抢走了他的爸爸。
可明明,被抢走爸爸的人是她。
苏邀月吸了吸鼻子,招呼黄梅和长泉一起过来吃鹿肉,吃得差不多了,苏邀月吩咐长泉把剩下的鹿肉打包给陆枕送过去。
“公子这么辛苦,当然要给公子吃点好的呀。”
长泉:……
长泉拎着食盒把鹿肉送到翰林院。
翰林院内,大家都在加班,鹿肉的香气扑鼻而来。
众人忍不住用力吸了一大口气,然后使劲吞咽口水。
“公子,苏娘子让我替您送过来的,说体恤您公务辛苦。”
长泉心虚至极,不敢抬头。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陆枕夹起一块鹿肉放进嘴里。
长泉赶忙道:“是苏娘子亲自烤的。”
“难为她有心了。”说完,陆枕矜持地放下筷子,然后朝坐在自己身边的同僚道:“自家小娘子做的。”
同僚:……
49 ? 第 49 章 ◇
◎你们在干什么?◎
萧朔回到定远侯府, 心里还想着苏邀月跟他说的迷路林之事。
到底是苏邀月在说谎,还是……洛川在说谎?
萧朔决定亲自去问问。
“迷路林的事情?”洛川定定盯着萧朔,“可是苏邀月跟哥哥说了什么?”洛川惨然一笑, 双眸蓄着眼泪看向萧朔,“哥哥也宁愿相信外人, 却不相信自己的妹妹吗?”
【迷路林内, 洛川对陆枕有救命之恩,就是因为这份恩情, 所以两人才得以结缘。】
脑中突然冒出这么一段话来,萧朔神色一怔, 然后机械般地点头,“相信你。”
洛川露出欣慰的笑, “还是哥哥最好。”
他, 他疯了?
萧朔从洛川的院子里出来, 站在水池边使劲晃着自己的脑袋。
路过的家仆看到这个模样的萧朔,以为自家这位小侯爷又喝醉酒了。
可走近之后, 并未闻到酒味。
“小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萧朔扭头看向那家仆,神色怔怔,“我脑子坏了。”
家仆:……这么多年,您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哪能呢,小侯爷能英明神武, 整个京师城内谁能比得上您呀?您昨儿不还猎了一头鹿吗?”
嗯,可能是喝了假酒。
萧朔随手扔给那家仆一两银子打赏。
家仆喜滋滋地走了。
萧朔回到自己的院子,从床底下搬出来一坛酒, 喝了半坛子之后, 踉跄着站起来, 决定再去试试。
他转身又回到洛川的院子里。
现在大概是凌晨一两点的样子,正是人类最困倦的时候。洛川本来身体就不好,硬撑着招呼了萧朔一次,正要睡了,不想她这位哥哥又回来了。
“怎么了,哥哥?”洛川只好再重新穿戴好衣物出门去,如此一番折腾,面色更白。
“就是,我想再问问你,迷路林的事。”
洛川蹙眉,眸中露出不耐之色。可很快,她就变成了一副悲切表情,“哥哥还是不相信我?”
【迷路林内,洛川对陆枕有救命之恩,就是因为这份恩情,所以两人才得以结缘。】
萧朔听清楚了,他呐呐道:“相信。”
然后转身出去了。
洛川轻轻吐出一口气,她这位哥哥还是很好利用的。
洛川走到木施边,刚刚褪下身上的外衫,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谁?”
“我。”
洛川:……
又是萧朔。
男人又回来了。
洛川只得再穿上衣物,然后走回来开门。
晚间风大,洛川折腾地身上浮出一层薄汗,被风一吹,更觉得头晕脑胀。
“我想问问关于迷路林的事。”
洛川:……
“哥哥你是不是喝酒了?”
萧朔点头,“喝了一点。”
洛川深吸一口气,努力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道:“我知道哥哥是关心我,迷路林的事情我已经不怪苏邀月了。毕竟她出身如此,为了自己谋取利益也是正常的。”
“好。”萧朔点头,转身走出几步,然后又猛地回头。
洛川就站在那里盯着他看。
萧朔朝她点点头,终于转身走了。
完了,他疯了.
三更半夜,萧朔一人在京师城内策马,然后钻进了烟花柳巷内。
他该去喝点真酒了。
萧朔在花街里喝了三个时辰,一直到早上六点,才懵懵懂懂的起身,然后准备回定远侯府,不想曲曲绕绕,自己竟然走到了永宁公府门口。
萧朔望着永宁公府的角门,抬脚踹了上去。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和身体里好像住进了另外一个人,他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一样,跟着那道声音拨一下,动一下。
“开门,开门!”
看守角门的人听到声响,赶紧跑过去开门,就见萧朔摇摇晃晃的推开他往里面去,一边走,一边撞墙,一边大喊,“君闻呢?我找君闻!君闻呢!我的君闻呢……嗝……”
萧朔打了一个奇臭无比的酒嗝,看门的拦不住,赶紧叫人过来,一起把萧朔架到了一旁的花厅里去。
“小侯爷,您自己坐好,奴才去给您端一碗解酒汤来。”管家将萧朔安安稳稳地放到太师椅上,然后转身出去给萧朔拿解酒汤。
管家走后,萧朔迷迷糊糊的起身,左右看看,嘟囔一句,“君闻不在这……我去找他……”
等管家端着解酒汤过来,只见大厅里哪里还有萧朔的身影.
苏邀月昨天晚上吃多了鹿肉,肚子饱腹感极强。绕着小院子跑了一圈之后又跳了十几个绳,然后又扭曲着身体做了三分钟瑜伽,最后选择放弃。
明天再美丽吧。
能用钱堆出来的美丽都不是事。
苏邀月大概是凌晨一点的时候睡的,现在是早点六点多,才睡了五个小时,苏邀月就被人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床帐外面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型高大挺拔,穿了件深蓝色的袍子,隐隐还有一股臭臭的酒味涌来。
苏邀月嫌弃的用被褥盖住鼻子,然后又想着陆枕什么时候有宝蓝色的衣裳了。
“君闻,君闻……”
苏邀月闭着眼睛睡了一会儿,她以为很久,可实际大概只有一两分钟,然后她听到一道声音,第一反应是为什么陆枕的嗓子变得这么粗?
然后猛地一下惊醒,站在自己床边的根本就不是陆枕。
苏邀月一下坐起来,就见萧朔站在床帐前,抱着那件陆枕挂在木施上的衣服,一边蹭,一边喊,“君闻,君闻……”
苏邀月:……变态啊你!
“还给我!”小娘子猛地一下起身,一把扯过陆枕的衣服抱进怀里。
咦,太恶心了!好臭的酒味!
“你干什么?把君闻还给我!”萧朔伸手去抢.
陆枕从翰林院出来的时候大概是六点,长泉已经架着马车在外面等着他了。
陆枕伸手揉了揉眉心,脸上能看到明显的疲惫之色。
可不是嘛,从来不爆肝的自律型老头作息男二突然进入了高速运转996工作单位,怎么可能不累。
陆枕上了马车之后走到马车里间,里头置着毛巾和脸盆,还有漱口用的茶水和盐。
陆枕收拾完自己,脸上那股熬夜的疲惫感终于消失。
很快就到了永宁公府,马车驶入角门,陆枕在院子前下马车,路过甬道的时候脚下踩到一块东西,他低头将其捡起来,这是一块心形的鹅卵石。
“这好像是昨日小侯爷拿过来送给苏娘子的。”长泉觉得这石头眼熟,恍惚间想起这事。
陆枕眸色微动,他下意识握紧这块鹅卵石,然后抬脚往屋内去。
屋子里的战争已经进行到白热化状态。
萧朔喝了酒,行动迟缓,像只老年丧尸。
苏邀月仗着自己年轻灵活,对着萧朔猛踹,然后一不小心,踩到地上陆枕的衣物,连带着萧朔,两人纷纷倒在了床铺上。
厚实的床帐笼罩下来,苏邀月压在萧朔身上,扑鼻就是一股酒臭味。
“呕……”
陆枕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小娘子身穿亵衣,跟身形高大的男人倒在一起,两人手上还各自拽着半截衣服。
看姿势,是暧昧的。
可如果换一个方向看,就能看到苏邀月干呕的脸。
陆枕抬手,手里的鹅卵石朝前砸过去,精准地砸到萧朔脸上。
“咚”的一声,萧朔额头迅速浮起一大块青肿痕迹。他睁大眼,定定盯着帐子顶部的青色绣纹,依稀记起,在苏邀月没有来之前,他时常喝醉了之后往陆枕这里跑。
两个人躺在一起,睡觉。
苏邀月感觉到身后来人了,她扭头一看,发现竟是陆枕。
等一下,陆枕喜欢男人,萧朔正好又是个男人,刚才萧朔还抱着陆枕的衣服像个变态一样不放,难不成……他们两个竟然互相暗恋?
隔着一层床帐,苏邀月看不清陆枕的脸。
她只能看到他逐渐逼近的身影。
“你们在干什么?”男人冷着嗓子,带着春日的阴寒晨露。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像还挺喜欢这个情节的,我改了一下放上来。
小枕头:你狡辩吧。
苏作精:虽然我跟别人躺在了一张床上,但我爱的还是公子。
50 ? 第 50 章 ◇
◎希望你好好做人◎
萧朔被一盆水泼醒, 他湿漉漉地坐在院子里。
苏邀月坐在萧朔对面,陆枕坐在两人中间。
小娘子委屈地伸手,还没碰到陆枕的袖子, 就被男人清冷阴沉的眼神吓退。
“是我喝醉酒,误闯了你的屋子。”萧朔低着大脑袋, 额头那块已经肿起来一个包, 让人想狠狠地按下去。
“不过君闻,我来找你是有一件大事……”
陆枕将手里的鹅卵石放到石桌上, 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萧朔,“这个怎么解释。”
“君闻, 你忘记了吗?”
苏邀月偷偷竖起耳朵。
陆枕终于转头看向他,只是那双漆黑的眸中沉浸着的是阴鸷的冷感。
“就, 我们小时候的……东西啊……”在陆枕这样的视线中, 萧朔的声音越来越低。
陆枕抬手, 握住萧朔置在石桌上的手。
【君闻怎么连我们小时候的石头都认不出来了?还有苏邀月这样的女人,送给我都不要好吗?】
陆枕抽回手, 转头看向苏邀月。
小娘子正在无聊地观察自己的指甲。
“月儿怎么说?”陆枕的声音似有温柔许多,可这份温柔里渗着一股瘆人的审问。
苏邀月微微抬首朝男人看去。
陆枕抬手,指尖停顿在苏邀月额头三寸处,然后他突然收回手,“只要月儿说,我就相信。”
“他突然闯进来要抢公子的衣裳, 我不想给他,就打起来了,然后两个人踩到衣裳, 就摔在一起了。”
如此苍白无力的解释, 就连长泉都不相信。
就这好比丈夫下班回家, 看到自己的老婆跟兄弟躺在一张床上,老婆说,“我们只是不小心摔在一起了。”
“我……”萧朔沉吟半响,看到陆枕身上穿的官服,觉得自己跟文化人陆枕的差距越来越大,必须补救一下,因此,他选择了一个文绉绉的说法,“脑子里好像有点恙。”
苏邀月:……
陆枕:……
“君闻,我想单独跟你说。”萧朔将信任的眼神投向陆枕。
陆枕起身,跟萧朔一起进了屋子。
切,还有小秘密不让人知道呢。
苏邀月不屑的娇哼一声,然后在屋门被关上的瞬间立刻起身躲到窗户下面偷听。
这份不容于世界的爱情啊,到底该怎么收场呢?
“君闻,我的脑子好像坏了。”
哦,满脑子都是你。
“满脑子都是一段奇怪的话。”
苏邀月还没听清楚,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长泉恭恭敬敬道:“苏娘子,这边请坐。”
苏邀月:…….
屋内,萧朔抓着自己的脑袋,濒临崩溃,“那段声音就像是嵌在我的脑子里一样,控制着我的思想,”顿了顿,萧朔说出了那件奇怪的事。
“你说,洛川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魔力?”
陆枕看着站在自己身侧,满脸焦灼的友人,朝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萧朔犹豫半响,握住了陆枕的手。
那段话,传递进陆枕的脑中。
陆枕缓慢开口道:“你的脑子没有坏。”
“那是怎么回事?”
陆枕抽回手,简单的给萧朔介绍了一下他理解的这个世界。
“不,不会吧?”萧朔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来。
“我相信,像你一样觉醒的人会越来越多。”陆枕面向苏邀月的梳妆镜而站,他立在那里,如挺拔的松柏,更似青翠无垢的竹。
“萧朔,离开洛川,能走多远走多远。”
“为什么?”
“你相信我吗?”陆枕转身看向萧朔。
萧朔定定看着陆枕,然后点头道:“相信。”.
萧朔从屋子里出来,他看一眼撑着下颌坐在那里的苏邀月。
阳光下,少女正在打哈欠。
那张脸瓷白细腻,宛如春日阳光,她细细的眉头被稍微延长一点,勾勒出漂亮的柳叶眉。
温婉如从画中走出来的南方少女,浑身透着一股慵懒娇作感。
萧朔朝苏邀月走过来。
苏邀月下意识挺直背脊。
“对不住,从前误会你了。”
苏邀月不知道陆枕跟萧朔在里面谈论了什么,她上下打量站在自己跟前的男人,浑身都湿漉漉的,像是刚刚从雨水里被捞出来的狼狗。
“那你跪下给我道歉。”
萧朔:……
萧朔突然撩起袍子,然后就朝着苏邀月跪下了。
苏邀月没想到萧朔真跪。
吃错药了?
脑子真坏了?
小娘子一下站起来,显然是被吓到了。
“算,算了。”
萧朔跪完,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近日里暴雨肆虐,路途难行,听说还有路塌方了,正巧就在驿站不远处,因此,那株天山雪莲现在正被困在驿站之中无法配送。
天山雪莲的保质期很短,就跟鲜花一样。虽然中途会换水、换冰,但时间久了肯定会枯萎坏死。
按照剧情,那个时候三皇子是在早春的时候将天山雪莲给运过来的,早春时节天气寒凉,自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萧朔一人三马,换着骑了三天三夜,遇到塌方,就背着马徒手爬过去,这种强悍的精神力,让路过的人纷纷忍不住停下来驻足观望。
如果这个时候有手机,这位强悍的背马人一定能冲上热搜第一。
终于,七日之后,萧朔顶着暴雨拿到了天山雪莲,然后返程。
又花费七日,萧朔差人将天山雪莲送到洛川手里。
彼时,洛川正坐在屋内跟王氏说话。
洛川和萧袅袅年纪都差不多了,王氏正在替她们物色对象。
听说今年那些新考上的进士都不错,王氏都挑了出来,送过来给洛川看看。
洛川随意翻了翻手里的画像,根本就一点都不感兴趣。
心中装着陆枕这样风姿翩然的人物,还遇到了像三皇子这般权势滔天的男子,洛川的心里哪里还容得下这些庸俗之人。
可她依旧问道:“母亲去找过姐姐了吗?”
王氏道:“找过了,她说随便我安排。”
洛川脸上笑容微僵。
果然,又是先去了萧袅袅那里,然后才来她这里。
她就只配要萧袅袅剩下的东西!
“夫人。”外面有一个小厮奔进来,将手里的水晶盒子送到洛川面前。
“这是什么?”
白玉色的水晶盒子,上面还带着冰凉的水汽。
小厮将其打开,里面是碎冰块,碎冰块中间置着一朵厚瓣的玉色花朵。
“这里还有一封信。”
小厮将手里的信递给洛川。
洛川伸手接过,拆开,居然是萧朔写给她的。
“洛川亲启,这株天山雪莲我花费十四日,跑死六匹马,其中包括我最钟爱的汗血宝马,以此十四日风雨兼程,感恩当日替我挡鞭之恩。”
这是什么意思?
还恩情?
洛川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
她看到这纸后面似乎还有什么话。
洛川翻过去。
“另外,希望你好好做人。”
洛川下意识将纸团起来,王氏没看到后面的话,只看到前面的话。
萧朔这番话,隐隐带着撇清关系的决绝之意。
“这是天山雪莲?听说要烂在驿站了,没想到居然被我儿带回来了,哎呦,天爷保佑,洛川你的病有治了。对了,我儿怎么样了?我去看看他。”
王氏留下洛川,兴高采烈的出去找萧朔了。
萧朔早已骑着马出门去寻老侯爷了。
老侯爷一年到头基本都在军营,此刻正在练兵。
他看到萧朔骑着骏马而来,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胡子拉碴。
“爷爷!”萧朔高喊一声,“我要去从军!”.
萧朔独自一人去为洛川将那株天山雪莲取回,错过了三皇子的狩猎聚会,也躲过了那场有意为他设下的局。
取完天山雪莲回来之后,萧朔差小厮收拾好包袱,直接拎着就过来找到老侯爷说要参军去了。
老侯爷掌管京师五城兵马司,萧朔却不入五城兵马司。
他去的是边境。
从一个小兵做起。
大金时常骚扰大周边境,近几年大周自然灾害连连,大金越发嚣张。
听说已经打过几次小型战事了。
“爷爷放心,我给你争个功名回来。”
老侯爷虽然年纪大,但老当益壮,一顿能吃三碗饭,也能将萧朔抽得皮开肉绽。
他原本以为萧朔在说笑,可他居然连行李都收拾好了。
“爷爷,我知道圣人忌惮咱们。咱们一味后退是不行的,只能继续前进。”君闻说的对,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要变得强大,强大到圣人无法撼动,保护定远侯府。
老侯爷看着这个醉生梦死了好几年的孙子,冷哼一声,“你终于被我抽醒了。”
萧朔道:“您这话就不对了,是我自己醒的。”
一句话,将老侯爷的棍棒教育功劳完全带过。
老侯爷:……
“你父亲和母亲呢?你祖母那边呢?都告诉他们了吗?”
“没,告诉他们就舍不得让我走了。爷爷你说过,男儿志在四方,从前是我胆小,我从马上摔下来之后就变成了缩头乌龟,可我看到君闻那样往前走,我……有点羡慕。”
老侯爷看向眼前的萧朔,最终朝他点点头,“出息了就回来,不出息就偷偷的回来。”
萧朔:…….
苏邀月很好奇,那天陆枕到底跟萧朔说了什么,为什么他突然就出城去参军了?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参军确实是一条路。
可萧朔是小侯爷,让老侯爷随便在五城兵马司里面随便给他安排一个职位不是就好了吗?
“老侯爷年纪大了,五城兵马司已经不是从前的五城兵马司了。等老侯爷去了,定远侯府就将不复存在,从前的旧事都会被清算。”
苏邀月记得,陆枕嘴里的旧事就是那些夺帝之类的阴谋。
一般就是杀功臣,杀老臣之类的。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不对,我听到萧朔说他脑子坏了,你让他……离洛川远点。”
陆枕觉得近日里,这小娘子大概是核桃吃多了。
有些聪明。
“我们去送送萧朔吧。”陆枕选择转移话题.
虽然萧朔是悄悄出城的,但他还是希望陆枕能过来送他,并且带上他叮嘱的礼物,一幅辟邪图。
萧朔骑在马上,小心翼翼的将辟邪图藏好,然后朝陆枕挥手告别。
男人微微颔首,风清玉骨。
萧朔视线下移,看到一起跟过来的苏邀月,“我还是很看不惯你,我这么好的兄弟,怎么就看上你了?”
“哈,”小娘子斜睨他一眼,“可惜了,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
萧朔:……
萧朔终于走了,苏邀月扭头看向陆枕,等着他解释。
男人看一眼日头,问她,“想要蓬莱郡主那样的马车吗?”
苏邀月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连车轮子都镶满宝石的那种?”
“嗯。”
“那我还要挂宝石帘子。”
陆枕:……
“公子,你真爱我。”
“……买。”
51 ? 第 51 章 ◇
◎是真假千金◎
京师城内马车行。
古代版导购正在陪着苏邀月一起看车, 而陆枕应该是对这种镶满了宝石,挂满了粉红色帘子的马车没什么兴趣,正自己坐在一边喝茶, 时不时地盯着茶碗发发呆。
标准的陪女朋友逛街要了老命疯狂找沙发坐下的男朋友既视感。
苏邀月猜测,陆枕应该对萧朔的离去有几分伤心。
她几乎已经确定, 陆枕对她百依百顺, 就是为了让萧朔离开,结束这段不容于世的爱情, 现在萧朔走了,他就可以不装了?
这可不行!
他还没给她买镶满宝石的马车呢!.
老板卖马车, 也卖马。
前面是马车,后面是马厩。
苏邀月正在那里挑选马车, 一眼看到陆枕坐在那里安心喝茶跟个老头儿似的, 立刻就不爽了。
“公子, 你都不陪人家。”
陆枕:……
陆枕下意识怀疑坐在这里的不是他。
苏邀月走过去要扯陆枕的袖子,男人已经起身站起来, 然后站在她三步远处指着其中一辆马车道:“就这个吧。”
“这个上面雕刻的花纹我不喜欢。”
“那这个呢?”
“它上面镶嵌的宝石太少了!”
“这个呢?”
“太矮了。”
“这个?”
“太小。”
……
幸好,老板出现了,作为老板肯定是有几把刷子的。
“不知这位娘子要什么样子的马车啊?”
“我要镶满宝石的。”
老板赶紧让伙计把自己店里的镇店之宝取了出来,陆枕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去,然后就听到那边似乎吵起来了。
男人拧眉, 走过去,就见小娘子气红了脸。
“怎么了?”陆枕那双黑眸落到老板身上,分明是位看起来儒雅至极的书生男子, 可当他冷下脸来后, 竟带上了几分上位者的迫人气势。
老板赶紧解释, “这位娘子说要镶满宝石的马车,我就给推荐了咱们店里镶嵌宝石最多的马车。”
陆枕顺着老板的手看了一眼。
嗯,没错,很多,都快看不清马车形状了。
“然后这位娘子嫌马车上宝石太多了。”
陆枕:……
男人沉吟半响,道:“你们马车上的宝石确实太多了。”
老板:……
诸如此类,十几辆车,都没有苏邀月满意的。
“按照规矩,像我们这样的公府,是不能用这样奢侈的马车的。”陆枕的手指抚过面前的宝石马车,“像蓬莱郡主那样的身份,才能用上那样的马车。”
苏邀月蹙眉,“那你怎么不给我争个郡主回来?”
陆枕:……
男人耐心解释,“郡主是郡王的女儿。”
“可惜了,你只是公爷的儿子。”
陆枕:……
就算他是郡王的儿子,他也不会坐这么宝光闪闪的马车。
没有买到心仪的马车,苏邀月很是不高兴,老板再次上前,说,“马厩内有新到的一匹汗血宝马,可比这些马车宝贵多了。”
苏邀月起了兴致。
跟老板去后头看马。
那是一匹通体血红的汗血宝马,四蹄带雪白的毛,号称雪踏飞燕。
“两位可知道定远侯府那位小侯爷骑的汗血宝马?”老板伸手抚了抚汗血宝马的后背,“它跟小侯爷那匹马可是同胞兄弟。”
哦,双胞胎啊。
“要了。”苏邀月连价钱都没问,大手一挥就要了,然后兴奋的跟陆枕道:“你看,它的毛好衬我的肤色,显得我皮肤好白。”
正要夸赞宝马日行千里的老板:……
苏邀月本来就白,现在靠在这汗血宝马身边,更是被衬托的极其显白,整个人都在发光。
“嗯,好看。”陆枕轻轻吐出一口气。
心想今天这街大概是逛完了吧?
没有。
苏邀月买了一匹汗血宝马,怎么还得再搭配一套马鞍、马鞭、并新做一套骑装吧?
“马鞍我要镶宝石的。”苏邀月坐在马车上,让长泉赶着马车带她去附近最大的马鞍店。
“苏娘子,马鞍镶宝石的话,坐上去可能会不太舒服吧?”长泉没忍住,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苏邀月美目一瞪,“你懂什么?我要的是舒服吗?我要的是好看!”
长泉:……
苏邀月继续道:“马鞭我也要镶宝石的,不能是那种碎的,我要整颗的,大的,从头镶到尾,让别人一眼就看到。”
陆枕:……
“这样别人才知道公子有多爱我。”
宝石有多大,公子的爱就有多大。
陆枕,“……买。”
苏邀月还想着要再买一套骑装,正巧路过一家成衣店铺,她让长泉停下,然后赶紧踩着墩子下了马车进入店铺。
店铺里有女子衣裳和男子衣裳,分别隔开两个区域。
女子区域这边正有人逛着。
“小姐,奴婢瞧着这衣裳不错。”
“嗯,太贵了。”
说话的少女身上衣料不差,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丫鬟噘嘴道:“还不是您非要将自己攒了那么多年的银子都塞到小侯爷的包袱里,小侯爷哪里会没银子花嘛。”
“他身边没攒银子,都花了。”
奴婢噘嘴,“那也给太多了。”
萧袅袅道:“对于侯府给我的养育之恩来说,很少。”顿了顿,萧袅袅继续道:“还记得我们住在苏州的时候,哥哥每年过节都会送礼过来吗?”
奴婢点头,“记得。”
虽然说萧袅袅跟萧朔不熟,但她也不是白眼狼。
定远侯府的情,她都会还的。
就算现在侯府要她离开,她也会立刻离开。
毕竟洛川才是侯府真正的女儿。
现在她还待在侯府,可能就是为了还之前的这些恩情吧。
这就是为什么,对于洛川那些明显的小嫉妒,萧袅袅无动于衷的原因。
按照原文,这是一本以真假千金为主线的古代言情小说,大半本都在讲述洛川如何和萧袅袅争宠。
萧袅袅作为反派女二,疯狂被女主洛川打脸,被抢走亲爱的哥哥,父母、长辈、男人,最后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不过因为苏邀月的原因,所以萧袅袅并未走上那条畸形之路。
在原书中,虽然萧袅袅是个恶毒女二,但她对萧朔、对养父母都是有亲厚感情的。
正是因为这些感情被洛川在一夜之间全部抢走了,所以她才会走上反派之路。
现在,萧袅袅似乎还没有走上反派的道路,并且对萧朔这个远走边关,似乎还不是很熟悉的哥哥十分关心。
“这位小姐,您要挑什么款式的衣裳?呃……您这马是不能带进……”
“给我的马挑衣裳,要镶满宝石的那种。”
“您里面请。”店员立刻改变态度,十万分恭谨的将苏邀月请了进来。
萧袅袅:……
如果萧袅袅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新科状元的小通房?不对,现在应该叫姨娘了。
听说那日里,风靡京师城的新科状元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给自己的小姨娘剥虾。
此事不仅轰动京师,还传到了大周的每个角落。
虽然版本可能不一样了,但起到的效果还是差不多的。
他们都对这位姨娘产生了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倾国倾城之貌,才能让如此优秀的公府世子对其好到这般程度,这到底是天生的恋爱脑,还是后天的PUA。
甚至有京师闺秀跪请苏邀月写书,说她们一定跪着看。
不过……不能人道不能人道不能人道。
萧袅袅明白这位姨娘为何如此受宠了。
萧袅袅嘟囔一句,“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身边的丫鬟羡慕道:“是啊。”
萧袅袅:……
今日生意似乎不错,突然,店铺门口又传来一道声音问伙计,“请问你们这里有男子的衣衫吗?”
苏邀月正牵着马往贵宾室去,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扭头一看,居然是洛川和王氏。
自从用了天山雪莲之后,洛川的身体明显好转,都能跟王氏一起出来吹风遛弯了。
很久之前洛川就发现一件事,在遇到顾深栖之后,她所接触的人之中,几乎所有的男性都会对她产生兴趣,会帮助她,可怜她,在危急的时候救助她。
当时洛川为什么会去替萧朔挨那一鞭子?
其实当时洛川看到老侯爷那么抽萧朔,她也被吓到了,恨不能立刻逃跑,可就在那个时候,她听到了一道声音,让她冲上去,挡一鞭子。
洛川照做了。
洛川是故意替萧朔挨那一鞭子的,她知道,虽然她是王氏的亲生女儿,但毕竟十几年没见,她又在那样的一个地方当过瘦马,必然会在定远侯府内受到排挤。
而萧朔是定远侯府里面的小侯爷,只要有他护着她,她在定远侯府内就不会难过。
果然,自从替萧朔挨了那一鞭子之后,侯府内众人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从前对她冷嘲热讽,现在都对她客客气气。
这是她最信奉的神的指引。
果然,神给了她最好的馈赠。
可萧朔一走,那些丫鬟和婆子们也听到一些风声,说萧朔跟她似乎关系不太好,萧朔是被她气走的。
洛川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是心慌的。
因为萧朔的走确实跟她有点关系。
洛川知道,自己不能失去萧朔这个保护伞,不然她在定远侯府之内难以立足。
侯爷不管事,王氏偏袒萧袅袅,只有萧朔对她好,她不能失去这个哥哥的。
今日,洛川买了很多东西给萧朔,还在努力诉说着对萧朔的想念和关心,这让王氏心中大为感动,然后又想到只知道躲在屋子里看书的萧袅袅,顿时生出几分厌烦来。
果然还是血缘关系最坚固。
虽然十几年没见,但洛川和萧朔的关系却是有目共睹的最好。
她家洛川还给萧朔挡了一鞭子呢。
洛川是故意带王氏来这家店的,因为她听说萧袅袅正在给自己添置春衣。
她是来给萧朔买衣裳的,萧袅袅是给自己买的,如此对比,高下立现。
52 ? 第 52 章 ◇
◎一匹要镶满宝石衣服的马◎
苏邀月跟陆枕坐在后面的贵宾室里, 隔着一层薄薄的珠帘能看到外面的场景。
而因为这个贵宾室较为隐蔽,所以外面的人一般不会注意到这个地方。
“原来姐姐也在这里。”洛川上前一步,一副看到萧袅袅很高兴的样子。
萧袅袅跟这位突然出现的真千金关系并不好, 甚至有时,只要看到洛川, 她就会从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愤怒感, 想将她逐出侯府,重新夺回所有人的爱。
萧袅袅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情绪感到恐惧, 因此,她总是避免跟洛川见面。
幸好, 洛川因为身子弱,所以时常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她也因为身子弱(实际是宅), 所以也不怎么出门, 直到今日,春日来临, 萧袅袅才领着丫鬟出来逛逛,没想到居然碰到了王氏和洛川。
从前王氏也会跟她出来逛街,可自从洛川来了之后,王氏就再也没有跟她出来过了。
萧袅袅虽然心中有些伤心,但她明白,王氏是想补偿洛川这个十几年都流落在外的妹妹, 因此,她表示理解。
“听说上了新款式的衣裳,我过来看看。”萧袅袅不冷不淡, 温柔端庄, 将大家闺秀的模样做足了。
看到这副模样的萧袅袅, 洛川却只觉得嫉妒。
分明她才应该是那个锦衣玉食的人,可萧袅袅却占了她这么久的荣华富贵,还装腔作势不愿离开,定远侯府本来就不是她的家,她就该跟自己的亲生父母回去住。
洛川忍住心中的愤怒,摆出一副温柔模样跟萧袅袅道:“我跟母亲出来给哥哥挑衣裳,听说边关可比这里冷多了。”
“嗯。”萧袅袅点头,没有什么话。
其实她也想到了这点,今日除了来给自己添置衣物,也给萧朔添了一套,已经打包好了,现在正在柜台里放着。
可萧袅袅不是那种邀功的人,她就算是给萧朔寄东西,也只会把东西塞进大部队里,而不会特意说这东西是自己给他寄的。
“还是我们洛川乖,知道心疼哥哥,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王氏叹息一声,这话明显是在点萧袅袅。
萧袅袅颤了颤眼睫,没有说话。
她跟萧朔确实没有血缘关系,有了这层关系,就算她做再多,也会被别人当作别有心机,是她在拼命讨好定远侯府一堆人,只是为了让她自己这个冒牌的侯女待在侯府。
贵宾室距离萧袅袅一等人说话的地方不远,再加上店里安静,因此,苏邀月能很清楚的听到他们三人的对话。
原本这种事情苏邀月是不会管的,可她就是看不惯洛川。
苏邀月抬手招呼来一个伙计,对着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又扔给他一点银子,那伙计点头出来了,笑盈盈的上去招呼,“请问两位要看点什么?”
洛川率先道:“要给我哥哥买衣裳。”
“请问是什么尺寸呢?”
洛川一愣。
她不知道。
王氏道:“身高八尺。”然后又报了一点细致的数据。
作为一个慈爱的母亲,王氏对萧朔的母爱可一点都不少。虽然萧朔不成器,但王氏却依旧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因此,王氏总是事无巨细的照顾着自己的儿子,小到一份鞋垫都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这样,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萧朔的衣衫尺寸呢?真是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
那伙计一愣,“倒是跟这位小姐刚才说的尺寸一模一样呢,这样的尺寸咱们店里难找,只剩下最后一件被这位小姐买走了。”
王氏和洛川同时看向萧袅袅。
洛川还没察觉出不对,只惊愕道:“姐姐,你买男人的衣裳做什么?”
萧袅袅下意识蹙眉。
她身边的丫鬟立刻开口替萧袅袅声辩道:“当然是买给小侯爷的了,洛川小姐可不要胡言乱语坏了我家小姐名声。”
洛川被一个丫鬟抢了嘴,登时气血上涌。
一个丫鬟也敢这么跟她说话!她配吗?
“如霜,别说了。”萧袅袅抬手制止。
如霜委屈的站到萧袅袅身后。
那伙计笑了笑,“原来竟是一家人。”
王氏没想到萧袅袅居然已经替萧朔买好了,并且连尺寸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此一对比,她身边什么都不知道的洛川倒是显得没那么贴心了。
“是啊,两个都是我女儿,都是心疼她们哥哥的。”王氏伸手拉住萧袅袅的手,“袅袅在看春装?今年事情多,母亲都忘记要给你们添置春装了。正巧今日碰到,一起订下了吧。”
“我带了银子的,不劳烦母亲破费。”萧袅袅道。
如霜气得跺脚,嘴快忍不住,“小姐的银子不是都给小侯爷送去了吗?”
“如霜。”萧袅袅的声音严厉了些。
王氏一愣,她并不知道这件事。
如霜就是见不得自家小姐这么委屈,分明什么事情都做了,却因为并非亲生血脉,所以只得遮遮掩掩。
这份血缘关系就这么重要吗?养了十几年的感情,能这样说散就散了吗?
知道洛川是亲生女儿,而萧袅袅只是假千金的人很少,如霜是知道真相的人其中之一。
因为她从小就跟在萧袅袅身边,情同姐妹,所以当萧袅袅在夜幕中躲在被褥里偷偷哭泣的时候,如霜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突然冒出来的养女,王氏对萧袅袅态度的转变。
如霜几次询问,萧袅袅终于将这件事说了出来,还让如霜早点去找个出路,别在她这里耗着了,她迟早是要离开定远侯府的。
如霜却说怎么都不肯走,只愿意待在萧袅袅身边。
萧袅袅的委屈,如霜都看在眼里。
从前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姐,一下子从云端坠入泥里,可天生的教养让萧袅袅保持住了那份端庄美丽,她并未自怨自艾,也没有愤怒暴躁,她只是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独自消化着这份事实。
剥离是痛苦的。
尤其是情感的剥离。
萧袅袅屡次感受到内心里另外一道声音对她发出邀请,让她对洛川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可萧袅袅忍住了。
这道声音在面对洛川之时,变得越发清晰,几乎要影响到萧袅袅的神智。
因此,萧袅袅更加不愿意出门了。
就算出门,也特意避开洛川。
可即便如此,心中积聚起来的嫉妒依旧在累积,萧袅袅是个善于自我分析的人,她察觉到几丝古怪。
她虽有羡慕嫉妒恨的感情在,但她知道自己并不会做出什么突破底线的事情来。
可今日见到了洛川,这份嫉妒就疯狂滋长。
【你嫉妒死了她,凭什么你不是定远侯的女儿,凭什么你的荣华富贵,你的母亲,你的父亲,你的哥哥全部都站到了她那边?就连你喜欢的男人,都倾慕于她?】
【这些爱,原本都应该是你的,包括陆枕。】
萧袅袅一惊,她下意识左右四顾,却并未看到自己身边有人。
怎么回事?
好像有一道声音在她的脑中说话。
伴随着那道声音响起,萧袅袅心中那股嫉妒之情再次涌出。
她看着王氏跟洛川握在一起的手,微微抖了抖指尖。
王氏是她母亲,她羡慕洛川是正常的。
可陆枕……他不能人道啊!她根本就不喜欢他!
萧袅袅攥紧了王氏的手。
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碰到这种诡异的事情只觉得害怕,然后下意识寻求身边最亲近之人的帮助。
王氏注意到萧袅袅面色惨白,赶紧伸手把人抱住,然后才发现萧袅袅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瘦了那么大一圈。身上去年的旧春装挂在身上,竟大出那么多来。
“袅袅,你怎么了?”
“头晕。”
“快快快,车夫呢?把马车赶过来。”王氏赶紧跟如霜扶着萧袅袅上马车。
洛川站在原处,看着王氏着急的带萧袅袅回去,似乎早已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她。
马车走了,洛川留在原地。
王氏并非故意的,她只是一下子忘记了,还是萧袅袅回过神来提醒道:“洛川还没上来。”
王氏一愣,然后道:“她那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现在你最重要。”
萧袅袅强撑着坐起来,“母亲,我没事,你还是陪妹妹去吧。”
王氏看着萧袅袅惨白的脸,忍不住眼眶一红,“儿啊,你是不是在怪母亲?”
萧袅袅一愣,“母亲怎么这样说?我怎么会怪母亲呢?母亲将我养大,知道我并非自己亲生的之后也没有将我送回去,依旧认我当女儿,我怎么会怪母亲呢?”
王氏忍不住用帕子抹了抹眼泪,然后不住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母亲只是心疼你妹妹,她这么多年都在外面,你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
“我理解母亲。”萧袅袅伸手握住王氏的手。
一碗水是端不平的。
洛川是亲生的。
血缘关系总是天底下最稳固的关系.
除了之前养成的,有什么好东西先送给萧袅袅挑选的习惯之外,这是第一次,王氏在她跟萧袅袅之间选择了萧袅袅。
“小姐,这衣裳是您带回去,还是我们给您送到府上?”那边有伙计过来询问。
洛川注意到,刚才那伙计去了一趟贵宾室,出来后就说了那番话。
是萧袅袅故意的?还是那贵宾室里面有其他人在帮她?
洛川推开那伙计就要闯入贵宾室里,旁边的伙计赶紧上前拦人。
“小姐,这里是贵客休息室,您不能进去。”
“我只是想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伙计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就看到贵宾室内跑出来一头……马?
“呃……是一匹要镶满宝石衣服的马。”
洛川:……
53 ? 第 53 章 ◇
◎公子,抱我◎
等苏邀月装饰好陆枕给她买的那匹汗血宝马之后的第三天, 萧袅袅突然上门来了。
苏邀月在京师城内素来没什么姐妹,除了跟黄梅关系比较好之外,也没有什么另外的朋友。
而黄梅自认为自己身份低贱, 配不上苏邀月,因此虽然有时候跟她开开玩笑, 但始终认为自己只是一个丫鬟。
因此, 当萧袅袅上门来找苏邀月时,苏邀月还是挺震惊的。
虽然说她被陆枕宠爱的事情传遍了京师城, 但大家都抱着一种看热闹八卦的态度,甚至于对于她姨娘这个身份多少带了点看不起的意思。
当然, 苏邀月也不在意。
“娘子,这位侯府的小姐怎么会突然来找你的?”黄梅不解。
苏邀月摇头。
她不知道。
苏邀月住在陆枕的院子里不方便, 她将萧袅袅约到了小花园里。
正是春日午后, 苏邀月让人在青青草地上摆置了一块格子布, 然后放上糕点、水果、茶水,再摆上一个花瓶, 插上春日里的鲜花,再往侧边放一柄巨大的伞。
伞下是两张躺椅。
苏邀月穿着单薄的春日衫,身上穿了件薄薄的防晒服。当然是自己做的那种薄纱一般的黑色外罩,物理防晒永远的神。
萧袅袅被丫鬟引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位身穿长裙,外罩黑色长衫的少女躺在竹塌上。
那黑色的薄纱是丝质的, 滑溜溜地盖在少女的肩膀上,随着少女伸手去端茶水的时候顺着肩膀滑下来,露出那一截白到炫目的凝脂玉色肌肤。
阴暗的黑色, 在她身上竟显出几分纯稚的诱惑美感来。
“苏娘子?”萧袅袅轻声唤她。
苏邀月躺得正舒服, 懒怠起来, 便指了指身边的另外那张躺椅道:“坐。”
萧袅袅看一眼那躺椅,犹豫了一会儿后便提裙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比起苏邀月的随性,萧袅袅将一位大家闺秀的矜持展示的淋漓尽致。
她确实是坐在躺椅上的,只沾了一会儿臀部,然后腰背挺直,如果一定要用一个比较形象的场面形容的话,像幼稚园小盆友的排排坐。
“上次的事情,多谢苏娘子。”那日里,萧袅袅回去后,洛川借探病的由头又过来了,言语之间的试探和讽刺萧袅袅听得一清二楚。
“方才我在那成衣铺子外面好像看到永宁侯府的马车了。”
就是洛川的这句话,让萧袅袅知道,当日出手帮她的人居然是苏邀月。
萧袅袅与苏邀月没什么太大的交集,两人最近的一次交集就是在那春日宴上。
萧袅袅听闻了一点……陆枕的暗病。
她原本也觉得这位瘦马出身的姨娘实在是太嚣张跋扈了一些,可如今看来,她应该过得很苦吧?
“娘子。”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萧袅袅一扭头,看到一个丫鬟抱着一个人形东西走了过来。
那丫鬟人高马大,这身量比起男人都不遑多让。一开始,萧袅袅还以为她怀里抱的是个人,没想到走近之后发现居然是个假人。
此假人身上虽裹了白布,但却能很清楚的看到身体曲线。
萧袅袅从未看到过这样的东西,一时羞涩又好奇。
毕竟如此明显的曲线身段,可不是谁都敢做出来的。
这是苏邀月做的假人。
她最近正在尝试自己做点小东西,比如说内衣什么的。
假人的尺寸是按照她的尺寸做的。
苏邀月作为一个现代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羞耻的。
“怎么样?刚刚让人做出来的,你是第一个看到的。”
苏邀月兴奋的给萧袅袅展示自己的假人。
萧袅袅沉吟半响,没有说话,然后就见那边又奔过来一个丫鬟,将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穿到那假人身上,是苏邀月定做的骑装送来了。
按照苏邀月的要求,骑装上镶嵌了一千零一颗宝石,再搭配圆润柔软的珍珠,真珠光宝气。
萧袅袅:……
原本萧袅袅觉得苏邀月过的很惨,没想到……惨的是她。
“对了,我这里有西域送过来的葡萄酒,尝尝吗?”
“我不会喝酒。”萧袅袅婉拒。
苏邀月立刻道:“巧了,我也不会,主要是因为我端着酒杯的时候很好看!”
萧袅袅:……
大下午的,苏邀月和萧袅袅一人倒了一杯葡萄酒。
一开始,萧袅袅还比较矜持,一边推说自己不会喝酒,一边对装在水晶杯内的葡萄酒异常好奇,然后在苏邀月的催促下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酸甜浓郁的葡萄酒香充斥在鼻息间,令人迷醉。
萧袅袅不胜酒力,喝了一会儿之后就躺倒在了躺椅上。
她坨红着脸,没了那股子大家闺秀的假矜持,露出了一点真性情。
“有时候,我真嫉妒洛川。”萧袅袅眯起眼,整个人蜷缩着躲在伞下,“可我真心觉得,人家才是正经的千金小姐,我就是一个小偷。如果母亲要赶走我,我一定不会过多纠缠的。”
萧袅袅喝醉了,她拉着苏邀月口无遮拦。
可其实,她也是真的无人诉说,只是今日借着酒劲将自己心中的恐惧说出来罢了。
“那日里在成衣店,我听到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说话……”萧袅袅嘟嘟囔囔道:“她让我打洛川一巴掌,我觉得我一定是疯了……”萧袅袅苦笑。
苏邀月也喝得神魂颠倒,她跟着萧袅袅呢喃一句,“是啊,如果不是我,你是会打她一巴掌,然后你会被王氏打回去,这就是标准的打脸恶毒女配……”等一下,什么东西!
苏邀月被吓得,身上的酒顿时醒了一半。
小娘子坐起来,盯着萧袅袅看。
萧袅袅已经醉死过去了,整个人软倒在躺椅上。
苏邀月却被吓得酒醒了。
她曾经看到过一部小说。
里面的人物会被作者设定的剧情和框架阻碍,即使拥有自己的神智,却无法挣脱出来,只能成为作者舞台上面的傀儡。
难道,这本小说的剧情被她改到现在,已经像那本小说一样出现觉醒者了?
按照萧袅袅脑子里的声音剧情提醒,她该打洛川一巴掌,可萧袅袅却不愿意那么做。
这就是违背剧情而出现的觉醒者?
既然萧袅袅是觉醒者,那么陆枕呢?他觉醒了吗?
萧袅袅醉得不轻,苏邀月让黄梅把人扶进厢房内休息,便赶紧找来长泉问陆枕的行踪。
“公子还没从翰林院回来呢。”
对哦,陆枕开始996了。
作为贴心姨娘,苏邀月发现自己居然还没有亲自去给陆枕送过饭。
她兴致起来,立刻吩咐黄梅替她准备食材,她要给陆枕送一份爱心牛排.
今日,陆枕提前下班了,他从翰林院里出来,想起今日晨间出门的时候,小娘子趴在床铺上迷迷糊糊道:“要吃周记的樱桃煎。”
昨日晚上因为陆枕没有给她带小零嘴回去,所以小娘子气得晚上翻来覆去,闹得他也没有睡好。
今日无论如何都得要给她带一份回去了。
陆枕绕路去了一趟周记,替苏邀月带回了樱桃煎,马车刚刚进入角门,那边就有家仆来报,说有个定远侯府的小厮送来了一份礼,要陆枕亲自去接。
“什么礼?”
“听说是小侯爷送来的特产。”
吃的。
那小娘子估计会喜欢。
陆枕颔首,下了马车去寻那小厮,没想到一进花厅,却见站在那里的是女扮男装的洛川。
洛川穿着小厮衣服,看到陆枕过来,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
虽然洛川曾经有意让三皇子误会,导致陆枕差点丧命,但她心中清楚,她最爱的还是陆枕。
洛川听说了,陆枕拒绝了蓬莱郡主。
陆枕身边正妻的位置还空着。
洛川的心中又隐约升起一点希望。
她有神帮助她,她想重新赢回陆枕的心。
这是陆枕在意识到这个世界由神明控制,而洛川是神明偏爱的女主角后,第一次跟洛川再次相遇。
陆枕感受到身后汹涌而动的木偶线,在洛川朝他看过来的时候,那些木偶线像是受到了召唤,从四面八方积聚过来,犹如一张巨大而绵密的蜘蛛网,黏在他的肌肤上,贯穿他的骨肉。
“陆哥哥,”洛川见陆枕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心中希望更盛,她上前一步,娇羞道:“我想起来,还没跟新科状元说一声恭喜。”
【陆枕为了那株天山雪莲,没有参加春闱考核,原本按照他的实力,该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洛川很是自责,她觉得是自己耽误了陆枕的前途,可男人却跟她说,他的前途与她的性命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陆枕张嘴,开口道:“不值一提。”
洛川:……
洛川笑容僵了僵,“陆哥哥这么厉害,肯定不值一提……”
【两人相拥在一起,男人伸手抚摸着少女的发顶,满眼缱绻温柔。】
陆枕的手指动了动,眼神骤然冷下来。
他以为自己已经能脱离神的掌控,可事实证明,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洛川,是最接近神的女人或许说是角色。
这就是陆枕让萧朔远离洛川,去到边境的原因。
当然,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萧朔需要自己清楚属于他的那份责任。
越靠近洛川,那份属于神的压迫和控制感就越强烈。
“公子,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做……”苏邀月做好了牛排,听说陆枕回来了,却一直没有出现,就领着黄梅过来找人。
没想到来到花厅,看到陆枕一个人站在这里,然后再一偏头,看到了站在陆枕对面的洛川。
苏邀月:……好不要脸的女人!还玩扮装!
陆枕听到苏邀月的声音,表情明显松动。
神的控制力似乎降低了,四面八方犹如蜘蛛网一般的木偶线在一瞬间消失大半。
陆枕虚脱一般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转头看向苏邀月。
小娘子眯起眼,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像是在打量什么。只见她提裙走到他面前,小脸绷得紧紧的。
“公子,抱我。”
苏邀月想明白了,既然萧袅袅能成为觉醒者,那么陆枕也可以!
苏邀月觉得自己真是菩萨转世,就因为陆枕的一份鞭子,所以她不仅一路将陆枕推到了新科状元的位置上,现在居然还要帮他觉醒。
好吧,其实可能她就是喜欢看洛川那张气得扭曲的白莲花脸。
小娘子用力盯着眼前的男人,重复道:“公子,抱我。”
苏邀月娇娇嫩嫩的声音穿过陆枕的耳膜。
男人动了动自己僵硬的指尖,他盯着苏邀月那双澄澈干净的眸子,阴冷的眸中渐渐染出缱绻柔色。
他缓慢抬手,空气中,那些深深嵌入骨肉之中的木偶线随着陆枕的动作而缓慢抽离。
连皮带肉,削骨抽筋一般,带着猩红的鲜血,滴滴答答的从陆枕的肌肤内被带出来。
陆枕身上沁出一层冷汗,那股痛感,竟像是真实传递过来一般,仿佛要将他的整个身体都绞烂。
冷汗浸湿了中衣,在神的面前,千疮百孔的陆枕挣断了那数以万计的木偶线,拼尽全力。
抱住了苏邀月。
54 ? 第 54 章 ◇
◎取下一只耳坠子◎
只是抱了她一下, 陆枕就晕了。
苏邀月:……
幸好陆枕晕倒前还知道把她推开,然后自己倒在地上。
不然她该摔得多疼啊?
苏邀月一把子挤开冲过来的洛川,让人把洛川“请”出去, 然后再让长泉唤医士过来。
长泉仔细检查一番后跟苏邀月道:“娘子,您按一下公子的人中穴。”
长泉虚点了点陆枕的嘴唇上面。
“你为什么不按?”
“公子金尊玉贵, 小人不敢。”顿了顿, 长泉又道:“您想按多重就按多重,您这是在救公子的命啊。”
苏邀月想到陆枕私自过来见洛川, 就对着陆枕的人中狠掐了起来。
陆枕立刻疼得苏醒过来。
【醒了?哇,好虚啊, 只是抱一下就晕了?】
陆枕:……
他看着熟悉的花厅横梁,眼神晦暗。
“长泉, 出去。”
长泉出去了, 陆枕扶着钝痛的额头站起来, 他身上被冷汗浸湿,鬓角处亦都是湿漉漉的痕迹, 他靠坐在太师椅上,低低喘气。
男子面如冠玉,鼻梁高挺,只是人中处那一点深刻的掐痕实在明显。
苏邀月略有些心虚,她伸手替陆枕擦了擦脸上的汗。
“公子怎么了?”
【肾虚?】
陆枕:……
“月儿,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果然, 陆枕是觉醒者。
“我跟萧朔说,让他远离洛川,是因为我发现, 这个世界很古怪, 我们的命运好似被神规划着。”
苏邀月回想了一下, 问,“那刚才如果我没有要求公子抱我,公子是不是就会去抱洛川?”小娘子危险地眯起眼。
“嗯……”陆枕含糊不清。
“不准说!”苏邀月伸手一把捂住陆枕的嘴。
如果说苏邀月第一讨厌的人是她后妈,那么第二讨厌的人就是洛川了。
大家要男人,各凭本事!
“公子难道不是最爱我的吗?公子你想想,你给我画像,替我买宝马,给我买簪子、宝石、耳环、项链、手链……”苏邀月一边说话,一边朝陆枕展示自己身上挂着的美丽饰品。
苏邀月坚信,成年人的钱在哪里,他的爱就在哪里。
她那么辛苦的让陆枕花钱是为了什么?那是为了他好!
“公子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让公子花钱吗?”
陆枕,“……不知道。”
“那是因为我心疼公子呀。”
陆枕:……
“我花公子的钱越多,就是越爱公子。”
“……嗯。”
陆枕撑着额头站起来,苏邀月伸手挽住陆枕的胳膊,原本娇俏的语气带上了几分不确定,“公子信神吗?”
陆枕察觉到苏邀月的不安,他翘了翘唇道:“不信。”然后又道:“你呢,有时候会感觉到不对劲吗?”
苏邀月立刻摇头,“我最爱公子了。”
陆枕笑得越发温柔可亲,“如此最好。”顿了顿,他道:“我想吃饺子了。”
苏邀月:……
“月儿不愿意吗?”陆枕皱眉,“其实我觉得,神的安排也挺好的……”
做做做!吃死你!.
神的安排是什么?
那就是她死,洛川活。
毕竟洛川是女主,她只是一个区区路人甲。
既然陆枕觉醒了,那么他就一定能察觉到洛川身上自带的主角光环,跟她这种路人甲废物完全不一样。
如果不是苏邀月努力挣扎活到现在,她早就变成一具美人尸首了。
人都是慕强且趋利避害的。
现在陆枕已经逃脱了自己的死亡命运,并且一步一步向上走,这个时候,他还觉醒了,并看到了这个世界的中心:洛川。
按照常人思维,一定是跟洛川搞好关系。
洛川那么喜欢陆枕,只要陆枕稍微服软,说不定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而她,又会变成那具美人尸骨。
不行!
落后陆枕一步的苏邀月下意识上前揪住陆枕的一点衣袖。
男人意识到什么,微微转身看过去。
小娘子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就像是他做了什么天大的对不起她的事情。
陆枕努力回想了一下。
只是一盘饺子就委屈成这样了?
“我们出去吃。”他道.
陆枕带苏邀月去了一家京师城内的私家饭馆。
听说这里还能自己挑新鲜的鱼来烹饪。
鱼池子就在院子里,苏邀月站在外头一瞧,就能看到里面活泼好动的美食鱼们,吃得跟水桶一样,圆鼓鼓的像一颗颗小气球,一戳就破的那种。
“好胖哦。”
“嗯。”陆枕盯着苏邀月的腰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是有点肉好。
苏邀月:……
小娘子重新将视线落到面前的鱼池子里,她把手指伸进去搅弄,这些鱼快乐的朝她游过来,以为有什么吃食,谁知道转了一会儿后发现啥也没有,就一甩尾巴,不感兴趣地游走了。
苏邀月挑了一条最大最肥美的,然后又看到院子里居然还栽种了很多果树。
现在正是春天,果树抽芽的季节,等到夏季就能吃上新鲜的果子了。
“我家从前也有一个果园。”苏邀月嘟囔了一句,然后突然闭嘴。
她爸买的别墅前后都有一块地,请了一个园丁辛勤打理,可惜园丁不给力,也或许是别墅的位置太差,反正没有结多少果实。
“等到了夏天就能吃上了。”陆枕安慰道。
苏邀月不喜欢这种承诺,她总觉得虚无缥缈。
她爸爸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可后来,她也没有吃到,就算偶尔结了几个香甜的,也都被她爸给那个臭小子了,美曰其名,你是做姐姐的,怎么还贪弟弟的果子?
因此,苏邀月还是喜欢钱。
很多很多的钱,她越花钱,她后妈就越不开心,她就越开心。
陆枕带着苏邀月进入包厢。
包厢不大,里头打扫的很干净,置着琴棋书画等物。
一开始,苏邀月以为是装饰品,没有想到刚刚上完一道茶,那边就有人进来了。
进来的是一个容貌清丽的少女,她隔着一层珠帘坐到古琴后面,柔声询问贵客,“请问客人想听些什么?”
这里是京师城内比较高档的场所,卖艺的弹琴少女见过很多达官显贵,可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俊美的男子,尤其是在跟男人对上视线后,登时就忍不住脸红了。
温文尔雅,气度非凡,就连给女子倒茶的动作都显得那么温柔多情。
“月儿想听什么?”
苏邀月没有音乐细胞,“弹你最拿手的吧。”
少女开始抚琴,琴音铮铮,悠扬婉转。
苏邀月听不懂,陆枕却听出来这是一曲难度极大的古琴曲。
在这个年纪,能弹出这样的曲子,确实颇有些造诣。
少女一曲罢,按照规矩,是要赏的。
陆枕出来的匆忙,没有带银两。
他伸手取下腰间玉佩,正要递给那少女,只见一只青葱玉手从中拦截,小娘子拿走了玉佩,矮身靠倒在陆枕膝上。
“我舍不得公子的玉佩。”
陆枕眼神暗了暗,指尖挑过苏邀月缠绕在他指尖的柔软发丝。
乌鬓红颜,少女双眸藏星,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连一个小小的弹琴路人甲NPC都斗不过,她怎么去跟洛川斗?】
男人笑了笑,原来如此。
“公子替我取耳坠子。”
跪坐在旁的弹琴女微微垂首,看到少女朝她看过来的眼神,明明生了一张白莲菩萨一般的脸,偏生那眼神却勾人的很。
陆枕伸手,指腹贴上苏邀月的耳垂。
小娘子白嫩柔软的耳垂上缀着红宝石色的耳坠,被陆枕轻轻一勾,就褪了下来。
苏邀月伸手取过耳坠子,递给那弹琴少女。
少女看着眼前女子柔软到毫无一丝茧子的手,拿过耳坠子,抱起琴,欲躬身退下去,苏邀月却道:“再弹几曲吧。”
弹琴少女又坐回去开始弹。
隔着一层珠帘,陆枕伸手划过苏邀月的另外那只耳坠子,低声问她,“满意了?”
苏邀月坐起身,长发微乱。
她低头,伸手勾住陆枕的腰带,将玉佩给他塞回去,嗲声嗲气道:“公子的东西,除了我,谁都不可以给。”
尤其是洛川!
“就算是公子的一根头发,那也是我的。”苏邀月倾身上前,那仅剩下的一只耳坠子晃荡出暧昧的弧度。
陆枕捻了捻指尖,控制住自己伸手的冲动。
苏邀月作起来的时候很作,可一旦当她想要某样东西的时候,那股子娇媚劲儿,也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
这就是为什么她的那些前男友们虽然知道苏邀月很作,但依旧乐此不疲的前仆后继。
苏公主身上带着一股让人又爱又恨的娇作气质.
苏邀月在现代也吃过很多好吃的,那些私房菜宣传纯绿色无污染。
可那味道确实比不过古代纯天然的绿色无污染。
一道烟熏青鱼、江南醉蟹、油鳝薄饼,清溜虾仁,最后再搭配上一道珍珠翡翠白玉汤。
虽是京师,但这却是个正宗的苏式饭馆。
苏邀月确实是标准苏州人的口味,嗜甜。
陆枕不喜欢甜食,也不喜欢甜的菜色,他只喝了一点珍珠翡翠白玉汤,然后又用了一点青鱼。
“公子,青鱼有刺。”苏邀月纤纤素手点了点那道青鱼。
陆枕慢条斯理地拿过一双干净的筷子,手脚干净利落的替苏邀月剔除鱼刺后装在一个白玉小碟子里送到她面前。
苏邀月却不满意。
她的前前前男友就是因为吃饭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要给她剔鱼刺,所以才会被她甩了的。
好吧,她现在完全甩不了陆枕,反而是要防着陆枕跑到洛川那边跟她作对。
想到这里,苏邀月又不高兴了,盯着陆枕给送过来的鱼肉,一口都没碰。
陆枕沉思半刻,找到了原因,“下次不会忘了。”
提前给这小妖精剔鱼刺。
作者有话说:
大家的建议我都会认真看的,也感谢大家的鼓励。
我相信所有作者的最终目标肯定是希望写出一本很好看的小说,他们对于自己小说中出现的所有失误和不足肯定是懊恼的(有时候根本意识不到)。不是作者不想写好,而是写出一本好的小说实在是太难了。
55 ? 第 55 章 ◇
◎我好娇弱哦◎
用了饭, 天色已经晚了,现在大概晚上六点的样子。
春日的阳光还没完全下去,夕阳悬挂在天际处, 能看到一片火红的云。
京师城内的热闹刚刚开始。
这里是有夜市的,苏邀月还没好好逛过呢, 因为她之前只去京师城内著名的奢侈品店消费, 所以像这种不怎么花钱的大众集市也是第一次来。
今天天气不错,很多摊子都出来了。
苏邀月买了一串糖葫芦, 正要吃的时候双眸一转,将糖葫芦送到陆枕面前, 娇娇软软道:“公子吃第一颗。”
“我不喜欢吃甜的。”
“可这是我对公子的爱。”小娘子委委屈屈。
陆枕:……
男人低头,叼了一颗糖葫芦进嘴。
苏邀月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嗯, 没什么变化?
“好吃吗, 公子?”
“不错。”陆枕慢条斯理地嚼着, 细薄的唇抿起,沾染一点红润的糖渍, 他声音低低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苏邀月没有怀疑,低头咬了一口,然后立刻就被酸皱了脸。
唔……
正当她要吐出来的时候,一只手按住她的嘴,“不要浪费。”
【那我就吐你嘴里!】
陆枕松开了他的手。
苏邀月吐在了糖葫芦摊子前面。
正过来想要买糖葫芦的少男少女们看到这个场面, 立刻扭头走开。
糖葫芦老板:……
“我给你们退钱,你们去别处吃。”.
除了吃的,还有玩的。
苏邀月看到有杂耍团, 近距离观赏了一下喷火, 然后又看人在一个小桶里钻来钻去, 最后又观赏了一下胸口碎大石。
苏邀月想,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勾栏瓦肆吧。
“陆大人?”那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苏邀月扭头看去,只见从那边走过来两个身穿华服的男子。
相貌倒是都不算差,原本一路过来也受到了众多小娘子的视线追捧,可等到他们两个一齐站到陆枕面前后,就立刻被衬托成了玻璃渣渣,还是怎么捡都捡不起来的那种。
就拿最肤浅的外貌来说,陆枕姿容天造,俊美如神袛,小说言情男二的名号不是白给的。再看其气度,京师城第一君子不是盖的,举手投足之间尽展贵族气质。
啧啧啧,完全不能比。
“李大人,张大人。”陆枕拱手。
两人回礼,“今日可真是太巧了,咱们一个榜眼、一个探花、一个状元居然聚齐了。”说话的是那位张大人,年纪轻轻有点脱发,能明显看到发际线后移非常严重,听说是此次殿试的榜眼。
“是啊。”接话的是李大人,听说是此次探花,长得倒是比张大人好看一点,只可惜,眼神有些阴邪。
按照李大人跟三皇子达成的协议,他才应该是此次状元郎,却不想被陆枕给抢走了,李斯水看向陆枕的视线带上了几分恨意。
另外那位张大人名唤张崇山,视线直接落到陆枕身后。
小娘子穿了件胭脂色的长裙,搭配宝蓝色的披肩,那冷白的蓝贴着细瘦的脖颈,露出的肩颈肌肤扎眼的白。乌发挽起,红唇美眸,朝他望过来时眼尾上钩,媚态天成。
听说这是一位从扬州城带出来的瘦马。
扬州城的瘦马名扬天下,四散各地,美名远播。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张崇山的视线越来越深,他听说过那些顶级瘦马千金难求,眼前的一等瘦马应当就是那千金难求之物。
虽说千金难求,但毕竟只是一个低贱的瘦马。
只配供人玩乐。
不过此等姿容,也怪不得能将这位新科状元郎迷得神魂颠倒,连蓬莱郡主都拒绝了。
“今日难得相聚,陆大人可有兴致同游啊?”张崇山与李斯水一齐上前,虽说两个人长得勉勉强强,但身量却不矮,如今往陆枕身前那么一挡,颇有几分气势。
虽然说陆枕的身高也不矮,但他素来走的是文艺男青年路线,跟这种书生流氓是不能比的。
“带着女眷,不太方便。”陆枕神色淡淡的开口。
李斯水心中带着对陆枕的怨怒。
张崇山也十分看不惯陆枕。
他们两个也是世族子弟,自从搭上三皇子这条线以后,家中的日子就越过越好了,就算是在皇家遍地的京师城内也算得上几分面子了。
只等他们考取功名,进入官场,再为自家的地位更上一层楼,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陆枕。
论出身,陆枕比他们好。
论才学,陆枕比他们好。
论相貌……陆枕还是比他们好。
永宁公府虽是世勋贵族,但树大终会倒,因为子嗣单薄,所以若没有陆枕考上今年的状元郎,一等那位永宁公退下去,永宁公府也就只能成为过去,逐渐没落。
没想到啊,陆枕站起来了。
“听闻陆大人箭术极佳,不如我们比比射箭吧?”李斯水故意道。
这两位都听说过陆枕在春日宴的表现。
这位贵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亦不会一点武艺,只会读书,连一点骑射都不会。
这次丑,陆枕出定了!
苏邀月记得陆枕上次射箭是多少名来着?
哦,倒数第四,正数第十八。
可真是有脸面啊。
这两个傻逼明显就是过来为难人的。
他们怎么不比读书呢?
至于为难的原因嘛,很简单,就是看不惯有人比他们长得更帅,学问更好,身边还有她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呗。
“陆大人不会是不敢吧?陆大人别怕,我们的箭术也不怎么样,区区第九名和第十名罢了。”
苏邀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奥运会第九名和第十名呢。
陆枕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摩挲着自己手里的那柄扇子。
“两位大人不如跟我比?”小娘子扯着陆枕的袖子,娇羞开口。
张崇山的视线就没有从苏邀月身上挪开过,他听到她的话,眼前一亮。
这样娇哒哒的美人连弓箭都拉不开吧?
“娘子可不要说我在欺负你。”张崇山上前一步,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
“大人手下留情呀。”.
那射箭的摊子正好在不远处,走上几步就到了。
因为这几位公子,尤其是陆枕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所以围聚在旁边看热闹的人很多。
张崇山看苏邀月吃力地举起一张弓,连臂弯都伸不直。
“娘子可别折了手,让陆大人心疼。”
面对如此油腻的张崇山,苏邀月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摆弄着手里厚重的弓箭。
确实太重了,她抬不起来。
苏邀月借摊子左侧摆置的桌子,将那弓箭竖了起来,然后拿过一支箭,左右摆弄。
那边,张崇山为了在苏邀月面前显摆自己,早已经开弓射了一箭。
那箭正巧设在十米开外的靶子上。
靶子的距离分别有十米、二十米、五十米、一百米。
距离越远,能拿到的奖励越丰厚。
苏邀月娇声娇气道:“这位大人真厉害。”
张崇山得意地仰起头。
陆枕始终站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手里的扇子。
张崇山的视线略过陆枕,发出一道嗤笑声。
“那轮到我了。”苏邀月终于将那箭摆好,似乎是因为弓箭太重了,所以她抱着那弓箭在桌子上左摇右晃的,那箭尖就对着人群一顿晃悠。
吃瓜群众害怕的左躲右避。
突然,那箭射出去了。
并非朝着靶子去的,而是朝着张崇山去的。
张崇山还在洋洋得意呢,没想到隔空飞来一支箭,吓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那箭正好贴着他的裤缝,扎在泥地里。
周围传来抽气声。
张崇山浑身被冷汗浸湿,他大张着嘴,可却不敢用力呼吸。
苏邀月没骨头似得往陆枕身上一靠,“公子,我真是太娇弱了。”说完,苏邀月突然惊讶捂嘴,“这位大人,您怎么尿裤子了?”
是的,张崇山被苏邀月这一断子绝孙箭吓得尿裤子了。
在一众嘲笑声中,张崇山面红耳赤地爬起来,推开人群跑了。
现在,就只剩下那位探花郎了。
这位探花郎似乎很沉得住气,他针对的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陆枕。
“其实早就想跟陆大人切磋一下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陆大人应该也想与我切磋很久了吧?”
陆枕动作温吞地眨了眨眼,手中扇子继续飞舞。
“除了殿试见过一面,我从未见过李大人。”
“我是京师城内的第二君子!”李斯水终于沉不住气。
陆枕淡淡瞥他一眼,“哦。”
李斯水:……
李斯水用力深吸一口气,“陆大人,请吧。”
他今日一定要陆枕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地丢一次脸!洗刷自己始终被陆枕压在第二名的屈辱!.
苏邀月是知道陆枕的人设,在骑射武艺方面的设定就是个废物。
虽然苏邀月也不怎么样啦,但好歹她在现代的时候还玩过射箭,甚至因为感兴趣(纯粹是想糟蹋她爸的钱),所以报名了俱乐部。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去了那么几次,因为美貌和有钱,所以苏邀月每次去的时候都会被那些教练包围,然后在彩虹屁中也算小有成就,不然哪来能那么准就瞄到了张崇山?
骄傲JPG。
“公子,你行不行啊?”苏邀月踮脚凑在陆枕身边说话,细长的眼睫毛刷子似得抖过陆枕的面颊,带着一股小得意。
显然是因为成功整治了张崇山所以正在偷着乐。
少女吐气如兰,靠在他身上,男人捏着扇子的手一紧。
李斯水笑道:“陆大人不会还要一个女人来吧?”
陆枕负在身后的一只手突然搭上苏邀月的腰肢,那漂亮的指骨抵着她的腰线,几乎要覆到臀。
小娘子下意识呼吸微窒。
陆枕垂首过来,“你要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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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 第 56 章 ◇
◎没有公子就活不下去◎
光是让陆枕在众人面前出丑还不够, 这位传说中京师城内的第二君子还要折辱他。
比如。
“不如我们赌个彩头吧?”李斯水突然看向苏邀月。
小娘子的一只耳坠子赏给了那个弹琴少女,现在,她的耳朵上只剩下一只耳坠子了。
虽然只有一只, 但那明艳的红色和纯色净度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李斯水家里有钱,当然不会贪图这么一只小小的耳坠子, 他就是要让陆枕难堪罢了。
“我觉得这位娘子的耳坠子不错。”李斯水指向苏邀月的耳坠子。
苏邀月蹙眉, 表情无辜又好奇,“你一个男人怎么还喜欢戴女人的耳坠子?”说完, 她仰头看向陆枕,“公子, 你的这个朋友好奇怪啊,他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呀?”
小娘子语气娇俏俏的, 仿佛真的对此十分有疑问。
周围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李斯水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怀疑这个女人是故意的。
“算了, 算了,他是公子的朋友, 他要的话,我还能不给吗?”苏邀月随手将那只耳坠子取下,抛给李斯水。
李斯水用力攥紧这只耳坠子,然后想到等一下陆枕即将出的丑,深吸一口气,随手将其抛到不远处的那棵树上。
那是一棵不知名的树, 春日里,它鲜嫩的枝桠上开出许多小绒花一样的东西,那只红色的耳坠子掩印在嫩白色的绒花之中, 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陆大人, 我们就看谁能将那只耳坠子射下来吧。”
树大, 那耳坠子小小一点,就算是站在树下都嫌看不清楚,更何况两人还与那树距离那么远。
“古有百步穿杨,今有百步射耳坠,我们今日也算一桩雅事。”
这位李斯水男子看起来非常自信,仿佛笃定自己一定能将那只耳坠子射下来。
开玩笑,自从知道这位陆大状元的骑射巨差无比之后,李斯水就着重在骑射下面下了很大的功夫。所谓专挑别人短处打,这就是李斯水给自己找回面子的方法。
只要他用自己的长处努力打击陆枕的短处,那么他就一定能让陆枕颜面扫地。
“好啊。”男人微微笑着颔首,然后随手拿过桌子上的弓箭,指腹摩挲过上面绑缚着的麻绳,眼神微暗。
李斯水已经开始了,他手持弓箭,朝那耳坠子一箭射去。
短箭擦过嫩枝,摇晃出一层又一层轻盈的绒花。
没射中。
李斯水略有懊恼,可他不怕。
按照陆枕的技术,这短箭估计连树枝都挨不上吧?
他可是清楚记得那个时候在春日宴上,他的短箭大部分都掉在了地上。
陆枕正在调试手里的弓箭,他动作不急不缓,时不时勾一下脱结的麻绳。
“陆大人现在认输的话还来得及。”李斯水盯着陆枕,眼中恶意明显。
陆枕突然抬起弓箭。
他身穿长袍,宽袖舒展开来,漂亮的手掌握住长弓,另外一只手搭着箭。别说他的技术怎么样,就是这副姿容,已经让在场的少女们为之倾倒。
“哇,真好看。”
“是呀,好想变成他手里的箭……”
弓箭被抬起,陆枕用指腹调整角度。
天说暗就暗,原本还带着光亮的天幕现在已经被罩上一层朦胧的暗色。
四周已然点上灯火,在众人期待的视线中,男人松手,手里的短箭飞出去三米后掉在了地上。
众人:……
苏邀月:……
她就知道!好丢脸啊!
李斯水嘴角的笑完全忍不住啊。
“陆大人,您这招遁地箭使得真好啊。”
陆枕心态极好,一点都要没有受到影响,只是道:“我想起来昨日积攒的公务还没办。”
李斯水可不会轻易让陆枕离开,“陆大人,这还没分出胜负呢。”
“可是我的公务……”男人垂下眼睫,
李斯水急道:“只要你赢了,你的公务我替你处置了。”
李斯水跟陆枕同在翰林院,虽然两人之间是同僚,但没有什么交集。毕竟永宁公府跟的是太子,而李斯水跟的是三皇子。
“那好吧。”陆枕叹息一声。
李斯水却根本就不觉得陆枕会赢。
他重新搭弓射箭,短箭再次飞向高处,眼看就要射中那只耳坠子,不想突然从旁横出一支短箭,不止将李斯水的那支箭打偏了,还精准地穿过那只耳坠子。
短箭与耳坠子一齐被扎到地上。
李斯水的短箭断裂于地,凄凄惨惨戚戚。
李斯水:……
“我那些公务今日必须要完成,劳烦李大人去一趟翰林院了。”陆枕懒洋洋道。
李斯水:……
陆枕将手里的弓箭递给那老板,然后走过去把那只红宝石耳坠子捡起来。
这耳坠子被搞得这么脏,苏邀月早就不想要了。
她随手抛给了旁边站在跳胡族舞蹈的女子。
“哐当”一声,耳坠子落入铜盘之中,那女子一顿,继而更加卖力地跳起了舞蹈来,仿佛在讽刺李斯水的失败。
陆枕带着苏邀月往前走,李斯水低着头站在原地,突然,他抬头,盯着陆枕的背影道:“难道你一直在藏拙吗?若是一直藏拙,那为什么今日不藏了?”
说实话,苏邀月刚才有被陆枕帅到。
她一直以为他在武学方面是个废物,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陆枕没有搭理李斯水,牵着苏邀月的手径直往前走。
【没错,真男人从不回头!】
陆枕:…….
“公子什么时候学的骑射?”回去的马车上,苏邀月没忍住,问出了口。
陆枕正在替苏邀月夹核桃,他淡定道:“从小就学。”
“因此你是在藏拙?”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从小就聪明。”
苏邀月:……
苏邀月把手里吃了一半的核桃送到陆枕面前,“公子,补补脑子吧。”
陆枕推拒,“月儿比我更需要这个。”
苏邀月:……
“刚才那个是今年的探花?听说探花郎都长得好看。”
那李斯水是不错了,毕竟是传说中的京师城内第二君子,虽然比不上陆枕吧,但也勉强能算得上是少女们的第二梦中情人了。
陆枕手里的核桃被夹稀碎。
“月儿觉得他不错?”
“是不错。”起码长相是她喜欢的白净书生脸,性格嘛……倒胃口。
马车行到永宁公府,长泉正在角门处接应,陆枕突然下了马车,跟长泉叮嘱了什么,长泉颔首,骑马去了。
长泉去的是翰林院,那位李斯水还没过来上班。
长泉恭谨道:“诸位,我们家公子说辛苦诸位忙碌一日,剩下的事情他会全部接替,诸位可以回家休息了。”
众人:???
有便宜不占是白痴。
大家赶紧收拾东西下班,然后等李斯水来翰林院的时候就看到长泉一个人笑眯眯地站在那里,指了指陆枕那个堆成山的书案道:“李大人,请。”
李斯水:!!!.
两人回到永宁公府后,天色已晚,那边永宁公听到消息,将陆枕喊去了书房。
陆枕跟永宁公的关系算不上亲密,两人之间的有效交流几乎为零。
这可能就是封建大家长的普遍教育方式吧。
“听说你今日在街上跟李斯水和张崇山起了争执?”
陆枕道:“只是玩闹。”
“玩闹?”永宁公气得一拍桌子,“你知道李斯水和张崇山是三皇子的人吗?你知道三皇子此人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吗?”
阴狠毒辣,睚眦必报。
今日陆枕在街上得罪李斯水和张崇山,明日三皇子就能过来整治永宁公府。
陆枕看着永宁公,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算了,你下去吧。”永宁公突然叹气。
陆枕躬身退下,永宁公看着陆枕消失在自己眼前的背影,再次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他是为他好,可每次的结果大多都是争锋相对,不欢而散.
陆枕回来的时候明显脸色不太好看,苏邀月猜测他应该挨批评了。
永宁公这个人在内阁做事,一向谨慎,作为太子的半个帝师,三皇子党已经将他归于太子党。内阁虽小,但里面也已经开始分化。
三分之一为太子的人,三分之一为三皇子的人。
还剩下一点中立的墙头草。
现在,掌握内阁的那位首辅大人还没有表态。
内阁作为朝廷最重要的权利中心,很多国家大事都需要经过内阁的手,就算是皇帝想要办的事情,只要内阁不同意,就能够驳回,因此,内阁的实际权利已经等同于皇权,内阁跟皇权的矛盾也已经到达了一定的程度。
三皇子的手已经深入到内阁,永宁公察觉到朝廷平静的水面之下隐藏着的波涛汹涌,才会如此对陆枕耳提面命。
可新入翰林的年轻男子们,寒窗苦读数十载,好不容易扬眉吐气,又怎么肯轻易挫败属于自己的年轻锐气。
永宁公认为,陆枕在大街之上跟李斯水和张崇山等人“逞凶斗狠”,是因为年轻气盛,压不住自己的身上的狂傲锐气。
可实际上,那是别人挑衅,然后被陆枕单方面碾压罢了。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是永宁公担心陆枕引起那位三皇子的注意。
其实陆枕早已跟三皇子交过手,适当的暴露一点自己的实力,有利于震慑敌人。
事实证明,陆枕做的没错。
陆枕一走,就有人将街上的事情告诉了潇月池。
潇月池原本就疑心陆枕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软弱,没想到他确实是在藏拙。
那么他现在突然暴露出自己的实力是为什么?
潇月池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因为陆枕这一手,所以他决定暂时放缓对永宁公府下手的计划,而选择先摸清楚陆枕的底牌。
其实陆枕哪里有什么底牌,只是上演了一出空城计罢了。
他那傻瓜老父亲还以为三皇子是顾忌着他的老面子,实则这位三皇子早就蠢蠢欲动想把永宁公踢出内阁,换自己的人上了。
永宁公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内阁之中早已有三皇子派的人偷偷向皇帝递了折子。
皇帝都将这些折子压了下来。
可三皇子那里会善罢甘休,只要把持住内阁,就相当于有了跟皇权正面杠的实力了。
按照三皇子的计划,他不止要将内阁里面的老人换成自己的血液,也要将未来即将进入内阁的人全部换成自己的人,诸如李斯水和张崇山等人。
他的这盘棋很大,他需要的是稳固的江山。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部都是自己的。
苏邀月正在烤虾。
不是她嘴馋,只是她的嘴巴寂寞了。
本来嘛,古代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她又在长身体,吃点夜宵怎么了?
去了虾线的炭烤虾被削得薄薄的竹签子串起来,放在烤架上面烤。
长泉拿着手里被人称为“三步一条魂”的短刃,正在埋头勤恳地劈竹子。
烤虾的香气扑鼻过来,黄梅洗干净手了,正准备替苏邀月剥虾,那边小娘子一看到回来的陆枕,赶紧把人拉过来。
“公子,我烤了虾,好可惜哦,它们都有壳。”
陆枕:……
陆枕撩开袖子坐下,开始给苏邀月剥虾。
黄梅端来水给陆枕洗手,然后实在是看不惯苏邀月这么作,趁着苏邀月洗手的时候偷偷提醒,“娘子,公子看着脸色不好。”
她家这位苏娘子怎么还敢让自家公子剥虾呢?
一般这种事情都应该柔情蜜意的过来询问理由,然后小心翼翼的安慰啊!虽然公子平日里看着极好说话,对这位苏娘子也是极尽宠爱,但色弛爱衰,这位苏娘子怎么就不懂呢?
苏娘子确实不懂。
她面向黄梅,“你懂什么,我让公子剥的是虾吗?这是我对公子强烈的爱意!我要让公子感受到,没有公子我就活不下去。”
黄梅:……
57 ? 第 57 章 ◇
◎男人的保养秘方◎
苏邀月面前摆好了一大盆剥好的虾, 小娘子却一口没吃,打着哈欠进去了,嘟嘟囔囔道:“不想吃了, 公子替我吃。”
黄梅胆战心惊的朝自家公子看上一眼,却发现自家公子原本拉着的脸竟然莫名其妙染上了几分笑意。
嗯?嗯嗯嗯?
黄梅开始怀疑她家公子难道是个受虐狂吗?
这几日小娘子嚷嚷着要减肥, 连每天晚上的宵夜都减了。今天晚上回来前还喊着累, 说自个儿现在倒头就能睡下去。
却在他被永宁公喊去书房之后莫名其妙准备起了烧烤。
今日吃的是江南菜,陆枕不喜, 反倒是喜欢这种烧烤,牛排之类的东西。
这份烧烤是给他弄的。
小娘子看似是个喜欢邀功的, 可实际上又喜欢将很多事情憋在心里。
陆枕对月吃下那些烤虾,然后洗干净手, 进了屋子.
潇月池虽然暂时减缓了对永宁公府的动作, 但他必须要给陆枕一个警告。
李斯水和张崇山是他的人, 如果在这两人受辱之时他这个领头人不出来做主的话,必会让那些跟着他的人心寒, 也会让李斯水和张崇山生出异心。
因此,潇月池组织了一场打马球活动。
此次活动被安排在郊外那片巨大的马场之上。
正是春日,地面上刚刚长出嫩芽,正是适合打马球的好日子。
潇月池听说陆枕是在藏拙,便准备用这场马球赛来试试他的实力。
“什么是马球?”精通于各种派对和俱乐部的苏邀月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古代马球。
开玩笑,她可是最时髦的苏公主耶。
对于这种老土的, 尤其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好不好。
“两人一队,一共两组人一起上场比赛,骑在马上, 用此物击球入洞。”
苏邀月看着陆枕手里举着的那个东西。
高尔夫球杆?有点像, 又不是。
“骑马打球?”苏邀月想象了一下自己穿着漂亮的骑装, 手持这古代版高尔夫球棒,在马场上英姿飒爽的样子。
“到时候我骑在马上进球的时候,公子就在旁边给我作画。”
陆枕:……
“月儿会骑马吗?”
苏邀月,“……我现在就可以学。”
永宁公府后花园里,苏邀月穿上她漂亮的骑装骑在那匹汗血宝马之上。
汗血宝马穿上了它漂亮的镶满宝石的马鞍,咯得苏邀月连坐都坐不下来,只好翘着腰儿,更衬出那纤薄柔软的身体曲线。
陆枕吩咐长泉将他自己用的那个马鞍取了过来。
苏邀月看着陆枕灰扑扑的马鞍,“好丑。”怎么比得上她珠光宝气,价值连城的马鞍。
陆枕替苏邀月牵着马,听到她的话后将缰绳在手掌之上多绕了几圈,“这马鞍上面的宝石凹凸不平,如果磕到脸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破相。”
破相?破相!
苏邀月立刻换上了陆枕那块马鞍。
好嘛,舒服多了,就是不好看。
小娘子噘了噘嘴,颤颤巍巍地坐在马背上。
马儿高大,苏邀月坐在上面的时候那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好高……”小娘子面色微白,下意识抓紧马鞍。
陆枕仰头看到她收紧的瘦削下颌和用力到泛白的指骨。
“害怕?”男人低低询问。
“谁,谁害怕了?”小娘子嘴硬不承认。
陆枕垂眸,“那我松手了。”
“不行!”苏邀月喊完,面颊绯红,理直气壮道:“我就想看着公子的脸,除了公子牵的马,我谁的马都不骑。”说完,苏邀月又补上一句,“公子有没有感觉到人家的爱?”
陆枕,“……感觉到了。”
陆枕牵着苏邀月在小花园里转了一圈,再第二圈的时候苏邀月已经感觉不行了。
这马鞍磨腿。
磨得还是最细嫩的地方。
“我不骑了。”苏邀月闹着要下来,被陆枕一把子抱下来后放到垫了软垫子的大石头上。
“怎么了?”
“腿疼,都怪你的马鞍。”
“嗯,都怪我的马鞍。”陆枕看着苏邀月微微泛红的眼眶,笑道:“马球场上说惊险也惊险,到时候月儿还是在旁边看吧。”.
这场马球赛安排在三天后。
古代大概也是有气象学家的。
今天日头极好,照得人热烘烘的,虽然不上场,但苏邀月还是铆足了劲儿的打扮。
球可以不打,人不能不美。
苏邀月最后戴上自己设计的一顶法式斜边大凉帽,然后披上葱绿色的防晒斗篷,就跟陆枕一起出门去了。
马场在城郊,听说是三皇子的私人马场。
马场很大,草地明显被修剪过,上面的草被修剪的齐整至极,就像是被专业的草坪机器整理过。再往上面看,半圈围着高墙,另外半圈是楼。
楼一共有两层。
上层分成一个个小包厢类型,悬挂着芦帘遮挡视线,大概就是所谓的贵宾室了。
大部分芦帘都被拉了起来,露出里面坐着的诸位世家子弟。
作为一场年轻人的游戏,此次同龄人居多。
苏邀月和陆枕一出现,就被候在门口的宫娥领着上了包厢。
三皇子作为东道主,坐在正中间的那个包厢里。
说是包厢,其实只有两面墙,它后面是空的,也就是有一条贯通的走廊,能走到任何一间包厢里,不一样的是,包厢前后都能挂帘,若是挂上了,那就表示不方便。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区区两片芦帘也挡不住什么,因此,大家也不敢做出什么太不方便的事情来,除了某些喝多了酒,本来性子就差的纨绔。
潇月池这次是专门给陆枕设的局。
因此,陆枕被请到了潇月池的包厢里。
“给殿下请安。”
“陆大人来了?请坐。”
潇月池拱手回礼,请陆枕上座。
陆枕撩袍落座,苏邀月站在陆枕身后,看看座位,只有两个垫子。
她没得坐。
幸好,这两位马上就走了。
“怎么样,陆大人和我比试一场?”潇月池上来就直接开口。
陆枕也不推辞,“那请殿下手下留情。”
寒暄都免了,潇月池和陆枕相携下楼进入马场,苏邀月坐到陆枕的座位上,然后随手拿起那盏茶用指尖碰了碰。
唔,冷了。
苏邀月没喝茶,单手撑着下颚看向马场。
陆枕已经绑上了襟膊。
这玩意跟古代背背佳似得,虽然陆枕用上之后整个人多了几分干练帅气,但距离太远了,实在看不清。
日头太大,苏邀月没什么兴趣,她吩咐身边跟着的黄梅道:“替我看着。”然后就扯过那巨大的凉帽盖住了脸。
陆枕本来就是焦点,而他那位传说中的剥虾姨娘更是众多京师名媛们都欲一探其真容的女子。
名媛们伸着脖子朝这里望过来,就看到一顶巨大的凉帽,几乎将人上半身完全遮住,只看到下半身。
名媛们:……
陆枕是带着长泉上场的。
那边潇月池也带了一位贴身侍卫。
“听闻殿下球技过人,我有些怕呢。”陆枕手持球杖,身上藏蓝色的襟膊勾起浅薄的杏白长袍,这份极致的儒雅更是将众少女们的春心推向了高,潮。
“陆大人谦虚了,听闻那日大街上,陆大人一箭就射下了那么小的一只耳坠子。”
潇月池比了比小指,意有所指。
陆枕笑道:“侥幸罢了。”
“我看不止吧。”潇月池将球杖扛在肩头,那副飒爽亦让众多女子侧目。
“止不止,殿下过会儿就知道了。”
口嗨过后,随着铜锣响起,马球正式开始。
这次的比赛规则是三球定胜负。
谁先进三个球,谁就胜。
潇月池是个攻击性选手,而陆枕则是个保守型选手。
开场之时,攻击性选手潇月池率先出击,如风云闪电一般在马球场上驰骋,分分钟获得一球。
潇月池骑在马上,听着耳边的敲锣声,挑衅地看向陆枕。
男人的杏色长袍被潇月池马蹄扬起来的灰尘弄脏,粘上了明显的黑色污点。
陆枕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黄梅紧张极了,“娘子,三皇子进球了。”
日头太好,苏邀月都快要睡着了,然后冷不丁被铜锣声吵醒。
“唔?谁进球了?”
“三皇子。”
“哦。”
黄梅看着一点都不紧张的苏邀月,忍不住急了,“娘子,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呀?您不希望公子赢吗?”
“希望呀。”苏邀月继续打了一个哈欠,“可他输了也没有关系啊。”
黄梅一愣。
苏邀月继续道:“我又不是因为他打球厉害,所以才跟他在一起的……”后面的话越来越轻,是苏邀月睡着了。
上次骑马之后,苏邀月回去一看,自己不止皮破了,还流血了。
她娇贵的肌肤啊!!!
小娘子娇贵极了,晚上都睡不着,一会儿醒过来拽着陆枕说自己若是留疤了,公子会不会嫌弃她。
“不会。”得到陆枕的肯定回答后,小娘子才磨磨蹭蹭地睡过去,然后过了一会儿又坐起来,说自己疼得睡不着。
因为她睡不着,所以陆枕也不准睡。
陆枕:……
一连几日,小娘子都睡眠不佳,陆枕也跟着她熬。
好不容易伤结疤了,小娘子又开始痒了。
不能挠,会留疤。
苏邀月不能抓自己的,就抓陆枕的胳膊,也不抓破,只是抓出来一条条红痕。
因为陆枕肌肤很白,所以那红痕明显极了,第二日,他去翰林院后,同僚们一边嫉妒,一边友善提醒让陆枕节制,不要以为自己年纪轻,就可以胡来。
然后纷纷送上自己的保养秘方。
什么参茶、鹿鞭、猪肺……
连续熬夜明显疲惫,并且外露肌肤之上到处都是暧昧红痕的陆枕看着自己堆积如山的桌子:……
58 ? 第 58 章 ◇
◎先救半只兔子◎
补了那么多天, 今日陆枕的精力确实不错。
因此,在摸清了潇月池的套路之后,陆枕终于开始主动出击。
潇月池性格强硬, 他身边的侍卫从来不会主动攻击进球,每次都会把球传给潇月池, 让这位主人大展风头。
陆枕这边就不一样了。
潇月池原本以为陆枕也会跟他一样自己进球, 没想到他居然将球传给了长泉,长泉借力从马上飞跃而起, 一个空中旋转,漂亮的进了一个球。
潇月池眯眼, 神色阴沉下来。
一比一平。
现在拼的是第二球。
陆枕有了感觉,这第二球似乎还想故技重施, 却不想潇月池和他的侍卫已经盯上长泉了。
他们知道长泉武功了得, 陆枕应当是想要靠长泉赢得此次比赛。马球到了长泉手里, 潇月池和他的侍卫贴身封住长泉前路的路,不想长泉突然将球传给了陆枕。
陆枕扬手一击, 马球过洞。
二比一。
陆枕领先。
潇月池的脸已经黑了。
他纵横球场这么多年,从未输过。
是的,从未。
一方面可能是大家给他这个三皇子的面子,因为潇月池确实是个争强好胜,又输不起的性格,另外一方面是潇月池确实强。
他事事都要做到最好, 除非真是那种行伍出身,又天生极会打马球的人,不然还真赢不了他。
只剩下最后一球, 陆枕就赢了。
这最后一球, 潇月池守得很死。
可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保守型选手, 潇月池的性格决定了他是个急功近利的人。
陆枕露出了一点破绽,潇月池立刻带球冲过去。
进了!
二比二平了。
潇月池知道,他的选择没有错。
陆枕脸上似乎露出了一点懊恼之色,白皙面颊之上沁出热汗,似乎有点体力不支。
反观潇月池,虽然也累了,但明显体力比陆枕好多了,就算是再来一场都没有问题。
“只剩下最后一颗球了,还望殿下手下留情。”
“陆大人就这说错了,马球上只有输赢,没有感情。”
看来这场球,潇月池是必要赢的。
最后一场决胜局开始了,苏邀月睡够了,伸手挑开面前的凉帽坐起身。
陆枕身上长衫汗湿,鬓角处细密黏着一层热汗,在春日阳光之下能清晰看到汗水顺着他的下颌往下滴,完全从温柔学霸变成了运动系颜值帅哥。
此种反差冲击不可谓不强。
果然,周围的世家名媛们都被陆枕吸引住了视线,眼神盯着男人那滴从下颌处往下滑的汗珠,眼神都杀上了光。
陆枕身上的襟膊也湿了,那宝蓝的颜色贴着肌肤的一半变成了深谙的蓝。
外表是明亮的蓝,里面却是阴沉的暗。
一如刚才,陆枕再次露出了破绽。
潇月池瞅准时机,快速出击,不想陆枕反手一勾,一个假动作,成功骗过潇月池,然后将手里的球高高打向对方球洞。
那颗马球在日光下沾着湿泥和嫩草,以极漂亮的弧度穿过潇月池的球洞。
“咚咚咚……”铜锣响了。
陆枕胜了。
潇月池这才恍惚明白,刚才陆枕会丢球,就是为了这第三球。
第二颗球时,陆枕故意让他看出破绽,然后引诱他出击,并用第二颗进球放松他的警惕,等到第三场的时候,故技重施,再次露出破绽,他果然上当。
“殿下,承让。”
“都说陆大人是位光明磊落的君子,没想到打起球来这样不择手段。”
陆枕笑了笑,眉眼温和,实则暗藏锐色,“兵不厌诈。”.
陆枕回来的时候身上带了汗味,不怎么难闻,他坐在苏邀月身边,用帕子擦拭从鬓角淌到脖颈处的热汗。
陆枕知道,拼体力他是拼不过潇月池的,可有脑子,干什么要跟别人拼体力呢?
宫娥送上来新鲜瓜果,现在不是结果子的时候,是去年留在冰窖里面的。
苏邀月随手插起一块不知名的瓜果,刚刚准备塞进嘴里,就对上四面八方状似无意实际上分外八卦的视线。
苏邀月身子一转,凑到陆枕身边,闻到他身上的汗味,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然后将那块瓜果送到他嘴边,“公子,吃瓜。”
陆枕没吃,只道:“苦的?”
苏邀月:……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苏邀月自己吃了。
毕竟是三皇子家的东西,上不得台面的不会拿出来,这瓜果虽然有点冰,但味道很甜,就是缺了几分新鲜。
苏邀月嘴刁,吃了一块就不吃了。
她单手托腮盯着马球场,看到有女子上场去打马球了。
陆枕看到她的视线,以为她也是想要上去玩,没想到小娘子伸手一拢自己的披肩,懒洋洋道:“幸好这里没有日头。”
差点把她白雪公主一般的肌肤晒黑了。
陆枕:……
潇月池是个小心眼的人,陆枕在大庭广众之下赢了这位三皇子,潇月池心中憋闷,把气都撒在了跟他一起参加马球赛的那个侍卫身上。
陆枕正在休息,刚才那一场马球赛确实让他精力疲惫。
陆枕不是习武的料子,虽然从前也学过一些骑射,但他并不上心。虽然他每次都射不准,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却十分淡定,觉得总有一日自己会准的。
“公子,殿下有请。”有宫娥过来请陆枕。
苏邀月朝陆枕看过去。
那宫娥对着陆枕福身。
苏邀月下意识觉得这潇月池不怀好意。
“我们公子太累了。”苏邀月随手拿起那顶巨大的凉帽,往陆枕脸上一盖。
【睡!】
陆枕:……
苏邀月伸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朝那宫娥道:“你看,眼睛一闭就睡了。”
陆枕:……
宫娥:……
宫娥抿唇去了,片刻后回来,身后跟着一人,分明就是那重新洗漱了一遍的潇月池。
潇月池换了件绣满了暗纹的华衣走过来,看着掩在那顶巨大凉帽之下的陆枕,伸手将其挑开,露出陆枕那双半眯着的眼。
“陆大人。”
陆枕慢吞吞的起身,像是真的累极了。
“殿下。”陆枕欲起身行礼,被潇月池伸手按住。
三皇子坐到陆枕身边,然后一抬手,就有宫娥上前将这个包厢的芦帘给拉了下来。
前面放下来了,后面也放下来了,包厢立刻就变成了一个密闭空间。
可依旧是隔墙有耳,因此,潇月池说话的声音刻意压低,他本就长得充满了一股异域风情的美,此刻垂首朝陆枕看过来的时候,若非他这副伟岸的身材,还真有点雌雄难辨。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三皇子要勾引陆枕呢。
“我十分赏识陆大人,不知陆大人肯不肯赏脸?照陆大人的才情,日后入主内阁必不是难事。可若是三五十年的还没能从翰林院里头出来,那这事也就难办了。”
潇月池是在点陆枕。
他的意思是,跟着他有肉吃。
不跟着他,陆枕以后只能在翰林院里给人家编书编到死。
读书人嘛,十年寒窗苦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一飞冲天,一般来说,只要是想要往上钻营的人都不会放弃这样的事情。
谈论这样的事情,潇月池却没有把苏邀月支开,想必是认为她一个女人,不足轻重。
确实,在这个父权王朝集中制下,哪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会将女子看在眼里。
他们的眼里只有权力。
陆枕也是一样的吗?
苏邀月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手,她清楚的感受到指甲上面的碎钻贴着肌肤往里嵌进去的感觉。
陆枕已经知道洛川是主角,那么,洛川亲近的三皇子必然也能沾染主角的好处,潇月池会成为日后的皇帝,只要陆枕跟了他,皇权富贵必不会少。
可洛川跟她不对付呀,如果陆枕选了三皇子,那么定然要拿出诚意。
比如说,拿她献祭。
潇月池的目光突然落到苏邀月身上。
小娘子原本还乖巧地坐在陆枕身边,注意到潇月池的目光后下意识挺直了背脊,置在膝盖上的手越发僵硬起来。
潇月池有一双绿色的眼睛,芦帘落下,屋内昏暗,那双绿色的眼睛在屋子里仿佛能发光。
苏邀月感受到一种被冷血动物盯上的感觉。
她下意识看向陆枕。
心脏不自觉的被揪起来。
“若是我允了,殿下想要什么?”男人终于开口。
潇月池一笑,“这里不方便,陆大人随我来。”
潇月池话罢,起身。
陆枕也撩袍起身,苏邀月跪站在那里,仰头看他。
陆枕看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苏邀月看着面前晃动的芦帘,用披肩盖住自己的头弄成修女造型,然后从芦帘后面探出半颗头,看到陆枕和潇月池下了楼。
苏邀月立刻猫着身子跟上去。
潇月池可能没想到苏邀月胆子这么大会跟上来,因此,他跟陆枕找到一处亭子就随意坐了下来。
苏邀月正想要再往前,突然被人一把拽住了后衣领子,她扭头一看,居然是很久不见的男主顾深栖。
他怎么在这里?
顾深栖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兔子,那只兔子的腿好像受伤了。
这里是马场,时常有野生动物路过,那些纨绔又喜欢玩弄这些小东西,也不知道顾深栖是从哪里又捡了这么只兔子。
注意到苏邀月盯着自己的兔子不放,顾深栖下意识皱了皱眉,然后道:“不要靠近,有暗卫,会死。”
苏邀月乖巧的跟顾深栖一起蹲在假山缝里。
她问,“你能靠近吗?”
顾深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兔子。
“没有兔子,能。”
“那我帮你抱。”苏邀月伸手欲抱,顾深栖没松手。
小娘子漂亮白皙的手指抚过光滑的兔毛,眼眶说红就红,“我看着这兔子,有点伤心。兔兔这么可爱,怎么有人会吃兔兔呢?”
顾深栖眼瞳轻动,他小心翼翼的把兔子交给了苏邀月。
苏邀月道:“放心,我是爱兔人士。”
顾深栖深深看她一眼,飞掠而出。
他轻巧如大雁,悄无声息的攀附在亭子上方,压低身型,像只攀援的蜘蛛。
春日风静花香,潇月池和陆枕的声音清楚的传过来。
“太子殿下的病,怕是好不了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是潇月池在劝陆枕。
“那么殿下,能给我什么好处?”
这是陆枕的回答.
那边陆枕和潇月池还在谈,苏邀月焦急等待,过了一会儿,陆枕起身离开,顾深栖也回来了。
他闷不吭声的伸手要拿回自己的兔子,苏邀月立刻抱住兔子不肯给,坚持询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顾深栖道:“不能说。”
“你不说?你信不信我先救你半只兔子,明天再救另外半只?”
59 ? 第 59 章 ◇
◎她才值得一千两?◎
震慑整个京师城, 以阎王著称的顾深栖会被一只兔子威胁到吗?
会。
“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
顾深栖将自己听到的那些话复述给了苏邀月听,苏邀月手里的兔子越抱越紧,直到被顾深栖眼疾手快的抢过去。
“陆枕他……选择了三皇子?”
“嗯, 他说要多加钱。”顾深栖抚摸着手里的兔子,替它顺毛。
蹦跶的兔子在他手里乖巧至极。
虽然如此, 但依旧掩饰不住顾深栖满脸的冷戾。
毕竟这本来就是一个号称杀人如麻, 皇帝走狗的阎王男主。
“加……多少啊?”苏邀月呐呐的。
“一千两。”
一千两?她才值得一千两?
小娘子想着想着,眼泪就这么下来了。
“我怎么这么便宜啊, 我脖子上这条项链都得要两千呢。”苏邀月为自己居然比不过一条项链而嚎啕大哭,顾深栖赶紧上前伸手捂住苏邀月的嘴, 然后把她往假山石缝里带。
那边,陆枕和潇月池正好从假山上面建造的蜿蜒石亭上走过。
苏邀月哭得稀里哗啦, 情难自抑, 幸好顾深栖捂得紧, 直到两人走远,才放下自己湿漉漉的手掌。
顾深栖不是没见别人哭过, 那昭狱里面那些犯人还有哭出血泪的,因此,他就是站在那里看着苏邀月哭了一会儿后道:“我走了。”
“你走了?你就这样走了?你不哄哄我吗?”苏公主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顾深栖摇头,不想一转身,手里的兔子又不见了。
他扭头,苏邀月正红着眼眶, 杏腮挂泪的捏着兔耳朵,一副要把它当场掐死的表情。
顾深栖:……
男人板着一张脸问,“怎么哄?”
苏邀月委屈, “想买宝石项链。”
顾深栖:……
顾深栖没有钱, 他是个穷逼, 他带苏邀月去前面不远处的竹林子里面挖笋。
苏邀月:……她要购物,她想花钱,她不要挖笋。
春天的时候,青笋鲜嫩,顾深栖蹲在那里挖,苏邀月就抱着兔子坐在那里看。
挖了三颗笋,顾深栖拿过去换兔子。
“我还要鱼。”
顾深栖又去帮苏邀月抓鱼。
苏邀月单手托着下颌,看着顾深栖伸手折断一根细嫩的竹枝,然后猛地往里小溪里一插,就是一竹双鱼。
“好了。”顾深栖拿着那两条鱼过来,视线落到兔子上。
苏邀月哼一声,“生的,不吃。”
顾深栖:……
顾深栖作为野外求生专家,身上自然配备其它求生工具,他捡了一点干柴,用火石点上火,然后将那两条鱼开膛破肚,放到架子上面去烤。
折腾完了,苏邀月看着卖相极差的鱼,“不想吃了。”
顾深栖闷不吭声,自己把鱼吃了。
两个人就在竹林子里待了近半个时辰,直到有人找过来,顾深栖才抱着兔子快速消失在竹林里,剩下苏邀月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月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陆枕明显是一路急找过来的,他覆过来的手掌贴着热汗,攥住苏邀月的手,被苏邀月一把甩开。
对上小娘子怨恨的小眼神,陆枕蹙眉,然后环顾四周,看到还没收拾干净的火堆和地上被挖过的青笋痕迹。
“你跟谁待在一起?”
“关公子什么事?公子不是跟三殿下好着呢吗?”小娘子说完,一脚踢开面前的小石子,然后气呼呼的往前走。
陆枕跟在她身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火堆,才跟上去.
马球赛结束,因为陆枕赢了潇月池,所以得到了一串极其漂亮的红宝石玛瑙项链。
“给你。”陆枕将它送给苏邀月。
“不要。”小娘子用力偏头。
第一次,苏邀月拒绝陆枕给的金银珠宝。
陆枕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他放缓语气,双眸定定地看着苏邀月。
小娘子用巨大的凉帽盖住脸,就是不看陆枕。
马车内陷入寂静,只有小娘子偶尔的吸气声,像是气急了,然后又忍不住重重的呼吸。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永宁公府,苏邀月直接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
虽然这也是陆枕的屋子,但他没的进。
长泉看到两人吵架,也是十分奇怪。
两个人明明之前从来就没有吵过架呀,今日这是怎么了?分明出去之前还好好的。
“这是怎么了?”黄梅也很是疑惑。
长泉摇头,“苏娘子这是没衣裳穿了?”长泉猜测。
毕竟这是他最常听到的苏邀月几乎每隔几日都要说一句的话。
陆枕抿唇不语,他偏头问长泉,“书房准备好了吗?”
长泉立刻脸色严整地点头,“准备好了。”
“嗯。”.
这一天晚上,陆枕睡的书房。
第二天,潇月池上门,他与陆枕在书房内对弈密谈,两人聊了整整一日,直到晚上,潇月池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苏邀月躲在主屋的窗户后面虚虚打开一条极窄极细的缝,看着潇月池离开的背影,终于明白,陆枕选择了潇月池。
陆枕肯定知道她跟洛川不对付,他选择了潇月池那就是选择了洛川,原来他就是这么一个利益的人,亏得她之前还那么帮他。
小娘子越想越生气,索性开始收拾包袱。
镯子、项链、衣服、镶嵌着两颗大大夜明珠的绣花鞋……苏邀月装了三个大箱子,累得腰打颤。
都是她的!.
苏邀月一日没从屋子里出来,第二日还是没从屋子里出来,只能听到屋子里面“噼噼啪啪”翻箱倒柜的声音。
只要有声音就好,声音越大,说明人活得挺好。
就是……听说连饭菜都只准黄梅放在屋子门口,还用银针挨个戳个遍。
陆枕:……
陆枕有些头疼,他转身进入书房,夜幕降临,书房内传来敲门声。
陆枕起身,走到书架边,伸手将书架子上的其中一个花瓶扭转过来。书架随之开启,露出书架后面的那扇暗门。
陆枕往暗门上敲了三下,那边回了五下。
对应上后,暗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位戴着黑色兜帽的男子。
“太子殿下身体不适,让我先过来看看。”顾深栖褪下头上的兜帽,露出那张冷若寒霜的脸来。
“嗯。”陆枕心不在蔫。
顾深栖在陆枕的书房内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其它的漏洞之后才点头赞赏道:“这个机关做的很好。”说完摸了又摸,颇有些爱不释手的味道。
“你今日跟三皇子谈过了?”顾深栖问。
“谈过了,他跟我说,张崇山的卷子是换了别人的之后才考上这个榜眼的。”
这就是潇月池告诉陆枕的秘密,作为双方互相信任的交换。
“我还多要了一千两银子。”陆枕将怀里的银票递给顾深栖,“你去查查这种钱庄,应该都跟潇月池有联系,说不定能查出一点其它的问题。”
顾深栖拿了银票,塞进怀里,问陆枕,“你拿什么作为交换?”
“我的实力。”
顾深栖:……
“他信?”
“嗯。”
顾深栖:……
顾深栖发现,这位陆大人跟那位苏娘子还真是绝配。
陆枕坐在书桌后面,问,“我跟三皇子虚假应承的事情,除了你跟太子殿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顾深栖点头,“有。”然后,男人双眸凌厉地看向陆枕,满是粗糙厚茧的手已经按上自己的腰间的短刃,“要杀了吗?”
陆枕温和的眉目下垂,不急不缓地撩起自己的宽袖,然后慢条斯理地铺开白纸,最后手持毛笔粘上墨汁,摆好姿势后才开口询问,“谁?”
“你的姨娘。”
陆枕白纸之上充斥着肃杀之气的“杀”字歪了一撇。
60 ? 第 60 章 ◇
◎你我的小秘密◎
陆枕有几个姨娘?只有一个。
现在那个姨娘正在屋子里翻江倒海, 把床帐子拆了绑住三口大箱子,然后企图将她的(?)全部家当都带走。
送给她的东西为什么不是她的?
她的青春年华和心血不值钱吗?
她还没问陆枕要分手费呢!
拖不动,箱子太大了。
第二天晚上了, 苏邀月终于打开了屋门。
长泉一直守在门口,看到苏邀月出来了, 立刻上前道:“娘子, 您终于出来了。”
“帮我找辆马车。”
“您要出门?”
“嗯。”
“好的。”
长泉殷勤的去了,觉得自家公子知道他将苏娘子伺候的这么好, 一定很高兴。
长泉还替苏邀月将那三口大箱子一齐搬上了马车,并询问道:“姨娘,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啊?”
“去哪里都好。”
就是不要再待在这个地方了!
苏邀月坐在马车,吩咐马车夫道:“出发。”
马车夫不知道往哪里去, 只能按照这位小娘子的吩咐驾驶着马车缓缓驶出永宁公府。
苏邀月气呼呼地抱着自己的首饰盒子坐在马车里, 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陆枕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屋门大开, 他还以为苏邀月出来了,没想到一问长泉, 小娘子居然已经坐着马车走了?
“走?谁放她走的?”
长泉察觉到陆枕面色不对,“就,就……苏娘子自己要走的。”说话的时候头越来越低。
“找,通知京师城内所有的暗探,把人给我找出来。”陆枕说话的时候下颌收紧,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面蹦。
顾深栖从书房里走出来, 他的话刚刚说完,那边陆枕就踉跄着推开门出去了,他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他走到陆枕身后, 问, “发生什么事了?”
陆枕猛地一下转身盯住他。
顾深栖作为一个习武之人, 能敏锐的察觉到那深入骨髓的杀气。
“叮当”一声,若非顾深栖抽刀的动作快,陆枕藏在袖中朝他飞射过来的那枚暗器已经划过他的喉咙,让他变成一个死人了。
顾深栖动了动自己被震麻的手,在陆枕阴沉的视线下踏上屋檐,消失无踪。
这位陆大人制造暗器的本事真绝啊。
正在陆枕焦头烂额的时候,“哒哒哒……”那边传来马蹄声。
陆枕抬头看去,一辆马车停在院子门口。
马车夫搬来墩子,小娘子抱着自己的首饰盒下来,冷着一张脸,红着一双眼看他。
陆枕心中一动,朝她跑去。
从来都温柔端庄的男人,现在急得腰间玉佩香囊乱撞,发出清脆而凌乱的声音。
“月儿。”陆枕一把抱住苏邀月,死死将人扣在怀里。
苏邀月被陆枕抱得几乎喘不过气,她抬脚对着陆枕的小腿踹了一下,虽然声音嗡嗡,但还是仰高了自己的脖子摆出高贵的天鹅姿态,“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向我解释清楚。”
“你相信我?”陆枕低头看她,漆黑暗眸之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之色。
“从前你说你相信我,我现在也想相信你一次。”小娘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呢喃着,手指抠着自己的首饰盒子,白皙面颊之上飞上两朵红霞。
陆枕忍不住勾唇笑了,他牵住苏邀月的手,“来。”.
陆枕向苏邀月展示了他的秘密。
一条密道。
就跟电视剧里面的一样。
陆枕提着一盏小巧的绣球灯,带着苏邀月往密道里面走。
大晚上的走密道,苏邀月有点害怕,她用力攥紧陆枕的手,眼睛不错地盯着前面。
“那头是什么?”她问。
“一处太子的外宅。”
太子?
“你什么时候跟太子搭上的?”
“上次剥虾宴。”
哦。
原来是那个时候。
陆枕是个聪明人,他能看懂潇月池是个怎样的人,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野心和欲望是无法改变的,就算是觉醒,那也是觉醒内心最真实的欲望和野心。
潇月池的野心和欲望,即使是隔着一层皮囊,陆枕也能真实的感受到。
再说到那位太子殿下。
除了仔细的观察和调查之外,陆枕当然也使用了读心的能力。
大概明白这位太子殿下是个怎样的人设了。
不能多话,一多话就结巴(人设限制)。
好吃鱼(?)。
按照设定,这位太子殿下中庸且无能,年纪轻轻就病死了。
可实际并非如此。
陆枕找到了一些这位太子殿下写的东西。
皇帝细心栽培出来的太子殿下,从小开始,每日四点就开始上课,晚上十二点才上床歇息,不会因为皇帝对自己的宠爱而骄横,反而愿意顶着盛怒让皇帝正视自身的过错。
这样的太子殿下,虽并未能冲破属于自己的那份人设,但明显内心已有觉醒欲望。
可作为书中人物,他们无能为力,只能按照神的旨意,走向自己的归途。
“到了。”陆枕推开伸手在那门上敲了三下。
对面回了五下。
陆枕伸手推开门,对面站着一个佝偻的老人,看到陆枕后躬身请安,然后转身出了书房。
“他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刚才那是你们的暗号?”
“嗯,按照时辰的不同,暗号的长短和敲击次数都是不一样的。”陆枕正要给苏邀月解释,苏邀月立刻摆出一副极度恐惧的表情。
【她最讨厌学习了!】
【她最讨厌用脑子了!】
陆枕选择放弃。
门开了,对面也是一个书房。
这个书房明显比陆枕的那个大很多,四面都是书,层层叠叠的一共有十几个书架,不知道的还以为进入了一家小型图书馆。
“这都是那太子看的?”
“嗯。”
陆枕牵着苏邀月出来,他们走进院子里。
这个院子明显有人打扫,厢房内点着几盏灯。
“厢房点灯,表示太子殿下不在。”
“若我们有事要找太子殿下,以主屋点灯的数量和灯笼的形状确定日期和时辰。”
【又要用脑子了?】
陆枕:……
“现在你相信我没有跟潇月池勾结了?”
“唔。”小娘子点头了。
陆枕放下心来,可还是握着苏邀月的手不肯放。
他道:“夜寒天凉,我们回去吧。”
苏邀月没动。
“怎么了?”
“那个项链呢?”
“什么项链?”
“就是你打马球赢的啊。”
陆枕:……
“回去就给你。”
“我还要新的宝石项链。”
“好,给你买。”.
陆枕牵着苏邀月的手重新回到密道里,走到一半,小娘子突然停住脚步,她唤他,“陆枕。”
“嗯?”陆枕转过头来看她。
微弱的绣球灯下,苏邀月绞着一双手站在那里盯着陆枕,然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我也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陆枕缓慢挺直背脊,他看着浸润在光色中的少女,那层原本浅淡却朦胧的光在两人之间缓慢缩小,直到跟他手里的绣球灯融为一体,两人身上的光影慢慢融合。
“如果我说,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你相信吗?”
陆枕的声音始终平静而温和,他说,“我相信。”
“那你相信……”
“月儿,你说什么我都相信。”陆枕打断苏邀月的话。
他刚才游刃有余的声调微微变了,即使很细微,可苏邀月依旧察觉到了。
她觉得陆枕好像在害怕什么。
可他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害怕呢?
他仿佛能将整个大周都玩弄在鼓掌之间。
褪去了外表的皮囊,那么一个强大且无敌的男人,却在她的面前表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苏邀月不懂。
算了,不想听就不听了吧。
“你们是书中人物,拥有既定的命运轨迹,这就是为什么你会觉得你是你,又不是你。”
“嗯,原来是这样。”
“你为什么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我很惊讶。”
苏邀月:……
她怀疑这个狗男人早就猜到了!
可他一定猜不到她其实是穿书,哼。
下次告诉他,吓死他!然后再告诉他,自己为他付出了多少,因此,她要他那么多珠宝作为报酬,是应该的!.
潇月池根本就没有想到陆枕只是在跟他虚情假意。
当他因为获得了一员堪比诸葛亮的猛将,所以极其兴高采烈的去跟皇帝请安的时候,被一份奏折给砸懵了。
张崇山作弊的事情被发现了。
因为此次春闱是由三皇子领头带着礼部主持的,所以这份责任需要三皇子和礼部共同承担。
“父皇,儿臣一定会将这件事探查明白的。”
“不必了,就让大理寺处理吧。”
“父皇……”
“你,监管不力,回府禁闭一月,朝中之事就先不要操心了。”潇月池还想要再说,皇帝却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然后起身出了御书房。
短短几句话,皇帝就拿掉了三皇子奋斗了那么久的插手朝政的权利。
潇月池一个人跪在那里,气得浑身发抖。
大理寺那个铁面?到时候一定会查到他的头上。
只能舍去礼部了。
潇月池心痛不已。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份奏折。
虽笔锋温润,但言辞犀利,简直杀人诛心。
陆枕?是陆枕写的?
好啊,好你个陆枕!.
潇月池被皇帝关禁闭了,朝中难得消停不少。
这日,苏邀月刚刚用陆枕的钱买完宝石项链回来,就看到永宁公府角门口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这是在干什么?”
“听说是夫人的娘家妹妹来了。”
吴氏的亲妹妹小吴氏前几年被丈夫休弃,赶回了娘家。
听说吴氏的预产期快要到了,毕竟是亲妹妹,这位小吴氏带了一个稳婆过来,然后又将自己的家当也一起搬了过来照顾吴氏。
小吴氏三十多岁,穿了件桃红色的裙衫,梳桃心髻,用金银丝挽结,髻顶缀珠玉,风韵犹存,妖妖娆娆地下了马车,指挥着下人们小心磕碰她的东西。
小吴氏还带来了她的女儿。
一位刚刚及笄的小娘子。
这位小娘子跟小吴氏长得颇为相似,同样是杏眸樱桃唇,带着股天生的妖娆劲儿。可偏偏穿了件青色的裙衫,梳了个清汤寡水的髻发,更衬得整个人越发寡淡无味。
“娘子,这叫端庄内秀,您不觉得这样装扮透着股书卷气吗?”黄梅似乎很是向往拥有这样的小姐。
那杀人犯戴上眼镜也透着股书卷气?
苏邀月翻了个白眼,打上马车帘子。
孔青雾不着痕迹地抬头看一眼坐在马车里面的少女。
刚才少女掀起马车帘子的时候她看到了。
相貌清丽至极,却偏生喜欢将自己打扮的珠光宝气。
果然是扬州来的低贱瘦马。
一点都没有气质。
那里配得上她的陆表哥。
作者有话说:
表妹不重要,只是个推动感情的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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