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贼人


    盛婳瞪大了眼睛, 叫陆焉生控制的动弹不得,人?能有什么人?除却这登徒子还能有谁?


    那双清澈眸子难得有几分情绪,好似炸了毛的小猫, 乖巧中带着几分倔强。陆焉生垂眸,心便软的似要化开,微微松了松捂着她唇瓣的手又哄道:“我没诓你。”


    两人靠的太近, 他说的每句话, 喘息皆喷溅到她耳畔。


    因着方才的事,盛婳正对陆焉生颇有怨言, 此刻又叫他禁锢在怀中,心下臊极了, 狠了狠心, 张嘴便咬向陆焉生掌心的软肉。


    本以为陆焉生许会吃痛放开, 怎想却见他眸光微暗,喉结微微颤了颤, 那眸光盛婳并不陌生, 与踏春那日马车上时一般无二。


    她哪里知道, 自断左手时他都未皱下眉头, 这一咬实在只算撩拨,于他而言似蚊虫叮咬一般。


    怕吓着她, 陆焉生微微撇开眼眸不敢看她, 怕叫她看到自己的欲念,只是高大身躯仍旧笼着他。


    他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忽然道:“二姑娘,妄念难却, 那男子也颇可悲, 爱而不得, 确实是他所该, 可是别烦他,好不好?”


    盛婳闻声一滞,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他方才竟然听见了。


    盛婳脸色募得就是一沉道:“若是他还有良心,便该自觉离开,莫再扰那娘子清净,这样的登徒子,有何需要可怜的。”


    陆焉生只低声叹了口气道:“但凡能自持,他倒也不至于招你厌烦,你说是不是?”


    盛婳是听出来了,这人简直就是无赖,与他根本分不出个情理分明来,抿了抿唇索性不再说那事了,只是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道:“你还不放开我!”


    她捏着声音,生怕叫旁人听见动静,一男一女抱在一处,若是叫人瞧去,她当真无法再与他摆脱清楚了。


    可偏偏怕什么,便来什么,忽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盛婳听见那个,身上立时便惊起冷汗来。


    陆焉生却是皱了皱眉头,微微垂眸看向惊吓似兔子般的盛婳,轻声安慰道:“后院来了生人,等会你靠在我身后!”


    说话间,那脚步声便越离越近,下一刻便穿过了垂花门,盛婳两人此刻正靠在垂花门墙边,恰瞧见了探出的人脸,不过那人面已毁了一半,盛婳见他侧颜那眼睛,心下一惊,脑海中闪过几瞬模糊不清的画面,倒吸了口凉气,猛的攥住了陆焉生的手臂。


    陆焉生察觉到盛婳的惊颤,电光火石之间,便用受伤的左手将盛婳护在了身后,右手则从腰间抽出一饼短剑挥去。


    本以为至多是个手脚灵活小贼,却未想到来人反应竟极其迅速,侧身便躲开了陆焉生的短剑,往后一退便拉开了距离。


    还是个练家子!


    那贼人瞧清了人,本想奔逃的想法一瞬便弃了,眼里闪过狠戾,许是想搏一搏,便从怀中拿起一柄长剑便要杀来,若是之前,陆焉生三两下便可封喉了他性命,可此刻他身后还有盛婳,若要较量,必然护不得她。


    他此刻又伤了左手,有盛婳在,他不能冒险,见此捏了捏手中短剑寸步不离的护在盛婳跟前。


    贼人好似一眼便瞧出了陆焉生的软肋,挑了挑眉头,挥剑便要往他身后去。


    陆焉生见状高声一呵:“来人!”


    后院四处都有人把守,闻声立时便有脚步声纷至沓来,那人闻声唾骂一声,既得不了手,竟是轻点脚步翻墙而去,家丁来时便瞧见了翻墙而去的衣角。


    “去追!”陆焉生挡在盛婳跟前,厉声呵斥道。


    家丁见状也不敢耽搁,忙纷纷去追。


    陆焉生回身看去,便瞧见盛婳靠在围墙上,浑身惊颤不已,一双沁水的眸子里皆是恐惧,他心募得一疼,上前一把将盛婳揽在了怀里,轻拍她后背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盛婳此刻犹如被淹没于湖水中一般,呼吸急促的很,只紧紧抓着陆焉生的衣袖,下一刻乎眼眸一闭便晕厥过去。


    “婳婳!”陆焉生忙一把将她抱住,怀中的她犹如破败的娃娃竟毫无生机的样子,陆焉生手都冰凉,他没想到,盛婳竟会被惊吓至此。


    听见动静,方管事便忙领着人寻来,来时便瞧见已在陆焉生怀中的盛婳,正想问怎么回事,便见陆焉生利眸扫来道:“去找程九!”


    话落将盛婳打横抱起,不假思索便朝着娉婷阁奔去,方管事都愣了一瞬,回过神来忙道:“快!快去找程九先生!”


    底下的人闻声都乱作一团,纷纷朝著书院方向奔去,方管事忙掀起衣袍跟上了陆焉生的脚步。


    刚进了屋,便见陆焉生小心翼翼的将盛婳安置在榻上,方管事正想上前搭把手,却叫陆焉生一个眼神吓住:“方管事,戏班子那群人都在哪!”


    方管事闻声便了然陆焉生的意思,不免惊叹他的反应速度,府上从未有外人能进,今日出这岔子,唯一的可能就是混在戏班子里的人进来的。


    “快!阿肆你去派人将戏班子的人都看住!一个都不准放走!”方管事转身便对着身后的阿肆吩咐道。


    “欸!小的这便去!保准一个都跑不掉!”


    阿肆是什么人,陆焉生自然了解,微微皱了皱眉头,喊住了阿肆。


    陆焉生却是道:“莫打草惊蛇,这事需要方管事亲自跑一趟,先派人团团围住,将人都各自分开看管,切记以防有人趁乱跑了!”


    方管事闻声连连应是,只是此刻盛婳身边无人照顾,之后陆焉生,他还真不大放心,便朝阿肆使了使眼色,阿肆了然点了点头。


    方管事到时,前院仍不知生了什么事,戏台子上的嗓音照旧,方管事走到沈知廊身侧说了几句,本还揉搓着的手便停了,沈知廊面色沉了沉,目光便在台子上的人上扫了扫。


    而后点了点头,方管事了然大手一挥,四下的守卫便都将整个戏班子围住。


    沈织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瞪大了眼睛正要问,沈知廊已经拉着她要走了,还不忘指了指台上一人道:“那人神色不大对,切记好好盘查!”


    方管事闻声连连应是。


    沈知廊颔首,而后护着沈织织便出了戏台子。


    知道出了事,人都往娉婷阁赶去,沈知廊兄妹两,远远便瞧见楚斟行路匆匆,脚步焦灼还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恰此刻侧边垂花门也出现了白郝身影,楚斟的位置就在白郝身后,他自然能瞧见白郝,本以为楚斟会叫住白郝同行,却瞧见楚斟明显身型一滞,而后放轻了脚步。


    沈知廊皱了皱眉头,下一刻便见楚斟隐入一旁的小路,看那方向,那小路虽难行些,但对于步伐矫健来讲,也算是抄近道。


    沈织织也愣了愣,眨了眨眼睛问道:“他好奇怪,应当是瞧见老大人了呀。”


    沈知廊抿唇,看了眼沈织织道:“莫要多事,再看看!”


    说罢便抬脚喊了声白郝,白郝顿下脚步,兄妹两个忙踱步上前,左右一齐搀扶住白郝,有他们搀扶,白郝脚步自是快了不少。


    有方才的事,沈知廊留了神,便给沈织织使了使眼色,两兄妹又加快了脚步,竟是在楚斟之前到了娉婷阁。


    几人掀开珠帘,便瞧见坐在盛婳榻前的陆焉生,少年神色专注,紧盯着榻上的盛婳瞧,好似深怕下一个便飞离似的。


    眼中深情,连沈织织都瞧出来了。


    珠帘落下,床榻上的人竟动了动,白郝还以为自己瞧错了,忙上前去,刚从至榻前,便瞧见方才还昏迷的人,竟是转醒,睁开了迷离眼眸。


    连白郝都不禁一愣。


    “婳婳!你醒了!”白郝尚顾不得其他,忙上前拉着盛婳的手,陆焉生见状便识趣的站了起来。


    盛婳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珠帘打起,几人侧目看去,是程九拎着医箱来了。


    四下人都颇自觉,纷纷让道,只是在路过陆焉生时,是程九让了道,见人醒了,程九还眨了眨眼眸惊怪了一声。


    他特地扫了眼四下,见未瞧到楚斟身影,目光便定到了陆焉生身上,瞧瞧,这机会不是来了?


    把脉时也一反常态频频蹙眉,好似是很棘手的问题,看的白郝在一旁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听他又惊怪了一声,陆焉生抿唇斥了一声:“好好说话!”


    程九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心里骂他不识好歹,待会定是要好好谢他,他又扒了扒盛婳眼皮,仔细瞧她的瞳孔才道:“姑娘急火攻心,惊惧骤拥心脉,没吐血都算是幸运的,只是姑娘血气虚的很,按这亏了大半的身子来看,倒不大可能这样早就转醒,真是怪事。”


    “怪事?”白郝不免提高了声量。


    程九点了点头道:“就好似是凭空有了助力一般,提了姑娘的精气神,奇怪的很。”


    话音落下,在场人皆是神色各异。


    盛婳的眼眸不禁颤了颤,小手不禁紧紧攥住了锦被。


    白郝闻声也是一滞,他眸光乎闪动了一瞬,而后看了眼一旁的陆焉生才道:“那可要紧了?”


    程九长吁一口气道:“还需得再看看,不清楚这气力从何处来又何时去,我先熬一副药方看看。”


    白郝闻声连连点头,忙让方管事陪着一道。


    “可看清是什么人了?”沈知廊问道。


    一说起那人,盛婳神色又白了些,陆焉生看了一眼才道:“脸毁了一半,另一半遮了面具。”


    白郝闻声怒不可遏道:“找!务必给我查清!”


    白郝本想问盛婳,但今天小脸惨白,便不忍再让她回首,安慰了几句才想着先送人出去。


    沈家两兄妹告辞离去,白郝见陆焉生未走,便猜到他有话要讲,拍了拍盛婳的手脚步缓缓出了内寝。


    珠帘落下,白郝看了眼屋内才道:“你有话要讲?”


    陆焉生道:“老大人,那人二姑娘因当相识。”


    白郝闻声一惊,神色一沉道:“你怎知道?”


    “二姑娘神色不对,寻常贼人不至于吓成这样,许是思量些事情才未讲,需得老大人费费心思慢慢问问,二姑娘身子不好,再不可忧思过甚。”陆焉生言辞切切提醒道。


    白郝闻声便默了,不禁仔细打量陆焉生眉眼,又想起方才程九所言,不禁眯了眯眼睛道:“你说的话我会考虑,今日的事也多亏了你,你先回去歇着吧。”


    陆焉生闻声却道:“那贼人功夫不差,且是冲着二姑娘来的。老大人若是不嫌弃,这事可交由焉生去查。”


    白郝语气不免温和许多,点了点头应道:“你去吧。”


    陆焉生闻声这才肯躬身离去,门一打开,恰瞧见姗姗来迟的楚斟,只见他颇为狼狈,衣角处还有破损,一眼便是是摔了一跤。


    白郝自也瞧见了楚斟,穿过陆焉生的背影吩咐道:“阿斟你先回吧,眼下乱,婳婳还需得好好休息,待晚些你再来吧。”


    楚斟闻声一滞,愣了一瞬才点头应是,下一刻便见白郝又进了内寝,陆焉生也出了屋,吱呀一声带上了屋门。


    陆焉生此刻没甚心情与楚斟纠缠,浑当没瞧见便越他离去,满院子里只留下楚斟一人在那。


    白郝进了屋,便见盛婳出神的靠在榻边。


    见白郝进来,盛婳回神轻声喊了一句:“外祖父。”


    白郝坐到她身侧,手拍了拍她肩头问道:“与外祖父说实话,那人你是不是认识?”


    盛婳瞳孔猛一巨缩,白郝一见便猜出了七七八八来,竟当真认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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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疑云


    楚斟看着紧闭的屋门, 犹如被丢弃在外,一动不动,宽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片刻之间, 思绪万千。


    方管事回来时,便瞧见楚斟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见他衣角褴褛, 忙上前关怀问道:“三公子这是怎么了?”


    楚斟闻声这才回神, 微动嘴角当作无事道:“无碍,那我先回了。”


    方管事闻声一愣问道:“姑娘刚醒, 公子可见到了?”


    楚斟闻声一震动,回身问:“醒了?”


    方管事这才反应过来, 看了眼紧闭的屋门, 隐约知道这是白郝的意思, 忙添补道:“是,方才醒, 眼下需好生歇息, 三公子这便先回去吧, 待姑娘好些老奴再去请你。”


    楚斟透过方管事看了眼内寝处紧闭的明窗, 微微颔首,才转身离去。


    方管事见他的身影, 不禁低声叹了口气, 见屋门紧闭,便退到门边守着。


    楚斟自出了娉婷阁,脸上的风轻云淡再维持不下去了, 崩溃只在一瞬之间, 不禁咬了咬唇, 联想方才白郝的意思, 莫不是他猜到了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只这一回,老大人应当想不到,可他心底已涌起难以平复的忐忑,这忐忑来势汹汹,将他顷刻间便裹挟的难以呼吸。


    想起陆焉生虎视眈眈的目光,楚斟便觉冷汗覆身,万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他不禁攥了攥拳头,他脚步踉跄的往府门外奔去。


    *


    娉婷阁


    白郝见盛婳抿着唇不言语,不禁更是着急,他上前拉住盛婳的小手苦口婆心劝说:“孩子,你莫怕,那人到底是谁?”


    自打四岁后入府,盛婳身子便不好,鲜少见过什么人,白郝脑海中乎有灵光闪过,像是猜到了什么,却又觉荒唐。


    盛婳咬了咬唇,眼底闪过几分犹豫,她不惊怪今日能见到那人,他惊怪的贼人与那人竟有些相似,难怪她一直觉得眼熟。


    若真是那样,当年的事就太不简单了……


    “你这孩子是要急死外祖父不成吗!”白郝难得对盛婳发了脾气。


    盛婳小手攥紧了薄被,长吁了一口气,犹豫再三才道:“外祖父,我确实认识那人!”


    “是谁?”


    盛婳咬了咬唇,下了狠心道:“当年,是他推我入的水。”


    “什么!”白郝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愣了几瞬才反应过来,复又问道:“当真!”


    盛婳垂眸道:“他脸生的恐惧,我在水里时,


    便瞧清了他的脸。他应当也不知道我见过他,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白郝不禁惊起一身冷汗,而后拐杖驻地,猛烈敲打着地面:“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那对母女竟至今还盘算着害你!老方!老方!”


    方管事闻声忙推门而入,掀开珠链便瞧见白郝怒不可遏的模样。


    “老奴在!”


    盛婳之前没讲就是忧心白郝生气,见状忙安抚他道:“外祖父,那贼人一日未捉到,便没有证据说与许氏母女有关,您消消气,许氏脾性软懦,未必敢差使人做这样的事情来。”


    白郝也不是不听劝,但事关盛婳安危,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许氏当年进门,盛婳便遇险事,便不关她事,那也是她克婳婳,这样的人,一刻都不能留!


    盛婳见白郝眼底的狠意,不禁心下一惊,忙道:“外祖父,眼下咱虽怀疑那贼人与那对母女有关,但也无确凿证据,若当真有关,十年,那人为那对母女既愿蛰伏这样久,定然关系匪浅,若当真动了她们,未保他不会狗急跳墙真生出什么事来,眼下这些都是怀疑,不若等抓到那人再问也成,现在动他们,无异于打草惊蛇。”


    白郝看了眼盛婳,自也知道她说的有些道理,可这气他却是怎么也咽不下,他倒不觉得真动了那对母女那贼人敢做出什么事来,只是盛婳拦着,他也不好驳了她的意思,到头来只能将这怒火撒到罪魁祸首上:“去,把盛安那厮叫来!”


    盛婳张口还想再劝,白郝却是拦了下来道:“你身子不好,这些事莫要再操心了,你再拦我,我可不管什么许氏母女什么打草惊蛇,一个小贼,当年不知这事我等未防备到叫他钻了空子也就罢了,我可不信他能翻出天去!信不信我即刻便命人烧了那庄子,谁手上还没有软肋了?”


    白郝的脾气上来了,惯来都是个顺毛驴,切不可与他对着干,盛婳闻声便没再言语,只抿了抿唇,低声叹了口气,不过想起那贼人的眉眼,盛婳心口不免又沉了沉。


    “还有一事,我有些疑惑。”白郝忽然开口问道。


    盛婳闻声一愣,看向白郝,却见他又抿了抿唇似由于片刻又没讲,只是开口道:“再过几个月,你便要及笈了,这婚约你如何想?”


    盛婳闻声眉眼微微颤动,显然一直未想过这事,她切实没想过若是安然过了那日后打算。


    见她眸光有些迷茫,白郝低声叹了口气,但愿那猜想莫要是真的才好。


    这是虽这样想,可疑云却已种下,出了娉婷阁,白郝脚步微微顿住看向方管事问道:“老方,婳婳晕厥醒来那几回,陆焉生都在哪?”


    *


    沈知廊的目光果然尖利,陆焉生还没如何拷打敲锣人,只言语恐吓几声,便险些尿了裤子什么都招了。


    “贵人,小人与那哑巴当真没甚关系,小人徒儿昨日便腹泻不止,小人怕坏了登台的事才临时拉着他来充数的。”


    陆焉生眯了眯眼眸,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问道:“你与他在哪相识?如何相识的?”


    那人转了转眸子道:“他,他就住在小人屋舍隔壁,邻里之间认得也是常事啊。”


    陆焉生闻声却是轻嗤了一声:“你倒是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小人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假话,贵人明鉴!”


    “既全不知情,当时包围你们时,你为何扔下手中敲头想逃?”他声音轻慢,却带着阴森冷意:“你怎知道,后院出事了?”


    那人闻声一惊,仍想狡辩道:“小的不知,什么都不知,只是,只是一时惊吓过甚,才会失了方寸。”


    陆焉生闻声也没再与他言语,只是挥了挥手招来了宁去:“他既不承认,也就罢了,你去他家中看看,可还有旁人在,若有,不论男女都扣进监牢。”


    一听闻要牵扯家人,那人闻声便一惊,头砰砰的磕在地上道:“贵人,他们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我家中只有妻女,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陆焉生闻声抿唇笑道:“你既怕牵扯到她们,就自己招了!”


    那男子咬了咬唇,见他心如磐石不过乞怜这一套,只得认了:“那人给了我五十两,说是想进府里瞧瞧,我本以为他只是想乘机偷些东西,却没想到会是想要做杀人这样的事!”


    陆焉生皱眉问道:“你们在什么地方认识的?”


    那男子不敢再有半分隐瞒,有些胆怯地看了一眼陆焉生道:“在,在赌场里。”


    “哪间赌场?”


    “就西街东头那间。”


    陆焉生看向宁去吩咐道:“去查!”


    那人生的脸生的恐怖,足叫人一眼记住,但凡出现的地方,总能查些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那男子见状忙起身求饶道:“贵人,小的知道的全都说了,求您放过小的吧。小的在不敢了。”


    陆焉生仿若未闻起了身,转而对着身边侍卫道:“勾结贼人入府行刺官眷,按共犯处置,送去京兆府!”


    那男子闻声立时便瘫软在地,哭天喊地的求饶说冤枉。


    陆焉生却已离去,但凡她伤了分毫,眼下这人已是死人了。


    他刚出了长廊,便瞧见方管事侯在一侧,忙迎了上去。


    “老大人在书房等您。”


    陆焉生闻声颔首,掀袍便直奔书房。


    一进屋,便瞧见白郝坐在太师椅上,神色郁郁,好似是在深思什么。


    “老大人,可问出来了?”陆焉生一进屋便问道。


    白郝闻声未答,目光落在陆焉生身上,多了几分探究。


    “有些眉目。”白郝道。


    “是谁?”陆焉生问道。


    白郝却是叹了口气,这事说到底算是家私,陆焉生是个外人,却无甚不好外泄。


    陆焉生好似是看出了什么白郝的犹豫,跪倒在地慎重承诺道:“老大人放心,焉生必守口如瓶,事关二姑娘与白府,定会谨慎行事。”


    白郝见状才道:“婳婳四岁时,曾险些落水致死这事,你可知道?”


    陆焉生闻声心下一颤,他乎明白为何盛婳会惊惧成那样,不禁攥了攥拳头,不禁心疼又后悔自己竟迟钝至此,叫她受如此惊吓。


    见他那副模样,白郝便知道他有所耳闻,长吸了一口气道:“就是那人。”


    “二姑娘怎么样了?”陆焉生乎开口问道。


    白郝闻声愣了一愣,嘴角微微颤动几下才道:“受了些惊吓,晚些时候让程九先生多配些安神助眠的药物,那年的事,她虽从来不提,但肯定是极后怕的,估计又要接连梦魇些时日了。”


    陆焉生闻声一滞,她从不知道,她竟会因为这事梦魇。


    想起今日那罪魁祸首,陆焉生心恨让他逃了,眯了眯眼睛道:“老大人是怀疑,那人与许氏母女有关?”


    白郝闻声点了点头。


    又是盛欢那对母女………


    有了怀疑的人,这查起来就要简单很多,白郝又交代了些许,特地嘱咐陆焉生莫要意气用事。


    陆焉生颔首应是。


    目前少年,生的丰貌俊郎,白郝乎想起第一回 雪天里见他那日,又想起方管事方才的话,眼里多了几分讳莫如深。


    他张了张唇乎道:“焉生,你与婳………”


    话音刚还未落下,乎听外头方管事兴奋呼唤,远远的便传进了屋里:“老大人,大少爷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我欠着字呢,电脑还没修好,今天这些字都是拿手机打的,爪子都要变形了


    第63章 归来


    白郝闻声愣了一瞬, 反应过来便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太师椅因他起身时的动作发出吱呀的刺耳声音,他这个年岁, 一天之中情绪几次沉浮,哪里是能吃得消的,刚站起来, 便眼晕的要摔, 强扶着案牍桌角才至未摔倒在地。


    陆焉生眼疾手快忙上前扶住了他:“老大人,注意些身子。”


    白郝此刻哪里注意的了身子, 却是点头满口答应:“好,好!柏儿回来了!柏儿回来了!”


    陆焉生见状只是无奈笑笑, 忙搀扶着白郝往外头去, 一推开门, 白郝便忙不迭问方管事:“回来了?在哪?”


    方管事竟也兴奋的掉泪,用袖子擦了擦回:“刚过府门, 现在正我那个书房赶来, 老大人可要去迎迎?”


    “好好, 走, 快走!”


    方管事“欸”了一声,忙走到左侧也搀扶住白郝。


    几人刚出了书房, 远远便瞧见长廊尽头出现一翩然少年, 外头披着墨色大氅,行走见披风吹拂,里头的青色素衣衬的他矜贵雅然, 人虽清瘦, 脊背却挺若青竹, 信步匆匆间是未失仪态的从容。


    盛白远远的也瞧见了白郝, 又加快了脚步,不过须臾便行至白郝身前。


    许是在外清苦多年,人极为清瘦,却丝毫不影响他风姿绰约,一双黑瞳生的格外坚毅明亮,不得不说,盛家两个儿女,单凭这一双眼睛,都可区于众人。


    “外祖父,孙儿不孝,在外多年未归,劳您牵挂了。”盛柏掀袍便跪倒在地,朝着白郝行了一磕拜大礼。


    白郝见状忙上前扶住了他,朦胧眼底闪着泪花,细细的打量盛柏的眉眼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好孩子,快起来!”


    盛柏又朝着白郝拜了一拜这才起身,上前便要去搀扶白郝,只是目及陆焉生时顿了一顿,眼底闪过几分探究,好似还夹杂着几分不悦。


    陆焉生自也瞧见了,只是颔首微笑打了个招呼,也未介绍自己是谁。


    方管事极有眼力,忙闪身在到一侧让开,盛柏便上前搀扶,白郝自拉住盛柏的手便不撒开,话里都是嘘寒问暖。


    “外祖父,婳婳可好?”盛柏边回话还不忘问起盛婳。


    说起盛婳,白郝眉头微锁,张了张嘴才道:“原先是挺好的,只是今日险些遇刺,受了惊吓”


    盛柏闻声便一怔:“遇刺?”


    白郝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陆焉生见状上前道:“遇刺一事两言三语也说不清,盛大人不若先去后院看看盛二姑娘。”


    “对,对,焉生说的不错,柏儿咱想去瞧瞧婳婳,她一直记挂着你,见着你定能将今日惊吓去了大半,快虽外祖父来。”


    “焉生?”盛柏重复道。


    白郝似这才想起来介绍陆焉生:“这是阿衷的弟弟,陆焉生,今日若是没他紧要相护,婳婳今日许就糟了难了。”


    即便是这轻描淡写几句话说起,白郝都不禁后怕的惊的后背一身冷汗。


    也不知是不是听讲是陆衷的弟弟,还是听讲陆焉生今日搭救了盛婳,亦或者是他不是盛婳的入赘夫婿楚斟,盛柏眼底的敌意与不悦便消散的干干净净,忙垂首躬身谢道:“多谢你搭救家妹之恩。”


    陆焉生虚虚扶起他臂膀道:“盛大公子不必客气,先移步去娉婷阁吧。”


    盛柏微微笑了笑,冲着点了头,几人才匆匆的往后院奔去。


    才盯着药煎完的程九,远远的便瞧见前头乌泱泱的人群,有些诧异,伸手便拉着一人问道:“你家来客人了?”


    被拉的正是阿肆,他脸上挂着笑道:“是,我家大公子回来了。”


    说着还不忘伸手指了指人群中最清瘦的背影道:“呐,那就是我家大公子。”


    程九顺着视线看去,眯了眯眼睛才看清,人忽的一顿,眼底闪过几分惊惧,不过须臾又消失干净,摇了摇头轻笑,也是荒唐,这可是宁京,怎会是那人。


    阿肆见他神色不大对,有些不明所以的额挠了挠脑袋问道:“程九先生?”


    程九闻声回神,看了眼手中药盏便端给了阿肆道:“你送去吧,看着你家姑娘喝酒就成了,我不好凑热闹,这个时候去,一定是哭天抹泪的,罢了。”


    阿肆刚接过药盏,便见程九转身离去,是片刻都不想待,阿肆见状也是无奈,端着药盏便往娉婷阁去。


    出了长廊的程九忽又顿住,又看了眼那已走到长廊尽头转弯便将消失的清瘦背影,回想方才腿都有些软的瞬间,不禁轻啧了一声:“跟那人还真是像啊”顿了顿又笑了笑:“这人既回来了,陆焉生也该心想事成了。”


    刚抬步要走,忽瞧见眼前多了一人,若非程九停的及时,险些就撞到了一起,不禁抚了抚心口,今日这事要吓他几回,回去定要吃两颗定心丸才成,免得先将自己熬死了,看清了是谁,程九不禁嫌弃道:“楚三公子,你走路也不瞧人吗?”


    楚斟面上抱憾躬身歉道:“没瞧见程先生,冲撞了实在抱歉。”


    程九见他身上还有泥泞,便掸了掸衣袖道:“着急忙慌,记着见盛大公子?”


    楚斟闻声一愣,眨了眨眼睛眼里有些不解。


    程九挑了挑眉头,原来还不知道啊,勾唇笑了笑,指了指已空荡无人的长廊道:“没人告知你吗?盛大公子回来了,方才才从这处过去呢。”


    楚斟面色有一瞬的僵硬,只须臾又松缓许多道:‘我方才回来,并不知晓这些,盛大公子回来了,婳婳应当很开心。’


    程九语焉不详的嗯了一声,见他告辞要往后院去,程九还很是贴心的往边上让了让,楚斟道了声谢。


    程九闻声便抿了抿唇,眼里闪过几分挣扎,喊住了他:“三公子!”


    楚斟顿下脚步回头看他:“程先生还有何事?”


    程九撇了撇嘴自伤而下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劝你换身衣裳。”


    说罢便甩袖离去,再不看楚斟一眼,哎,自己素来心软,也是毫无办法,程九如是想着。


    楚斟这才回神,垂首看去便见自己衣角都破了,今日他就这么顶着着一身衣裳在白楚两家往返,不经自嘲轻笑了一声,回身看了眼娉婷阁的方向须臾,才朝着自己的屋所走去。


    盛婳不过想假寐片刻,可闭眼就是湖水那窒息的黑暗,慌忙惊醒,便听见外头杏枝撩开珠帘兴奋奔来:“姑娘,大公子回来了!”


    “什么?”盛婳没反应过来,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只是下一刻,便见杏枝朝侧边站了站,珠帘被从外挑开,盛柏那道清隽的面便出现在小小内寝里。


    盛婳恍若坠下梦中,试探的喊了一声:“大哥?”


    盛柏看向盛婳的目光里带着心疼,眼泪从不轻弹的男子,此刻眼尾发红,点了点头喊了声:“婳婳。”


    盛婳入梦惊醒,轻亮的眸子片刻便氤氲一片,掀起软被赤脚便下地,奔向了盛柏。


    才从后近来的陆焉生瞥见盛婳的白皙小脚,不禁微微皱眉,这三四月的天,她怎敢就这样下地,衣角都叫他攥出褶皱,不知费了多少气力才忍着没上前将人抱起。


    “凉!地凉的很!”白郝在后头叮嘱道。


    盛婳并未想到陆焉生会跟着一起,待见到他时,人已经下了地,忽有些却步,这还是头回在他面前这幅样子。


    盛柏忙上前几步,将攥紧怀里的盛婳一把抱起,盛婳便埋进盛柏的肩头,避开了陆焉生的眸光,盛柏怕春日里风动着她,便用大氅又将她环住,将她抱上了榻道:“再过一年你便及笄了,也不知仔细自己的身子。瞧你瘦的!”


    盛婳面上含着笑,抹了下眼尾泪水,也不生气问道:“大哥这回回来,再不走了吧?”


    话音落下,白郝也紧张的盯着盛柏瞧,毕竟这外孙曾一人离京七八载,主意正的很。


    盛柏见他们都颇紧张,便抛出了定心丸,摇了摇头道:“不走了,往后都会在京中。”


    血亲相见,总是涕泪四溅,见他们要讲体己话,便很是识趣的躬了躬身:“几位还有话要讲,今日的事焉生还要下去查,便想回去。”


    白郝闻声点了点头,盛柏环着盛婳也谢道:“先多谢你费心了,待晚些,我再去寻你。”


    “好。”陆焉生朝盛柏笑了笑,又看了眼盛婳才转身掀帘出去。


    就是这一眼,叫盛柏瞧出了些别的意味来,他在外为官多年,见过形形色色奸诈狡猾之人,最擅便是察言观色,尤见盛婳神色也有些微僵,便更是确定了。


    陆焉生刚出了屋,便瞧见了换了衣裳才来的楚斟,不禁皱了皱眉头,今日这门口,他们已这么遇见两回了。


    楚斟微微颔首便算打了招呼,信步上前与杏枝说话。


    陆焉生只侧目看了一眼,想起方才盛柏以为他是楚斟时的眼神,眼底便多了些笑意,挑了挑眉头便信步离去,他还需找程九,盛柏既回来了,前几日商量的局,他是一刻都不愿意多等了。


    杏枝进了屋,站在外屋道:“老大人,楚三公子在外头等着。”


    楚三公子,盛柏闻声便是一顿,神色微微肃起问道:“楚斟?”


    第64章 污糟


    白郝瞥了眼盛柏的神色, 想起他寄回来的信件,搓了搓指腹有些犹豫,只是他今日已来了两趟, 再赶回去对楚斟实在不大公平,那孩子心思又有些沉,犹豫再三到底还是让人进来了, 见一面便让他退下, 那事先搁一搁在与柏儿解释也不迟,不禁对盛柏笑了笑道:“正好你回来, 见见也好。”


    回身便吩咐:“请他进来吧。”


    见盛柏眼底盛着不悦,盛婳上前拉了拉他衣袖, 小声喊了一声:“兄长”


    盛柏看了眼盛婳, 只抿了抿唇, 算是应了,来了也正好, 他确实想瞧一瞧这人。


    杏枝推开了门道:“三公子, 请进。”


    楚斟微微颔首, 紧绷的嘴角舒缓不少, 点了头道了声谢,躬身便进了去。


    关门时, 杏枝瞧见了停在不远处的陆焉生的身影, 虽诧异的歪了歪头,也未当回事,转身便进了屋, 只是门刚关上, 远处的陆焉生便回了头, 瞧见紧闭的屋门, 眼神黯淡,驻足良久才离去。


    屋内


    楚斟站在珠帘前,深吸了口气,低头仔细检查自己穿戴,生怕有什么褶皱似的,杏枝在一旁看着,见他如此小心不禁笑了笑安慰道:“我家大公子性子很好,楚三公子不必如此紧张。”


    楚斟闻声笑了笑,虽觉确被安慰了不少,但高悬的心却并未放下,见衣着稳妥,才掀帘进去。


    掀起珠帘,甫一抬眉,映入眼帘的便是垂落的纱帐边坐着的清瘦男子,白郝则坐在一侧,两人皆注目看着他。


    盛婳此刻正坐在榻上,眨了眨眼眸,看着忽被撂下的帷幔,才反应过来,不禁无奈莞尔,也并不惊怪盛柏的态度,毕竟他早严明不愿她定什么婚约,便听话的并未再撩开,只是靠在了软垫上,瞧着帷幔上透过的模糊人影。


    楚斟冲着白郝躬身请安,白郝点了点头,便指着盛柏介绍道:“这是婳婳的嫡亲兄长,你也可随着喊声盛大哥。”而后又看向盛柏介绍道:“这便是楚斟,是我新收的学生。”


    这介绍微妙,并未提及定亲一事,只囫囵介绍是学生,楚斟垂下的眼眸暗了暗,却是极有谦和的又躬身冲盛柏打了个招呼:“盛大哥安好,在下楚斟、”


    盛柏只是冷然的看着近来的楚斟,不咸不淡应了一声,白郝不提,但不意味着他不问:“你与婳婳已定亲了?”


    白郝不禁心咯噔一下,脸色也有几分尴尬,这定亲的事自打知晓盛柏不同意后,便瞒着没将信送去,只说先将楚斟收了当学生,虽有意收他入赘但也并未行礼,囫囵到盛婳及笄后这事再谈,是以自始至终他都不知定亲之事,却不曾想他竟什么都知道了,这确实打的白郝措手不及。


    楚斟看了眼白郝,想询问他的意思,白郝则是摆了摆手道:“柏儿,这事外祖父晚些时候再与你说。”


    盛柏抿起的嘴角足见他此刻的不悦,但白郝如此讲,盛柏便并未再提只是道:“先要谢你来慰家妹病情,只是你虽是外祖父亲收的学生,记挂她病情也是常事,但也算是外人,这是女子闺房,再如何也不该踏足后院。”


    这话里话外便是道他没有规矩体统,且一句话便否了他未婚夫婿的身份,楚斟闻声脸色便一白,盛柏这态度实在显而易见


    白郝见气氛不对,忙在一旁打圆场道:“是外祖父未曾注意,倒也不怪他甚”


    话音还未落下,便听帐内盛婳开口道:“兄长,我已与楚三公子定了婚约。”


    任谁都没想到,盛婳会率先承认,盛柏闻声面色便是一僵,却没有斥责盛婳一句,只是敛眸看向楚斟问道:“是吗?”


    楚斟虽感动盛婳的表态,却也知道盛柏并未接受他,躬身道:“确实定了婚约,但两家有言在先,先定不宣,楚斟时刻谨记,并未对外宣扬一句,外头并不知情。”


    闻声盛柏面色才缓和了一些,只是他仍旧不喜楚斟,在他看来,两家定下婚约这事,本就荒唐,外祖父年岁已大为了婳婳听信术士所言出此昏招有错,楚家为攀白家权势趁此机会入赘毫无气节可言更错,先不论术士所言是真是假,这事他们楚家既知情,怎就能这样确信他在婳婳病情就能有所好转?这事再盛柏看来实在透着诡异与可疑。


    他忽想起沈芜渊信上所言,说婳婳几次危难好转都是这楚斟功劳,这事竟也冒领,更是错上加错,在他眼里,楚斟即便仪表堂堂才情不错,但在气节与品行上便逊了三分,实非良配。


    今日这一面到底是不欢而散,楚斟失魂落魄的出了娉婷阁,想起盛柏方才的态度,便觉心中压力更大,他全没想到,盛柏如此抵触他。


    “外祖父是不是诧异,为何我知道这事?”盛柏忽开口道。


    白郝方才大致猜出:“是芜渊那小子吧。”


    盛柏抿唇未答便算是默认,转而一把撩开帐子看向盛婳道:“婳婳,这婚事退了吧,楚家事乱,你莫要沾染。”


    一句话,盛婳便大致猜到了盛柏已摸清了楚家的情况,皱眉道:“兄长”


    盛柏却打断道:“楚家非良善,便是退亲必也不会善了,外祖父你听孙儿一声劝,楚斟便是再好,都绝非婳婳良配。”


    他这话说的绝对,言之凿凿的令白郝一愣,只当他是不喜楚斟才劝道:“楚家家事外祖也知道些,虽无甚大家涵养,大房确实乱些,但二房要好上不少,你倒也不至于如此抵触,且我们早便有言在先,便是退亲亦有弥补,这是外祖父已做安全安排,定不会污了婳婳清誉。”


    盛柏却是并未被安慰到半分,反而皱眉看向白郝道:“错了,外祖父,二房的事远比大房污糟。大房至多要些权利,二房却是要人性命!”


    “兄长怎知道,你这些年在那样远的地方,为何对楚家之事了解?”盛婳问出了其中关窍。


    见盛柏神色不对,盛婳便猜到:“又是沈二哥?”


    盛柏也未否认,抿唇道:“若非是他查了这些年,许多事你们定是要被蒙在鼓里的。”


    见盛婳又要问,盛柏道:“婳婳,你莫问,这事不该你操心,有些事说来都污了你耳朵,你知道,我必不会害你。”


    盛婳闻声不禁敛下眉头,到底是何事竟让兄长如此抵触?


    这事莫说盛婳问不出来,就是白郝左右敲打也是问不出一句话来,天色已暗,书房里点了灯,烛火映照下更显白郝苍老:“你不愿说给婳婳听,外祖父尚能理解,那你为何连我都不愿意讲,楚家到底有何事?”


    盛柏眼眸微微闪动,犹豫再三才道:“楚斟那一双父母,外祖父知道多少?”


    白郝闻声轻松了口气道:“还当是什么事,他父亲只是有些怯懦,母亲欠缺些教养,底细我也早查了个仔细,祖上都算是本分人家。”


    盛柏便知道是如此的,低声叹了口气道:“若只这般便也罢了,外祖父应当知晓他母亲是柳秋人士吧。”


    白郝闻声点了点头:“自然知道。”


    盛柏又问道:那祖父可知道,柳秋之地曾失守过几日。”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忙,少点哈,明天七千保证


    第65章 一更


    柳秋地临近边塞之地, 之前确实听说前线吃紧,一度退到柳秋,但从未听说过有失守这事, 只知道柳秋曾苦战几日才守住失城池,白郝闻声愣了几瞬,不可思议道:“京中怎不知此事。”


    盛柏闻声面色微沉:“柳秋州长佣兵自用, 擅将驻守在柳秋的兵将调遣送自家女儿出嫁, 至使得蛮夷铁蹄踏入柳秋之地,兵将回城时早已尸横遍野, 为免这事扩大,封锁消息将一干人等皆灭口掩尸, 对外只宣称鏖战多日才守下此城, 柳秋偏远, 又有心瞒这此事,这失守这事京中自然不知。”


    恰此刻烛火跳动, 发出霹雳爆烛声响, 慌得两人神色不清。


    白郝抿了抿唇道:“那也不对, 蛮夷那边怎也无声, 蛮夷嚣张,若这事是真, 早便大张旗鼓人尽皆知了。”


    盛柏亦未否认, 回道:“是,这正是最要紧之处,外祖父, 芜渊的本事您是知晓的, 他若无确凿证据, 自不敢胡言, 只可惜证据在他手上,我只隐约知道是甚,具体都要等芜渊回来才可详知,可外祖父,你可想过,失守之事若当真,蛮夷也未声张,那几日的功夫城中到底生了什么事?”


    白郝眼底眸色渐渐复杂,却仍带几分挣扎道:“即便柳秋地带失守,但与楚夫人未必有多少干系。”


    盛柏抬眸道:“有关,楚夫人母家与柳秋州长算是嫡亲,恰也就是当年,都未及笄的楚夫人当月就定了亲事被送进了京城。”他顿了顿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道:“这是芜渊让孙儿转交给您的信件。”


    白郝接过,顺着烛火看去,神色渐凝,一时竟有哑然,忽抬眸看向盛柏好似在询问真伪。


    盛柏未语,只是点了点头。


    白郝将信件燃于烛台,顷刻间便化作烟缕,眯了眯眼眸盯着烛台出神,片刻后才道:“先压着再看看吧。”


    盛柏闻声也并未质疑,只是点了点头。


    恰此刻,屋门便敲响,随即便传来方管事的声音:“老大人,大公子,盛大人来了。”


    白郝闻声却是一脸不悦,猛地拍了下桌面怒骂道:“婳婳遇险到现在已有三四个时辰的功夫,竟这个时候才到!”


    话落才想起盛柏已经回来,盛安再不是都是盛柏的父亲,也是气急了才未顾忌到他,沉了沉脾气道:“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你回来了,你可要见见他?”


    盛柏神色淡然,自始至终都未因盛安这人掀起一分波动,站起身来道:“先不见了,舟车劳顿好几日,有些疲乏,外孙想回去歇下了。”


    盛柏这个答复,白郝倒是并不意外,自也不会强求他,点了点头道:“你那屋子早便收拾好了,先回去歇歇也好,只是待明日你记得亲自登门告诉他一声,省的叫旁人知道指摘你德行有差。”怕盛柏不情愿,又劝道:“这到底是京城,你还未讲亲,有些礼数还需得讲究下。”


    这话里话外,都是为了盛柏打算。


    盛柏闻声垂眸应了声:“是,孙儿知道了,外祖父放心。”


    开了门,见方管事时还微微颔首,才步履悠然而去。


    “老方!”白郝在屋内喊了一声。


    方管事闻声欸了一声,忙抬步进去:“老奴在。”


    白郝叹了口气道:“让那人回去,我瞧着都生气,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时辰了,婳婳早便安榻了,就这一双嫡子女,这所作所为早晚要寒了他们的心。”


    方管事点了点道:“是,老奴这便去,老大人也莫要介怀,都这么些年了,二姑娘跟公子渐大,这些事都瞧在眼里,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您瞧瞧,许氏母女搬去庄子都这么久了,三姑娘都没要搬回盛家的意思,可见心里早便看透了。”


    白郝眼里闪过心疼道,摆了摆手并未在言语。


    方管事又劝了两句,才去前厅回话,盛安见他来,便搁下茶盏正要起身,却听方管事道:“盛大人,这二姑娘今日受了惊吓好不容易才睡下,今日怕是见不成了,您想回吧。”


    只字未提盛柏已归之事。


    盛安闻声抿唇道:“我确实是叫公务绊住了才一时未回,婳婳她是不是生气了才不愿见我?”


    方管事心下觉得可笑,什么公务能比二姑娘的安慰要紧,莫说二姑娘了,就是他这个奴才瞧着都心寒,却又什么都说不得,只是微微笑道:“二姑娘心宽也早便习惯了,府邸要歇下了,您先回吧,老奴送您回去。”


    盛安闻声笑便僵在了脸上,这话里的嘲讽,他怎会听不出来,唇瓣不悦微微压下,不禁心中咒骂一声。


    方管事却是手一抬,请他出去。


    盛安轻哼了一声,甩袖便怒气冲冲离去,方管事倒是一愣,嘴角不禁嗤笑,真是难得能从他身上瞧出几分骨气,只瘪了瘪嘴,便抬步跟上。


    盛安走上长廊,前头拐角处忽有一熟悉身影一闪而过,他愣了愣顿下脚步,但只须臾便释然一笑,□□近日当真是劳累过甚,竟好似瞧见了柏儿身影,确实听说他快回来了,他回来,定是第一时间要来知会他的。


    想也知道方才定是瞧花了眼睛。


    方管事自也瞧见了,见此只微微勾唇,什么话都未讲。


    转眼便至子时,白府上下早已熄了烛火,就连长廊下的灯笼都灭了好几盏,只是此刻唯有一处灯火通明———娉婷阁。


    点珠与杏枝两个丫鬟随时伺候左右,罅细的窗口,隐约能瞧见床榻上翻转皱眉的少女,少女眼眸迷离,只要闭眼片刻便会隆起眉梢,挣扎的再醒不来,两个丫鬟见状忙又拍醒床上少女,少女惊醒,眼角垂泪,惊颤簌簌,叫人瞧着心疼。


    这一夜见不知翻转了几回,无人知道,不远处的漆黑暗的角落里,有道身影驻足,眼底皆是心疼,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娉婷阁冉亮的烛火。


    直接天明将近,娉婷阁上下熄了灯火,再无少女惊颤梦魇,他才悄然而去。


    盛柏回京的消息,翌日便传遍了京城各个世家,大清早的,沈知廊便推开了沈织织的屋门,见帷幔长落,便知里头的人还未醒来。


    看了眼一旁的丫鬟道:“去将你家姑娘扯起来!”


    那丫鬟有些为难,姑娘惯有起床气性,若是没睡好叫人吵醒,她定是要吃责罚的。


    沈知廊笑了笑道:“你去叫,她这回定不会责罚你。”


    那丫头无奈,认命的叹了口气,钻进帷幔里,将昏睡的沈织织扶了起来小声唤她:“姑娘,您醒醒,时候不早了!”


    只是床榻上的沈织织却浑然无觉,那丫鬟咬了咬牙人凑进沈织织耳畔大声喊了一声:“姑娘!”


    沈织织被惊的一颤,下一刻人便睁开眼来,一把便推开了人,怒叱道:“明月!你这丫头是不是疯了!”


    明月闻声缩了缩脖颈,指了指外头道:“姑娘,是大公子……”


    “是我!沈织织,我劝你早些起来,晚一步,你许就差一辈子了。”沈知廊倒了杯茶悠哉悠哉的品着。


    沈织织闻声一把撩开帷幔将榻上软枕砸向沈知廊,一脸怨气道:“无论什么事,你现在都给我出去!”


    沈知廊轻松躲开了软枕,也不生气,只是挑了挑眉头站起身来道:“齐家大姑娘大清早的就递了帖子要登白家的门,现在这时候约莫都出发了呢,你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早些提醒你就好。”


    沈织织确实无甚所谓道:“她去白家就去白家,与我何干,你快给我出去!”


    沈知廊点了点头,笑着看她揶揄道:“确实没什么关系,就是你猜猜她为什么大清早的迫不及待要拜访白家?”


    大清早的,沈织织正在混沌之中,脑子犹如浆糊一般,想东西哪有那样透彻,只是迷糊地看向沈知廊:“有话快讲!不讲不出!”


    沈知廊轻啧了一声,也不再卖关子,挑眉道道:“盛柏昨夜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床榻上的沈织织发出一声惊呼,而后便是忙不迭下地脚步声。


    “明月!快!将我这个月才做新衣裳拿来,就桃粉色那条。”


    “桃心呢!快把她喊来,我今日要描花钿。”


    “这,这簪子不好看,柏哥哥喜欢素簪,快给我挑挑!“


    …………


    沈知廊在旁边只事不关己悠悠的瞧着,见她手忙脚乱,眼底笑意更浓,大清早的瞧戏实在颇有乐趣。


    却不想沈织织猛一抬头看向他,眼神尖利,生是吓的他手中茶水都抖撒了些。


    “做甚?”沈知廊忐忑问道。


    沈织织忙一脸可怜祈求道:“大哥哥,你快去路上给我拦截齐姌!别让她先见到柏哥哥!”


    沈知廊一脸的无辜道:“你让我去?”


    沈织织重重点了点头,上前拉住沈知廊衣袖道:“事关妹妹终生大事,大哥哥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齐姌捷足先登,使得妹妹孤寡一生吗?”


    沈知廊:“…………”


    倒也不至于说的这样吓人。


    沈织织若是一脸命令,沈知廊倒还习惯不少,可她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沈知廊被弄的手足无措,见她下一刻都要抹眼泪了,忙摆手道:“好好好!我去!”


    沈织织闻声,小脸便乌云尽散,眉开眼笑,又坐回妆奁前道:“那快去吧,我估摸着还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沈知廊惊呼一声,他哪能将人拦这么久!


    沈织织闻声脸就是一垮,泪花都在眼底打转了,沈知廊头皮发麻忙起身答应:“好!好!我去,我去。”


    好似是生怕她在提出什么旁的要求来,逃也似得忙奔跑出去,出了屋子见人没跟上,才停下脚步,还心有余悸的往后看了好几眼,而后拿起自己的折扇便敲了敲自己脑袋,不禁喃喃骂道:“好端端,没事招惹她做甚!”


    虽满腹怨气,却也无可奈何,低声叹了口气,便往府外走去。


    白府


    昨日刺杀的事似有眉目,大清早,陆焉生与盛柏便聚在了一处,两人对立而坐,盛柏只凝神细听陆焉生分析。


    片刻才听他道:“既敢蛰伏十年,人应当一直就在京内!”


    陆焉生点了点头道:“怪就怪在这处,那人面目扭曲,应当极易惹人注意,尤其是赌坊那样鱼龙混杂消息四通八达的地方,却竟毫无线索。”


    盛柏闻声眉头紧锁,思忖片刻道:“唯有一个可能,他与赌坊有些关系,才至使得上下蒙蔽。”


    作者有话说:


    计划赶不上变化,今天回来太迟了,但讲七千就七千,我今晚熬个夜,另外一更在写,放在凌晨以后哈


    第66章 二更


    本以为陆焉生应当许会认同, 毕竟除此之外的可能,微乎其微,却见他一反常态漠然没了声音, 神色凝重,盛柏微微皱眉问他:“怎么?不对吗?”


    陆焉生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我乎觉得, 若真的如此这事倒格外不简单了, 我本想着至多只是两家宅院后的事情,现如今既能扯到赌坊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 二姑娘的安危可见早成了眼中盯肉中刺了。”


    陆焉生眸光渐深,前世里她不知是否也离刺杀这样近过。


    盛柏闻声一滞, 显然也没想到陆焉生会想的如此细致, 不禁又多看了他两眼, 更确定心中所想,他这般尽心尽力, 万般仔细应当不只是帮忙这样简单。


    盛柏神色微寒, 婳婳还未及笈, 便被旁人盯上, 作为兄长,他自然高兴不起来。


    陆焉生自将盛柏的神色收入眼中, 却未解释一句, 在他看来,盛柏早知道自也更好些,他对盛婳的心思, 无需与旁人遮掩。


    “对了, 听讲程九先生是你不远万里寻来的。”盛柏忽然开口问道。


    陆焉生垂眸点了点头, 只是眸底有微光闪过, 早便等着盛柏提及此事。想起他昨夜对程九的交代,嘴角微微上扬。


    “实在多谢你,婳婳身子旧疾多年难愈,若非你寻来神医,她身子也哪能治的这样好。”这话是实打实的感谢,陆焉生自也听得出来。


    “大公子客气了,能帮的上二姑娘与老大人的忙,焉生也觉有幸。”陆焉生答。


    盛柏点了点头道:“那劳烦你引见,我也想当面谢过程先生,也想好好问问婳婳病情。”


    要说是白家的礼数教养,即便人就在府上,也未想贸贸然相见,也并未绕过陆焉生直接去见,这行事做事皆深思熟虑,行举有度,确实挑不出错来,不得不讲,白郝在教养上确实花了心思。


    “应当的。”陆焉生应了一声,转身便对着身侧宁去吩咐道:“去将程九寻来。”


    大清早的程九便被宁去叫醒,虽有怨气但早有心理准备,洗漱更衣后便跟着宁去往前厅去。


    “程九先生,咱再快些成不成,公子与盛公子正等着您呢。”见程九慢悠悠的,宁去不免心急催促道。


    程九打了个呵欠,冲他翻了个白眼,将怨气撒在了宁去头上:“急甚,这是你家公子求我办事,我摆些架子怎么了?”


    宁去也是无辜,只得无奈受着,还哄着:“是,是,程九先生说的是。”


    程九见此,才觉心头好受些,脚步才快了些。


    两人刚到前厅门口,宁去方才将门半推开,却见身侧程九猛然一震,而后护便转身,好似是在躲避里头人的视线,程九闻声诧异:“程先生?”


    里头陆焉生盛柏亦瞧见他们,盛柏站起身来便好上前去迎:“可是程先………”


    却见程九忽动了动脚步,丢下一句:“我头疼的很,抱歉,我先了。”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事突然,陆焉生都是一愣,盛柏眨了眨眼睛看向陆焉生,似在询问情况,陆焉生看了眼程九离去的背影,深觉事情不大简单,却只是无所谓笑笑道:“他惯来举止无状,大公子往后便会习惯,还望见谅,莫要与他见怪。”


    盛柏想了想点了点头,在外多年,也见过不少这般我行我素的人,倒也不觉有什么,也未思索便起身道:“那我去瞧瞧他。”


    陆焉生见他要追去,便道:“他脾气怪,眼下估摸着不愿意见人,我先去瞧瞧,待晚些时候再领他来。”


    盛柏看了眼天色,想他今日还还有事要忙,确实不能耽搁太久,便也点了点头应道:“那也好。”


    说罢便躬了躬身走了。


    陆焉生本含笑的脸募的便冷了,抬脚便朝著书院方向奔去,宁去则跟在他身后。


    “到底怎么回事?”陆焉生问道。


    宁去也觉奇怪:“来前还好好的,就方才,也不知怎么,好像是见了盛大公子的面就有些不大对劲了,也是奇怪。”


    陆焉生微微皱眉,想起方才程九的神色,他隐约觉得,他应当认得盛柏,且两人之间应当有些什么,尤其他方才逃得仓皇,想至此,陆焉生便又加快了脚步。


    程九怎也没想到竟然在京城能见到他,是了,他大意了,难怪当时初到盛家觉得这姓氏相似,那人确实姓盛,他手都颤的直哆嗦,脚步踉跄的险些从书院门槛摔下去。


    他闭眼正要等着疼痛来袭,忽察觉道手腕被人拽住,耳边便传来楚斟的声音:“程先生?”


    程九此刻心烦意乱,也顾不得感谢,只摆了摆手便忙匆匆的奔回了屋子,眼里头的仓皇,连一旁的许未都瞧出来了。


    屋门“嘭”的一声被关上,许未看了一眼道:“公子,程先生这神色怎好似很不对?”


    楚斟抿唇看着那紧闭的屋门沉思,长廊上忽又传来一声声脚步声,这处位置很好,拐弯处恰有几株青竹,站在门口隐约便能瞧见长廊上的景象,只是长廊上的人却被竹叶遮掩了目光,瞧不清门口,楚斟看了一眼,便瞧见脚步匆匆往这边赶来的陆焉生,片刻之后忽转过了身子又往回走。


    “公子,不去前院书房吗?”许未忙转身跟上,诧异问道。


    楚斟眯了眯眼眸道:“不去了。”


    只是他并未回屋,而后走到宽柱下掩蔽身型,这宽柱位置离程九房间最近。


    陆焉生刚进书院,便见程九屋门紧闭,四处扫了一眼,眉头微挑,上前敲了敲程九的门,里头并未应声,又敲了两下,便推门而入。


    宁去便守在门口,警醒盯着四周。


    刚进屋,便瞧见程九似丢了魂魄一般坐在榻上,脸色苍白,身上还打着哆嗦,听见有人进屋的动静,猛一警醒,警惕的看着来人,见是陆焉生才微微松了口气,不过人却并未消停,只见他上前将礼桌上的东西一把豁开,又走到箱子前收拾起行囊,嘴上还喋喋不休道:“陆焉生,我,我想起来我家中还有事,这处便不呆了,我今日便走,今日便走!”


    陆焉生见状也并未言语,人走到礼桌前坐下,忽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啪的一声撂在了他的行囊之上:“你认识盛柏?”


    真的是他!程九一听这名便冷不防一哆嗦,他怎就这般大意,进府前未曾问过府上大少爷的姓名,脸色虽仓皇遮掩不住,嘴上却是死不承认:“盛柏?什么盛柏?我要走与他何干,你想多了?”


    陆焉生嘴角微微勾了勾,轻嗤了一声,也了他一眼道:“我何时说你走与他有关?”


    程九收拾行囊的手一顿,方才强撑的镇静一瞬间便破防决堤,人立时便摔倒在地,他瘫在地上哀嚎:“陆焉生,你要害死我了!我躲他躲了四年,整整四年啊,你倒好,把我诓来送到他跟前,你是想要我命是不是?”


    他这话说的与乌璐名次,但陆焉生却听出来了,他确实认识盛柏。


    他看了眼外头,神色一沉压着嗓子呵斥道:“有话便讲,再说些有的没的,我就把你扔到盛柏眼前!”


    盛柏对程九应当极有威慑力,就这么一吓唬,竟当真就闭了嘴。


    陆焉生见他冷静了许多,这才开口问道:“说,到底什么事!”


    程九眼底似有痛苦划过,张了张唇长吁了一口气道:“陆焉生,我杀过人,我身上有人命案子!”


    陆焉生闻声眼底有确实有惊讶划过,目光落在程九身上,这人胆小又有些心软,虽滑头却不至于打家劫舍,如若不然前世里他也不知将他收做心腹,忽想起来,后来他及大司马之位,最后那场战役便知有去无回,那时为替他安排前程,还特地向徐顾白荐他入太医署,却不想这人是死也不肯,最后竟是不告而别,现如今想想,好似能想到些缘故,那时盛柏就已入朝廷中枢,名声与他大司马几乎其名,程九当时不告而别应当就是因为忌惮盛柏。


    如今见他这幅神色,杀人之事应当是真,可是他有些不得其解,程九在姜城,盛柏远在胡海,这命案怎会犯在盛柏手上。


    “你去过胡海?”陆焉生开口问道。


    一听胡海之地,程九眼里有些不解,看他这神色便知连胡海是哪,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陆眼神解释道:“他这些年都在胡海为官,你既说犯了命案,若不是在胡海,为何会如此惧他?”


    程九抿了抿唇解释道:“不是在胡海,是他去任职的路上犯的案。”


    那难怪了,只是陆焉生神色忽一顿,忽涌起不好的想法,脸色募的一沉问道:“你杀的是谁?到底为何杀人!”


    程九想起之前那事便忍不住哆嗦,胆颤心惊的看了眼陆焉生,犹豫了一瞬,闭了闭眼睛一股脑道:“是他身边的近侍,好似是叫什么着听。”


    陆焉生攥了攥拳头,猛然便起身上前一脚便将程九踹倒在地,将那柄匕首收了回去道;“走,你现在便走!”


    第67章 错乱(一更)


    还是难得见陆焉生如此神色, 程九反倒是一愣,他扶住门框忽顿下脚步:“可我走了,二姑娘的身子要怎么办?我也不瞒你, 眼下正是要紧关头,养好往后便无虞,若是药没跟上, 之前心思都白费了!”


    陆焉生神色不大好看, 没想到出叉子在这处,他眼神有些复杂盯着程九瞧。


    也不知程九怎么想的, 此刻竟破天荒挣扎了一瞬,想争取道:“我如今正是他亲妹妹的大夫, 她的病只有我能治, 看在这份上他能不能放我一马?”


    陆焉生松开了推扶他的动作, 看着他道:“你犯的是杀人案子!”


    顿了顿又道:“若是旁人我还有些把我,盛柏性子刚正不阿, 不然你为何怕他到这样的地步?”


    想起之前, 盛柏为捉拿他尽乎倾尽全力, 恨不能生啖他肉的样子, 不可抑制的就打了个哆嗦,腿一软便瘫倒在地。


    陆焉生俯视看向他道:“你先回陆家呆着, 晚些时候我去找你, 你先好好想想当年之事,而后原原本本给我说说清楚!”


    程九闻声好像寻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拉住陆焉生的衣角道:“陆焉生!你不会不管我对不对!我当年, 当年也是身不由己!”


    陆焉生见他此刻一副堂皇无措的模样, 蹲下来看着他警告道:“想要我救你, 你自己先摆摆清楚, 这是宁京,你这个样子是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你有私隐在身?”


    程九不禁凝住呼吸,人有些崩溃,但凡他能控制住自己,他也不至于这样无助。


    陆焉生又提醒道:“要么你就一走了之,背着这人命在身孤苦飘零一辈子,要么你就留下来,搏一搏洗去这一身嫌疑,好歹能安稳度日,再不必像今天这样提心吊胆。”


    程九眼底有些复杂问道:“那搏输了呢?你是不是也会有所牵连?”


    毕竟庇护逃犯这事,在大厦算是重罪。


    陆焉生眯了眯眼眸道:“那我也会送你安全离开,算作我谢你这些年费心救治婳婳的身子。”


    “一旦事发,届时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如何能护我离开!”程九质问道。


    陆焉生垂眸,眼底是运筹帷幄的笃定:“你不信我?”


    程九闻声一愣,险些忘了,他的本事确实不惧这事,再不济也有太子相护。


    他咬了咬牙道:“我搏!”


    陆焉生挑了挑眉头,对外喊了一声:“宁去!”


    宁去闻声这才进了门,陆焉生看着程九道:“你要做的,就是当什么事都没有,一如往常走出白家,别先自己吓破了胆,叫人看出端倪来,至于二姑娘的病,你在陆家等着吩咐!”


    程九点了点头,深呼了口气。


    “宁去!你送程先生回陆家。”


    宁去了然,上前接过程九手中的包裹,见程九还瘫在地上,便要弯腰去扶。


    “让他自己起来!”


    宁去闻声忙收回了手。


    程九咬了咬牙,站起身来,临出门时深吸了口气,这才开门出去,目光触及空荡无人的院落,人忽一顿道:“我进门时碰到了楚斟,你回来时可看见他了?”


    陆焉生皱了皱眉头,见程九神色紧张,只是颔首,程九见状才轻松了口气,抬步出去。


    宁去则走到陆焉生神色:“公子?我们方才分明没有………”


    陆焉生打断宁去的话道:“程九若是问你,你只点头说是,旁的都莫说,他现在如同惊弓之鸟,但凡风吹草动都能叫他惊慌失措。”


    宁去看了眼程九离开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那公子之前筹谋的,不是就白费了?”


    却然如此,本是想让程九出面掀了楚斟入赘婿续命的假面,现如今程九出了事,之前所有布局全部白费一场。


    恰此刻走到院门的程九,没有宁去陪着,总觉得缺些胆气,这门都不大敢迈出去。


    “宁去?”程九看了一声。


    陆焉生看向宁去只是摆了摆手道:“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宁去闻声应是,心下却是直叹气,本以为总算拨开云雾见青天,怎想临到关键时刻又出茬子,真是可惜,公子这回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摇了摇头,便朝着程九奔去。


    人走后,陆焉生目光在四下扫去,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乎见他眼眸眯了眯,抬步走到一廊柱下,这处显少有人来过,也极其容易被忽略清扫,地上有层层灰尘,只见此刻地上有几道脚印尤为清晰。


    陆焉生神色渐凝,时候不早,太子少詹府还有事要办。他并未多留,关上程九的门便抬步离去。


    小院里很快又静悄悄一片,乎听吱嘎一声响,是窗扉推开的声响,是瞧见楚斟面色复杂的看向程九的屋所,须臾之间,嘴角乎挂上了笑看向许未吩咐道:“传个信给大伯,让他查查当年盛柏任职路上到底生了什么事。”


    **


    沈织织路过长街时,一掀开车帘,便瞧见齐家的马车被停在了路上,再瞧前头,地上还躺着一年过半百的老人家,跪在地上哀嚎不停,听来听去,应当是马车太快,惊吓了老人家,正在地上耍赖不让人走。


    底下有车夫叉腰怒骂:“你这老妪还不讲理,我给你银子你也不愿,你到底怎样才能挪地儿?我家主子还有急事!”


    沈织织闻声撂下车帘,便是噗嗤一笑,眼笑嘻嘻的看着弯成了月,捂着嘴不禁赞道:“大哥哥果然有法子,给钱能走就怪了。”


    齐姌听见马车疾驰而过的声音,撩开车帘便瞧见是沈家的旗帜,着急的咬了咬唇,却又无可奈何,这是宁京,天子脚下,四处都是眼睛瞧着,遇见这事只得处处让步。


    沈织织紧赶慢赶,却不想扑了个空,来了才听讲盛柏出了门,虽心下失落,但也无法,便转而去了盛婳的暖阁。


    **


    刚下朝,盛安心系盛婳,怕又回去迟了,抬脚便往宫外去,不想越是着急,越是有人叫他:“盛大人!”


    他回头看去,见是周震,正是周沉珍的大伯,盛安微微拢眉,有些许不解,平日里又无甚交往,喊他做甚?


    他顿下脚步面上含笑道:“周侍郎寻我有事?”


    周震靠近盛安时,四处竟也有不少人靠拢过来,一时间,盛安便成了人群中心,其中竟还有齐甫频频侧目。


    盛安满头疑惑,却见周震将盛安拉到一旁小声道:“盛大人,这几日想起府上拜访不是可得空?”


    周震为官十几载从未说登过他盛家的门,这好端端的为何要上门,盛安微微皱眉道:“周侍郎繁请直言。”


    周震一愣,照理说他都这样明白了,这人怎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却也无法,只得提醒道:“听讲令公子回来了。”


    “嗯?”盛安一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忽想起昨夜在白家见到的那道身影,脸色立时便有些难看,只是问道:“周侍郎怎么知道的?”


    周震哪里知道盛安所想,笑着道:“昨日午下他回府时,我恰遇见了,昨日一一见我还惊了一跳,正想是谁家公子生的这样气宇轩昂,一打听是盛家公子,便不惊怪了。”


    这话里的吹捧,一旁齐甫闻声都不禁撇了撇嘴,不过他瞥见盛安的脸色便大约猜到个七七八八,感情自家儿子回来,他这个当爹的竟然也不知,周震这蠢货,选错了拉拢的人,盛柏的婚事可不是盛安能做主的。


    他打定主意,便趁着众人不注意先溜了,盛婳虽短命,但盛柏确实有些才学,便是自己与盛安不对付,可也不得不承认,盛柏确实是乘龙快婿的最佳选择。


    盛安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平时到能陪笑说说,可此刻他毫无心情,从旁人嘴里盛柏消息,无异于打他的脸:“实在抱歉,柏儿才回,府上还有许多事要打点,待下回,下回我必摆好宴席请你。”


    “好好,一言为定。”


    盛安转身时笑意便冷了许多,可一旁有人瞧着,怕旁人看出什么来,只得端着笑,直到进了马车,脸募得就是一沉,声音沉着吩咐道:“去白家!”


    “是!”外头马夫应声。


    长鞭刚落,又听里头盛安吩咐:“点回盛家!”


    马夫愣了一愣不敢问,忙又调转方向朝着盛家奔去。


    马车上的盛安攥了攥拳头,他倒是要看看,他这儿子时候能想起来知会自己一声!


    盛柏回京,第一要事便会进宫回秉要务,他身上还有一路回来,各省各洲的要报,下了朝便直奔御书房,这一禀竟一日落而西。


    皇帝有些疲倦锤了锤太阳穴,将面前邸报一合道:“就此看来,江南一派确有些官吏官官相护,贪污之嫌。”


    堂下站着的是太子,三皇子,陆衷,另几个中枢要员在场。


    盛柏闻声应道:“是,除此之外微臣路过两广之地,也觉出一些端倪来。”


    皇帝点了点头,看了眼天色摆了摆手道:“时候也不早了,其余事明日再议,都先回吧。”


    在场人闻声垂首拜谢,纷纷退了下去,却是喊住了太子。


    陆衷与盛柏对视一眼,纷纷出了殿外。


    皇帝见人出去才皱眉催促道:“闵家女儿,你打算何时去见?”


    太子闻声无奈叹气道:“父皇,这事您怎也要催儿臣!”


    皇帝也了他一眼道:“塞外战事不稳,需得给祈家一颗定心丸,这事朕不催你谁去催你?”


    徐顾白只觉心累,低声叹了口气道:“明日!明日便去。”


    皇帝见此才松懈下来,见徐顾白一脸怨气,不禁安慰道:“朕也知你心难平,但闵家女在闺秀中亦属拔尖,你见了她许就知道并未委屈你。”


    徐顾白闻声只是嗤之以鼻,无奈如今远疆唯有祈年可用,他眸光忽闪了闪道:“父皇,儿臣有一人可以举荐,论兵法作战可堪与祈年一较。”


    “哦?”皇帝颇好奇道:“说来听听?”


    徐顾白抿唇笑了笑才道:“陆焉生这人,父皇可还有印象?”


    “陆焉生?陆焉生,陆……”皇帝脸色募得就是一沉:“陆远次子?当年救你性命那人?”


    徐顾白点了点头道:“正是他,父皇,这几年来他一直在儿臣手下为事,他的才能不输陆衷,他……”


    岂料话还未说完,便被皇帝打断:“陆远的儿子,你也敢用!”


    徐顾白脸色也不大好看,抬眸道:“陆衷也是陆远的儿子,父皇觉得他不堪用?”


    “那不一样!陆衷是文官,即便在升迁,上头还有你,有朕,再者陆衷是白郝亲自教出来的,陆衷当然可用,可兵权不同,那是实权,怎可堪交由陆家?十年前的事,好想再重蹈覆辙不成?”当年谋反之事,皇帝仍旧耿耿于怀,即便此刻说起,都不可抑制青筋直冒。


    “可陆焉生不是陆远,父皇,儿臣也未想让您一来便赋他大任,能不能用自然要在战场上见真章,儿臣受够了被祈家牵制,相信父皇也该,虽祈年可受重托,也非逆反之人,但他太过看重私情,太容易受祈家影响。是故,早便开始寻摸可用将才,提拔陆焉生并非是儿臣为报当年恩情,是他确实有能耐,儿臣只求父皇给陆焉生个机会,若是不能用,父皇再驳,儿臣绝不多言半句。”


    见皇帝凝重,摇摆不定,徐顾白知道只差一步,掀袍跪倒在地道:“父皇,莫要因偏见错事可用良才!这将帅之才百年难得一人,若未此小小成见错失,岂不抱憾!”


    皇帝看着徐顾白,神色有些敲不清,许久才听他道:“明日,你带他来见朕!”


    徐顾白不禁松了口气,忙应道:“是,儿臣谢过父皇。”


    出了御书房,徐顾白看着夕阳长吁一口气问向旁边松那:“陆焉生在哪?”


    松那佝偻着身子上前道:“刚才从少詹府处理完公事回去,殿下可是要寻他来?“


    太子看了眼天色道:“不必了,你去传个话,告诉他明日孤见闵家女之事,他便知道该怎么办了。”


    松那闻声点了点头,忙去传达。


    陆焉生回了府,并未直接回书房,他第一回 进了后院,到了娉婷阁院前,也不知是不是有方管事交待,这一路竟通畅无阻。


    杏枝刚进屋,沈织织忙扔下手中绣活儿,抬头问道:“是不是柏哥哥回来了!”


    盛婳觉得好笑,早便说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哪里是想学刺绣了来求学的,分明就是在等着盛柏。


    只是嘴角笑意还未扬起,就听杏枝道:“是,是陆二公子来了。”


    盛婳闻声一怔,想也不想便道:“不见!”


    这态度倒是让一旁沈织织颇好奇的挑了挑眉头。


    杏枝却是有些为难道:“陆二公子说有要事相商,姑娘,好似是与程九先生有关。”


    程九?


    盛婳犹豫一瞬。便听一旁沈织织摆了摆手道:“这还犹豫甚?杏枝,快将人请进来!”


    杏枝未敢动,看向盛婳询问她的意思。


    盛婳无奈,只得点了点头:“请他进来。但只在外间说话。”


    作者有话说:


    算是过渡,还有一更,大概凌晨后,错别字明天修


    第68章 羞怯


    “陆二公子, 里面请。”杏枝打开门示意道。


    陆焉生点了点头,便抬步进去。


    正要掀开珠帘,却被杏枝叫停:“姑娘不方便见客, 有话在外间说也是一样的,姑娘听得见的。”


    陆焉生的手顿住,看了眼四周转而看向杏枝, 杏枝愣了一愣, 想着沈姑娘也在里头,也无甚大碍, 便颇为自觉的垂头走了出去。


    陆焉生看着眼前摇摆的珠帘道:“身子可好点了?我想见见你。”


    屋子里的盛婳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尤其沈织织那探究稀奇的目光, 盯的她脸发烫, 心下直骂陆焉生, 不是说要事要讲?就是这口无遮拦之事?


    她咬了咬唇,咳嗽了一声道:“陆二公子, 你有什么要事?”


    怕陆焉生又出什么惊人之语, 毕竟这厮近来确实不要脸皮, 什么话都敢讲, 正想提醒屋子里有人,却不想被沈织织看出了打算, 手抵红唇, 眼里皆是怨怪,在怨怪她有事瞒着自己,还不忘口语提醒她道:“不许说!”


    盛婳咬了咬唇


    见她不回应自己, 陆焉生也未觉失落, 闻声便道:“程九有要事要办, 今早已经出了府离去, 我想来与二姑娘商量往后该如何安排瞧病一事。”


    盛婳觉得莫名,怎无人通知她,开口问道:“程先生走了?”


    陆焉生手细细摩挲着指腹,“嗯”了一声才道:“今早便出府了,只是事情繁锁,被绊住了脚,方才才来了通知,往后不能住在府上了。”


    “那像往常那样安排就是了,每五日上府请一次脉。”


    陆焉生摇了摇头道:“怕是不能了。”


    盛婳有些诧异:“怎讲?”


    “二姑娘如今病症正至关键,需得叫人时时注意,五日一次隔得有些远了。”陆焉生开口道。


    盛婳咬唇道:“那三日一次?只是程九先生可忙的过来?”


    陆焉生眼眸微微垂下道:“就是来与姑娘商量这事,别说五日了,就是半月一趟也难拨冗。”


    “那陆二公子的意思是?”盛婳太了解陆焉生的脾性,这说话间一抛一撒,一来一往分明是有注意在打算。


    “焉生确实有一法子,每三日,请姑娘去陆家请脉可成?二姑娘身子伐弱,近来身侧也不太平,不大能出门焉生也都知道,不过你放心,焉生会护送往来,必不叫姑娘忧心。”


    盛婳闻声便愣了,眨了眨眼眸有些不可置信:“你让我去陆家?”


    还是三日一次,更是他亲自护送?


    “是!若非迫不得已,焉生也不愿意二姑娘冒险,虽折腾了些但为了身子康愈,也当值得。”


    盛婳险些要被气笑了,方才陆焉生不着痕迹的将她可能拒绝推辞的所有可能性都一一阻断,她此刻倒不知该如何推拒了。


    “程先生当真有事?”盛婳嘴角微颤问道。


    却听陆焉生声线忽沉道:“婳……”


    话还未说完,盛婳看了眼一旁沈织织,脊背都因紧张发麻,忙咳嗽了一声:“陆二公子,请注意些分寸。”


    陆焉生闻声微顿,嘴角微微勾了勾才道:“好,二姑娘,事关你安危,若非无法可想,陆焉生宁死也不愿冒此危险,程九他确实出了些事。”


    他这话一字一句分明就是表情,若是平日也就罢了,可此刻沈织织也在。


    盛婳此刻都不敢抬头看沈织织,脸嫣红一片。


    “你,你出去!”盛婳怒斥道。


    陆焉生闻声只低低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声额外低沉,传进盛婳耳朵里,好似火烧而过一般。


    “旁的事我会与老大人商议,那你先好好休息,对了,还有一事,你知道就成,昨日那人已有些眉目了。”


    说起昨日那日,盛婳几不可微一颤:“你查到了?”


    她没问是谁,却问他是不是查到了,想起她昨日的神色,陆焉生皱了皱眉头,他乎像是猜到了什么,只是抿唇道:“二姑娘,我知道你心善,可那人要你性命,再一再二未必没有在三,甚至不惜蛰伏十年,还望你莫要心软。”


    盛婳闻声瞳孔微颤,而后轻轻笑了一声道:“你想错了,我以往只是不愿意费心力计较,但也不是毫无底线之人。”


    闻声,陆焉生才轻松了口气,微微一笑道了声好,说罢便转身悠然离去。


    人一出屋门,便听里头传来一声娇俏的质问声音:“婳婳,你有事瞒着我!”


    陆焉生闻声眼眸亮了亮眼底笑意止不住,倒是杏枝指了指里头解释道:“沈大姑娘在里头呢。”


    陆焉生微微一笑道:“知道。”


    屋里头,沈织织瞪着一双杏仁圆眼看着盛婳,叉着腰坐到她身侧:“我早就觉得陆二待你不一样,还只当是我自己想多了,没成想人家早就跟你表了情,你竟不跟我讲!今日你竟还想瞒着我,盛小二,你心里可还有我这个手帕交?”


    盛婳有些无助耸了耸肩头道:“没有诚心瞒着你,我早便拒绝了他,没成想他如此难缠………”


    沈织织极其敏锐,挑了挑眉头小脸凑近她问道:“什么时候表的情?你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盛婳咬了咬唇,深觉无奈,却支支吾吾的不愿意讲。


    “你今日若是不讲,我,我们便不是姐妹了,你瞧我,什么心思都跟你讲,你竟然还瞒着我,盛小二你太欺负人了!”说着眼眶竟然红了,起身就要走,沈织织一副被负心人辜负的模样,竟让盛婳生出几分愧疚感来。


    一把拉出了她道:“去哪?我大哥还没回来,你现在走,这一整日不是白等了吗?”


    就连盛柏都不至让沈织织消气,盛婳便知这回她当真气狠了,无奈低声叹了口气道:“要问什么你问吧,真是拿你没办法。”


    **


    盛柏与陆衷多年不见,又恰到晚膳时间,便去了酒楼小坐,盛柏见陆衷手中酒杯不停,微微拢眉:“你如今酒量倒是不错。”


    陆衷瞥了眼他手中茶杯道:“你倒是一成未变,还是滴酒不沾。”


    盛柏看了眼杯中茶盏道:“身子不好,沾不得。”


    陆衷长叹一口气道:“不走了?”


    “嗯,不走了,外祖父年岁渐长,婳婳又将及笈,这白家总要有人撑着,都躲了这么些年了,也够了。”


    陆衷垂眸道:“我当年很羡慕你,想走便走的远远的,可是什么都不想,现在想想,却不想牢笼到底是摆脱不掉,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盛柏轻轻笑了一声,端起酒壶又往陆衷酒杯中填满,似漫不经心道:“你弟弟我见过了,他对婳婳是不是有心思?”


    陆衷闻声眼底的酒意立时便弥散干净,情绪许多看向盛柏,忽就明白盛柏哪是请他来叙旧的,分明是来套话的。


    他佯装没听明白故意问道:“什么心思?”


    盛柏轻嗤一声道:“你在这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陆衷!我托着你照看白家,你就如此照看?”


    陆衷吞咽了下,仍旧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你这话我怎挺好的不大明白,这是兴师问罪?我且问你,阿婳的那身子,若无焉生费心费力可能好的这样快?你这话好没道理!在外这些年,什么没学到就学会这过河拆桥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倒打一耙,自小与盛柏打仗他就没输过,陆衷太晓得如何拿捏他的脾性。


    一说起这事,盛柏就理亏了一半,咬着牙道:“若不是看在这事的份上,我早便将他扫出白府了!”


    “那便是了,再者说了,焉生能有什么心思?白家现如今还有楚斟在,他便是有心思也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你怕甚?”


    说到楚斟,盛柏神色便难看许多,忽凝重道:“阿衷,婳婳这婚事要退!”


    第69章 打算


    陆衷闻声倒是颇意外:“为何?”


    盛柏捏着茶盏, 将里头清茶一饮而尽,这架势看的陆衷一愣,这又不是酒, 整蛊灌下也醉不了。


    “有些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盛柏犹豫半晌只憋了这么几个字出来。


    陆衷也未追问,盛柏若是想讲自然会找他, 现在没讲, 便是时机不大对。


    他挑了挑眉头,表示理解, 外头冷风吹的窗牖枝桠晃动,陆衷看了一眼天色提醒道:“时候不早了, 你今日不是还回趟盛府?”


    盛柏闻声, 眼底有些不大情愿, 见他这副神色,陆衷心下一顿:“你莫不是还没有派人知会盛大人?”


    盛柏沉默, 只是抿了抿唇。


    陆衷见此也漠然, 对于盛柏的感受, 自己亦也感触良多, 毕竟家中都有个不大靠谱的亲爹,他道:“再不情愿都要去一趟, 你才回京, 眼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叫旁人笑话家事,于你在朝堂上不利, 你要给那些闲来无事的言官挑刺的机会。”


    白郝也是这么劝的, 他也不是听不进去, 只是, 那个家,他实在不想回。


    “对了,许氏母女早便被遣去庄子了,你去也见不着他们。”


    这事盛柏有些耳闻,他点了点头忽问道:“盛欢近来可安分?”


    陆衷闻声轻嘶了一口气:“说安分也安分,毕竟在那庄子里呆了好几年,平日里也没机会出来招惹是非,不安分吧,前几日偷摸跑出来,求见婳婳,听讲还晕倒在白家门口。”


    盛柏闻声眼底皆是厌恶,果然是一个德行。


    陆衷手抵下巴思忖道:“听焉生讲,她想竞选太子良娣。“


    盛柏眼睫微微颤动,说话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一些嘲弄:“她倒是心气儿高。”


    陆衷也颇赞同的点了点头。:“那你是什么意思?她都已经求到了婳婳跟前,倒是会选人,知道她心软。”


    盛柏抿了口茶,好笑的看着陆衷。


    陆衷被看得一头雾水:“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盛柏搁下茶盏后才笑着摇头道:“都这么些年了,你竟丝毫不了解婳婳。”


    “什么意思?”陆衷诧异问道,他方才哪里说错了?


    盛柏却是打起了马虎眼不愿意再多讲,只是道:“且看着吧,这事不用我操心……”


    两人出酒楼时天色已黑,便就此分别,盛柏上了马车,身边侍从吹着问道:“公子,去哪?”


    盛柏掀开车帘往外头看了一眼,眼里皆是复杂,似低声叹了口气,片刻才道:“回盛府。”


    “是!”


    盛安等了几乎一整日,派李管事去门口看了好几趟,都是败兴而回,他没忍住气,拿起旁边的茶盏便摔落在地:“他心里可有我这个父亲!都知道他回来了,就唯独不知道差遣人告诉我一声!”


    他心里头最膈应的便是昨夜他分明去了白府一趟,分明看见了他,他却浑当没瞧见,甚至连方管事那个狗奴才,也瞒着不讲。


    李管事忙上前安慰道:“老奴方才打听了,大公子去了皇宫,许是公事繁忙,圣上还没放人。”


    盛安闻声,也并未消气,他轻嗤了一声,便要站起身来:“他一回来便知回白府,这哪里是忙,分明是眼里没有我这个父亲,他不来,我去!我倒要看看他见了我要说甚!”


    怎想话音落下,外头忽传来脚步声,他抬眸看去,便见盛柏被小厮领着走了进来,闻声一顿,面上的勃怒还未消散。


    他方才声音不小,盛柏自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瞥了一眼满地的碎渣与水渍,才掀袍走了进去。


    “我回来了,父亲这般着急可是有什么话要对儿子讲?”盛柏淡淡道。


    虽方才勃然大怒,但真见了盛柏,盛安那一肚子的怒火便又熄了火,瘪了瘪嘴道:“你还记得要回盛家,告诉我一声?”


    盛柏脸上依旧无甚表情道:“忙了一日公事,这才从皇宫出来,便赶来了,父亲是觉得来儿子来晚了?”


    他这话一出,盛柏反倒不知该如何怪罪了,看了眼李管事,李管事忙请盛柏坐下。


    盛柏却是摆了摆手道:“今日回来就是见一见父亲,但见父亲今日气性不好,儿子便不多打扰了,待您哪日心情好,儿子在回来。”


    说罢便躬身要走,他今日来,不过是来做做样子罢了,实在没什么父子亲情可续的。


    盛安见状猛地拍了下桌面道:“你眼里可有我这个父亲!”


    盛柏顿下脚步,头都未回,目光却是看向长廊道:“父亲你这话问错了。哪里是儿子眼里没有你,当年我与婳婳去外祖父家,父亲是怎样讲的,你可还记得?”


    盛安闻声一滞,忽想起当年盛柏一脸倔强的质问——“父亲,你心里可还有我跟婳婳!”


    当时怎么答的,盛安一时间竟有些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第二日,白郝便回了盛家接走了两人。


    盛安神色有些难看,他抿了抿唇道:“都多少年了,你,你怎还不为父良苦用心!”


    盛柏实在不愿与他讲究什么亲情血脉,当年婳婳险些丧命时,他这个父亲,也未见心里有多重视他们,他早便看透了这所谓的父亲面目下的伪善,自始至终他最重视的只是他的前途。


    盛柏没搭话,只是顿了顿脚步道:“对了,半个月后是母亲忌日,李管事,劳你安排事宜。”


    他今日来这,也是为了这事,白潋荷自始至终都是盛安正妻,安葬自是进盛家祖坟,白郝倒也立了个坟茔不过是衣冠冢,他这回回来,也是起了要迁茔的打算。


    李管事闻声连连应是,盛柏微微颔首便掀袍离去,这一来一去,竟连一刻钟都没有。


    盛安颓唐的瘫坐在椅子上,眼底皆是挫败,当年不过棋差一招,怎想眼下却落得两个孩子都不认自己的地步,也不知是不是年岁渐长,当年觉得无甚所谓的事,眼下却格外渴求,好比眼前儿女的孝悌。


    李管事低声叹了口气道:“老爷,大公子这些年在外头定是吃了不少苦,当年的事又格外记忆深刻,眼下定是还不能释怀,您多体贴体贴他,他是心疼二姑娘的身子,才这个态度,你也莫急,这事也急不得,如今大公子也回来了,咱有的是时间弥补关系,您说可是?”


    盛安只得长叹一口气,再无话可讲。


    程九离去的事,盛柏回府才听讲,他刚回府便被方管事请进了书房。


    白郝讲了陆焉生的打算,转身询问盛柏的意思,盛柏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自己想与这程先生见上一面竟寻不到机会。


    “这样安排倒也可,但不必麻烦陆二公子相送,商定好时间,我去送便是了。”盛柏开口道。


    白郝闻声却是道:“你才回京,还不知有多少公事要忙,哪里抽的开时间。”


    一旁陆焉生也搭话道:“这倒不是麻烦的事,毕竟那刺客还未寻到,焉生自信功夫不错,能护好二姑娘安危,有我相送,老大人与大公子也能放心些。”


    一提起那日的刺客,白郝神色不禁凝重,本还有些犹豫,闻声忙点了点头道:“是,你考虑的很详尽!”


    盛柏闻声皱眉正想反对,却被白郝先一步同意道:“先这么办,那便麻烦焉生了。”


    陆焉生唇角微微勾起道:“老大人客气了,都是焉生应当做的。”


    见白郝好似有话要与盛柏讲,陆焉生便颇有眼色告退了,人一出去,盛柏便面色一垮道:“外祖父,您瞧不出那厮的心思?”


    让她留在婳婳身边,无异于羊送虎口。


    白郝却只看向盛柏道:“你不是说想替婳婳退婚吗?”


    “那与今日这事何干?”盛柏不解问道。


    白郝叹了口气,面上有些复杂的点了点头道:“有些关系,外祖也不瞒你,直到前几日,我才发现好像选错了人,真正能替婳婳挡在的其实是陆焉生。”


    盛柏脸色一沉道:“外祖父,你怎还信这些!都是江湖术士胡编乱造罢了。”


    “是不是胡编乱造,你且看看就是了,陆焉生我瞧了许多年,绝非池中之物,既然要退婚,婳婳总归是要寻夫家的,何不给陆焉生个机会?不然,你是嫌弃外祖父眼光不好?”


    盛柏闻声便默了,垂下脑袋,细想白郝的意思,倒也不失个说服自己的借口,他便没再言语,点了点头。


    出了白家,陆焉生才长吁了一口气,今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总算是有光明正大的借口靠近婳婳了,一想起,嘴角便止不住的上扬。


    程九既走了,他自也没有借口在白府常住,不过白郝倒是开明,只说那书屋便做陆焉生在白家的屋所,想住便随时可住下,毕竟受太子令,他还需在白家学习,如此倒更合陆焉生心意。


    恰此刻宁去牵着马车到了白家门口,陆焉生上了马车,便听宁去靠近车帘小声道:“公子,盛三姑娘的名帖已经送给了太子殿下,殿下让您安心,他会处理妥当。”


    今日忙了一整日,倒是忘记了这人,他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盛欢啊,不是想进宫吗?那他便送她一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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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贱籍


    盛婳也没想到白郝与盛柏竟真的就同意了陆焉生的主意, 怕她不愿意,大晚上的,两人还特地到她房里当说客。


    “婳婳, 说到底最关键的就是你的身子,程九不同于旁人,也非白家的家仆, 让他瞧病是有求于他, 自然是要行他的方便。”


    盛婳闻声也未反驳,点了点头道:“这事上, 婳婳并无异议,只是不必陆焉生护送, 多安排些家丁便是了。”


    白郝脸上皆是严肃劝道:“不成, 你的安危要紧更是要紧, 除了他,旁人我放心不下。”


    见盛婳还要推拒, 白郝咳嗽了一声看向盛柏, 盛柏抱拳靠在一侧却是一针见血道:“婳婳, 你对陆家老二好似很不一样。”


    白郝闻声也颇惊怪地看向盛婳, 盛柏没说他还不觉得,这么一提, 婳婳确实待他有些不同。


    盛婳呼吸一滞, 咬了咬唇,没敢抬头只垂下眼眸故作轻松否认:“没有的事。”


    盛柏点了点头:“那很好,你只当他是个护卫就是了。一个护卫罢了, 是谁都为甚所谓。”


    这三言两语便叫盛婳哑口无言, 她若是再激动的反对, 她这个大哥定能看出些事来, 届时他定不依不饶问她缘由,在盛柏眼皮子底下她实在扯不了谎,就好比现在,她都有些无措,紧张的不能自己。


    见盛婳不言语了,有妥协的意思,盛柏又安抚道:“也不是就他一人护送,吹着会时刻跟着你,他也不敢造次。”


    这事到底还是定下了,盛婳顾及着楚斟的感受,还特地让方管事去知会了一声。


    方管事大致说了情况,不出所料,楚斟皆是理解点头,毫无疑义,方管事见此倒颇欣慰。


    只是临走时问了一句:“方管事,程九先生不是太子身边的人吗?为何住在陆家。”


    方管事愣了一瞬才道:“这事老奴还方真不清楚,只知道程先生自打一开始就是住在陆公子家中的。”


    楚斟若有所思,含笑点了点头,待送走了方管事,他面上笑容顷刻间便消散干净。


    许未小心的关上房门差异问道:“公子手上既有陆二公子与程九把柄,为何还要放任他如此,陆二公子所为,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就是送也该公子护送才对,陆二公子是凭甚。”


    楚斟看向许未道:“还不急。”


    这样一命脉自然是要到最关键时再用,他确实想看看,陆焉生还能再使出什么把戏来。


    “你去催促大伯,让他快些回信。”


    许未闻声点头,忙闪身出去,只是刚到门口又顿住了,人又撤了回来,楚斟闻声皱眉看着他。


    “您昨日回去没去见后宅请安,老夫人知晓后生了好大一场气。听陈婆子讲,一屋子下人都被打的一身是伤,公子,您是不是要回去看看夫人了?”许未无奈道。


    楚斟眼底有些疲惫,长叹一口气道:“你去给母亲传句话,只说她再闹下去,莫说现在见不着我,就是往后都别想再见。”


    许未有些为难道:“公子,夫人的脾气您也知道,小的如果当真这样传话的话,依着夫人的脾气,怕是要搅翻天去,说不定都会亲自登白家门庭,要是让二姑娘知道………”


    许未话还未说完,便察觉到楚斟不善的目光,忙闭上了嘴。


    楚斟眼底有些复杂,片刻才妥协道:“你只是我这几日便回去看她就是了。”


    得了答应,许未都不禁轻松了口气,而后便闪身退下。


    楚斟打开明窗,只露出一小道罅隙微光,他神色略忧的看着外头,神思早已飘的老远。


    今日本定好了太子与闵家姑娘约见,怎想午后日头高照时,皇后宫中却来了信,说是闵家老爷子身子忽告急,眼下只有几口气了,闵家子嗣全都聚在家中正忙着给老爷子送行,实在走不开身,便递了信儿进宫,求在寻日子进宫拜访皇后娘娘。


    这消息来的突然,让徐顾白愣神,看向陆焉生道:“闵老爷子去了,那闵家女需守丧期,至少一年不能谈婚论嫁。”


    徐顾白边说眼眸越亮,竟有种劫后余生的兴奋。


    陆焉生确是眉头都未皱一下,掀了掀眼皮淡淡道:“确实不能,但却也可以先下旨订婚,定好婚期,待她一年孝期满会再成婚也不迟的。”


    徐顾白闻声便泄了气,喃喃自语道:“总归是逃不掉了?”


    陆焉生眸光流转忽劝道:“殿下,您也不必如此厌恶闵姝,她未必有你想的那般不好。”


    徐顾白却不以为意:“祈贵妃的侄女能好到哪去?孤眼光倒不至于差成那般。”


    陆焉生忽想起前世,徐顾白对闵姝那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样子,便不禁有些好笑摇了摇头道:“殿下,话莫要说太满才好。”


    徐顾白轻嗤了一声,不欲在与她谈论闵家女,只是啧声道:“无论怎样,孤倒是能先松口气了。”


    他顿了顿又道:“那个叫什么盛欢的,帖子确实已送到了户部,只是你可知道,盛欢未脱贱籍,照例不符入选资格的。”


    陆焉生眼底闪过惊讶,他确实没想到,盛欢竟是贱籍出生,且盛安竟能大意至此,没想替她处理过,这么说来那许氏也是贱籍?


    见陆焉生的反应,徐顾白便了然他也不知道,轻啧了一声道:“盛安也是糊涂,许氏既被抬进门,竟没想过摸清她的底细?如此说来,那盛欢倒真未必是盛安的骨血,她进府时是不是才三岁年岁,那样小就入了贱籍,可见当时并无贵人在身边帮衬。”


    陆焉生顿了顿才道:“殿下可有法子先蒙混过去?”


    徐顾白点了点头道:“这倒不难,恰能当做日后拿捏盛安的把柄。”


    陆焉生闻声嘴角弯起,这再合心意不过了。


    天将将黑透,便见方管事急匆匆的进了屋。


    “姑娘,盛三姑娘的名帖老奴送进宫里,又被打了回来。”方管事说话时带着些莫名。


    盛婳闻声一愣:“怎讲?”


    方管事摸了摸脑袋道:“说是已经记录过了,老奴还想问问姑娘,是不是早先便吩咐了旁人安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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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痛骂


    “自然没有。”盛婳想了想又道:“你去盛家问问李管事, 看看是不是父亲的安排。”


    方管事闻声点了点头,不过留了心眼问道:“那可要让李管事知道这事?”


    盛婳思忖片刻才道:“不必,你只需旁敲侧击的问。”


    “欸!老奴明白, 姑娘等老奴消息就是。”


    盛婳点了点头道:“好,去吧。”


    待方管事出去,一旁点珠颇赞同盛婳的猜测应和道:“也应当没有旁人知晓三姑娘想进宫了, 能做这安排的, 除了盛大人安排还能有谁?”


    盛婳闻声却想起了一事,脸色微沉着, 抿唇道:“确实还有一人知道。”


    “是谁?”点珠问道。


    盛婳却是没讲,只是看向外头道:“先等方伯回来再说罢, 许是我想多了。”


    盛婳所猜测的自是陆焉生, 此刻他却被扣在了东宫, 寸步难行。


    徐顾白脸色不大好看,却忍着脾气劝道:“孤与你说的够清楚了, 你若是怕父皇为难你, 这事你大可放心, 有孤在, 自不会有那事发生。”


    陆焉生却是油盐不进,神色淡淡道:“殿下莫劝了, 这事焉生不应。”


    “不应?”徐顾白隐忍的脾气再按不住, 啪的一声拍向案牍,声响让殿外候着的松那都警醒了几分,不禁带了几分担忧看向紧闭的殿门。


    “陆焉生, 你可知道孤费了多少功夫, 才劝说父皇给你陆家一个机会!”


    陆焉生垂下眼眸, 撩袍跪倒在地, 只是脊背仍旧挺拔如松:“焉生多谢殿下筹谋,焉生感恩戴德,只是除了这事,焉生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陆焉生,你可知道,你这回若是应下了,你们陆家以往的禁锢罪过就可一笔勾销,你,你怎不识好歹!”徐顾白被气得心脏隐隐作痛,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劝说父皇点头,怎想竟这家伙竟毫不在意。


    陆焉生这回没再言语,只是垂着头随意徐顾白如何咆哮。


    徐顾白心下一动忽嗤笑道:“陆焉生,原来你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平日里桀骜不过是装装样子,内地其实不过是个怂包,是孤看错了你。”


    陆焉生闻声却未反驳,态度默然,总归还是方才那句话,只要不出京城,旁的随便徐顾白如何处置。


    没成想连激将法他都无动于衷,徐顾白实在忍不住,上前一脚便踹向陆焉生,他这回是用了十足十的离去,陆焉生被一脚揣在地上,只闷哼了一声,下一刻嘴角有猩红血色流出。


    徐顾白见他如此,眼底略有几分不忍,只是又实在压不下心头气氛,甩了甩衣袖索性撇开头去不再看他一眼。


    “殿下既出气了,可否先让焉生回去?”陆焉生开口道。


    徐顾白居高临下看着陆焉生,闻声讥讽道:“回哪?是回陆家,还是白家?陆焉生,你莫被孤猜到了,你这般所为,就是为了守着盛家小二。”


    “殿下若有气,只管对着焉生撒,莫要牵扯到旁人。”陆焉生难得开口说道。


    徐顾白气得手都发抖,觉得方才踢那一脚实在不解气,脚都踹出去了,临到他心口处又顿了下来,见他连躲都不躲,徐顾白便长吸了一口气强制镇定下来,语重心长道:“陆焉生,眼下孤只有你可用了,祁家迟早要反,被祁年掣肘这么些年,孤早受够了!你就当帮孤一回。”


    徐顾白忽然打起感情牌,是陆焉生猝不及防的,被粗暴打上几回他确实硬挺挺受下也就罢了,可如今这幅样子,却叫陆焉生不禁两难,太子爷这样高贵的人都垂下头颅,他那坚定的心确实动摇了几分。


    只是他想起盛婳,不禁握了握拳头道:“殿下,只一年,您等焉生一年,只要过了今年,如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焉生都随你差遣,不必您说,焉生自会向圣上请命去战场。”


    “孤要你现在去!即刻就去!”徐顾白全不明白,他为何非要等上一年,在等一年,焉知祁家会不会再出旁的幺蛾子。


    陆焉生闻声便沉默了,又如之前一般。


    徐顾白紧握着掌心,强忍着怒火,怕自己一时没控制住当真结果了他,睡了一宿便道:“你给孤滚!”


    陆焉生垂首叩谢,轻松了口气,只是下一刻心口血气翻涌,到底是没忍住,一大口鲜血被吐在了地上,徐顾白抿了抿唇道:“快滚!”


    陆焉生身型虚晃,脚步虚浮出了殿。


    松那正站在门口,见陆焉生嘴角的血痕,不禁低声叹了口气,从袖下拿出块帕子来递上:“陆大人,保重。”


    陆焉生伸手接过,颔首道了声谢,擦了擦嘴角便见血色翻涌,脚步沉重的亦步亦趋的走了出去,松那垂首摇了摇头,转而敲了敲殿门,听徐顾白的传召才抬步进去。


    端着杯淡茶便奉上徐顾白跟前:“殿下喝杯茶,消消气!”


    徐顾白此刻哪有心情喝茶,看见那茶盏便夺了过来,甩手便咂在了柱子上,震怒模样吓得松那忙跪倒在地:“殿下息怒!”


    这气本也不是对着松那撒的,他深呼了口气,才摆了摆手道:“起来吧,命人收拾了!”


    松那闻声忙起身招来外头奴婢,见徐顾白怒火渐消,想起皇宫方才传来的消息,思忖再三开口问道:“殿下,圣上那边方才已派人来催过了。”


    徐顾白闻声坐正了身子问他:“你是怎么回的?”


    松那忙道:“奴婢不敢胡言,只是让他等着消息。”


    徐顾白点了点头,捏了捏鼻梁道:“你去回话,就说今日孤觉得父皇说话很有道理,决定在磋磨磋磨观察陆焉生,待过些时日在带他去面见父皇。”


    徐顾白这是还要给陆焉生机会,想起陆焉生方才那百折不屈的模样,不禁担忧道:“殿下,陆二公子那样子怕是很难点头。”


    徐顾白轻嗤了一声道:“难点头?能有多难,就是压着他,孤也要让他点头!”


    松那太理解徐顾白的此刻感受,他对陆焉生期望太甚,一心扶持,却不想正主却吊儿郎当无甚所谓,换谁都能叫陆焉生气得气血飙升。


    等信儿的太监等了一个午下,收到口信马不停蹄便忙往宫内奔去,只是到御书房门口,却见殿门紧闭,里头隐约还有皇帝的训斥声,那小太监心中慌急,不知可是耽误了要事,恰此刻皇帝身边近侍路过,忙将口信托传,便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却不想恰此刻殿门打开,出来的正是齐甫。


    因着户部的案子未及时呈交证据,多日未见进展,他方才受皇帝怒骂,却不想这刚出殿门,便又听见这一让他更郁结之事。


    方才那太监所言他听得一清二楚,他有些不可思议,在殿门前顿了一顿,直到那近侍进了大殿内,才忙抬步赶上了方才的小太监。


    “公公,你方才所言当真?”齐甫将他拽了一隐蔽拐角问道。


    那小太监支支吾吾的不敢言语,毕竟是太子与皇帝的口令,他怎敢随意外传,齐甫瞧出了他的意思,从怀间掏出一叠银票便塞进那太监怀中道:“这本也不是什么机密要事,我只是有些好奇,还劳小公公行个方便。


    那小太监只是个在御前伺候的当值太监,平日里月奉至多不过几两,哪里见过这些银票,没抵住诱惑见钱眼开,思忖齐甫方才说的话也在理,抱住怀中银票点了点头道:“太子身边的近侍亲自对奴婢说的,自是千真万确。”


    齐甫闻声神色便是一沉,松开了拉着那小太监的臂膀,那小太监见状忙闪身退到了一侧一溜烟便跑的没影。


    齐甫顿在原处,脸上的嫉恨是怎也遮掩不住,咬牙切齿低声怒骂:“陆家也配?”


    不过他又回神一想,眼底乎闪现出一抹冷然笑意。


    他快步流星的便出了宫,上了马车便问:“陆远在哪!”


    那赶马的侍从闻声想了想到:“这个时候应当正在茶稽。”


    茶稽正是宁京最大的酒楼,说是酒楼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里头多的是歌姬舞女,甚至连艺妓也有,是京中达官贵人最长去的场所。


    齐府了然,掀开车帘便道:“走!”


    **


    不过一个时辰,方管事便往返来回,风尘仆仆的便直奔娉婷阁:“姑娘,老奴问过了,王管事并不知情盛三姑娘要进宫的事。”


    盛婳不禁攥了攥袖口,一时沉默什么话都没讲。


    倒是一旁的杏枝插话道:“许是他受了盛大人的命令瞒着不让讲呢?”


    方管事闻声摇了摇道:“看着不像,我听方管事讲,上回盛三姑娘到咱府上那回事后,便去庄子上发了好大一通火,直接断了许氏母女的月奉三个月,连身边的侍从都换了个遍,就连二姑娘身边的近侍清云都被赶了出去,更是加强了庄子的禁卫,这是铁了心要将许氏母女关上许久,哪里是要送进宫里的样子。”


    杏枝点了点头,捏了捏下巴道:“这么说来王管事确实不知情了,那真是奇怪了,二姑娘的身份若无主家做主,单凭她的身份,就是递上去这名帖也无人会收吧。”


    盛婳却是咬了咬唇猜到这是谁的手笔,不禁有些气恼,抬眸对方管事道:“方伯,劳你去将陆二公子寻来,我有事与他讲。”


    方管事闻声却反应过来,想起盛欢进白府那日陆焉生确实陪在姑娘身边,这么一想便大致猜到了,见自家姑娘眼下正在气头上,生怕将人寻来,两人要生出不快来,忙道:“姑娘,就是寻人也要等明日了,眼下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盛婳看了眼天色,真是被气昏了头,这夜色确实不能寻人,低声叹了口气道:“那明日吧。”


    方管事闻声来连连应是。


    *


    果如齐甫所想,陆远果在茶稽,近年因陆衷在朝中深受皇帝器重的缘由,陆家的地位再不似之前那般尴尬,陆远近来也逐渐恢复这种场合的应酬,生怕旁人不知道他陆家渐如日中升。


    一眼便瞥见了进来的齐甫,借着酒意上头,恰想解解当年旧仇,要想这些年可没少受齐甫嘲讽,便摇摇晃晃的端着酒杯上前。


    “呦,这不是齐大人吗?怎么,是户部案子有进展了?才有这闲工夫到茶稽做乐?”见齐甫脸色一沉,陆远便知戳了他心口,心头更乐又道:“还是你又受圣上训斥,心中难受想来此地解解苦闷?齐大人,你是年岁渐大,不大有用了吗?”


    齐甫闻声咬了咬牙道:“齐某再如何也不及你陆家贪生怕死,厚颜无耻!”


    作者有话说:


    来了,错别字明天修


    第72章 责罚(一更+二更)


    陆远闻声便怒了, 他腾的坐了起来,想要一把掀开矮桌,却不想齐甫先他一步, 按住了矮桌不让他动。


    “齐甫,你在圣上那受的气,还要撒歪尿怪到我身上, 真当我陆远好欺负了?老子灭了你!”陆远凑近稍用蛮力便将那桌子掀开, 那东西撒的四处都是,齐甫眼疾手快忙躲闪到一侧。


    陆远虽自负, 但也有自负的由来,陆家既曾能统领三军, 自也有资本, 好比这无人能及的克制速度, 再者陆远天生便生了蛮力,挥舞的那重重一拳头砸到人身上便能叫人吐血。


    齐甫堪堪躲避, 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见陆远还要在扑上来, 齐甫往后退了一步做防备状道:“你该去问问你那好儿子!”


    陆远下意识便想到了便想到了陆衷, 便唾了他一口道:“我家阿衷是文曲星下凡,为圣上分忧肝脑涂地, 怎么, 你是嫉恨他聪慧,才不惜口出恶言侮辱他!你个腌臜,也不知羞!”


    说起陆衷, 确实戳到了齐甫痛脚, 自打陆衷高升后, 便处处与他作对, 偏眼下陆衷圣眷正隆,他受了气便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心下对陆家的怨气更甚,嗤笑了一声道:“陆远,你就他一个儿子?也是,另外一个是个扶不起墙的阿斗,又是贪生怕死之辈,难怪你不愿提他。”


    陆远闻声诧异,但见四下人都围了过来,想起之前吃的闷亏,多了个心眼便想四处呵斥:“都滚开!有什么好看的!”


    陆远是出了名的糊涂,是遍京城都知晓的,忌惮他那结实的拳头皆纷纷退开,顷刻间便只剩下齐甫与他自己。


    齐甫倒是颇讶异他这突然开智的聪慧,却是不以为意嗤笑一声,而后朝着陆远靠近,声音压得低低的,全然没有他方才愤怒的激动模样,这倒让藏在暗处想要瞧戏的人从四处纷纷探头看去,只见几句话便叫陆远变了颜色,陆远往后撤了一步道:“你,你胡言!”


    齐甫挑了挑眉头道:“你若不信就去问问你那好儿子,真是白费了太子殿下的栽培,陆远,你陆家满门英烈,我虽瞧你不起,但让你远赴战场定也眉头不眨,怎想出了这么个儿子。”


    陆远脸色铁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甩袖离去丢下一句话来:“你且等着,要是你胡言乱语,老子火烧你齐家满门。”


    见陆远脚步带风远远离去,齐甫方才不平颜色便消失殆尽,只余冷冷寒光,眼底是得逞笑意,大臂一挥对着店中道:“小二,端一壶好酒来!”


    小二闻声忙垂首上前收拾残局,齐甫身边近侍有些不解凑上前道:“大人,您这般不是激着陆远回去让他儿子上战场吗?陆家复辟于咱齐府不好吧。”


    齐甫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有何不好?让陆家再多上一英烈牌位不是很好吗?恰为我儿清道,是再好不过了。”


    那近侍闻声便了然齐甫的意思,不禁夸赞他思虑深远起,齐甫只笑笑不语,看了眼四下还张望着不愿离去的众人,今日之后,陆焉生贪生怕死的名声定人尽皆知,要的就是他身败名裂。


    陆远带着一身酒气踉踉跄跄的下了马车,王管事见他神色不对,忙上前搀扶住他道:“老爷今日回来的这样早啊。”


    陆远闻声未应,一把扯过王管事衣领气势汹汹问道:“焉生在哪!”


    “方才回来,在照水院里。”王管事颤颤巍巍道。


    陆远闻声便松开了他衣襟大步流星奔到后院,王管事摸了摸心口,见陆远这势不可挡的脾气,这又出了什么事了!


    他忙回身招来一小厮吩咐:“快!去寻大公子,说是老爷吃醉了酒,让他务必速速回来一趟。”


    那小厮领命忙去寻人,王管事也不敢耽搁,追着陆远的身影就奔去,生怕晚了一刻。


    照水院


    太子今日那一脚不轻,胸口处一大片青紫,程九替他上了药不禁摇了摇头道:“你真是不要命了,就是再拼也要注意身子,也就是你的身子骨好,换做旁人,怎么着也要在榻上躺上一月修养。”


    听着他喋喋不休,陆焉生眉头都未皱一下,捂着胸口出神。


    程九见他没听见去,只啧了啧嘴,看了眼宁去,让他务必照看好他,便拎着药箱准备出去。


    “嘭”的一声,门忽被一脚踹开,程九惊的往身后一退,见是陆远,便躬了躬招呼了一声:“陆大人。”


    陆远抿唇,一眼便瞥见了陆焉生胸口处的青紫,想起齐甫方才所言,便不免对上,转头对着程九:“程先生,我还要家事要谈,劳请回避。”


    这口气不算客气,是明面上赶人,程九闻声便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只是迈出门槛时,眼里有些担忧回身叮嘱道:“二公子你这伤重的很,伤及筋骨,切记好生安养”


    只是话还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门被嘭的关上。


    门刚关上,便听里头歇斯底里的声音,程九不禁摇了摇头。


    “滚出去!”陆远看着宁去呵斥道,宁去忙退到一侧,小心翼翼的出去,见程九刚走出门口,忙又喊住了他:“程先生,你莫要走了。”


    程九顿下脚步看向宁去。


    宁去为难的看了眼紧闭的屋门,话已不言而喻,今日老爷这架势,公子定又要吃苦头了。


    陆焉生见此情况早已习以为常,他慢条斯理穿好衣裳,神色淡淡问道:“父亲来找儿子所为何事?”


    陆远一脚踹开了一旁椅子问他:“陆焉生,太子是不是将你举荐到圣上面前,去前线征战。”


    陆焉生眼底闪过一瞬的愕然,没答,只是问他:“谁说的。”


    见他这个反应,陆远便猜到确有其事,他沉着脾气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推拒了!”


    陆焉生垂眸不语,便算是默认。


    陆远那火山一样的脾气登时便压不住了,蹭的一瞬便爆发,一掌便拍塌了礼桌:“你疯了是不是!”


    也没管陆焉生是不是有伤在身,上前便扯着他的衣襟往外头走:“走,你现在就去东宫回复太子殿下,说你愿去!”


    陆焉生被拉他踉跄,动作拉扯使得胸口伤痛复发,嘴角有鲜红血色流出,却似倔驴一般,纹丝不动:“这事与父亲无关,你莫要干涉我!”


    “啪”的一声,巴掌便落在陆焉生脸上,瞬间便涨的老高,红肿一片,陆远身有蛮力,这一巴掌直打的陆焉生眼冒金星:“与我无关,你混账!你可知道,陆家等了多久才等到这此机会,这是陆家复辟唯一的一次机会,你,你竟敢拒了,你可对得起列祖列宗,我,我非要打死你这个畜生!”


    这话陆焉生早便不知听了多少了,闻声只是抬头看着他冷冷道:“不可能,也不是没打过,随你。”


    这话激的陆远大脑发懵,朝着陆焉生的脊背就是一巴掌,将他从床榻上豁了下来。


    王管事推门而入,见陆远抬脚便要踹到他陆焉生身上,心下一惊,忙跪倒在地拽住他衣角:“老爷,您息怒。二公子才受了伤,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打。”


    陆远一脚蹬开了王管事,气得直锤胸口道:“不如杀了他,留着他在这世上现事,想我陆家皆是英才之辈,偏出了这么个贪生怕死的,让我被齐甫那老儿笑话。”


    说着便朝着陆焉生腹背一脚。


    陆焉生生生挨了这一脚,闷哼了一声,眼眸闪过几分温怒,又是齐家。


    见陆远再抬第二脚,王管事忙眼疾手快的拦下,看向陆焉生求道:“二公子,您服服软吧!”


    陆焉生却是一声不吭,头垂在地,而后板正的跪倒在地,脾气倔似头驴。


    陆远气得坐在那凳子上,看向王管事道:“去,请家法,将荆棘鞭子取来!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王管事愣在原地不敢去取,见他不动弹,陆远随手便将旁边的杯子砸落在地,怒斥道:“王道,连你也敢忤逆我!”


    而后对着门外便道:“来人,去请家法来!”


    院中小厮闻声,忙退身去请。


    须臾鞭子便取来,陆远手握鞭子看向他道:“褪衣!”


    “老爷”王管事还想劝阻,陆远二话不讲便甩起鞭子落在了王管事脚边:“闭嘴!”


    陆焉生看了眼,朝着王管事摇了摇头,才将衣裳褪去,他胸前的青紫吓人,身后亦有陆远方才的巴掌印,就连腹部都红肿一片,身上近些年受过伤的瘢痕,浑身上下近无一块好肉。


    陆远握着鞭子的手紧了紧,想震慑吓住他道:“为父再问你一遍,你去不去!”


    这话陆焉生太过熟悉了,前世里,他也曾这样逼迫过他去不去白家,最后结果可想而知,他在榻上躺了一个月,险些没能熬过去,那时他不惧生死,可他惧的是陆远拿已故母亲的牌位逼迫,他仍记得那日,他下最后通牒,若是再不应他,就将已故母亲休弃,掘坟而出将尸骨送还母家,将她从族谱去名,他最终到底是点了头,心了生了恨。


    恨盛婳看上了自己,恨白郝仗势欺人,恨陆远软弱无能,恨自己年岁太小只能人肉鱼肉


    陆焉生屏息,瞳孔里印着陆远勃然大怒的脸,垂眸道:“不去。”


    话一落下,鞭子在空中扬起,下一刻便落到陆焉生身上,只一鞭子倒刺穿刺皮肤,人还未察觉道痛时,皮肉便被花开,倒刺拉扯下便皮开肉绽,身上洞眼骇人,鲜血直流。


    王管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去搀扶,却见陆焉生冲他摇了摇头。


    “去不去!”陆远又问了一句,


    陆焉生抿唇摇头,这回陆远没再手软,力道是十足十的,又是一鞭子落下,刺啦一声,鞭子落地还在地砖上划出斑斑血痕。


    陆远好似发了疯,脾气再不受控制,又是两鞭子,打的陆焉生摔倒在地。


    正要再扬起,却听院外一声呵斥:“父亲!你这事作甚!”


    王管事好似见了救星,忙上前去迎陆衷,陆衷见陆焉生瘫倒在地,浑身都是血痕,眉头青筋直跳,上前便一把抓着陆远手中的荆棘鞭子,怎想陆远却不肯放,这鞭子通体皆是倒刺,陆衷手上鲜血直流。


    他回头看向趴在院门外的宁去怒道:“愣著作甚,还不快将你家公子扶回屋去!”


    宁去不敢耽搁,忙看了眼程九,程九了然两人上前便要去搀扶,怎想这回陆远却是不似往常,竟是不愿意松口:“不准!都滚下去!”


    陆衷皱眉不解看向陆远。


    陆远平息怒火,将手中鞭子一扔指着陆焉生,对陆衷道:“你可知他这回犯了什么错!”


    陆远几乎咆哮道:“这畜生,推了太子殿下向圣上去援疆的举荐,你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陆家等了这么久就等这一次机会,却叫他轻飘飘推拒了,你还要一味纵容他?”


    陆衷闻声也是一滞,回身看向陆焉生问道:“是不是?”


    陆焉生抿唇,眼神有些复杂,却是一句都不肯辩解,只是点了点头。


    头一回,陆衷默了声,他几步不用想也只陆焉生此举是为了谁,他松了鞭子,出乎意料的朝着陆焉生的脸便挥去一巴掌。


    长心血水染红了陆焉生的脸颊。


    陆衷负手握紧,掌心处传来火辣辣的疼,手颤动不已,俯视看向他道:“陆焉生,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这一巴掌倒是打息了陆远的怒火,陆衷惯来对陆焉生都是庇护有佳,说来可笑,陆衷对陆焉生的用心,比陆远这个父亲还要称职。


    陆远负手道:“你就这么跪着,什么时候答应什么时候起来,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说罢便甩袖离去,王管事看了一眼两兄弟,无奈摇了摇头,忙跟着陆远而去。


    陆衷握紧拳头,掩下眼里心疼咬了咬牙,再没看他一眼,狠下心道:“跪着!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


    而后便甩袖离去,只是走出院子时,回头看了眼仍跪倒在地的陆焉生,不禁看了眼漆黑浓重的月色,他也知道对陆焉生太过不公平,不能纵他所想乐他所为,但他生来是姓陆的,陆家荣辱与他共存,哪里是能轻松的。


    程九忙上前拖住即将晕厥的陆焉生,想将他抬进屋内,却见他摆了摆手,巍然不动,陆远的话他可以混当听不见,可陆衷的话他却不能不听。


    程九咬咬牙,不禁叹原平日里无所畏惧的陆焉生,活着也很不容易,低声叹了口气对着一旁的宁去道:“扶好!”


    宁去忙接过陆焉生,垂头便瞧见程九跪在地上,印着廊檐下的烛火辨析药箱里的药物,而后一一摊开,才替自家公子治疗。


    那荆棘藤上的倒刺不少深埋在陆焉生的身上,又混着血实在难辩,程九就点着了盏烛火再陆焉生身上仔细找,烛火下的三人都跪坐在那处,影子笼做一团,带着几分夜色沉重。


    陆衷却并未回府,他撩开车帘上了马车对外头明盏吩咐道:“去东宫!”


    翌日


    盛婳想着今日要见陆焉生,今日便早起用膳,她记着规矩体统褪去便服,换了一身黛色衣裙,颜色深重,衬的多了几分气势。


    她看了眼天色,不禁拢眉看向一旁杏枝催促道:“杏枝,你去问问。”


    杏枝点了点头,刚开门便见方管事进了院子,欣喜回头道:“姑娘,方管事来了!”


    盛婳闻声,摆了摆姿态坐正了姿势,抬眼便见方管事进了屋。


    只是却见他身后空荡荡,并未有人跟上,盛婳不禁诧异看向他。


    方管事躬身道:“老奴去请了,没请到人。”


    “没请到人?是不愿来?”盛婳愣了一瞬问道。


    方管事摇了摇头道:“府上说陆二公子近些日子事忙,不见人,只一两话便打发了老奴。”


    杏枝在一旁插嘴道:“可讲了是我家姑娘请?”


    方管事点了点头道:“自然说了。”抬眸见盛婳垂眸不语,以为盛婳被驳了面子生了气,忙道:“姑娘……”


    话还说完,便见盛婳抬头道:“方伯,你去打听打听,陆家这两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或是陆焉生这几日的消息。”


    方管事愣了一瞬,不明所以,却也连连应是。


    杏枝确实瘪了瘪嘴道:“这陆二公子真是奇怪,平日里姑娘不愿意见他,他倒是经常往府上凑,今日特地让人去请,竟还将人拒之门外了。”


    盛婳却好似没听见,眉头拢着一抹云雾似的,出神的看着明窗。


    约莫到了午下,方管事没回来,倒是沈织织来了,昨日她侯到天黑还等了空,今日便又来了,怎想不巧,盛柏竟又不在府上。


    她好似在意料之中,并未见失望之色,一脸兴味的拉着盛婳道:“你知不知,陆焉生在京里出了名了!”


    “什么?”


    沈织织凑上前去道:“我听讲昨日有人嘲讽陆焉生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苟且偷生云云。”


    盛婳没听明白,陆焉生贪生怕死?她实在挂不上钩:“为着什么事?”


    沈织织摇了摇头:“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他为了性命不惜出卖人命的,也有说他现在着官职都是躲在旁人的身后出卖得来的,还有一最离谱的,说什么他怕死不愿去上战场,请辞在家的,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我想总该有一桩是真的吧,不然也不至于传的人云亦云。”


    盛婳抿了抿唇,忽就想到今早方管事所言,便大约猜到为什么了,只是她有些好奇,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才会有这传言。


    “对了,柏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沈织织到底没忍住开口问道。


    盛婳回过神来道:“可能需得等几天才能见到他,这才回来,实在忙的脚不沾地,我这两日也没见到他几回。”


    沈织织闻声不禁有些失落,垂下眼眸再没讲话。


    白郝也早有耳闻陆家的事,他还特地招来陆衷问话,陆衷一五一十未瞒一句,白郝听讲他拒了举荐一事,还吃了一惊,听讲他还跪在府上封了禁闭,不禁担忧盛婳去看诊一事。


    陆衷思索才道,那日他会来接盛婳去,闻声,白郝才松了口气。


    一连两日,陆焉生果然并未再出现,夜里头听讲明日陆衷来接她,盛婳只是眸光闪了闪,并未言语一句。


    陆焉生就这么跪在院门口,整整三日,天色才灰蒙蒙一片,宁去忽见眼前有人影晃动,这几日他一直守在廊下陪着,一个好觉没睡过,自也苦不堪言,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下一刻便听一声痛呼声,一睁开眼,便见陆焉生扶墙站了起来。


    “公子!”宁去忙前搀扶住他:“您这是要?”


    陆焉生看向他,脸色惨白一片,这几日搓磨瘦了许多,下巴已削尖的很。只听他道:“去打水来,我要擦身更衣,快些,晚些就迟了。”


    宁去反应过来,不免惊诧:“公子,您这个样子也去?”


    陆焉生咬了咬牙道:“去!”


    宁去拗不过陆焉生,低声叹了口气忙去准备。


    一切妥当,陆焉生却在门口被王管事拦住:“二公子,您这是要去哪!老爷说是没他的命令,您不得起身。”


    陆焉生抿唇道:“王管事,我不与你为难,等我回来,便自会回院子接着跪着。”


    王管事脸露难色问道:“二公子这是要去哪哪?”


    陆焉生只淡淡道:“白家。”


    一旁宁去便将事情说了明白,末了还道:“方管事,这事关白家,实在不能背信,劳您开开恩,就是老爷也因当知道这事很要紧。”


    王管事有些犹豫道:“那容老奴去请示老爷。”


    陆焉生却是没那个耐心,已大步流星出了府,回身交代道:“焉生回来会自请责罚,不会与王伯为难,放心。”


    见人已上了马车,王管事也是无奈,垂首摇了摇头。


    盛婳正等在府上,杏枝脚步轻快的进了屋道:“姑娘,人来了,咱出去吧。”


    盛婳闻声点了点头,起身就要往外头去,杏枝却取了帷帽跟上、边走边道;姑娘,带上吧,您与陆二公子不相熟,有这个,也能免去些尴尬。”


    盛婳闻声顿下脚步:“你说谁?”


    杏枝眨了眨眼眸答道:“陆二公子呀”


    盛婳诧异间,恰已出了屋门,一抬眼便见陆焉生蒙着晨雾负手站在院外,他一眼就看见了盛婳,抬眸对着她笑道:“二姑娘慢些,不急的。”


    第73章 祈求


    马车奔驰在长街上, 四下路人纷纷避让,也不知是不是存心安排,陆焉生竟又与盛婳同程一辆马车, 照例外男是该驾马在侧才对,陆焉生上马车时还有些畏手畏脚,怕盛婳厌恶, 但见她神色未变, 才卸下紧张坐在一侧。


    盛婳瞥了眼他神色,不知是不是听了外头的传言, 她隐约觉得陆焉生好似消瘦许多,眉眼皆是乌青, 薄唇透着惨白, 没有平日里的精气神, 她捏了捏衣角撇开眼不再去看他。


    陆焉生却是眸光灼灼,好几日没见到她了, 他口问道:“这几日身子如何?”


    盛婳微微皱眉看向陆焉生, 她很不喜欢这样肆无忌惮的问好, 这其间的亲昵犹如沼泽泥潭想将她拉进故时深渊, 抬头忽问道:“盛欢的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陆焉生本扬在嘴边的笑意募的便淡了, 他抿了抿唇问道:“哪桩事?”


    哪桩事?莫不是还插手了许多事情, 见他佯装不知,盛婳眼里盛满了温怒,也不与他说旁的, 直言道:“她大选的名帖, 是不是你送进宫的?”


    原是这事, 陆焉生不禁轻松了口气, 点了点头,大剌剌的应道:“是,我如她所愿,不好吗?”


    盛婳被气得小脸微微发红,攥紧了衣袖嗔道:“好什么?陆二公子,我早便告诉过你,盛家家事不劳您费心!”


    陆焉生眸光发沉,见她当真发了怒,声音便又轻又缓哄道:“我知道,只是盛欢她心不好,我怕你吃亏。”


    他犹如泼皮无赖,什么话都敢讲,盛婳此刻脸色晕红一片,好似渲染的朱丹一般,也不知是气得还是恼的:“陆焉生,你能不能好好讲话!”


    听她唤自己陆焉生,他眸光就亮了,眼里的愉悦几乎掩盖不住,他点了点头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盛婳:“”


    前世里怎没发现这厮这样不要脸皮。


    她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只是最后警告道:“我只与你说最后一次,盛欢的事情,你莫要在插手了!”


    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只是含笑点了点头,盛婳彻底泄了气,他忽觉得如今的陆焉生好似团棉花一般,她的脾气全然打不到他身上,反倒是能叫他把自己裹挟着。


    她却未瞧见,方才一转头,男人眉宇间掩饰不住的痛苦,陆焉生捏了捏掌心,心口疼痛犹如撕裂一般,未恐叫盛婳瞧出什么来,他闭了闭眼眸,佯装无意的掀开了车帘,借着马车行驶声将阵阵咳嗽声掩盖。


    虽近至夏日,但近几日天气回寒,顺着罅隙飘扬进车厢的冷房让盛婳清醒了几分,盛婳看着探出窗外的陆焉生眸光里有几分复杂,只是下一刻便又掩盖而去,混当什么都没瞧见。


    直到下马车时,两人都未在说话,陆焉生躬身下马车时,动作微顿,好似带着几分小心,盛婳多看了一眼,只抿了抿唇。


    下了马车,屋檐下陆宅两朱批大字尤为醒目,盛婳不禁抬眸看了一眼,这陆家她统共只来过几两回,印象里总是阴沉一片,陆家,她本能就很不喜欢。


    陆焉生让宁去领着盛婳进了府,见她身影消失在前头,才转身对着王管事道:“吩咐下去。这几日府上的事务必守口如瓶,若是那个下人胆敢嚼舌根子,便乱棍打出府去!”


    王管事闻声连连应是。


    话音刚落下,身边忽听到陆衷的声音,只听他道:“怎么,你既敢做,为何还要捂住旁人的嘴?是怕她知道了厌恶你不求上进?贪生怕死?”


    陆衷到白府时,陆焉生早便到了将人接走。他接了个空,索性跟在车马身后回来。


    陆焉生见是陆衷,摇了摇头道:“倒不是怕这个。”


    “那是甚?”陆衷不解问道。


    陆焉生垂眸,神色有些阴郁道:“我怕她嫌弃我家事乱。”


    陆衷闻声不禁哽住,不知该如何回他。


    程九早便等在了后院,听讲盛婳来了,还不放心的往她身后多看了几眼,没见到盛柏身影,才轻松了口气。


    盛婳见她神色不对,顺着他的目光回身看了一眼,只瞧见杏枝同样迷茫目光,正心中狐疑,却见程九已恢复如初,朝着她道:“二姑娘,伸手。”


    盛婳乖巧伸手,程九凝神把脉,时不时还抬眸看向盛婳,似话里有话,点珠在一旁心咯噔一下,紧张问道:“程先生,可是我家姑娘身子不好了?你有话请直说。”


    程九怔了一瞬,想她们是会错了意,可话又不能挑明讲,胡乱搪塞道:“姑娘近来心事重,心有郁结,不利康健。”


    盛婳瞳孔微缩,确实将这话听进去了。


    点珠忙在一旁搭话道:“那该怎么好?”


    程九笑了笑收了手,面上揶揄道:“能怎么好?要她自己看开就好了,我只能医治她身上病痛,心病无解。”


    点珠似懂非懂,但大致明白了,往后让姑娘少操些心就是了。


    这方子写完了,又叮嘱了几句,盛婳便愈要告辞,程九将人送到门口,远远的便瞧见脚步缓慢而来的陆焉生,微微皱了皱眉头,忽喊停了盛婳。


    “二姑娘,程九有事想求你想帮。”


    盛婳闻声一滞,有些不明所以,开口道:“先生请讲。”


    程九指了指陆焉生道:“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劝住他,他在这么熬下去,铁打的身子也是要废的。”


    盛婳眨了眨眼眸,几乎是一瞬间便了然这个他是谁,羞怯与无措一同袭来,程九知道陆焉生的心思不稀奇,毕竟两人时常在一起,只是挑明了讲,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程九见陆焉生越走越近,便朝前一步靠近了盛婳,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听,便将事情都讲了,临了还道:“我头回见骨头这样硬的人,三日滴米未沾,还带了一身的伤,浑然不把自己当活人了,我瞧着心实在不忍,便想求求姑娘,你劝劝他,他许就听了,我听陆老爷的意思,这事本应当是旁人挤破头都未必有的好事,偏他硬撑着不肯点头。也不知是为何。”


    为何………盛婳咬了咬唇看向了走进的陆焉生,不是她想的多,她总觉得这事与她有些关系。


    陆焉生恰走到两人身边,看了眼程九,程九晃似无害的笑了笑,陆焉生眯了眯眼眸,似是在警告他莫要多话。


    程九往后退了一步,站在盛婳身后摆了摆手,模样很是无辜。


    “时候不早了,走吧。”陆焉生转而对着盛婳开口道。


    盛婳漠然点了点头,犹豫地看了眼程九,而后摇了摇头,才抬脚离开。


    程九见两人离去,不禁低声叹了口气,看着盛婳纤弱的身姿撇了撇嘴道:“这姑娘家家真是心狠。”


    在看向陆焉生的背影,不免更是觉得他可怜,他倒是对这个姑娘掏心掏肺,可什么也换不来。


    回程路上,马车颠簸晃荡,有之前的经历,盛婳稳稳扶着桌几,再不给陆焉生任何偷香的机会。


    陆焉生晓得她的心思,只是痴痴的笑,声音低低的,传进盛婳耳朵里犹如火烧一般。


    盛婳闻声有些许不自在,想起方才程九所托之事,捏了捏掌心,犹豫半晌也不知道要说甚,她自觉无趣,撇头看向外头的景色,自问这事确实与她无关,她也并未对陆焉生这人生出多少可怜来,毕竟他那父亲自己早便知晓,她只是好奇,明明前世里见缝插针都要寻机会的人,为何这辈子却好似转了性,这实在太令盛婳好奇了。


    可她又不想问,这事情她并不想掺合,她怕问出些与自己有关的缘由,届时便是为难自己,她难得生出为了自己着想的念头来,她狠了狠心,只混当自己不知情。


    只是淡淡眸光里,多了些瞧不透的心绪在里头。


    下马车时,陆焉生伸手便要扶她,盛婳自觉躲开,手搭在了杏枝的胳膊上,就着力气下了马车。


    陆焉生有些失神地看着自己滞在半空中的手,不知是不是他生出了错觉来,她怎觉得盛婳好似比之前更疏远他。


    他心有些钝痛,回身看她,便瞧见盛婳对着前面笑,寻着视线看去,门檐下站着的是不知何时出现的楚斟。


    只那一瞬间,陆焉生心里的嫉妒便有些压不住了。紧紧的盯着前头两人瞧,他抬步便跟上了盛婳的步伐。


    只是他无论再追赶,前面两人欣然的笑意下,就好似无端形成了屏障将他隔绝在外,这久不出现的场景,又一次压得他窒息。


    盛婳察觉到身后的匆匆身影,微微蹙眉,只是抬起眉梢看向楚斟问道:“你怎在这?”


    楚斟朝着陆焉生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才道:“来接你回府。”


    陆焉生闻声轻嗤了一声道:“三公子,这几步路的功夫,你是怕焉生弄丢了二姑娘?”撇了撇嘴,心下直骂他太过刻意,惺惺作态罢了。


    楚斟笑了笑道:“没有,你想多了。”而后便不再与他说话,看向盛婳道:“走吧。”


    他这态度,好似是陆焉生胡搅蛮缠一般,陆焉生的脸色蓦的便黑了,却见盛婳竟未觉得有任何不对,点头欣然便走了。


    陆焉生顿在原地,正想抬步跟上,却见盛婳回过头来,眼神疏离又淡然道:“陆二公子,不必再送了。”


    而后也不带陆焉生反应,两人便抬脚离开,两人有说有笑,只听楚斟问道:“再过十日便是你母亲忌日了吧,可要我陪你?”


    声音越来越远,再聊什么,陆焉生没能再听见,只是忽觉的累的很,这几日的辛累好似突然席卷而来,下一刻人便失去知觉晕厥在地,宁去一声惊呼:“公子!”


    作者有话说:


    明天加更,明天剧情很重要,算是你们最期待的了吧,我终于要写到了!


    第74章 强撑(一更)


    盛婳隐约听见宁去惊呼声, 转身回去看时,楚斟却往她身后挡了挡,问道:“怎么了?”


    盛婳透过他的身影往身后看去, 并未见到什么,莫不是方才听错了,她摇了摇头否道:“没什么, 应当是听错了。”


    楚斟神色如常, 莞尔笑笑,又续起方才的话题:“虽有些唐突, 也不知你可同意。”


    这话搅乱了盛婳的心神,边走边垂头思索, 想着如何拒绝, 她与楚斟之间虽已经定了婚事, 但未过及笄前,倒不想给他什么希望。


    垂眸思索时, 并未注意道出楚斟余光瞥了眼身后, 眼尾带的浅浅笑意。


    “你不必为难, 我只是提上一嘴, 等下回就是了。”轻描淡写间便体贴的化去盛婳的纠结,让两人都不必难堪, 盛婳就着台阶下, 温吞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门外宁去费力的将陆焉生扶起来,可陆焉生生的人高马大, 他实在费力, 正想喊门口家丁来搭把手, 肩膀忽轻了许多, 回头看去,不禁有些磕巴,喊了一声:“盛大公子。”


    盛柏架着昏迷的陆焉生看了眼宁去道:“还不扶先进府里!”回身便对吹着道:“去,找刘本去书院!”


    宁去却是抹了把眼泪摇了摇头道:“不成的,今日二公子不回去,叫老爷知道又是罪加一等。”


    盛柏微微皱眉,有些困惑,咬了咬牙怒骂道:“糊涂,是你家公子的命重要,还是规矩重要?”


    宁去一颤,却仍旧不肯同意,今日若回去迟了,凭着老爷的狠心,公子的责罚更重,这伤势一旦加重,许当真就熬不过去了。


    见宁去坚持,盛柏看了眼吹着,吹着会意忙上前搭了把手,将人抬上了马车。


    唯恐生了什么事,还命刘本一同上了马车。


    盛柏也上了马车,转而对着车下的吹着道:“你去与外祖父说一声,今日回来迟些。”


    “欸!”吹着领命,便看着陆家的马车奔驰离去,转而进了府。


    盛柏坐在车上,瞥了眼时不时皱眉难受的陆焉生,眼底复杂难掩,倒不是他慈悲大发多管闲事,这人为了他妹妹接送忙前忙后,到头来晕厥他白府门口,他如何都不能冷眼旁观,近来外头的传言他也有所耳闻,却比旁人知道来龙去脉,今日见道陆衷时还想问上一问,陆衷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便猜到是有些缘由在里头的。


    大厦近来武将太过平庸,没几个真才实学,回来这几日他早便打听过陆焉生的本事,应当不输祁年,这样人送到战场上,于他大厦都是好事,他为朝臣,自也很希望能为大厦选托可堪重用的帅才,眼巴前就有这么一位,他确实很像尽力劝说。


    忽听刘本惊了一声,他闻声看去,便见刘本不知何时已剥开陆焉生的衣裳,只见他一身伤孔还有青紫遍布,虽有棉纱裹身,但血痕清晰,渗透而出的血腥气儿很快便充斥这小小车厢。


    “豁,难怪脉象这样做弱,原是受了这样重的伤!”刘本都不免吃了一惊,掀开车帘责问前头赶马车的宁去问道:“你家公子这是出了什么事?这样重的伤也不好好养着,是拿命不当命了?”


    宁去一肚子委屈,边赶着马车边道:“劳刘本先生想想法子,解解公子的疼痛。”


    盛柏皱了皱眉头问他:“谁打的?”


    这毕竟事关陆家家室,宁去只抿唇不语,但见他这反应,盛柏便猜出了七七八八,看向陆焉生的眼神不禁更是复杂,这样重的伤,还硬撑着操心他家婳婳的事,这心思明晃晃的便摆在盛柏面前,想起前几日套问陆衷时那死不承认的样子,只轻嗤了一声。


    马儿长吁一声便停落下来,宁去掀开车帘,是陆家到了。


    几人忙将陆焉生搀扶着下了马车,宁去本想道谢,却见盛柏没有要离去的打算,却是警铃大作,看了眼府内,挡在盛柏跟前垂首道:“盛大公子,今日府上无人陪客,实在不好意思,待改日,我主人家必定好生谢谢你。”


    随手便招来一小厮道:“陈珂,送盛大公子回府。”


    盛柏挑了挑眉头,这谢绝的意思太过明显,他怎瞧不出来,他眯了眯眼睛,没讲话,只是后退了一步,笑了笑转身便上了马车,只是临走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陆府牌匾。


    见马车离去,宁去长吁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斗大的汗水,不禁有些后怕,后背都已汗湿一片,还好他方才反应过来,若是让盛柏进了府,恰又见了程九,那事情必不可收拾。


    回了府,盛柏顿在门口,摩挲指腹忽看向一旁的吹着道:“你去查查陆家。”


    陆焉生这回病势来势汹汹,隐有不可抵挡之象,高热一直未退,人也一直昏迷不醒,陆衷自知晓后,便推去公务,到了照水院。


    今日的天不好,雾蒙蒙的,不过午下,屋子里便荫蔽的瞧不清,陆焉生哼躺在榻上,许是疼痛缠身,眉宇隐隐蹙起,面色苍白,陆衷握拳坐在他塌边,看向程九问道:“什么时候能醒?”


    程九叹了口气,停下手中的动作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榻上的陆焉生道:“我倒不愿他醒,醒不来便不必罚跪,躺在榻上,虽昏迷,但不至于伤身,还能修养,不醒也罢。”


    这话里有话,似是在指摘陆衷不知心疼陆焉生身体,陆衷沉在荫蔽中,瞧不见神色,只见他膝上的拳头紧握,而后又松开,好似没听明白程九话里有话,起身甩袖道:“程九先生既是大夫,尽到自己本分便是,若是焉生的身子不好医治,那便不劳先生辛苦了。”


    说罢便甩袖离去。


    “欸!这算什么劳什子兄长?我心疼他还有错了?”看着陆衷离去的背影甩袖便骂,但那人好似什么都听不见,已抬步离去。


    程九无奈,看向床榻上的陆焉生道:“你好似过得也不是很好。”


    床榻上的陆焉生对外头的一切都浑然不知,只一味沉溺在往事梦里。


    *前世*


    大雨瓢泼,雨声淅淅沥沥,陆焉生眼睛紧紧的盯着前头院子,忽的眼睛一亮,盯着雨便跑了出去,一把拉住宁去,焦急问道:“怎么样?”


    宁去边拧身上湿透的雨水边道:“问过了,明日盛大人便来接盛二姑娘去,已经定好了。”


    陆焉生舔了舔舌尖,攥紧掌心问道:“就这些?没说旁的?”


    “旁的?”他细细想了想才回复道:“没有。”


    陆焉生闻声不免泄气,便席地坐在了湿漉漉的石阶上,撇了撇嘴道:“真记仇!”


    宁去见雨水顺着风打进了屋檐里,很快便湿了陆焉生的肩头,便站起身来那袖子挡在他头顶,抿了抿唇道:“也不怪二姑娘,前些年人家巴巴的到您跟前请你去,您发了那样大的脾气,换谁都学乖了,怎会再让公子”


    话还未说完,便被陆焉生利眸一扫,立时便禁了声。


    陆焉生随手便折了不知是花还是草的东西,在手上摆弄,心里郁闷的很,眼睛又巴巴的看向长廊,往年白母忌日,盛婳定提前半月就来与他打商量,他总是要撑上一撑才肯点头,今年倒是好了,人家看开了,忌日就是明天,盛婳至今也不来请他


    虽说两人之间闹了些脾气,倒也不至于如此记仇吧,他忽像是想起什么抿了抿唇问道:“沈二是不是回来了?”


    这话问的突兀,宁去都没反映过来,好半晌才道:“没听讲,应该没有吧,再说了沈二公子再如何都是外人,盛夫人祭奠他去作甚?”


    也不知是不是这话哪里取悦了陆焉生,只见他薄唇弯了弯,忽的好像是想通了,猛地站起身来道:“说的是,我与她定了亲的,自然与那等外人不一样。”


    说着竟是抬步就往外头跑去,宁去都来不及取伞,忙跟了上去,边追赶边道:“公子!雨太大了,咱先避一避吧!”


    此刻得陆焉生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健步如飞,宁去很快便被他丢在了身后,只能望着他的背影望而生叹,索性想也知道陆焉生这是往哪去,宁去也不担心跟不上。


    陆焉生到了娉婷阁,都来不及擦去额头上入注的雨水,便将门敲得砰砰作响。


    杏枝来开门时吃了一惊:“二公子,你,你这是打哪来啊,这一身雨水也不怕着凉?”说着便转身让点珠去取锦帕来。


    陆焉生揩去下巴上悬滴的雨水,笑了笑我那个屋子里瞧去:“你家姑娘呢?”


    杏枝往一旁让了让道回:“小睡呢。”


    陆焉生这满腔激动忽的便被这话熄灭不少喃喃道:“睡着呀。”


    杏枝点了点头,恰此刻点珠递上来了帕巾:“二公子擦擦吧,你先进来吧。”


    陆焉生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正要抬脚进去,一低头便见靴子上滴落的雨水,呆着的地方都已湿了一地,向她不惜阴湿,他又收回了脚步,摆了摆手道:“不了,我就在外头等着吧。”


    说着便拿着帕巾坐在了石阶上,杏枝与点珠见状面面相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恰此刻屋里头传来了动静,是盛婳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陆焉生闻声震动,看向两个丫头,点珠道:“今早着了冷风,姑娘有些咳嗽不止。”


    陆焉生微微蹙眉,似是在责怪这两个丫头没有看护好。


    “点珠,外头是谁?”里头传来盛婳的声音。


    点珠退到半边,扶着门槛往屋里头探去高声道:“二公子来了,要见姑娘。”


    这话一说,陆焉生便觉得手脚无措,他们前两日才闹了不快,眼下盛婳约莫不愿意见他,她若是不见他,那他不是太丢脸了。


    站起身来正要拔腿就走,便听里头道:“焉生?进来吧。”


    陆焉生深吸了口气,才缓步进去,他掀开珠帘,见盛婳睡眼惺忪,一双眸子带着氤氲,懵懂可爱,忽觉得脸烫的很,不自在的看向了地面。


    盛婳并未觉有什么,看向他,声音温柔道:“怎么了吗?”


    陆焉生紧紧捏着裤管,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些别扭道:“来我是想问问你,明日不要我陪便早些说,莫要让我再讨我家那老头的打,也别耽误了我的安排。”


    他这话说的都这样明白了,盛婳她这种聪明,应当理解的,他眼尾瞥了瞥床榻上的盛婳,只是有帷幔遮挡,只能瞧见少女的手动了动,在瞧不见其他。


    盛婳确实是愣住了,眼底有些复杂,又咳嗽了几声才道:“这回确实不要你的陪的。你若有旁的安排,便去忙就是了,至于你父亲那边,我早便与他说过了,你可以放心的。”


    陆焉生闻声一怔,眼底闪过不可置信,他话都说的这样明白了,她怎还要拒绝他,这满身的雨水犹如他此刻的心情。


    他气上心头,咬着要恨恨道:“好,好,再好不过了!往后我也能乐得轻松了。”


    而后转身便离去,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盛婳看向杏枝道:“你去送把伞,这雨大别淋坏了他,他过些日子军中还要参选,这时候生不得病。”


    “欸!奴婢这就去。”杏枝点头忙小跑着出去。


    盛婳看着那摇摆的珠帘怔神,一旁的点珠递上暖茶道:“姑娘,我怎觉得二公子好像很不开心,您要不要与他说明白缘由?”


    盛婳接过茶放在掌心捂手,抬眸道:“他才不会不高兴,不必了本就是些腌臜事,不用他费心了。”垂首看向手中茶盏,倒映着她虚弱容颜。


    陆焉生似疯子一般跑进了雨里,又奔进了长廊,正要拐弯时不知撞到了谁,他没收力被撞的摔倒在地。


    “二公子,你可要紧?”身边传来奴仆紧张的问询声。


    陆焉生想也不想便训斥道:“能没事吗?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一抬眸,待瞧清楚了人,人便愣在原地。


    方才说话的奴仆正扶着沈芜渊,仔细打量着他身上可有破损,对着他连连道:“二公子,可伤到哪里了?”


    原来这声二公子喊的不是他陆焉生。


    沈芜渊站起身来,看了眼还在地上没起来的陆焉生,转而看向身边的侍从,那侍从了然,忙也上前搀扶。


    “


    却被陆焉生一把豁开。


    恰此刻杏枝撑伞来了,见陆焉生倒在地上,忙上前搀扶,还不忘将手中雨伞地上:“二公子,这雨大,姑娘让奴婢来给您送伞。”


    说罢便对着一旁的沈芜渊躬了躬身,喊了声:“沈二公子,您来了。”


    沈芜渊似这才知道面前少年是谁,不禁打量看了一眼,见他浑身湿透,又举止莽撞,不禁皱了皱眉头,却是态度谦谦道:“冲撞你,实在抱歉。”


    陆焉生攥紧手中的伞,也不想失去气度,只抿唇道:“无事。”


    沈芜渊这才松气的颔首,倒是一旁的杏枝道:“二公子随我来吧,姑娘等你有些时候了。”


    沈芜渊唇瓣微微勾了勾,而后便径直越过陆焉生。


    骤雨密密落下,被寒风裹挟进了长廊,浑身湿透的少见不防打了个冷颤,他捏紧手中油纸伞,神色郁郁,而后便噗嗤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嘲,难怪不要他陪了………


    陆焉生昏迷了近乎十个时辰才醒,天都已经亮了,程九见人醒了,惊呼了一声,擦了擦额间的汗水道:“看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我这医术不灵了呢。”


    陆焉生只觉得身心疲惫,只眨了眨眼睛算是道了谢。


    本以为他这回病的这样重,该免了责罚,却不想不过一个时辰,便有仆人来传话。


    “二公子,老爷的意思,是您醒了便去院中跪着,叫您什么时候想通了,再什么时候起来。”


    程九闻声便怒了,将手中茶盏便砸了满地,怒斥道:“疯了不成!你们这是折腾他呢?还是折腾呢!这是条人命!你们为何非要这样糟践他?”


    那小厮就是个传话的,闻声抱头便跑了,只留下程九在原地生气。


    回身便见陆焉生掀开了薄被,他一把拦住了他:“你疯了!”


    陆焉生拉开他抓着自己的手,看向宁去:“取衣裳来。”


    宁去见陆焉生神色,不敢忤逆,只得忙伺候他更衣。


    程九气的拎着箱子就走,甩袖道:“随你!随你!真是头回见嫌自己活够了的!”


    陆焉生穿戴好衣裳,又跪在了院子中,虽都知道陆焉生脾气硬,却不想身子都这副样子,竟还硬撑着,又跪了两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高烧,又复起,人虽摇摇欲坠,却仍旧强撑着,宁去给程九磕头哭拜,让他务必想想办法。


    程九虽气陆焉生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却也不能真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心一狠便加大了剂量,人虽很不舒服,但能却能吊着精神,快的迅速些。


    他拎着药箱出照水院时,瞧见了站在隐蔽处的陆衷,他拎着药箱经过时,到底是没忍住出言讥讽道:“陆大公子倒也不必如此惺惺作态,这么些日子程九看懂一道理,原人都是自私的,都想着旁人为自己活,就连廉洁明治的陆大人也不外如是,你这么逼着他,不过是想让他为你那可怜的希冀活着,你做不到,便让他去做,真是可怜。”


    说罢轻哧笑了一声,便扬长而去。


    只留陆衷人一人,没在夜色中孤寂。


    盛婳发现,每回见陆焉生他都会虚弱瘦弱不少,眼底乌青一片,还是头一回在陆焉生的脸上瞧出支离破碎的脆弱感,盛婳都不免心惊。


    本想开口问程九,可上回拒了他后,程九好似耿耿于怀,这几次瞧病都是例行公事,看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态度,盛婳便却步没再问。


    回程路上,盛婳见陆焉生捂着心口直咳嗽。每咳嗽一声,都牵扯着脖颈青筋直冒,好似要咳出心肺,盛婳太小的那种难受了,她抿了抿唇道:“陆焉生,下次你不必来接了。”


    陆焉生闻声一怔,想是她嫌弃自己咳嗽,忙闭上了嘴,强忍着不敢在咳,拿着帕子捂唇道:“我,我只是偶感风寒,会好的,下次就会好的,不会感染你的,我能来接……”


    盛婳皱眉打断道:“不是,你别激动。”


    盛婳顿了顿道:“三日后我府上有事。”


    陆焉生这才反应过来,三日后正是她母亲的忌日,原来不是嫌弃他,他轻松了口气。


    喉咙间忽翻涌,一股子血腥味窜进了喉咙间,陆焉生忙拿帕子捂住,只是慢了一步,嘴角仍有血色渗出,怕盛婳瞧见被吓到,忙转身捂住。用帕子小心擦去。


    盛婳瞳孔剧缩,颜色复杂几乎掩不住,她抿了抿唇开口问道:“陆焉生,你为什么拒绝了太子举荐。”


    作者有话说:


    等我下一更!绝对写到!估计要凌晨后,也是高估了自己,本来以为这一章就能学到,明早看哈,么么么!


    第75章 墓碑(二更)


    陆焉生愣了, 他没想到,盛婳知道这些,他眼底的疼痛一闪而过, 而后垂下眼眸没敢再去看她,只是道:“二姑娘打哪听来的?都是些外头乱传的风言风语罢了。”


    盛婳闻声却是笑了笑:“是吗?”


    陆焉生此刻心肺疼的厉害,捏紧了掌心应道:“是, 自然是。”


    盛婳却是百无聊赖, 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便没再讲话。


    在这样的目光下, 陆焉生如坐针毡,她信了吗?因当时信了吧?


    盛婳见他忐忑模样, 只是觉得十分可笑, 直到马车停下, 都未到言语一声。


    “姑娘,到了。”杏枝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陆焉生闻声便要起身先下马车搀扶, 却不想盛婳盯着他忽然道:“陆焉生, 有些事情一厢情愿并不好看, 旁人并不领情, 自以为是的好,都是累赘而已, 太子殿下这样赏识, 你这前程似锦,若不抓住,实在可惜。”


    陆焉生的攀扶要起身的动作一顿, 他太清楚这话就是对自己讲的, 心口疼的他发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盛婳见此, 便压下眼底复杂, 先一步起身,掀开车帘正要下马车时,却听身后少年传来的声音:“焉生有比前程更要紧的事情,也有更看重的人。”


    盛婳身型一滞,没再回头看他一眼,只是咬了咬唇下了马车,心中直骂他执迷不悟。


    车帘撂下,陆焉生脱力的滑落在地,捂着心肺皱眉痛苦,坚毅如他,眼角有清泪划过,也不知到底是疼的,还是苦的。


    盛婳看着马车离去,想起方才陆焉生的话,甩了摔衣袖便转身离去,她已经与他说明了,再如何糟践他自己都与她无关,随他去!她不必觉得心里有什么负担,休想拿这些困住他。


    杏枝间自家姑娘气呼呼的,有些不明所以,转头问向电珠:“姑娘与陆二公子闹不快了?”


    点珠耸了耸肩头:“我哪里知道。”


    说罢便忙赶了上去。


    翌日便是白潋荷忌日,白府上下皆心照不宣起了个大早,天蒙蒙亮,盛家的马车便停到在白家门口。


    兄妹两皆说素色衣裳,寡淡无华,烛火熹微下,白郝端坐在高堂上,眼底的哀伤之色难掩,一进盛安进来,捏着拐杖的手又紧了好几分。


    “岳父大人,盛安来接柏儿,婳婳回盛家上香。”盛安跪丽嘉倒在地,一脸沉重道。


    也唯有今日,白郝会对他隐忍几分,不过瞧都未瞧他几眼,目光柔和的看向两兄妹,嘱咐道:“早去早回,外祖父在白家等着你们,待你们回来,咱再去白家祠堂上香。”


    并非是白郝心里憋着气,不去白潋和坟前上香,是他年岁渐大,再无法承受自己女儿成了一枯骨坟堆,是见都见不得。


    兄妹两闻声起身,朝着盛柏跪拜,才随着盛安离去,离去时天上还有隐约星辰,到盛家时,天已湛亮。


    盛安见自己这一双儿女,很是欣慰,他们先入盛家后院祠堂上香,盛安站在一侧,见他们叩拜凝神,不禁叹道:“这么些年,终于整整齐齐替你母亲上香了,柏儿,你与她多说说话,你出门在外,她定是牵肠挂肚,保佑你无病无灾。”


    盛柏没言语,只是点了香,高举至头顶,冥思片刻才上了香,盛婳亦然。


    这边准备好了,便该去坟茔了,盛家墓地位于宁京偏南角落,说是盛家墓地,却是也只是埋了白潋荷一人,盛安非京城人士,已故祖上仍在原址未迁。


    马车缓缓而行,盛柏与盛婳同乘坐买一辆马车,盛柏替她系好披风低声嘱咐道:“那事你莫要张口,都交由我来谈,可知道?”


    盛婳眉头微微簇起,她太了解盛安秉性,又想起全世闹出的那一大摊子事,不放心道:“他要是不愿意怎么办?”


    盛柏抿唇安抚道:“我已弱冠,为母迁地是理所应当,我自有说辞应对他,你只当不知道就是了。”


    “好,婳婳知道了。”


    马车停落至一山脚下,王管事敲了敲车壁提醒道:“公子,姑娘,前头路窄,马车难行,请下来步行。”


    盛婳与盛柏对视一眼,下了马车,去往坟茔的路并不好走,两旁的茵茵沾的裙摆湿透,不过越往里头走,路却越宽阔,好似前头是为隐蔽此地,特意所为。


    约莫走了一刻钟,才到了陵墓处,修建倒是颇费心思,四处清扫也干净,只是就这么孤零零一座立在这处,略显孤寂。


    盛柏与盛婳见此处精心洒扫过,两旁连杂草都无,才放心许多,只是刚靠近时,忽问道一股怪异味道,这气味萦绕淡淡,但就在鼻尖,不大好闻。


    还没到,盛安便泪眼婆娑,擦了擦眼泪道:“阿荷,孩子们来瞧你了。”


    王管事正要去摆贡品,却被盛柏拦住,上前接过。而后亲自碰到墓碑前,只是越靠近,鼻息上的那股子难以描述的味道却越重。


    他皱了皱眉头,伸手擦了擦墓碑,见皆然干净,连一丝灰尘都无,微微拢眉,又看向石阶处,似又冲洗迹象。


    他敛下心有疑虑,起身站了回去,三人跪倒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三拜,又烧了纸钱。


    恰此刻一农妇行路走过,见一群人跪拜在这,忽竟顿住了脚步,王管事见状,忙要去驱赶。


    那农妇倒也不气,问王管事道:“你与这墓主人有亲?”


    王管事愣了愣道:“这与你有何干系,快走,快走,我主人家上香,莫惹不快。”


    农妇闻声道:“那就是有亲了。”


    这动静惹来盛柏回头,恰与那农妇对上了眼睛,那农妇见他一身素白衣裳,便猜到是与这墓被主人有亲熟关系,便看着他道:“我说,你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要不然为何时不时便有人来亵渎这墓碑,老妇我实在瞧不过去了,便来与你们说一声,有那钱修这么好看的碑,好歹找人看管……”


    闻声在场人都是一惊,尤其盛安反应尤为激动,他起身道:“你,你胡言乱语什么。”


    那妇人大约猜到面前中年人与这墓主人的关系,撇了撇嘴道:“你要不信,就自己查查,又不是闻不见,呸,好心当作驴肝肺!”


    说着便要走,却被盛柏一把拦住,他眉头高耸,很是惊讶道:“大娘,你说什么?”


    盛婳从巨大震惊中回神,她忽像是想到了什么,拎起衣裙便走到一旁的土堆,眼眸乎睁大,瞳孔骤然缩起,泪水乎就犹如雨下,手颤动不已敛起那一把尘土,一步恶臭味道传来,还有未被清洗干净的脏污。


    她眼尾通红,心似麻痹一般疼的无法呼吸,尽乎失声痛呼:“大哥。”


    难怪她方才就觉得这里气味难闻。


    下一刻便脱力瘫倒在地,点珠忙上前一把搀扶住她,也陪着掉泪。


    “不可能,不可能的!”盛安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直到此刻都未觉出问题出现在哪。


    盛柏瞥向盛婳指间,沉着的好似人间厉鬼,手颤动的看着盛安问道:“你多久没来了!”


    盛安被问住了,他张了张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盛婳看向盛安的眼里头回带了恨意。


    盛柏厉声问向一旁王管事道:“你说!”


    王管事怎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缩了缩脑袋道:“老爷近来功夫繁忙,有大半年没来了。”


    盛柏闻声再忍不住了,心头愤恨难掩,上前一把攥住了盛安的衣襟,责问他道:“你就是这么照看她的?”


    盛安被摔瘫倒在地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们看看这里这样干净,哪里有被污浊的样子。”


    那妇人闻声白了他一眼道:“自是有人清洗才会干净,你这人怎这样蠢!”


    盛柏似抓到了关键,走到老妇人面前谦卑躬身,急迫道:“大娘,你可看到是谁亵渎我母亲墓碑,若是知晓什么,还请告诉我,盛柏必重金酬谢。”


    那老妇人闻声愣了愣道:“你还有兄弟吗?”


    这话说的盛柏一怔,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来清洗的是这夫人的儿子呢,我见他衣着华贵,身边还有小厮陪伴。又亲自撸起袖子清洗,半点不嫌弃,亲力亲为的。”


    盛柏一怔,忙要询问那人是谁,那妇人却被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偶尔路过瞧见了,不过我听他喊身边小厮,叫什么去的。嗯,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盛婳闻声一颤,唇瓣张了张,忽开口道:“宁去?”


    “欸!对对对,好似就是这人!”说着又轻啧了一声道:“真是造孽,那几个姑娘家也不怕缺德,时不时就来这处泼洒,我遇见几回看过不去说了几声,还被泼了满身,真是晦气。”


    盛柏攥紧拳头问她:“姑娘?大娘可知道是谁?”


    “那倒是没瞧见,来这都带着帷帽,瞧不见。”说罢便向盛柏,盛柏会意从怀间取出一枚玲珑玉佩给她道:“大娘,你凭这玉佩去京城白家字号取银子。”


    那妇人见状喜滋滋的便接过,好似驾轻就熟一般,笑盈盈的便走了。


    盛婳到底没忍住,在不顾及什么规矩体统,走到盛安跟前歇斯底里道:“还不够吗?还不够吗!你到底要怎样才够!。”


    “不是,婳婳,你听为父讲!”他话还未说完,便见盛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似血鲜红,洁净碑前染上朵朵梅枝。


    “婳婳!”盛安张开手便要抱住她,下一刻却被猛的推开,是盛柏,他眉宇里皆是恨意冷冷斥责道:“你别碰她!”


    说罢一把将盛婳打横抱起,侧身道:“吹着,你回去通知外祖父,今日便安排将母亲坟墓迁至白家!”


    盛安瘫倒在地,几乎嚎叫道:“那怎么能成!不准,我不准!”【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只是再没有人听他言语一声,盛柏是再没看他一眼,抬脚便离去。


    盛安眼眸猩红,手很恨的垂向地砖,咆哮道:“去查!给我去查!”


    上了马车,盛柏不假思索便对着外头车夫道:“去陆家!”


    车夫不敢耽搁,扬起马鞭便飞驰而去。


    马车刚停在陆家门口,盛柏便要点珠去敲门,恰在此刻车外响起陆衷的声音,好似是刚好要出门,盛柏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掀开车帘便对着外头喊道:“阿衷,程九在哪!”


    陆衷寻着看去,那小小车窗里隐约瞧见盛婳晕厥在盛柏怀里,他猛然一惊,忙将手中东西扔给了明盏,转头问书伺道:“程九现在何处!”


    书伺忙答:“这时候应该在二公子那。”


    陆衷上前接过两人,见盛婳嘴边还有血迹,心中大骇,带着盛柏便往里头走:“快!跟我来!”


    人便乌泱泱的直往府里头奔去。


    彼时程九正在伺候陆焉生换药,听见长廊上的动静,头都没抬一下,啧了啧嘴道:“真吵!”


    倒是宁去多了个心眼,朝着门口看去,待瞧清楚了人,眼眸睁大老大,回身便拉着程九往屋子里塞,程九被拉的莫名其妙,不解道:“你疯了不成!”


    陆焉生亦是皱眉看着宁去。


    宁去越着急越磕巴,指着外头道:“盛,盛大公子,来,来了!”


    程九腿便一软,听见这越近的声音,一时间忘了反应,倒是陆焉生反应快速,拎着程九脖颈便往主屋塞去,门“砰”的关上的下一刻,盛柏抱着盛婳踏进了院内。


    陆焉生回眸便瞧见盛婳躺在盛柏怀里,心脏停了一瞬,疾步上前,见她面色惨白不可置信问道:“怎么会这样!”


    盛柏此刻却没心情解释,四下寻找问道:“程九呢!程九!”


    程九窝在房里,听见盛柏的呼声,犹如地狱招魂一般,捂着耳朵蹲倒在地上。


    陆焉生抬手便要接过盛婳,盛柏皱眉道:“你做甚!”


    陆焉生看着他据理力争:“带她去找程九,松手!”


    盛柏闻声也未僵持,索性松了,便见陆焉生转身朝屋子里去,盛柏陆衷两人见状忙要跟上,陆衷进门时却顿下脚步,看了眼宁去。


    宁去会意便挡在两人跟前:“盛大公子请在外等候!”


    盛柏不解,压着脾气道:“这是什么规矩!”


    宁去看了眼屋内:“程先生的规矩。”


    陆衷隐约觉出不对劲来,眼眸转了转拍盛柏肩头道:“程先生脾气古怪,咱在外头等等。”


    盛柏捏了捏拳头,到底是咽下了这口气,退了一步靠在了门边。


    陆焉生一进屋,便瞧见程九蹲在榻前,一副失去魂魄的样子,他将盛婳小心放到榻上,正要去取茶水来泼醒程九。


    掌心忽叫温热牵住,只见盛婳泪眼迷离,好似陷入混沌之中,像是醒着又像是晕厥,只听她道:“陆焉生,我要死了?你终于等到了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要修的,因为自己的都满意,我磨一磨,晚点再把二版上传)今天还有,不断更!


    第76章 惊喜


    “哐当”一声, 陆焉生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他不可置信的看向盛婳,脑海中不可抑制的便响起一段话来——陆焉生, 回不去的。


    他倒吸了口凉气,手脚刹那间便冰冷异常,这些年的记忆或似走马观花一般, 一切错失, 疑惑过往好似顷刻间便寻到了原因。


    却又不敢相信,怕陷入梦中, 心中擂鼓犹不能停,短短一瞬, 不知想了多少事情。


    “婳婳, 你都记得是不是?”他声音带着颤动轻声喊了一句。


    也不知是不是床榻上的盛婳昏迷陷入梦魇迷茫中, 竟是应了一声,而后眼角带泪又摇了摇头, 捂着心口痛呼:“疼, 这里好疼!”


    陆焉生尚来不及思索, 一把牵过盛婳的小手, 含握其中,手环着她的额头小心问她:“哪里疼, 你告诉焉生好不好?”


    盛婳却顾不得其他, 只是摇着头说疼。


    陆焉生眼尾猩红,理智出离的刹那,一把拎起旁边尚在发怔的程九, 咬着牙道:“你再疯一刻, 我便将你扔给盛柏!”


    一听盛柏名字, 程九思绪刹那便回笼, 看向床榻上痛苦百般的盛婳,攥了攥拳头忙上前搭脉,回身便要取药箱里的东西,却摸了个空,他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匆忙,东西还留在外头。


    陆焉生撇了一眼,对着外头呼道:“宁去,药箱!”


    这一声呼唤,倒是吸引了在外人的主意,几人纷纷侧目,便瞧见摆在地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药箱与药品,盛柏微微蹙眉,看了眼屋内,这明显就是急迫之下未来得及整理,又想起近几日的蹊跷,他忽觉得,程九好似是在故意躲着他,他看着地上的药品,不禁若有所思。


    宁去小心瞧了一眼陆衷与盛柏,而后梗着脖颈上前稀里糊涂的便拢在一起拿进了屋,进去时还不忘小心掩住屋门,这般谨慎模样,要说没什么,盛柏可不大信。


    程九凝眉把脉,眉头越发紧皱,他唇瓣微微颤动看向床榻上的盛婳道:“早便说了,她这病最忌情绪波动,到底是生了什么事情,叫她心血上涌,脉象大乱,这半年多的熬补近乎毁于一旦!”


    陆焉生沉着一张脸,似腊月寒冰,开口道:“你想想法子!”


    连他都未发现,自己嗓音颤动,带着几分哭腔与害怕,这模样好似盛婳下一刻便会断气一般,程九不免好奇的看了眼陆焉生,愣了一愣,他这反应太过反常,好似是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快些”陆焉生几乎咆哮道。


    程九回过神来,抿了抿唇道:“是有个法子,只是”


    看向陆焉生的眸子带了几分瞧不透的模糊。


    “只是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还容的你优柔寡断!”


    程九见了他一眼,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道:“我要替她扎针行气。”


    见陆焉生神色一沉,他忙摆了摆道:“你放心,只是褪去外衣,扎两个大穴便成,这是眼下最快医治的法子,而且在我眼里,只有医患之别,并未男女之分。”他顿了顿才道:“你若是不放心,便替她……”


    话还未说完,便听陆焉生带着克制却又狠厉的声音道:“程九,你怕不是想死?”


    识破了呀,程九倒也不意外,也有恃无恐,神色不再似方才紧张。


    程九闻声直叹气,边从一旁取出银针边道:“我算是瞧出来了,你是真傻,这天赐的机会,就你我二人,你闭闭眼,我抬抬手,你便能与她生出再扯不清的关系,虽是乘人之危,但也不防你当正人君子,这事说成也就成了,怎料你这样想不开,真是个痴儿。”


    话落,一根银针便问问扎进盛婳太阳穴,只见她青烟似隆起的眉头顷刻间便舒缓许多,神色也不似方才那样痛苦。


    陆焉生垂眸不语,只是紧紧握着盛婳的手,这回倒是无所顾忌,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此刻心绪虽一团乱麻,但却有极大的欢喜难以掩喻,若她当真什么都记得,那他再不是独立于这世间行走的怪诞存在,他那曾割舍不掉的往事记忆,再不会只是他一个人的了,他再不必像之前那般小心谨慎,怕吓着她,一腔钟情深藏于心了。


    只是此刻快乐的忘乎所以的陆焉生,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却是被程九一语道破,犹如陷入冰窖一般。


    程九收了针,长吁了一口气,擦了擦额间的汗珠。


    陆焉生忙问道:“怎么样!她什么时候能醒?”


    程九边垂头收着银针边道:“我尽我所能,其它全靠她自己,若是快的话,至多三个时辰便醒,若是慢的话,许十天半个月都醒不来!”


    陆焉生哪里等的了这样久,他拳头紧握道:“什么意思!”


    程九便知道他的脾性,白了他一眼道:“都说了她是受了刺激气血攻心,她这病最忌心事淤堵,她自己想通了,许就醒了,我只能管得了她身子,又治不了她心病,你该去问问她那哥哥,今日到底是让她受了什么刺激,才会使得气血攻心,险些将之前温补毁于一旦。”


    陆焉生闻声没再言语,只是垂下眼眸捋了捋她耳畔青丝。


    程九想起前几日盛婳的清冷模样,便啧了啧声道:“陆焉生,非她不可吗?我把你当兄弟,才想劝你两句,她心狠的很,心里没有你,你大可不必如此糟践自己。”


    陆焉生闻声不解抬头看向程九。


    程九抿了抿唇道:“我求她劝劝你,她却冷眼旁观,她实在对不起你这一腔付出。”又啧了啧道:“我有些时候甚至觉得,她好似格外怨恨你,不然怎冷眼瞧着你受这百般折磨?”


    一句话,便让陆焉生的心从云端直直坠入深渊,如入冰冷寒窖,牵着盛婳的手猛一颤动,他这才恍然惊觉,是自己想的太过天真,他心忽坠痛,脑海中只余恨他二字。


    眼眸恍惚中又瞧见盛婳离世时那鹅毛雪日,眼中痛苦难掩,不过转瞬他忽似释怀一般道:“她恨我是应当的,我唯恐她不恨我。”


    作者有话说:


    我找找状态,明天上午先理下细纲,然后我看看能不能加更~


    第77章 心狠


    “怎么样?”陆焉生刚踏出房门, 盛柏便急不可待问道。


    陆焉生脸色不大好看,陆衷怕他强撑着身体,上前拍了拍他肩头。


    陆焉生抬头将程九的话复述, 又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盛柏眼眸颤动,动了动嘴唇没讲,一眼便知有难言之隐。


    陆衷了然, 指了指旁的便侧屋道:“去那边讲。”


    盛柏颔首致谢, 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陆焉生便随着陆衷一同进了侧屋。


    门刚一关上,陆焉生微微蹙眉, 他好似隐约猜到了什么事,可回神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 毕竟他清扫的够干净, 应当瞧不出来。


    盛柏看了眼陆焉生, 而后出乎意料忽行大礼朝着他躬身,这礼吓得陆衷往后一撤, 忙上前拉住他道:“你这是作甚?他年岁比你小得多, 你官职又比他高, 你这样他哪里受的起。”


    盛柏却丝毫未动, 眼睫垂下道:“他受得起。”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陆焉生心咯噔一下,不可置信喃喃道:“怎么会, 我明明清扫的”


    “你确实清扫的很干净, 只是常年沾染,腌进泥土里的味道却散不尽。”


    陆焉生了愣了一瞬,气味, 他这才惊觉是自己大意未注意到这点, 眼底不免有些自责, 可又想起始作俑者, 不禁攥了攥拳头。


    盛柏眼神有些复杂,看了眼陆衷道清了缘由,陆衷闻声一震,而后脸上的怒意压都压不住,他们这些熟读圣贤书的,哪里想到这世间还能有这样恶心人的法子,他手发颤问道:“可查清楚是谁了!”


    盛柏摇了摇头,而后看向陆焉生,眯了眯眼睛道:“我想知道,你怎知道这事的。”


    今日因是白潋荷忌日,他们去上香才发现的,像陆焉生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会知道这事,他不禁有些怀疑。


    陆衷闻声心咯噔一下,下意识便想到是他那魔幻的前世记忆的缘由,可这事他知道,盛柏又不知道,这事又解释不清,见他的神色不甚明朗,怕他误会陆焉生,忙挡在身前想替他辩解。


    陆焉生却是先他一步道:“我确实知道是谁。”


    盛柏上前一步,眼底深沉压都压不住问道:“是谁!”


    陆焉生闻声并未直接道明,而是意味深长的道:“就是知道,你也未必真能出手动她,倒不如我来,不必脏了你兄妹二人的手。”


    盛柏聪慧,这话不需多想,嫌疑姓名便脱口而出,几乎是咬着牙问他:“是许氏还是盛欢?”


    陆焉生嘴角渗出阴恻恻笑意,看向盛柏道:“许氏有多蠢,还需得我讲?她但凡有些心机,倒不至于被你父亲厌弃丢在庄子里。”


    陆衷闻声都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他虽一直知道盛欢心思深沉,但从未想到那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心思竟如此恶毒,实在让他大开眼界,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就是盛欢了,想起今日那老妇人的描述,说是几个姑娘家,那就对上了,他心头怒火被撩的高起,想起盛婳这些年受的委屈,又想起他当年被逼的远走他乡去那样远的地方当差,心头的无名火便越撩越高,整个盛家无异议让给了她们娘俩,不够吗!这还不够吗!盛柏紧紧攥着拳头,他抬脚便要往外头奔去,速度似疾驰风骤,一旁陆衷都未反应过来。


    陆焉生却是毫无意外,只是抬抬眼皮道:“你去又能如何?无非就是将她赶出京去,或是将她送到更远的地方,至多也就是让她自生自灭罢了,虽能出一时之气,焉知是不是种下祸患,叫有心人利用说你为长兄却不忍庶妹,最终反倒于你名声有碍。”


    也不是说陆焉生小瞧盛柏,只是他实在了解这些文人书生的心性,白老亲手教出来的学生,头上有三纲五常,四书五经压着,做事惯来都够不狠厉,于他而言,实在不够出气。


    陆衷一见陆焉生这幅模样,便知他这回是要动真格的,他确实不大担心盛柏,方才才并未劝阻要离去的盛柏,如今反倒反应颇激烈的回身警告陆焉生道:“这事与你无关,你莫要插手,想都不要想。”


    陆焉生却是肆无忌惮,懒懒道:“晚了,早便动手了。”


    陆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盛柏平息下怒气,看向陆焉生道:“你想怎么做?”


    陆焉生对上盛柏的眼眸,眼底杀意尽显,微微勾了勾唇道:“婳婳今日吐的每一口鲜血,我都要她加倍奉还,只是我要与你说清楚些,你最好记下今日白姨所受侮辱,届时莫要心软最好。”


    陆衷闻声呼吸都不免轻了许多,转头看向盛柏,盛柏的为人他最清楚,甚至比他还要刚正,生来向阳的人,从未背过阴面,他想不出盛柏会答应的样子,盛欢虽阴毒,却也是他的血亲。


    “好。”却不想盛柏只稍作思忖便点头应好,这实在是出乎陆衷意外,瞪大了眼睛看向盛柏。


    唯有盛柏自己清楚,他虽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可自己却执导不起那柄刀。


    这事便在陆衷大为震撼下,定下了,今日白潋荷坟茔被辱一事,自是没瞒过白郝,白郝闻言险些摔倒在地,要不是盛柏,陆衷在前安慰,早便哀伤过渡晕厥过去。


    但对是谁而所为,盛柏三人皆默契闭口不言,谎称不知,白郝甚至连夜便要人去彻查,盛柏与陆衷对视一眼道:“外祖父,眼下当务之急是为母亲迁碑一事。”


    出了这样的事情,白郝再毫无顾忌,大手一挥便安排迁坟一事,不留半分余地给盛安,盛安几次登门要阻,都被白郝乱棍打了出去,甚至与他断绝了关系:“你与我白家再无任何关系,往后再登我白家门庭,我便打断你的腿!”


    陆焉生好几次从白府出来,都瞧见盛安不顾颜面跪在府外,陆焉生见此只淡淡挑眉,眼底无半分动容。


    至于盛婳,这一昏厥就三四日未醒,按理应该送回白家,可因程九的缘故,便只得谎称她动了气血,现在不能挪动,眼下只能先安排在陆家,这事白郝盛柏虽觉不妥,但也无可奈何,为此白郝还特地登门陆家,见了陆远,寒暄感谢,陆远见此自是满口答应。


    盛婳暂住陆家修养的事,便就这样定下了,这消息在外瞒的严严实实,是一丝风声都未敢露。


    这一来二去,却全然忘却一人,许未一大早便见白郝乘马车直奔出去,不禁啧了啧嘴,对一旁的垂头读书的楚斟道:“老大人也真是急昏头了,这样大的事情,也不知与公子说上一声。”


    楚斟手中的书页被攥的发皱,闻声索性一把将手中书扔下了地上,面上皆是歇斯底里的怒火。


    许未见状忙小心的缩在了一侧,蹲下捡起书来,拍了拍灰尘正要放回去,却听外头恰传来动静,他打开门看了一眼,眸光一亮,来人是楚家家仆。


    许未忙放人进屋,那人见了楚斟便递上一封信道:“公子,都查清楚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加更谢罪


    第78章 一更了


    楚斟看着那侍从手中信件, 良久才接了过来,打开垂首看了一眼,眉目忽明朗许多, 许未见他情绪好了许多,格外好奇信上所写。


    楚斟收起信件,转而看向那侍从道:“你与我大伯回个信, 这事情很关键, 我自有主张,让他莫要插手, 坏我安排。”


    那侍从闻声应是,转身便退了下去。


    许未见人走了才问道:“公子, 这把柄可能拿得住陆二公子?”


    楚斟唇瓣微勾道:“足让他知难而退了。”


    说罢便将信件掷于火堆之中, 顷刻间便消散成烟, 他也无心与他为难,只是人被逼急了, 总要先学着护住自己。


    盛婳住进陆家, 府上便多了不少人, 盛柏几乎每日好几趟的往陆府去, 虽说人多口杂,陆远却不打算就此放过陆焉生, 一回府, 便忙不迭问向一旁王管事:“那逆子人呢!”


    王管事心下直叹气,本以为陆远看在府上有外人住下的份上,那事会先压下不谈, 怎想却没忘记, 答道:“公子在照水院。”


    陆远皱了皱眉头, 因为盛婳不能折腾挪换地方, 便将照水院拨给盛婳用,陆焉生则挪到了别院居住,人家一未出阁的姑娘,他往跟前凑叫白家人见了,定要嫌他陆家没有体统。


    陆远“哼”了一声,甩袖便直奔照水院,刚一进门口,便瞧见宁去鬼鬼祟祟的钻进了院子里,这是去通风报信,躲他不成?


    陆远心里压着火,加快了步伐,三步并作两步踱步便进了照水院,恰此刻瞧见陆焉生轻手轻脚的关门而出,瞧见了他,还手示意他禁声。


    陆远气的胡子都抖动,高声呵斥道:“陆焉生,你可有体统规矩!”


    陆焉生蹙眉踱步到他跟前,眼底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了,就撇了那么一眼,竟叫陆远惊惧的站在原地挪不动道,陆焉生惯来都是任他打任他骂,从未有过如此露骨的情绪表露。


    “有话去外头说。”陆焉生抬步便走了出去。


    陆远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眼一旁看呆的王管事,张嘴训斥了一声:“看什么!”抬步便跟了上去。


    王管事何其无辜,摸了摸额头,一时间倒不知该不该跟上了。


    陆远攥了攥掌心,第一次意识到陆焉生在他不知不觉中已长得挺拔高大,他按耐住心中软弱,上前先下手为强骂道:“陆焉生,太子举荐的事还没过去,谁准你如此潇洒自如?给我滚去祠堂跪着去!”


    若按以往,陆焉生定不争不辩的转身奔去祠堂,但这回京是毫无反应,他张了张唇道:“我在照水院一样能跪,不必去祠堂。”


    祠堂离照水院太远,他看了眼陆远身后的院子,他怕不能第一时间守着他醒来。


    陆远愣了一顿,有些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骂道:“照水院一日不知有多少人来往,你这是要撕我的脸?还是要现你的丑?给我滚去祠堂!”


    却不想陆焉生在这事上头竟寸步不让,只抿着唇不讲话,态度尤为坚毅,气的陆远上前便要踹他,恰此刻前头瞧见一小厮领着一小公公来了,陆远一眼便瞧见是太子身边服侍的松那。


    陆远忙敛去面上的凶悍,警告的看了眼陆焉生,便忙抬步上前笑盈盈的迎接松那:“松那公公,您怎来了,是不是太子殿下有何指示?”


    他心中仍有期许,来这是为了领陆焉生进宫面圣的。


    松那笑了笑,看向陆远伸手的陆焉生,道清了来意道:“陆二公子,您这些日子伤可养好了?若是歇够了,也该进东宫面见殿下了,公务繁多,您这几日未理,已堆积如山,殿下让奴婢来催你一催。”


    陆远本以为太子经那一事定会想冷上陆焉生几日,却不想竟仍旧如此器重,陆焉生还没答话,生怕陆焉生头脑一热,拎不清又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忙不迭替他应下道:“好了,好了,早便好了,明日犬子便去东宫复职,有劳松那公公跑这一趟了。”


    松那笑笑,越过陆远径直看向陆焉生问道:“是吗?二公子也不必勉强,殿下说了,若是身子不好,可再宽限几日好好养养。”


    陆远神色一僵,他如今这官职在太子红人跟前自是不够瞧的,自然知道松那的意思,回身看向陆焉生,眉头紧蹙皆是警告,陆焉生微微蹙眉,就是不讲话。


    陆远抿了抿气不打一处来,张了张唇低声道:“应你,都应你!”


    见此,陆焉生才微微挑眉对着松那拱手应道:“是,已经修养的差不多了,明日便去少詹府上职,让殿下放心。”


    松那笑着应了声,而后又叮嘱了两句,才缓缓离去。


    见人走了,陆远才看向陆焉生警告道:“太子那条大腿你务必给我抓紧了,别以为有太子撑腰便能万事无虞,面见圣上一事,你一日不答应,就不可能翻篇过去,既然白日里你要当值自是不能勉强你再跪着,那晚上回府,就老老实实给我跪着!”


    说话间,程九端着一药壶从侧屋出来,程九没瞧见门口父子两人,只是看向宁去问道:“你家公子呢?这药他还喂不喂了?”


    这话不大不小,却足以飘扬进院外,陆远的话便就此戛然而止,有些复杂的看向陆焉生。


    他瞪大了眼睛,眼神在院子里与陆焉生上来回徘徊,他皱了皱眉头道:“你是不是对那事还没死心?”


    陆焉生蹙了蹙眉头,听见程九端着药壶进了屋,也不欲与陆远再多说话,只是看向他道:“父亲说的儿子都知道,儿子还有事要忙,便先下去了。”


    说罢也不管陆远是何反应,抬脚便又踏进了院子,只留下陆远一人在原地发怔。


    他回过神来,看向照水院,又想起待在府上的程九,脑子忽就清明许多,他猛地拍了下大腿,是他太迟钝了,早该发现焉生这心思,他看向王管事有些复杂问道:“你看焉生对盛家那二姑娘的心思可真?”


    王管事人还在状况外,闻声像是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道:“这几日二公子一直寸步不离守在照水院,瞧着是很真心的样子。”


    那就是了,难怪连跪都要跪在照水院,这事一步都不肯离开,他摩挲了下指腹,看向照水院的眼神有些复杂,而后嘴角微微一勾喃喃道:“有软肋便好。”


    而后看向王管事道:“阿衷在哪?”


    王管事答道:“应当还在宫中,老爷要找大公子?”


    陆远点了点头道:“你去宫门口候着,让他速回府来,说我寻他有急事。”


    “欸!好,老奴这便去。”见陆远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王管事也不做怀疑,只当真是有什么要紧事,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便直奔出了府。


    屋里头,点珠刚接过碗盏,正要替盛婳喂药陆焉生已抬步进了屋。


    也不待点珠反应,陆焉生便将药碗接了过去道:“我来吧。”


    点珠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忙要再接过来,却见陆焉生蹙起眉头,气势一瞬间便碾压住点珠,让她愣在原地。


    陆焉生颔首看向她道:“你扶她起来。”


    这命令下的游刃有余,点珠几乎是下意识的便照做,上前便要将昏迷住的盛婳搀扶起来,却不想这一急反倒手忙脚乱,动作一大,险些砸到了盛婳的头。


    陆焉生忙一把扶住盛婳,蹙眉看向点珠,言辞有些严肃道:“你下去吧,我来。”


    说罢便在点珠的震惊中,单手拖住盛婳,而后转了个身边让她稳稳的靠在了自己肩头,而后环着她小心谨慎的喂她喝药。


    点珠愣在了原地,见他行云流水的将药喂下,看了眼躺在他怀中的盛婳,攥了攥拳头道:“二公子,这,这不合规矩,让奴婢来吧。”


    陆焉生端着药盏的手微微一顿,看向点珠道:“事急从权,这药凉了会有鱼腥苦味,你家姑娘最怕这味道,由着你们慢悠悠的,吃苦的是她。”


    这义正言辞的模样,倒是让点珠一时语塞,显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点珠:“”


    这倒成了她的错了,回神细想又觉得不对,苦与不苦的与他何干,只是正要开口反驳,陆焉生便已手脚轻快的喂完了药,倒确实是喂的很快。


    只是这事实在不成个样子,姑娘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虽说大厦风气开明,但姑娘毕竟有婚约在身,哪里容得住这样亲密举止,她琢磨了一下午,在盛柏进陆家看望盛婳时,到底是没憋住讲了。


    临了还添了一句道:“奴婢几番阻止陆二公子都未听进去,公子您要不要与陆二公子好好说说?”


    盛柏抿了抿唇,有些复杂的看了眼床榻上昏迷的盛婳,什么都没讲,只是颔首点了点头,而后甩了甩袖让她先下去。


    点珠见状也没好在说什么,恰此刻又到了晚间喂药的时候,陆焉生又端着碗盏进了屋。


    他并未顾忌到盛柏在场,正要轻车熟路的再扶她喂药,却被盛柏端了手中药盏,而后便搁在了一旁的杌子上。


    陆焉生凝眉看向盛柏,不明他此刻用意。


    盛柏见他眼神清明,眯了眯眼眸,想起陆焉生对盛婳的用心,确实比楚斟要合适很多,尤其在自己母亲坟墓上这一事上,对陆焉生的看法更是改观不少,他忽然开口道:“陆焉生,让你与婳婳定婚,你可愿意?”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老规矩明早看


    第79章 痴心(二更)


    陆焉生闻声一震, 耳畔刹那间好似轰鸣声一片,瞳孔骤缩,这事他连想都不敢想, 且不想盛柏竟这样明晃晃跟他直接提了。


    见陆焉生愣住不讲话,盛柏神色募的便凝住,他脸色一沉问道:“你这是不愿意?”


    “愿意, 自然是愿意, 是焉生求之不得的事情,只是楚斟不是”陆焉生回过神来忙不迭开口回道, 生怕晚了一刻,盛柏就后悔了。


    闻声, 盛柏面色才缓和了好几分, 他开口道:“楚家复杂, 那姻亲定的草率,婳婳万不能嫁去楚家。”


    陆焉生闻声便顿了, 这话好似打开了陆焉生前世里略有些隐晦的记忆, 那些不大明显却叫他犹豫摇摆的事因着盛柏的话好似有了印证, 死前的零星碎片让他下意识便问道:“你查到了什么?”


    盛柏闻声神色微肃, 犹豫半刻忽开口问道:“陆焉生,我听讲你拒了太子的举荐。”


    这话说的突兀, 好端端的怎又问起这事, 陆焉生垂下眼眸看了眼床榻上昏睡的盛婳回道:“是有此事。”


    盛柏闻声也了他一眼道:“你既无心朝堂事,那楚家的事便与你无关,你便莫要多问一句。”


    这意思便是让他莫要插手, 可事关盛婳他怎能事不关己。


    盛柏这话里似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怨气, 陆焉生亦听出来了, 而后便端起药盏将盛婳小心扶了起来, 一勺又一勺亲自小心喂药。


    这怒意却未随药碗见底而消失,将盛婳小心安置好,嘭的一下将手中碗盏在了杌子上道:“陆焉生,就说我准你们订下婚约,可你就准备凭着六品官差来迎娶婳婳?六品官差在这京城是遍地都是,你拿什么护她?我瞧你在陆家也不大好过,你连护下自己都很困难,拿什么迎娶婳婳?”他顿了顿旁敲侧击道:“那是此机会,你该凭此一步登天,取锦绣前程,以此为娉,方才对这起两家期许。”


    陆焉生没想到,连盛柏多要来此规劝他,这才后知后觉,方才允他订婚一事是抛砖引玉。


    他梗了梗喉间问道:“若是我仍旧拒绝太子举荐,盛大人就不允订婚那事?”


    盛柏抿唇苦口婆心道:“恰凭那机会锦绣添花,有何不好?”


    在盛柏看来,这事本就不冲突,他很是不理解陆焉生为何摇摆推拒?他怎瞧这陆焉生也不像外头所传一般,贪生怕死。


    确实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有些话,陆焉生却不能说与盛柏听,他便沉默不语。


    盛柏只当他听进去了,便缓和许多道:“你也好好想想。”说罢便要起身,只是离去时不忘皱眉敲打道:“那药往后不必你喂,跟前伺候的两个丫鬟若是连喂药的事都干不来,还留着有何用处?”


    说罢便转身离去。


    只留下陆焉生一人在原处发怔,他何尝不知道此次去远疆一事是极好的机会,前世里他曾望尘莫及的机会,他前世里为太多人活了,他这回只想自私一把守在她跟前,好似就成了极大的罪过。


    恰此刻宁去推门而入,瞧见陆焉生愣神,他上前一步喊了一声:“公子。”


    陆焉生回神看向他。


    宁去凑上前小声道:“那边信儿了,楚家公子的事查的差不多了,只是,好似还有另一波人在查,咱们本要拿到实证的,只是叫那些人捷足先登,咱还是差了一步。”


    陆焉生手微微顿住,抬眸看去:“去查查是谁。”


    宁去连连应是,若无实证。眼下查到的不过都是虚言。


    *


    天近黄昏,西边泛起片片渲染涟漪,马车刚停落至陆府门前,王管事忙先下了马车,而后候着车下。


    陆衷脚步不停直奔后院书房。


    此刻书房灯火通明,明窗上隐约倒映出陆远身影,他推门而入,便见陆远坐在案牍前,一见他来,嘴角笑意便端起。


    陆衷脱下管帽,小心放置桌前问他:“什么事?”


    这态度算不上多恭敬,但陆远也未觉得有什么,他挑了挑眉头道:“我寻到了法子,能迫他上战场。”


    陆衷微微蹙眉,等着他继续讲。


    陆远挺起腰板,扯了扯自己的浓密的胡子,正色道:“你可知道焉生的心思?他分明对盛家二姑娘用情颇深,不若咱拿”


    陆远话还未说完,便见陆衷“嘭”的一声拍向桌子,神色严肃道:“你想都不要想!”


    陆远诧异道:“这有何不可?不过是要挟逼他就范,又不会伤害那小妮子性命,我有些分寸。”


    “你有分寸,你有何分寸!你当白家与盛家是个摆件?可由的你随意摆布?且不说这事,就是焉生那里,让他知晓这事他断不会再拿里当父亲看!”


    陆远闻声一怔,显然不相信陆焉生会为了一个女人与自己双亲反目,喃喃道:“他怎会?”


    陆衷站起身来,斜视他嗤笑了一声道:“不会?”他凑近了陆远轻声又道:“那是他的命!”


    他捏了捏自己鼻梁,觉得陆远太过愚蠢,偏遮掩的人还是自己父亲,竟敢想动盛婳,真是敢想,未免他不听劝,便只能拖着疲惫道:“等罪白家,你可想过后果?先生能为了婳婳与盛家反目,你以为那都是儿戏,但凡出了意外,于陆家便是覆灭之灾,你帮不了忙也就罢了,莫想些昏招。”


    陆远脱力的瘫坐在椅子上,不免泄气道:“这不能做,那不能办的,难不成就看着这机会从手中划去?只要焉生肯去远疆搏命,往后定能权倾朝野,那往后白家有何惧怕。”


    直到如今竟还还在想着不切实际的梦。


    “霹雳”几声响,只见陆衷猛地将桌上茶盏挥的满地碎片,这震怒模样,让陆远不禁胆颤三分,他还从未见过陆衷发过这样大的火。


    “父亲,儿子最后警告你,你事你想都不要想,若是叫我知道你又犯什么糊涂,便莫怪儿子与你断绝关系,至于焉生的事,我自有打算!”说罢,袖子一挥便起身离去。


    陆远错愕的看着陆衷愤愤离去的背影,他鲜少见陆衷生这样大的气,方才一愣,呼吸都停了几分,不禁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也不知有没有将陆衷的话了进去。


    王管事此刻推门而入,见满目狼藉,忙寻来小厮低头收拾,还不忘安慰失神的陆远:“老爷放宽心就是了,大公子如今很是有本事,他定有法子劝劝二公子,大公子一心为着陆家,与您老心是摆在一起的,您且给他一些时间。”


    陆远却捏紧手中茶盏,似出神道:“多少时间够?我等的了可天子等的吗?”


    见他好似陷入了魔怔中一般,王管事见状不禁低声叹了口气。


    盛柏回白府时,刚下马车,远远便瞧见候在门口的盛安,他蹙了蹙眉头,神色似寒意一般冰凉,见盛安瞧见了他迎了上来,脚步微微微顿住。


    “柏儿!你带我去见见你外祖父,你母亲的坟茔不能挪,万不能挪,她是我明媒正娶进门的正妻,死后我是要与他同葬的,她被接回了白家,可我百年之后要如何?”盛安摆尽可怜诉道。


    盛柏并未看盛安一眼,只是看向李管事:“天色不早了,李伯早些与父亲回去吧,他为朝中重臣,在门口这幅样子叫旁人瞧去可还有脸面?”


    李管事连连点头,这时候天色虽渐黑,但街道上仍有不少人伸着头瞧热闹。


    盛安却浑然不顾及这些,甩开李管事的手,指着盛柏道:“柏儿!为父说话你可听见了!你在外这么些年旁的没学会就学会目无尊长了?”


    盛柏闻声这才侧目看着他,神色却淡然无波,看向盛安的眼神并无半分感情,好似在瞧陌生人:“父亲,母亲迁址一事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再如何劝阻都无济于事,有些话儿子不想说只是想给你留些余地,不想双方都太过难看,泼洒侮辱者可恨,可你失察未觉连个守墓人都未安排更是可恨,你将她孤零零安排在远郊之地,又算的上是什么看护有佳?那日是我与婳婳发现了,若是没发现呢?”


    话一说完,便见盛安脸已煞白一片,盛柏却仿若没瞧见,身在身后的手握了握拳头才又道:“父亲也放心,你与母亲是夫妻,做儿子的断不会分离你们二人,待你百年之后,母亲亦会与你合葬,只是希望你停了眼下这些纠缠,各自都留些体面,让已故的母亲能安生些。”


    说罢便甩袖抬步往府里去,盛安听着一席话,手脚皆冰凉一片,他抬手想抓住盛柏衣角却抓了个空:“柏儿,为父不是有意的,当真,当真就只是一时大意,你怎不信我?”


    盛柏侧身看向盛安道:“一时大意也好,故意为之也罢,有这功夫,父亲不若去查查到底是谁所为。”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或者早便查出来了,只是父亲心软不知该如何处置吧。”


    盛安身型一滞,好似被戳到了软肋。


    盛柏只微微勾唇,嘴角挂了一丝嘲讽笑意,转身便进了屋。


    却不想长廊下又见到一人,盛柏眼尾挑起,今日怎竟瞧见不想瞧见的人,他微微颔首便想绕道而行,却不想被楚斟叫住了脚步。


    “大公子留步。”楚斟喊道。


    盛柏顿下脚步看向他道:“有事?”


    楚斟点了点头,从怀间掏出一物递上:“这是我求的平安福,劳你转托给婳婳,她这几日身子如何?可好转了?”


    盛柏盯着那明黄色的福祉,并未伸手接过,只是道:“好多了,有劳你关心了。”


    楚斟未收回手,又将手中的平安福上前递了递道:“是楚斟应该的。”


    盛柏抬了抬眉梢才道:“你如今才过乡试,该全心在学业上才是,莫要辜负你先生的栽培。”


    说罢便抬步离去,只留下楚斟一人在原地,黄符就这样孤零零的躺在他掌心,一旁的许未实在瞧不过眼上前一步道:“公子,盛大公子怎这幅样子,您这般好心好意,竟这样漠视连个好脸色都不给。”


    楚斟将那平安福收回了怀中,神色未变,他并不在意盛柏如何看他,只要盛婳一心向着他,这一切屈辱倒不觉有什么。


    方才的插曲,盛柏并未放在心上,可也是因为这事,他转道去了白郝书房,推开门便见白郝垂眸盯著书册,大步流星跨步进去道:“外祖父,寻个日子找楚家人说个明白,趁此机会解了婚事吧。”


    白郝抬眸看着他道:“这样快?”


    **


    翌日一早,点珠抬水刚进照水院,目光随意往院子里扫了一眼,忽顿在了院子里的一处,瞧见一人好似跪在那处,她心咯噔了下,吓了一跳。


    她抬着步子走上前去,待瞧清人脸,才拍了拍心口,陆家这是什么规矩,这大清早的跪在院子里作甚?方才冷不丁瞧见一半人高的身影,生生吓得她三魂飞了七魄。


    陆焉生听见动静,并未侧头去看,只是抬眸见天色不早,才款款起身,模样优雅,无半分局促。


    而后便擦身而过,一声不响出了院子。


    点珠频频回头看去,眨了眨眼睛只觉得怪诞的很,抬着水便进了屋子替盛婳擦身。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刚开门,便又见陆焉生去而复返,只是这回换了一身衣裳,点珠自觉靠在了门边喊了声:“陆二公子。”


    陆焉生颔首点了点头:“我来看看她。”说罢便撩起衣袍走了进去。


    点珠本想先将水送走,可转身看见陆焉生进了屋,又有些不放心,搁下便又跟在了陆焉生身后。


    陆焉生却未觉得有什么,身边丫鬟伺候警惕些,于婳婳是好事,伸手抚了抚盛婳鬓边的发丝转头问道:“昨夜她睡得可好?可发梦魇了?”


    这话点珠倒是不陌生,这几日陆焉生每每来都要问上一遍,她张了张嘴便答了。


    陆焉生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几句,只是这一叮嘱竟又是一刻钟过去,人就坐在榻前,什么都不讲,只盯着床榻上昏睡的人瞧,宁去站在门边急的直打转,硬着头皮又催促两人一遍道:“公子,时候真不早了,再迟些,太子殿下该发怒了。”


    闻声,陆焉生才微微动了动身子,侧身替盛婳掖了掖被子起身,对着点珠道:“程九就歇在陵水院,出了这宅子便能寻到他,若是有事,便差遣宁去东宫去寻我。”


    点珠“欸”了一声,连连应是。


    见点珠满口答应,陆焉生才算放心,抬步离去。


    见人身影消失,点珠才轻松了口气,不禁觉得好笑:“这位还真的是叫人看不懂。”


    宁去这一整日都好似只报知鸟,一日陆府东宫不知往返了几趟,程九拎着药箱进屋时,便瞧见宁去疲惫的瘫在门边上。


    他拿脚踢了踢他道:“这处有我呢,你去歇着吧。”


    宁去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不成,公子要我时刻盯着,万一要是”


    程九蹙眉打断:“能有什么万一,这是陆家,还能有什么贼人打过来不成?去去去,我还要施针,你莫要打扰我!”


    说着便将宁去往门外赶去,宁去无法,只得退到一侧,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去侧房呆着,程先生有事记得唤我。”


    程九撇了撇嘴,不耐烦拂袖。


    只是这回施针时,频频见盛婳蹙眉,他忽心下一动,想起医术上催醒的法子,拿了根银针便扎向了她指尖,见她又停了动静,程九不免摇了摇头,心中纳罕那本医术不灵。


    却不想刚收了针,却见长榻上的人幽幽转醒,一旁点珠惊喜道:“程先生,我家姑娘醒了!醒了!”


    程九扒了扒她眼皮,见她眼眸里聚光,点了点头,而后在点珠的目光中,见他抬步走到了门边,对着外头的宁去道:“去,给你家公子报喜吧,人醒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昨天的二更,有点卡,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下,直奔感情戏!今天还有,不断更,错别字应该有,我等会修


    第80章 心慌(赠送一千字)


    盛婳眨了眨眼眸, 盯着帐顶看了许久,五感归来,她有些分不清, 这是梦境还是现实,直到耳畔传来点珠与杏枝的呼喊声。


    两个小丫头喜极而泣,都跪倒在她跟前, 拉着她的手一个劲的说话, 只是此刻她懵的狠,身体也极虚, 能做的反应也只能微微皱眉。


    一旁程九看了眼盛婳,将那两个丫鬟拉了起来:“胡闹什么呢?你家姑娘刚醒, 哪里经得住你们这样喊, 该传信传信去, 该叫人叫人去,莫在这处添乱。”


    点珠与杏枝这才回神, 点珠对着一旁的杏枝道:“你快去白府禀告咱姑娘醒了, 对了在宫门前找吹着去。”


    “欸!好, 我这就去。”杏枝抹了下泪水, 连连点头,小跑着便奔了出去。


    盛婳这才像是想起身来, 而后眼泪便止不住的流, 点珠手忙脚乱忙那帕子替她擦泪。


    “母母亲”她嗓音嘶哑虚弱道。


    点珠自然知晓她在担忧甚,看了眼什么都不知道的程九,凑到盛婳耳畔小声安慰道:“姑娘, 您放心, 老大人与大公子已安排将夫人的陵墓迁进白家陵墓了, 等你好了, 估摸恰好到迁的日子,咱好好的,放下心来好不好?”


    盛婳眼角的泪水却未干,只是一个劲的流泪,她自责自己大意,更自责自己竟毫无察觉,叫母亲受此侮辱,她攥了攥拳头,必要查出侮辱之人来。


    程九不禁皱眉在一旁道:“怎么回事?这才好的身子,一哭必要伤心伤肺的,快快劝你家姑娘莫哭了吧。”


    点珠闻声又细心安慰,盛婳许久才平静下来,只是眼尾湿湿的,枕头都落满了泪痕,此刻她除了放宽心,当真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见状,点珠才轻松了口气,而后留下来跪在盛婳榻前嘘寒问暖,问她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的,盛婳只是摇了摇头,什么话都讲不了,点珠又拿了杯水小心的伺候她喝下。


    程九差不多了才吩咐道:“去小厨房要碗人参汤来,再端碗小米粥,这么些日子什么都没怎吃,说了那么多的话,她可没力气回你。”


    此刻程九说话,好比圣旨一般管用,点珠不敢耽搁,忙转身去准备。


    盛婳眨了眨眼睛,这才惊觉这地方陌生,前世里她从未在陆焉生的屋子里歇过,便看向程九。


    程九读懂他的意思,又将她的手搭在脉枕上边把脉边答道:“这是陆家,这屋子是陆焉生的照水院。”


    一说起陆焉生,盛婳愣了一瞬,而后情绪明显起伏,程九摆脉的手明显用了几分力道:“除非你现在自己能走出去,不然情绪便莫要这样激动,这才好些,再折腾下去便是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救你回来。”


    盛婳闻声动了动身子,想试图起来,却不想此刻浑身瘫软,莫说起身了,就是动一动都难。


    恰此刻,点珠端了人参汤来,程九识趣的起身,让点珠喂汤,这人参汤下肚,只一刻钟的时间,盛婳便觉得身子回暖,指尖也有了力气,又润了润嗓子,开口问道;“我怎会在这?”


    程九收拾好药箱,想着待会盛柏要来,本想匆匆离去,但到底是没忍下心口不平,转而一屁股坐在那药箱上,抱拳看着盛婳道:“盛二姑娘,我当真没见过比你还要不识好歹的姑娘,你为何在这,自然是因为陆焉生为了救你,费心费力的将你安排在这的。”他舔了舔舌头道:“你倒是好,不但不知道他的好,竟还以为他要害你,什么你死了他就开心了,这话你怎说出口的?”


    点珠在一旁端着碗,看向程九劝阻道:“程先生,你别说了!”


    盛婳却是懵懵懂懂,眨了眨眼眸似是有些这话是从何说起,忽脑海中闪过些许片段,手猛然一颤,眼底盛满了不可置信,攥紧软被动了动嘴角问道:“程先生为何这样讲?”


    程九瞥了瞥嘴道:“不记得了?”他捏着下巴理所应得点了点头:“不记得也对,你当时本就半梦半醒,但越是如此,说的话越是真切。”


    而后便插着腰将盛婳那日昏沉时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莫了还添道:“盛姑娘,你既心里没他,就推拒明白,那人一遇见你的事就痴傻的很,你想想你说这话,是不是太没道理了,简直是糟践那厮的真心。”


    盛婳却犹如现在梦魇之中,喃喃复述问道:“我当真那样讲了?”


    她看向程九,程九轻嗤了一声,盛婳又看向点珠,点珠也有些为难的点了点头劝慰道:“姑娘,您是不是对陆二公子有什么误会,这些日子奴婢瞧的真真的,他即便身有重伤对您所有事宜都体贴入微安排妥当,就连,就连被陆大人罚跪,都不肯去离你远的地方,夜里头就跪在院子里呢,陆二公子实在没到底咒骂您甚。”


    点珠的喋喋不休,盛婳好似全然没听见去,她唯一的念头便是自己竟然昏迷之时将什么都讲清楚了,她咬了咬唇,此刻实在不知该拿何种情绪来面对那人,半晌忽喊了一声;“点珠!”


    *


    宁去自知道消息后,便直奔东宫,递了腰牌,才听侍卫讲人不在这处,宁去擦了擦额头汗珠问道:“官爷,那你可知太子殿下与我家公子在何处?”


    那侍卫闻声皱眉道:“哪里来的糊涂奴才,殿下的行踪岂是我等能随意泄露的,要么你就在这处等着,不等就快些回府去!”


    宁去苦着一张脸道:“实在不成,我寻我家公子有急事,劳你行行好与我说一声吧。”


    那侍卫见宁去喋喋不休,便用了力气将宁去推到在地,宁去不查,便摔了个大跟头,痛苦哎呦了一声。


    他正皱眉间忽听到有人唤他:“宁去?”


    宁去闻声抬头,便见是太子殿下身边服侍的近侍,好似瞅见了救星一般,都顾不得派衣裳上的尘土,忙连滚带爬的上去拽住松那的衣袖道:“松那公公,劳你带小的去寻我家公子,我寻公子有急事要讲,耽误不得的。”


    松那忙将人扶身站了起来,皱眉道:“他们今日去巡视大营去了,你快去吧,这时候去估摸着恰好能碰见他们回来,晚些时候还要去监牢,进了监牢你怕就要等到天黑了。”


    宁去闻声连连点头,忙道了声谢,便驾马转身离去,信步匆匆,直看的松那纳罕,这是出了什么认命要事了?怎这样着急忙慌的。


    宁去不敢耽搁,见天色越来越迟,他不禁加开了速度,这一趟来回见,眼见着竟日暮落下,马儿长吁一声停下,停在了军营门口。


    他顾不得前来拦截的官兵,眼光在四下扫去,忽的眼眸一亮,对着前头正要牵马离去的陆焉生高声喊道:“公子!公子!人醒了,醒了!”


    太子顺着陆焉生的视线看去,便瞧见宁去正手忙脚乱的挥舞,看向陆焉生摇头道:“你家的侍从?怎这样不成体统?”


    却不想话音刚落,便见陆焉生已乘马离去,疾驰速度,人都奔出几丈远了,徐顾白才回过神来,只是陆焉生是一句话都未留下。


    这回轮到太子追着陆焉生的背影呼唤道:“陆焉生!你这是作甚去!”


    陆焉生闻声回头谢罪道:“殿下,焉生家中出了要紧大事,先回趟府,明日焉生再去东宫谢罪。”


    太子严眼睁睁的见人出了营地,撇了撇嘴,放下了抬起的手,纳罕道:“这又是出了什么事?”


    一旁齐诵神色略有些晦暗复杂,凑进太子殿下身侧语焉不详道:“能叫他这样着急的没几个人呢。”


    太子便反应过来,隐约便猜到是什么事,定又是为了那盛家小二,咬了咬牙虽心里愤愤,但见一旁齐诵在侧却是一句话都未讲。


    反倒是翻身上了马,转而意味不明对着一旁的齐诵道:“你有这功夫抓紧着些漠北的私盐案子,倒是聪慧伶俐,什么都会参透,怎这事上却毫无进展?孤对你也有期许,莫让孤失望才好。”


    而后也不管身后齐诵是何颜色,驾马便离去。


    见太子身影离去,齐诵的瞳孔复杂的叫人惧怕,是嫉恨也是不甘,他本不将陆焉生放在眼里,才可云淡风轻,自打前几日从父亲那处知道太子有意提拔的陆家的消息,他这心头隐隐似有不平,遥望太子远去的身影,他不禁攥紧了手中缰绳,须臾后又平息好,长鞭一甩,便追着太子而去。


    陆焉生自知道消息后,便直奔进城,四下的人群见状忙闪身躲开,本一个时辰才能到的路程,竟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陆家门口。


    他欣然直奔后院,只是却见屋门大开,里头只点了盏熹微烛火,瞧着便觉有些孤寂,陆焉生一眼便瞧见坐在门槛边上撑着腮帮子玩蚂蚁百无聊奈的程九,程九闻声抬头看向陆焉生,撇了撇嘴道;“回来迟了,人将将才走呢。”


    陆焉生嘴边的笑意募的便僵住,似是不信又奔进了屋里,床榻折叠干净,除却丝丝未散去的药香,便当真空无一人,陆焉生走到程九身侧问道:“她今日才醒,你就让她走了?”


    程九耸了耸肩头道:“她自己要走,我还能强行拦着不成?”


    陆焉生闻声没在言语,转身便朝着外头奔去,程九此刻站起身来,对着他道:“她让我给你带两句话,你听了,再想好要不要去追。”


    陆焉生顿下脚步,回身看着他。


    程九斟酌再三才道:“她说她原谅你了,自此两人各不相欠,让你莫在去找她了。”


    末了又自言自语道:“你到底欠了盛二姑娘甚?这话怎讲的好似诀别似的。”


    陆焉生眼眸里的光忽的便暗淡了,眼里讳莫如深,叫程九看着心慌,正想上前安慰,却怎想陆焉生垂眸喃喃道:“我欠她的,这辈子都算不清,就此断了关系?不成,我不答应!”


    话落,转身抬脚便奔了出去,脚步匆匆,须臾便不见人影。


    程九看了眼同样愣在原地的宁去,两人面面相觑,程九眼里几多无奈,得了,这两人的事他再不要掺和了,看又看不明白,听又听不懂,太难为认了。


    ****


    因着盛婳的身子虚弱,马车行驶缓慢,车上垫了很厚的褥子,即使如此,盛婳仍觉十分难受,半靠在点珠身上,时不时还干呕咳嗽几声,虚弱的叫点珠直皱眉头:“姑娘,咱回陆家吧,有程先生在,您也不必如此难受。”


    盛婳脱力的搭在车窗前,晚风拂面倒是让她有些清醒,她眼眸暗淡,深思冗杂,沉默不语,好似是想将愁绪寄着晚风吹散,奈何却越想越乱,罪魁祸首,正是那陆焉生,她心不是石头做的,这几年的陆焉生为她做的桩桩件件她当做不知的,亦或是摆在她跟前的,都叫她心软上几分。


    直到在迷糊间无意说了那些话,她实在不知如何面对那人,偏她熟知那人个性,心不免有些慌张,便只能先躲开。


    马车很快停落在盛府门口,也不知是谁将盛婳回来的消息传给了楚斟,点珠一掀开车帘便瞧见楚斟早已等候在门口。


    “三公子。”点珠喊了一声。


    楚斟含笑冲着她点了点头道:“我来接她。”


    点珠扶着车帘愣愣的点了点头,正要喊方管事上前来抱盛婳下马车,却见楚斟衣裙一甩上前一步道:“我来吧。”


    若是旁人说这话,点珠大可直接拒绝,可姑娘与三公子只有婚约在身的,这确实也算不上唐突。


    她回身见自己姑娘正闭目,便当是默认了,身侧测了测便要让楚斟上马车。


    楚斟人刚踏上马车,远处忽传了马蹄惊踏的声音,这声音惊醒了盛婳,她掀帘看去,人便一顿,恰与陆焉生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陆焉生下了马车,见楚斟的脚就搭在马车上,便了然他的意思,眯了眯眼眸,在众人睽睽之下,忽就从侧边登上了马车,而后掀开帘幕便瞧见盛婳一双轻盈目光盯着他瞧,陆焉生的心募得便软了三分。


    门帘募得便遮上,小小空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婳婳,我不准!”陆焉生忽然道。


    盛婳眼眸轻颤,她自然知道陆焉生指的是什么,她咬了咬唇正要说话,却见陆焉生靠近了她。


    在还未反应过来时,陆焉生已环绕住她,大掌就搭在盛婳软腰上,盛婳忽的一滞,动了动身子问他:“你要做什么!”


    她压低嗓音问他,说话声音低小,生怕叫外头人听去。


    陆焉生痛呼了一声,掩下的眸光里皆是试探与心慌,他那模样好似很痛苦,盛婳这才想起前些日子他受了鞭打,此刻应当浑身疼的很,下意识的,便没了动作。


    陆焉生嘴边笑意微微勾起,凑到她耳畔道:“乖些,我抱你下去。”


    而后便稍稍用力,人便到了他怀里,下一刻便掀开了车帘,挑眉看向站在车下的楚斟。


    “劳烦让让道。”陆焉生面无表情对着楚斟道。


    楚斟手扶着门框,紧紧攥了攥,看了眼窝在他怀中好似已昏睡过去的盛婳,抿唇便让开。


    陆焉生抬脚便下了马车,举止稳妥,行云流水,就连半点颠簸都无,一点也不像受了重伤的人,盛婳这才惊觉自己上了当,咬了咬唇低声道;“你放我下来!”


    陆焉生垂眸看着她道:“再闹我便亲你了!”他如今一副泼皮模样,好似当年曾与她玩赖的小小少年,盛婳当时便闭了嘴,惊恐的看着他,面色也绯红一片,她太晓得陆焉生个性,但凡能说出来,就不是说说而已。


    陆焉生却是勾唇笑了笑,自打知道盛婳与他一般,他便太晓得如何与她相处了,再不必像之前那般隐匿自己内心,生怕吓着她了。


    人刚走到台阶上,楚斟三步并做两步的便挡在了陆焉生跟前道:“有劳了,我来吧。”


    说着便要从陆焉生手中接过盛婳。


    这还是他头一回这般据理力争,窝在陆焉生怀里的盛婳不禁攥了攥拳头,她如今只要开口,于谁都是难堪的事情,且也无力气挣扎。


    陆焉生面无表情,察觉到怀中盛婳的不安,皱眉便要说话:“她如今受不了颠簸,你多说一句,她便多煎熬一分。”


    楚斟手微微颤动,目光复杂的看了眼他怀中的盛婳,却是并未让道。


    陆焉生将怀中的盛婳紧紧抱着,见劝说不听,闪身便要避开,恰此刻身后又响起马蹄声,陆焉生回眸,便瞧见匆匆赶来的盛柏。


    盛柏见人都僵持在门口,各自神色都阴霾的很,盛婳又被陆焉生抱在怀中,细细一想便猜到是怎么一回事,抿着唇上前道:“还愣著作甚!”


    而后二话不说,上前便从陆焉生手中接过盛婳,脚步不停的便直奔娉婷阁。


    陆焉生眯了眯眼,看了眼楚斟,这才抬步跟上,楚斟则顿在原地须臾,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发怔,掌心叫他自己掐的生疼,他知道,盛婳方才是醒着的。


    盛婳不禁松了口气,盛柏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道:“可好些了?”


    她点了点头,有些心虚的埋进了盛柏的胸口,身后脚步声渐近,盛柏便什么都没讲,直奔了娉婷阁。


    刚将盛婳放上榻,陆焉生便进了院子,楚斟则跟在了身后,盛柏先一步关上了门,对着外头两人道:“她精神不大好,要休息,你们先回吧。”


    而后又看向一旁的陆焉生道:“你去书房等我。”


    而后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急切的两人都关在了门外。


    盛柏掀开帘便进了内寝,坐在了盛婳身侧,犹豫半晌才道:“婳婳,我与外祖父已决定,白楚两家的婚事便就此算了。”


    盛婳眼眸颤了颤,见他神色凝重,便猜到这事并不简单,哽了哽嗓子艰难问道:“为何?”


    见盛婳只是好奇缘由,并无半分难过与不舍,盛柏这才放下心来,他看了眼外头道:“楚斟他身份存疑,楚家也不干净,想必你对楚斟母亲应当有些印象吧。”


    作者有话说: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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