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进府
这簪子可是两年前沈芜渊送的, 就这么摔了,真是可惜,杏枝也吓了一跳, 忙蹲了下来:“姑娘,您可别动,别让这碎渣子伤到您。”
点珠闻声忙从耳房出来, 见盛婳呆若木鸡忙上前搀扶着她, 边骂着杏枝:“早便让你莫要毛毛躁躁的,这下好了, 这样好的簪子也卒瓦了,还吓到了姑娘, 你真是该打!”
见盛婳依旧失神, 点珠心下一顿, 忙摇了摇她紧张道:“姑娘,怎么了这是?”
盛婳回过神来, 忙看向杏枝复又问道:“你打哪听说的!”
杏枝将地上的碎玉捡起答:“奴婢亲眼瞧见的, 陆二公子被安排在了大公子之前读书的宁霁院了。”
盛婳紧紧咬着唇瓣, 怎么会, 祖父明明说他什么都讲,可为何会搬到白府, 她抬脚便要往外头去, 好去瞧一瞧是不是真的,点珠见盛婳要出去,忙拿了件披风跟上:“姑娘, 夜里头风大, 好歹加件披风, 您慢些。”
见杏枝还呆在原处, 伸手便敲了敲她额头:还愣著作甚,快去追姑娘啊!
杏枝吃痛一声,这才回过神来,转身便小跑着追去。
眼下夕阳落目,残阳染着西边云彩通红,一两缕阳光穿过云彩洒在了朱红漆木上,长廊下已有仆人在挂灯笼,见自家姑娘脚步匆匆皆纷纷垂首请安,一眼都不敢瞧。
盛婳穿过长廊,正要过落花垂门时,脚步便募的顿下了,夕阳弥撒下是陆焉生款款而来的身影,她没想到,竟是真的。
陆焉生一眼便瞧见了气喘吁吁的盛婳,愣了一瞬,朝方管事躬了躬身,便抬步向前,直奔着盛婳而去,几步便踱到盛婳跟前。
盛婳此刻长发披散,无粉黛沾染的脸,更显凝脂微透,娇柔模样叫人瞧着心软,她没想到会遇见陆焉生,本只想在一旁印证而已,且在府上这个样子早便习惯了,可猝不及防瞧见陆焉生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正要退步拉开距离,却被陆焉生捉住了衣袖,她眼眸一颤,不明所以,下一刻便见他伸手拿过点珠手中的披肩,微微侧身,那清冽的柏松冷香浮动,只见他已将披风披盖在他身上,边替她系衣襟边道:“夜里头风大,莫着凉了。”
方管事人就跟在身后,本想开口阻拦,可想起白郝的交代,手又顿了顿撇开了眼睛,只要自己没瞧见那便是什么都没有,虽如此说服自己,可眉宇却拢的比天高。
这,这陆二公子,真是毫不避忌
盛婳愣了一瞬,察觉自己情绪被他牵扯着走,忙退后一步,张嘴便道:“我跟你说了不必”
未待盛婳说完,陆焉生也退了一步拉开两人距离,看了眼左右才道:“焉生知道,二姑娘放心,焉生必不强人所难,你不愿意的事,我自不会去做。”
盛婳诧异,眨了眨眼眸:“那你为什么会来白府。”
陆焉生唇角微微勾起道:“近来有些要紧公务要与老大人相商,未免泄露旁听,便搬来府上,多有打扰,二姑娘见谅。”
盛婳凝眉显然并不相信,陆焉生看向一旁的方管事,方管事会意忙走上前解释道:“确实如此,陆二公子住在前院,离姑娘的娉婷阁有些距离,应当不会打搅姑娘,姑娘尽可安心。”
这哪里是放心不放心的事,她正思索,便瞧见陆焉生身后那道极无耐心的身影,她侧目看去,忽一顿住,眸光有些复杂喊了一声:“程九先生。”
程九闻声不似以往客气,只是朝她躬了躬身便没再讲话,就连杏枝都瞧出来,程九此刻不满的情绪都快要溢出来了。
陆焉生动了动身型挡住了盛婳的视线,勾唇道:“受了些伤,便让程先生跟着一道住进府上。”
话音一落,便听身后程九嗤笑了一声,陆焉生侧身看了他一眼,才见程九瘪了嘴收敛了许多。
说起受伤,盛婳这才想起来,垂首看向他的手臂,也是奇怪,平日里都穿武人束服的,此刻却穿着宽袖长衫,双手皆被掩在宽袖之下,什么也瞧不见。
陆焉生见她瞧着自己的双手发怔,有些许愣神,片刻后道:“天气凉寒,焉生就不耽搁二姑娘功夫了,这便走了,告辞。”
说罢便转身离去,点珠见自己姑娘看着陆焉生的背影深思,不禁上前道:“姑娘,咱回吧?”
盛婳闻声忽看向点珠道:“宁霁院是陆大哥的书房,让旁人住不好”
点珠闻声一滞,这亲兄弟之间也算是旁人?但姑娘说是旁人那便是旁人,点珠点头道:“姑娘说的是,我便去与方管事说一声,将他们挪去别屋去住。”
话落见盛婳还瞧着自己,忽了然她的意思,试探的问了一句:“姑娘觉得哪间屋子好?”
盛婳莞尔笑了笑道:“西南书阁是不是还空着?”
点珠眨了眨眼睛,忽想起那高耸而立的红墙,西南书阁当时是为让陆焉生与楚斟两人读书修建,中间是书堂,两边各自一屋所,若要住人倒也可以,可那处实在偏远,连白郝觉得楚斟两边跑实在麻烦,便在自己书房旁辟开一见屋子留用楚斟书房,久而久之,那西南书阁便空在那处。
“空是空着,可那处实在”
盛婳不禁凝眉问道:“怎么?”
森冷又阴寒,点珠见盛婳瞧着自己便将话又咽了回去,忙道:“无事,奴婢这便去”
***
直到走出长廊,程九才轻嗤了一声,也不管方管事在不在侧,便大声道:“你怎不敢告诉她,什么公务要事,治疗伤患,根本就是你怕我跑了,不能再给那二姑娘医治,将我挟持在这白府上才是!”顿了顿又道:“为瞒真相,卸她心头负担,你倒是张口就来啊!”
陆焉生闻声只睨了他一眼,未应。
方管事闻声,不禁有些尴尬,只垂下脑袋,没敢看程九一眼,这回确实强迫了人家,方才他也吓了一跳,可他也没想到,陆二公子竟将这事瞒了下来,并未叫二姑娘知道实情,也是颇意外。
陆焉生闻声,顿下脚步看向程九道:“往后再敢胡沁,我便割了你这舌头!”
果然,话音落下,便见程九气焰萎靡。
这话阴森,便连方管事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更不敢看程九一眼,他也说不得陆二公子,眼下唯有他能管制住程九先生,人家好心好意上门帮忙,他们若是再不领情,未免太不懂事。
可想到此,方管事又有些想不明白,这程先生到底有何把柄在陆二公子手上,怎就如此忌惮他?
这事真要问程九自己,他也很不理解,陆焉生除却说话不好听,其实显少真的威胁逼迫他甚,就说替二姑娘医治,也似买卖承诺了他不少事,按道理说,他们之间当无瓜无葛,地位相当,可不知为何,在他跟前,程九总觉得矮上三分,也是奇了,每每他耍泼玩赖,这陆焉生回回一语命中,打他蛇之七寸,明明比自己还小十来岁的人,却被他拿捏在手上,他亦然匪夷所思,也不知是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陆焉生好似相识他多年,所以才会深了然他个性。
方管事将人送到,便忙不迭告辞匆匆走了,实在不知用何颜面面对程九。
见人一走,程九便气恨倒在床榻上,看着帐顶道:“便是你绑我来又如何,这人我就是不治了!”
陆焉生走到窗牖前,打开半扇,夜间凉风呼呼吹来,屋子里打扫的很干净,连一丝扬尘都未被吹拂而起:“最迟明年,我便会圆你所想。”
“怎现在不行?”程九质问道。
陆焉生已坐到书桌前,宁去燃起烛火站到一侧,便听陆焉生道:“他此刻正在修行,我也不知他行踪在哪。”
程九闻声便坐了起来:“修行?”
陆焉生接话道:“明年八月,他会进京,届时我会带你去见他。”
见他如此笃定,程九更觉好奇,凑到书桌前,见他凝神提笔落字,也不觉得打扰了他什么,便直接问道:“我不明白,闻桑从未进过宁京,在此之前更是行踪不定,你怎这般了解他?且怎就如此笃定,你带我去,他便会见我?”
陆焉生执笔的手微微一顿,面容淹没进烛火阴影里,有些瞧不清神色,却听他道:“若是他不见你,我便以命抵你,你总是不亏的。”
见他不肯说实话,程九也不再勉强,忽眸光一闪道:“那成,我便再信你一回。”
说罢便往门口走去,宁去下意识便要去拦,可想起今日那一脚,又有些胆颤,伸出去的手迟疑一瞬又收了回来。
陆焉生皱眉看向又在折腾的程九:“作甚?”
程九抱胸靠在门口揶揄道:“我程九惯来一言九鼎,答应你的事定会践行,那咱也不必再呆在人家白府了,咱回陆家去吧。”
宁去闻声也觉得有些道理,闻声点了点头,却未想自家公子确是在椅上稳若泰山动都未动。
陆焉生也不觉叫他戳穿心事有何可耻,抿唇道:“这回算欠你个人情。”
程九走到他跟前嗤笑道:“你根本就是在拿我做幌子,为的就是行你心中那龌龊事!”
陆焉生闻声笑了笑:“用你一句话答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程九一贯知道这人是个心思黑的,没成想竟黑成这个样子,难怪自己玩不过他,正泄气间,忽听陆焉生道:“作为补偿,请你看场好戏如何?”
程九愣了一瞬,此刻已有些戒备,看向他道:“什么?”
陆焉生笑意不达眼底,将手中信件封好递给了宁去才道:“你说,楚三可知道自己根本毫无用处?”
这话锋一转,程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后只撇了撇嘴角道:“许是知道吧,二姑娘病重他回回都在跟前,先不说旁人怀不怀疑,就是他自己就没质疑过自己吗?我可不信”
陆焉生不禁摩挲指腹道:“那你猜他可知道,其实有用的是旁人?譬如我呢?”
这话里含着几分阴森,冷的让程九都不禁打个寒颤,吞下了口吐沫道:“这事你问我,我怎知道,若二姑娘命定之人当真是你,那冤大头是你自己,你肯定比我清楚。”
陆焉生闻声嘴角便挂上了笑意,似笑非笑的直看得程九发憷,他不免在心中为难自己不大喜欢的楚三公子默哀几声,得罪了这厮,便是不死也要掉层皮,不过回神一想又觉活该,也该他吃些苦头,他可没少在陆焉生跟前显摆着“赘婿”身份。
“还要请您帮忙做个戏?”陆焉生道。
程九闻声便来了兴致,凑到他跟前颇兴奋道:“乐意之至。”
天彻底黑透时,方管事又进了宁霁院,面露难色道清了缘由,程九还是难得见陆焉生神色一灰,好似是吃了瘪,能叫陆焉生吃瘪,程九不免有些好奇,不禁诧异问道:“西南书阁?是什么地方?”
他来这府上虽有百回,但惯来只从去了前厅后院几个地方,就是这宁霁院也只听说过没见过,可这西南书阁是听都未听说过。
方管事面色不禁有些尴尬道:“两位去了便知道,老奴已命婢子们安排好了,去了便能安寝睡下,旁的东西等明日天亮再挪去。”
程九无甚所谓,本也就是被强迫来的,再哪住都是一样的,可他却很是乐意见陆焉生不痛快,闻声便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陆焉生闻声只嗤笑了一声,听的程九满头疑惑。
直到瞧见那高比青松的围墙,程九才了然陆焉生在笑什么,他吞咽了下,有些惊骇:“这,为何要筑这样高的墙?”
方管事看了眼陆焉生才道:“为了僻静。”未免程九在问旁的,方管事率先往里走道;“两位这边请。”
恰此刻一阵冷风而过,这四周青松树晃动摇摆,稀稀拉拉的声音更添了几分清冷,程九不防打了个冷战,再看里头灯笼晃荡忽明忽暗,竟有些胆颤不敢往里头走去。
陆焉生只轻嗤了一声,率先走了进去:“怎了,怕了?这不是你想要来住的?如你所愿了,怎不见你开怀?”
程九即便此刻胆颤,但也不忍陆焉生嘲讽,便挺了挺脊背道:“笑话,顶天立地七尺男儿,这世间有何要惧的。”
说罢便抬步往里头走,只是不过片刻又泄了气,左右探看小心谨慎的模样实在滑稽的很。
陆焉生想也知道这是谁的主意,看了眼娉婷阁的方向,抵了抵舌尖,无奈低笑了一声。
楚家
已快夜近子时,府上早便安寝,可唯有一处小屋灯火冉亮,许未犹豫半晌,敲门进了屋。
片刻之后,只听椅子摔落“啪嗒”一声,声音刺耳尤为响亮,许未忙上前扶起椅子抿唇道:“公子?”
楚斟眼底浮起几分无措问道:“他怎会住进白家?”
许未摇了摇头道:“这个就不大知晓了,公子不若明日去问问老大人?”
楚斟看向许未抿唇道:“如何问?凭甚问?”
“公子是二姑娘未婚夫婿,是落了白纸黑字的婚书的,白府平白住进一不相干的男子,您问一句也是应当的。”许未从未见楚斟如此情绪,想了想劝慰道。
楚斟神色忧忡的落了座,虽说那事只是猜测,可若是婳婳身子当真渐好或是生出些意外,难免旁人不会往他身上想,他抿了抿唇忽眯眼道:“你去收拾东西。”
许未闻声一愣,没反应过来问道:“公子要收拾什么?这个时候便要安置休息了吗?”
楚斟不耐烦看了眼许未道:“收拾行囊书本,明日我也搬去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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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点珠又听见里屋床榻翻动的声音,不禁皱了皱眉头,都这个时候了,姑娘竟还未睡着。
她看了眼已睡得深沉的杏枝,摇了摇头,点了盏烛火进了屋,轻声道:“姑娘,可要点安神香?”
床榻上的盛婳掀开帷幔问道:“什么时辰了?”
点珠看了眼滴漏道:“子时过半了。”
竟都这个时辰了,可想起那人,盛婳此刻却毫无困乏感觉,便摆了摆手道:“点些吧。”
点珠闻声应是,便取来安神香点上,见外头风刮得呼呼的,上前关上了罅隙的窗牖,又取出条软被给盛婳加上:“外头下雨了,姑娘再加条被子。”
她边说着边想起今日住进西南书阁的陆焉生几人,想了想还是道:“姑娘,西南书阁那个地方实在阴僻,会不会不大适合住人?”
盛婳闻声诧异:“阴僻?”
点珠点了点头道:“自那修好了围墙,书阁里便终日难见日头,那地段又僻,来往人都很少,时间久了总觉得森冷的很。”
盛婳皱了皱,觉得有几分好笑,摆了摆手道:“我困了,下去吧。”
见盛婳不愿意提,点珠也很识趣,熄了烛火便出了内寝,内寝刹那又叫暗色覆盖,想起方才点珠那副胆小模样,盛婳便笑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安神香起了作用,她意识也渐溃散,一些不愿意想起的旧事忽又浮现在眼前。
那是在陆焉生入府的第二年,也是这样的黑夜里,盛婳眼眸睁的滴溜圆,想起今日沈织织与她说的事,便又止不住胆颤,点珠好笑的摇了摇头,放下帷幔便要去吹烛火,却被盛婳叫住。
“别熄,今夜就燃一盏烛火吧。”盛婳小声道。
点珠闻声道:“姑娘还觉害怕?那许是沈姑娘胡诌,故意来吓唬你的。”
盛婳捏了捏锦被,复又道:“还是留一盏烛火吧。”
点珠闻声也没辙,便将那烛火端到离床榻远些的明窗前道:“那奴婢拿的远些,未免叫这烛火晃得您眼晕。”
可即便有烛火照亮,盛婳仍觉可怖,闭着眼睛哪都不敢瞧,忽听“吧嗒”一声响,盛婳心咯噔一瞬,心险些跳了出来,试探性的朝着出声的地方瞧去,便见那紧闭的明窗动了动,她瞪大了眼睛,这府上难道也有贼人不成?
正要喊人,便见那明窗被从外头打开,露出了陆焉生那张隽永的脸来,她才轻松了口气。
“你怎来了?”盛婳撩开帷幔想要下地,却被陆焉生制止道:“你别动,也别下地!”
盛婳闻声便顿住,便瞧见陆焉生吃力的从外头翻了进来,她瞧了眼外头压低了声音道:“你怎这样大胆?罚抄的书写完了?”
陆焉生食指抵唇道:“小声些!你还想害我默书不成?”顿了顿又道:“我扔给宁去写了”
盛婳眨了眨眼眸,倒也不大意外,是他能干出来的事,见他衣袖上还染着墨点,这回当时吃了不少苦头,这大半夜来,是来找她出气不成?
“你来作甚?”盛婳问道。
陆焉生抿了抿唇,面上好似有些不大自在,看了眼盛婳便躺在了她榻上道:“我听说你今日被吓哭了?”
盛婳闻声脸色一僵,只默默没说话,拽了拽寝衣的衣角。
陆焉生见状嗤笑了一声道:“都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了,你有要怕的?”
又是这样的话,听久了便觉无谓,平日里盛婳也懒得与他计较,可今日………她顿了顿,难得扳起一张脸来:“陆焉生,你没有良心。”
话音一落,陆焉生边炸了脾气,猛的从床榻上扑腾而起,盯着面前的盛婳道:“我没有良心?”
盛婳也不胆怯,并未畏惧他的威慑,反倒是昂起了小下巴一副据理力争,与他分辨的模样:“就是没有良心,你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全没有良心。”
陆焉生便是此刻来了脾气,声音都微微压低:“哪桩事?哪时候的事?盛婳,你把话说明白些!”
盛婳道:“那我便掰碎了与你说。”
她正要张口,忽见陆焉生起身,朝着她靠近,盛婳心中一顿,这莫不是要动手?正诧异间,暖被便盖在自己身上,只听他道:“我别再拖累我后日的大事,多少盖着些!”
作者有话说:
尽力了今天,明天我在努把力
第52章 无题
少年的关怀惯来别扭, 盛婳早习以为常,只是暖被下的小脸微微泛红,怕他瞧见又往被子里缩了缩道:“陆焉生, 这回有没有吃教训?”
说起这回,陆焉生额头便青筋直跳,本想发怒, 看见她眸光似有星火一般, 心下一软那脾气瞬时便被浇灭,他转开头不再看她, 看着那烛火还有些不服气道:“都怨你,齐诵这回该笑话我怕他了。”
盛婳闻声抿了抿唇, 想了想从锦被下伸出小手, 扯了扯陆焉生的衣袖道:“齐诵不好, 你为何一直要与他比,你与他比较是要吃亏的。”
陆焉生闻声则靠在床榻边, 少年英气的脸凑近她道:“你小瞧我?”
盛婳不禁有些无奈, 摇了摇头:“我虽未见过齐诵几回, 但他的脾性我略有耳闻, 不是小瞧你,是你心性太直, 与那弯弯绕绕的闷坏相比, 确实是要吃亏的,就说这回,他明你这回是因我才没能去参军, 却要编排着说是你怕他, 非要你出城与他一较高下, 这里头的盘算你又知道多少?”
陆焉生闻声一滞, 似有些不信:“有何盘算?”
盛婳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没想过怎就这样巧,你不过翻个墙头出去,也能碰见你父亲”
陆焉生皱了皱眉头,好似这才察觉到其中端倪,忽眸光一亮恍然大悟,猛地拍了拍床榻,发出砰的一声,这一声声响两人都是一愣,果不其然,还是惊动了外头的点珠。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那盏微微煽闪动的烛火,黑夜什么都瞧不见也倒是好躲,可偏偏此刻燃了烛火
盛婳抿唇,想也没想便忙将帷幔放下,而后小小身躯挡在了陆焉生跟前,帷幕落下的瞬间,珠帘外头珠帘便被撩开,只听点珠问道:“姑娘,怎么了?奴婢听见一声响。”
盛婳闻声咳嗽了两声道:“无事,只是咳嗽声,你去睡吧。”
点珠只当自己是睡得迷糊,听错了,便没再多想,上前将快淹没进蜡油里的灯芯挑了挑,才走了出去。
听见珠帘落下的声音,两人都轻松了口气,盛婳还有些不放心,撩开了帷幔又看了一眼,才放心了许多,回神便小声叮嘱:“你小声些,点珠他们就在外头呢。”
外头只一盏烛火,灯火熹微又有帷幔相隔,床榻内覆上了一层朦胧柔意,虽瞧不清人面上情绪,可在这帷幔之下,两人都平和了许多。
盛婳隐约察觉道陆焉生好似身型一滞,不过下一刻便见少年动了,撩开了帐帘,深吐了口气道:“你这床榻上都是药味。”
盛婳不免觉得好笑,耸了耸肩头:“你身子好,应当没喝过几回吧,便闻不惯也很正常。”
陆焉生闻声没做声,只是回眸看了眼盛婳,忽低声小声嘟囔了什么,盛婳没听清:“你方才说什么?”
陆焉生面色有一瞬的尴尬,而后又恢复如初抿唇:“没什么。”一时间两厢无言,气氛好似冷了下来,陆焉生见她薄被又滑落至腰间,有些满脸不耐烦的上前拉到了肩头,才道:“所以是他设计我?”
盛婳愣了一瞬,方才想起他还在记着那事,低低笑了一声:“应当是如此。”
陆焉生闻声,愤愤道:“果与他父亲一样卑劣。”
盛婳闻声没再言语,这事上她没有立场说话,毕竟是齐陆两家的恩怨。
见盛婳没说话,陆焉生抿了抿唇,心头处好似有些闷,他好似不经意似问道:“你为何了解他的个性?”
盛婳眨了眨眼睫,错愕了一瞬道:“我虽鲜少出门,但我兄长与齐诵的大哥私交甚好”
那难怪了,陆焉生闻声面色好似好了许多,蜷了蜷骨节,脸上有丝尴尬道:“你还了解他甚,可,可否说与我听听。”顿了顿又道:“我如今也算是白家的人了,我若丢脸了,也是丢了你的脸”
盛婳闻声眉眼弯弯,歪了歪脑袋,看着陆焉生笑了笑道:“好,都告诉你。”
盛婳声音温温软软便在房中响起,陆焉生啧靠在床榻上听着,这灯火一燃便是一夜,许是烛火笼罩,平日里别扭的少年今夜似温柔了些,也不知何时,盛婳迷迷瞪瞪便睡去了,待听到了几声动静,盛婳忽睁开了眼睛道:“陆焉生!来人了!”
她话一出声,才瞧见身侧早已没了人,下一刻便见点珠掀开了帷幔,笑着道:“姑娘醒了?”
盛婳闻声回过神来,她似有些恍惚,诧异昨夜的可是梦,直到瞥见了明窗处的脚印,嘴角不禁弯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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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里,想起这些往事,盛婳不禁更觉难眠便翻转了下,此刻屋里没有烛火点燃,可她也不再怕黑了,黑夜里只听见她低低叹息一声,有些事不能细想,也不能细究,在府五年,他们也不是全然都无话可说,冷淡相对,五年时间,便是个石头也叫捂热了,只是陆焉生态度总反复跳跃,一会冷一会热,她确实有些疑惑,为何最后一年里,他那样冷淡,瞧她像是个陌生人,一来二去,她亦没有精气神去思索缘故
盛婳又一次失了眠,直到天近要亮才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翌日一早
陆焉生刚换了衣裳,便听程九将门瞧的砰砰作响,陆焉生微微皱眉,宁去忙搁下手中的活去开门。
门一打开,程九便往屋里头窜,自顾自走到陆焉生跟前道:“你猜,谁来了!”
陆焉生敛下眸子答:“楚斟。”
程九稀奇一声,头点如捣蒜:“对了!”
宁去倒是不觉奇怪,在一旁搭话道:“楚三公子不是日日都来白府吗?有何稀奇的。”
程九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他平日里会带行囊来吗?”
带了行囊?
陆焉生闻声果然一愣,而后嗤笑了一声,便猜到是为了甚。
程九捏了捏下巴凑到陆焉生跟前,挑眉道:“他是坐不住了呀,这么看来许是早就知道了!”他嘿嘿又笑了一声:“所以我惯来不喜欢读书人,看着清风明月,实际最会算计。”
陆焉生睨了他一眼,程九才后知后觉,无奈道:“你大哥除外还不成吗?”
陆焉生实在懒得与他计较,转头看向宁去道:“你去看看。”
宁去闻声应是,忙转身出去。
怎想人敢刚开门,还未走出西南书阁,便见方管事领着人来了,宁去忙又回头,站在屋门前喊了一声:“公子!”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侧目,恰与楚斟对上了眼。
楚斟也瞧见了他,远远便躬了躬身,陆焉生挑了挑眉头,人都打了招呼,他自也不能当做没瞧见,便出了屋。
陆焉生还未说话,程九便上赶着问道:“你这是?”
楚斟笑了笑道:“说来惭愧,临近院试,楚斟有些紧张,与先生说了一声,便让我住进来好亲自辅导。”
陆焉生勾了勾唇,只淡淡一句:“是吗?”
楚斟只笑着点了点头忽又躬身道:“昨日的事我都听说了,多谢你昨日送婳婳回府,还好有你送她,不然我实在放心不下。”
这般宣示主权,就连一旁方管事都瞧出了,陆焉生眸光深了深道:“你既不放心,为何要让她遇此窘迫?若是你在,我倒也没机会送,说的再多,还是你自己不用心思,有谢我这功夫,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处”
哦吼,程九在一旁听这,险些要竖起拇指,陆焉生这厮倒打一耙使得真是猝不及防!妙呀!
果不其然,便见楚斟神色有一瞬的尴尬,嘴角有些僵硬,总觉着清风明月的面具下一刻便要崩裂,却见过了几息,楚斟微微一笑道:“你说的不错,确然是我粗心,晚些时候便去向婳婳认错,该好好哄哄她,多谢提醒了。”
话音一落,果见陆焉生神色微变。
程九在一旁瞧着,觉得太过精彩,这楚斟也不是凡角,瞧瞧,这一句话便能叫陆焉生吃了瘪。
陆焉生忽挑眉道:“程先生说她昨日身子受了些风寒,这些时日需得避人,要好生将养,你还是莫要为了些小事扰她精神。”他顿了顿又道:“再者,我亦没瞧出来,她昨日有何不开心,且昨日我们之间也相谈甚欢。”
说罢便微微一笑,只是这笑里好似带了些留恋与回味。
这无声的硝烟,果真销魂。
一旁方管事见气氛实在微妙,尤其陆焉生毫不示弱的样子让他不免头疼,想起白郝的交代,也不愿掺和其中,便缩了缩脑袋道:“三位住在这处也有个照应,若是有事便可差人去寻我,老奴便多不打扰了。”
说罢便忙不迭闪身告退。
既说不过他,楚斟也不必自找气受,便告辞道:“我先去收拾东西,晚些时候还要去趟暖阁见见她才能放心,便先走了。”
陆焉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道:“楚三,有一事我还是需得与你说,你该注意些,你们两人的婚约并外对外宣过,有些话你在我跟前说也就罢了,平日里还是需的注意些分寸,莫一时忘乎所以叫旁人看出什么来,你倒是无甚所为,但污的可是二姑娘清誉。”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累,先这些吧
第53章 争锋
楚斟面上笑意募的便淡了, 转身时再看向陆焉生时再不是一贯的很和颜悦色,只听他道:“焉生,这是白盛楚三家的事, 与你陆家无关,便是告诫也不该是你来告诉我,分寸界限这事我做的比你好。”他顿了顿又道:“倒是你, 莫要越界。”
这气氛剑拔弩张, 程九都觉得窒息,却听陆焉生募的一笑。
楚斟眯了眯眼睛, 不明所以。
只听他勾唇道:“楚三,你可是在忌惮我什么?这很不像你”
楚斟神色几不可微一滞, 慌张虽只一瞬, 却也叫陆焉生敏锐的捕捉道。
恰此刻左侧屋所发出哗啦一声响, 好似是什么东西摔碎了,接着便见许未探出头来道:“公子, 二姑娘送您的栀子叫奴才不小心摔啐了。”
楚斟闻声皱眉, 便没再与陆焉生纠缠, 拱手匆匆告了辞, 只是转身后,微不可查吐息一瞬, 轻松了口气。
可这气不过几息又被提起, 几米距离,楚斟却觉遥不可及,身后的目光让楚斟不寒而栗, 不得不说, 陆焉生太过敏锐, 抑制住心慌, 脚步微浮的进了屋。
程九凑近前小声道:“他应当知道。”又啧了啧嘴道:“这是鸠占鹊巢呀。”
陆焉生闻声脸上笑意便淡了下来,不禁攥了攥拳头,他从来都不屑于勾心斗角,却未曾想,自己却叫旁人设计,确实是自己大意了,如今想来,有些事果有迹可循。
楚斟阿
这幅模样程九都不免朝后退了几步,免得殃及到自己。
宁去见天色不早了,走到跟前道:“公子,马匹已备好了,可以走了。”
陆焉生却是挑了挑眉头,忽又转身走回了屋子道:“你去与太子告声假,今日病重,需得养伤,出不得门。”
程九与宁去对视一眼,尤其程九万分纳罕,虽说他手腕伤见白骨确实严重,若是旁人许是要卧榻休养的,可这是陆焉生啊,方才还剑拔弩张的陆焉生,哪里有半分病重的样子。
见两人还痴傻的看着自己,陆焉生也不解释,只是回了屋,片刻之后又听他唤了一声:“宁去,将我那件月白文竹的锦袍拿来。”
宁去忙“欸了”一声,忙钻进了屋里,将衣物取来,而后便见陆焉生进了屋更衣去了。
程九怪道:“你家公子有这癖好?这又不出门,穿这样精细作甚?”
宁去挠了挠头也是怪哉:“不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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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婳因临近天明才起,今日便难得睡得晚些,直到日晒三竿才悠悠转醒。
一口便闷了苦药,柳眉轻蹙,帕子擦了擦嘴角问道:“外祖父应了?”
点珠接过碗盏,又递上了果腹,点了点头道:“是,就安排在陆二公子隔壁,这功夫应当是收拾差不多了。”
见盛婳愣神,没拿果腹润苦,便忙捡了一颗大了递上边道:“姑娘可是在考虑要不要去瞧瞧?三公子初入府上,也不知府上安排的可妥当,缺不缺甚”
盛婳微顿,捏着果腹没塞进嘴里,按常理她确实该去一趟,可想起那人
见盛婳没吱声,点珠顿了一顿,只当她愣神没听进去,复又喊了一声:“姑娘?”
盛婳似这才从迟钝中回过神来,将梅子塞进了口中,甜酸味自舌尖散开,顿了顿道:“午后吧。”
不去,反倒显得有什么,午后那人应当不在,去便也去上一趟,盛婳垂眸想到。
点珠闻声应了声好。
东宫
“殿下,文嬷嬷候在门口,您要不要见上一见?”小太监松那小心的送上茶盏,谨慎道。
徐顾白眼睛盯在邸报上,头都未抬一下:“又来作甚?”
松那咽了下唾沫道:“应当还是催促殿下纳妃的事。”
徐顾白眼底不禁闪过几分烦躁,没应,恰此刻侍卫请命进殿道:“殿下,陆二公子受了重伤,遂不能来东宫”
徐顾白闻声猛一抬头问道:“受伤?可严重?”
那侍卫答:“说是伤了左手,动弹不得”
话还未说完,便被徐顾白打断,撂了手中的邸报起身便要往外头去;“松那,备马车,去趟陆家。”
松那闻声愣了一瞬,还没答那侍卫便回:“殿下,陆公子现下住在白首辅府上。”
徐顾白闻声一顿,也未多想便道:“那就去白家。”
回身边见松那未动,徐顾白不免皱眉道:“愣著作甚?还不快去!”
松那闻声有些为难,看了眼外头道:“殿下,可是文嬷嬷还堵在殿外呢。”
说起文嬷嬷,徐顾白便觉厌烦,眼下也才二十,母后便忙不迭安排他选妃,这半月都来十来多趟了,俨然一副他不动口,文嬷嬷便要日日来与他耗着的意思。
若是旁的嬷嬷也就罢了,可偏偏是文嬷嬷,这文嬷嬷算是他小时的乳娘,换做旁人若敢日日上前扰他,他早便让人轰出去了,哪里能还留在东宫殿前添堵。
徐顾白长叹一声道:“去去去,去回禀母后,便说孤应了,让她着手去办!”
松那闻声也是松了一口气,好似生怕徐顾白反悔,连连应是,忙退下传话。
一打开殿门,果见文嬷嬷乐不思索,捂着嘴笑道:“殿下放心,老奴这便回去回禀皇后娘娘,必然尽心安排,有皇后与太后操持,殿下不必多费心思,全等着人到眼前亲自挑就是了。”
这话说来也是为缓徐顾白的排斥情绪。
其实也不怪皇后操心,这后宫三年大选眼瞧着便要开始,这满天下的千金闺秀都要会于京城,这时候若是不选何时再选?待大选过后,还能剩下几家才德兼备的良配,这好似是在皇帝手下抢人,若是慢些,太子又要在等几年?
徐顾白只颔首,还算和气的说了两句,便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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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斟与陆焉生的屋所离得极其近,大半天人来人往,不知搬运了多少书册,就连程九都觉厌烦,替陆焉生换了药便回自己屋里,关上门躲清净去了。
宁去看了一眼正窝在摇椅上闭目假寐的陆焉生,便走到屋门前,人刚碰到门框。
本还闭着眼的陆焉生忽睁开了双眼:“别关。”
宁去闻声手微微一滞,指了指外头道:“公子不觉吵吗,关上门好歹清静些。”
“不吵。”陆焉生说完又闭上了眼睛,而后有一搭没一搭的晃荡着摇椅。
宁缺不免有些诧异,公子最厌吵闹,这回倒是奇怪,正思索间,前头忽传来了脚步声,他侧目看去,待瞧清楚人,宁去便是一滞,回身又看了眼正对着大门的摇椅上的陆焉生,难怪要换身衣裳,今日所有疑问,答案已显而易见。
陆焉生的屋所大门,恰对著书院的门口,只要门开着,里头所有,便能一览无余,盛婳刚进院子,便瞧见了在摇椅上慵懒悠闲的陆焉生。
目光猝不及防便对上了,躲都躲不掉。
春日里暖阳和煦,门前文竹飒飒,屋内摇椅一把,坐上人懒自得,嘴边衔笑,瞧见佳人,便做莞尔谦笑。
盛婳心猛然一滞,陆焉生还在府上,是她没想到的。
陆焉生已起身,走到屋门处,只是打了声招呼:“二姑娘。”
盛婳嘴边笑意有些僵硬,对着他她实在笑的牵强,只微微颔首,便做回应,她正抬步要往楚斟的屋所走去,便见陆焉生道:“宁去,去请程先生,二姑娘既来便号号脉。”
宁去怎不晓得陆焉生的意思,忙会意去敲程九的门,门被敲得砰砰作响,不远处的楚斟自也听到了动静,有些厌烦的皱了皱眉头,却未出门看上一眼,想起方才,楚斟便觉满手的冷汗,眼前的字密密麻麻,他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唇间嫩肉咬的生疼,却未松口,那事他自己都只是怀疑,陆焉生应当不大可能发现什么,可若是没发现,他方才那话里的意思又实在不对。
外头那一阵阵的敲门时,实在似紧箍咒一般,敲得他头疼,索性将书搁下道:“许未,关门!”
许未搁下手中的活,刚走到门口,一眼便瞧见站在廊下的盛婳,有些惊喜,回身便道:“公子,外头”
他此刻心烦意乱,什么也听不进去,闻声便抬头厉呵道:“让你关门,你没听见!”
许未闻声手一顿,他还从未见过楚斟如此失态,又见隔壁的门开了,程九抻着懒腰出来,便想着盛婳许是来看病的,抿了抿唇没再言语,下一刻便将门关上。
程九刚一出来,便听隔壁关门的动静,还固自吓了一跳,陆焉生嘴角微微勾起道:“二姑娘来寻你号脉。”
盛婳:“”
她本没有来寻程九的打算,一抬眸便见程九看着自己,盛婳只得顺应道:“程先生初来府上,盛婳怕您不大习惯,便来瞧瞧可有什么要添置安排的。”
程九挑了挑眉头,看了眼隔间,又越过盛婳看了眼陆焉生,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时便了然是什么情况。
便答:“方管事安排很尽心,倒是什么都不缺。”
盛婳闻声个点了点头,便想再说两句便去楚斟屋里,程九却道:“姑娘既来,便进屋号号脉,你这神色不大好,昨夜是不是没睡好?”
盛婳还未应话,一旁点珠便应:“程先生果然本事,我家姑娘近至天明才将将睡下呢。”
话音一落,盛婳便觉一旁的陆焉生微微靠近,一双眼睛好似就焦在自己身上,下一刻便听他问道:“为何失眠?”
这话是问盛婳的,在场人都瞧的明白,可盛婳抿了抿唇却不愿意答,未应未甚,只道:“无碍。”
陆焉生闻声抿了抿唇,眼底有些失落,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盛婳待自己格外冷淡,可回想有过的几次见面,又觉是应当的,心头的那片疑云便又落了,可失落却是真的,想起前世,盛婳待自己从来有问必答,事事体贴,便是两人闹着别扭,都从未这样冷淡的说过话。
一旁程九看了眼怅然若失的陆焉生,不免觉得好笑,瞧瞧,人家根本不愿意搭理。
“许是换了新药,姑娘有些不大适应,您进屋吧,程九给你瞧瞧。”说着便将人请进了屋。
盛婳为躲陆焉生视线,便点了点头走进了去,却未想到,身后陆焉生也跟了上来,盛婳看了眼点珠,点珠会意,便将陆焉生挡在了门外道:“陆公子您这是?”
陆焉生眼瞧着盛婳被屏风遮挡住,见点珠还挡在跟前,不禁将宽袖下受伤的左手举起道:“换药。”
盛婳闻声一滞,下一刻便见陆焉生走了进来,倒也自觉,并未走到屏风之后,而是坐在了屏风外头。
见此,点珠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抿了抿唇,也守在了外头。
须臾后,程九把完脉象道:“二姑娘,身子想好便莫要多思,你这思虑过甚,不利养心,心养不好,便是大疾。”
盛婳收回了手,敛下眼眸,自然知晓这些外头的陆焉生也听得清清楚楚。
她眼下唯一的大疾便是屏风后的那人,偏那人还浑然不觉,盛婳不免觉出几分无力来,缓缓起身道:“盛婳清楚,有劳先生了。”
“客气,这样,我在给你换个方子,若是还是睡不踏实,便再来寻我。”程九耐心道。
程九进内寝去写方子,盛婳却出了屏风。果见陆焉生等在了外头,见盛婳出来还不免宽慰几句:“二姑娘还是放宽心些,顺其自然就是,事情总会船到桥头自然直。”
盛婳:“”
你少在我眼前晃悠,我便能放宽心了。
盛婳越想越觉心头郁结,尤其见陆焉生一副纯然模样,不禁抿了抿唇,头回有种想将一切大白于天的想法,她没能安耐住心头的憋闷,忽开口道:“陆焉生。”
陆焉生闻声一颤,目光忽期翼亮了许多,这声陆焉生实在久违,有些不可置信应了一声道:“我在,二姑娘有何话要说?”
……盛婳垂眸,咬了咬唇道:“陆焉生,回不去的。”
作者有话说:
七千字挑战,再次失败,我今天闲着没事干理了下自己埋的伏笔,嗯,八条,想哭,想哭是什么意思各位懂嘛
第54章 心思
这话虽突兀, 但对于两人眼下的情况,已经算是很直白的了,见陆焉生有些惊愣, 盛婳捏紧掌心,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可话已说到这, 就实在没有遮掩的必要, 看着他道:“陆焉生,我”
“姑娘!太子殿下到了!”不远处忽传来一声惊呼, 两人侧目看去,是阿肆。
身后跟着的正是太子殿下。
陆焉生抬眸看了一眼长廊, 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也真是会挑时候, 只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看向盛婳, 他迫切想知道盛婳方才想说什么, 便全当没瞧见又问:“二姑娘要说什么?什么回不去?”
盛婳张了张唇, 犹豫了一瞬, 这回还未说话,西侧的屋门也忽的打开, 下一刻便见楚斟走了出来。
许是方才阿肆的叫喊声惊扰了他。
六目相对间, 似有冷风穿堂而过,几人皆是相顾无言。
场面忽就便的尴尬起来,盛婳与陆焉生站得不算远, 只一臂之间的距离, 尤其从楚斟的角度看来, 还有些近, 他心募的就是一顿,神色有一瞬的龟裂,但不过片刻便又恢复,他还未说话,徐顾白便进了院。
徐顾白也没想到会赶着这么个场面,他心顿了一顿,几乎是下意识便想拐个弯走出这院子,莫名有种坏了人好事的感觉,陆焉生的心思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抬眸看去,果见陆焉生抿唇,看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厌烦。
厌烦?
徐顾白又看了好几眼,确认自己没瞧错………
听说他受伤,好心过来瞧病,竟得厌烦?徐顾白反应过来,心火气腾的便冒了起来,方才惭愧心性也转变竟有种出了气的畅快,脚步轻快的进了院子。
院子几人忙微微躬身请安。
徐顾白颔首,挥了挥便让人起身。
“程九果然有些本事,二姑娘身子却是渐好。”太子客套了几句。
盛婳闻声垂首应谢:“若无太子殿下费心替臣女寻来程九先生,臣女身子也不会好的这样快,该多谢殿下才是。”
这话一出,太子,程九皆是一瞬的尴尬,反倒是陆焉生格外坦然。
太子看了眼陆焉生才对着盛婳道:“客气了。”
今日这话总归是续不成了,陆焉生眼底闪过几分失落,看向徐顾白问:“信已让宁去送去了东宫,殿下来是有何事?”
徐顾白眼尾调了调,哪里读不懂陆焉生话里的不耐烦,不禁咬牙道:“听说你病了,孤特来瞧瞧,孤怎觉得你瞧见过不大有兴致。”
宁去闻声心下一哆嗦,生怕陆焉生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小心翼翼的在一旁瞧着。
许是顾忌盛婳在场,多少端了些谦谦公子的姿态,躬身谢道:“多谢殿下关怀,是受了些伤,将养些日子便好了。”
见他说的煞有其事,徐顾白不禁心下一紧,仔细端详了他一眼,脸色确实有些发白,虽气他不识好歹,但担忧也是真的,看向程九为问道:“伤在哪处,可有大碍。”怕他嘴硬敷衍,边说还边让宁去带路:“走,进屋瞧瞧。”
说罢还不忘甩手道:“两位若是有事便去忙吧,孤无需招待,陆焉生,进屋!”
盛婳在一旁瞧着直迷糊,她确实没想到,太子殿下待陆焉生这样看重,莫名有些好奇,她死后两人又是怎样的关系。
楚斟见盛婳盯着陆焉生瞧,心中自方才起便涌起的闷意便直冲灵台,攥了攥拳头走上前,态度颇亲昵:“婳婳,你是来看我的的?”
盛婳这才困惑中清醒过来,转头便瞧见楚斟一双眸子认真的看着自己,迟疑的点了点头:“听说你今日搬来,便想来看看你这边安排的可妥当。”
楚斟嘴角微微弯起,带着几分愉悦,方才心中的阴云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也不知是冲动使然,上前便要拉住了盛婳的手腕:“好,一切都好,都收拾妥当了,你进屋瞧瞧。”
这突然的动作,让盛婳有一瞬的僵硬,还未反应过来,便听陆焉生高呵了一声:“殿下!”
这一声震慑喊声,让在场人都是一愣,纷纷侧头看他。
楚斟的手执在半空,半晌便收了回来。
徐顾白的被吓了一跳,喊就喊他,这般咋咋呼呼作甚!
下一刻便见他将手上的手腕举起,宽袖滑落只臂弯,他那左手包裹着重重纱布,隐约还可见有丝丝血迹,这么一看,确实伤的很深。
这也是盛婳第一次瞧见他这处的伤患,想起长廊上那斑斑血梅,边便隐约能想到那纱布下的可怖伤处。
可徐顾白却是愣住了,眨了眨眼睛凑上近前:“就这些?”反应这话说的不对又补到:“可还有别的伤?”
陆焉生又收回了手道:“殿下既瞧见了,那便回吧。”
徐顾白撇了撇嘴,还枉他马不停蹄来瞧瞧他的病情,还以为伤重到下不了床,就这?虽说包扎的严实,也算有些严重,可陆焉生是什么人,平日里重伤都不下火线的人,竟因着区区手腕连公务都要搁置,便是修养,也不至于到要修养多日的地步。
他脸色一沉,看了一眼一旁的盛婳,募的便了然陆焉生的算盘,难怪要修养几日
一旁程九好似看出了徐顾白的意思,这几日因受陆焉生的压迫,自也想出一出气,摔了他打的算盘,上前道:“殿下放心,陆大人这伤口虽严重,但有程九在,不出半月便能恢复如初,这些日子里只需仔细些莫要沾水便好。”
程九越说,越觉得自己脖颈发凉,声音越说越小,可还是壮着胆子说完,一说完,便忙闪到一旁的柱子后躲避陆焉生的视线。
程九这话说的太是时候,太子正愁一肚子恶气无处可发,闻言略带赞赏的看了眼程九,而后负手看着陆焉生道:“有程九在,孤当然放心,你这伤确实“重”,如你所言确实该修养修养,孤也体虚你不易,便准你今日不必出府,容易修养一日,户部的事便明日在理。”
那“重”字咬的尤为清楚,就连一旁的盛婳都听出了别的意味来。
见陆焉生神色不愉,太子便觉得心情舒爽许多,见陆焉生还想说话,便甩了甩衣袖道:“如今你这伤势孤瞧过了,也能放心了,松那,回宫!”
陆焉生:“”
而后还不待陆焉生说话,便转身离去,脚步匆促,生怕慢了一步,陆焉生便要开口请求似的,见陆焉生吃了瘪,程九嘴角便忍不住想笑,躬身恭敬送道:“恭送殿下。”
众人回神,纷纷福身。
待人出了院子,陆焉生眯了眯眼睛看向程九,话好似咬着牙跟说的:“程九!”
程九哆嗦一瞬,恍若没听见一般,看着盛婳的眼神好似救星一般,眸光一闪道:“哎呀,我险些忘了,姑娘的药方还差一味药,点珠,你,你快跟我来,我那药方给我,我再填上去!”
“在这呢!先生,给!”点珠见他神色凝重,以为当真确有其事,忙不迭将怀中药方递了出去。
程九一把接过那药方,点珠惊的一晃荡,只觉得眼前好似一道风略过。
在反应过来,便见程九已走到了门后,而后冲着众人嘿嘿一笑歉意道:“这方药我需得查查医书,容不得人打扰,便先谢绝见客了。”他这话说时密切盯着陆焉生的脸色瞧,见越发凝黑,忍不住咽了口吐沫又道:“若是出了差错,这方子可万用不得!届时便莫怪程九没本事了!”
“吱呀”一声,门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
陆焉生的手捏的嘎嘎作响,呵,这是拿药方威胁他若不是顾忌这是在白府,他早便踹飞这门板了。
“阿斟,走吧。”耳畔忽听盛婳这声亲昵喊声,陆焉生心疼了一瞬,眼底的的痛苦几乎压制不住,眼眸晕黑的看向盛婳。
岂料盛婳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已轻抬莲步飘然朝着楚斟的屋所而去。
见楚斟没跟上,这才顿下脚步,微微侧目,只看向楚斟,又喊了一声。
楚斟显然也是一怔,随即眼底的笑意便压不住,临走时还不望朝着陆焉生微微躬身,才抬步跟上了盛婳的身影。
陆焉生好似木桩一般,直愣愣的盯着两人的背影看,气氛冷然,她竟然喊他阿斟。
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口,此刻又牵扯到了伤处,正疼痛欲裂,往事五年,她都不曾喊他一句焉生
宁去有些不忍,凑上前去,低声喊了一句:“公子?”
陆焉生好似这才回神,抬脚便想跟上,可一瞬又顿住,今日她已经喊自己陆焉生,于两人之间已是很好的进步,若此刻再去,许之前都成徒劳,再得她漠视厌恶,简直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他到底是却步,没敢在向前一步。
他抿唇忽转身回了屋,宁去愣了一瞬,这是想开了?心下一喜,忙抬步跟上。
*
进了屋,楚斟怕盛婳尴尬,又觉他品味无趣,走到一处便介绍安排的缘由,且仔细端详她脸上神态。
见她自始至终都端着笑,不免轻松了口气,末了还不忘感谢道:“方管事安排的很详尽,搬来我并未非什么心思。”
盛婳点了点头:“方伯一贯体贴,若是什么东西缺了,便差许未去说一声。”
楚斟闻声应了声好,揉搓着掌心,思忖片刻到底是张了口,边为盛婳斟茶边不经意问道:“你早便到了吧?我见你与焉生相聊甚欢,在说什么?”
说起方才,盛婳眼下才有些后怕,将手中茶盏搁下敛下眼眸道:“只是偶遇,并未讲什么。”
见盛婳有些默然,生怕她觉得不自在,楚斟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没有要盘问的意思”
盛婳抬眸,见他有些手术足措,有些愕然,但回神一想,他性格惯来和顺,估摸着怕她想多了,便安慰道:“没误会,你别紧张,我们当真没有讲什么,我刚从程九先生房里出来,太子殿下便来了。”
楚斟闻声舒缓一笑,道了声:“原来如此。”
两人正相谈正欢,忽听外头一声声长剑凌空的凌厉剑声,只听这长剑破空的声响,便知舞剑之人气应当很是不顺,楚斟侧目看去,便瞧见陆焉生舞剑的身影,不禁皱了皱眉头。
盛婳垂下的眼眸带了几分俨然,索性便直接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
楚斟见状忙便起身送她,盛婳也并未拒绝,几人迈出门槛,过瞧见陆焉生正在院中手执长剑凌空舞剑,挥舞间好似带着几分情绪,盛婳全当没瞧见,便想侧边便缓缓离去。
“二姑娘,您方才要与焉生说什么?”陆焉生收了长剑拦住了盛婳问道。
盛婳闻声闻声了小手,略带复杂的看了眼陆焉生,她险些忘了他的个性,若是叫他知道她与他一般,凭着他的个性许更不可控,还不知要如何折腾,现在想想,不免觉得有几分后怕,不禁攥了攥掌心道:“小事罢了,我已不大记得了,陆公子不必挂怀。”
说罢便微微躬身,在众人目光下款款而去。
她一走,陆焉生的剑便猛然扎入了一青翠绿竹上,下一刻,那绿竹便应声炸开,楚斟站在原地如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而后便转身回了屋。
太子刚要出府,方管事这才匆匆赶来,忙至歉意道:“老大人刚回来,未亲自迎接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徐顾白闻声脚步一顿,眸光忽一闪动,眼底带了几分兴致回身看向方管事:“老大人回府了?”
方管事点了点头道:“是,听闻你来了,便忙要去书院,怎想走岔了,并未碰着殿下,老大人便让老奴快些赶来,索性还能送一送殿下。”
本以为徐顾白要走,却没成想,他脚步又迈了回来:“孤恰有事要寻老大人商讨。”
这又不走了?
方管事“恭送”这话及时悬崖勒马咽回,反应很是迅速,往里头一请道:“那老奴引太子殿下去书房。”
徐顾白微微颔首。
到书房没过多久,白郝便匆匆到了,倒未见多慌张,依旧从然如速,刚一落座便道:“殿下来,可是为着选太子妃一事?”
徐顾白手中撇茶的动作微停,抿了一口才接:“老大人消息果然灵通,孤来前才定下的消息,现下便知晓了?”
白郝哂哂一笑道:“方才圣上请老臣前去便是商议此事。”
徐顾白点了点头便做了然,搁下茶盏直接问道:“父皇中意哪家?”
他如此直白的问,白郝倒丝毫不意外,直言报出:“闵尚书家的千金,闵姝,圣上颇为中意。”
见徐顾白撇了撇嘴便又道:“至于其他两位良娣全凭殿下喜欢。”
徐顾白闻声轻嗤了一声,掩翕眼底的不耐烦,这哪里是为他挑选什么太子妃,这是为大局所选,索性他眼下也并无什么青睐女子,选谁倒也无甚所谓,只是,他蹙了蹙眉头道:“闵家与祁家是不是有些渊源?”
白郝点了点头,有些惊叹徐顾白竟也知道,本还想着如何不着痕迹的与他提,既然他问,白郝便也不遮掩便道:“闵尚书的夫人,是祁贵妃的亲妹。”
徐顾白闻声猛地站起身来:“父皇是在怎么个意思,既知道祁贵妃的野心,竟还想抬举祁家?”
白郝神色也微沉,片刻后才缓缓道:“殿下,菩田一带的战乱还需得祁年镇压,虽说祁左狼子野心,但祁年却一心为国,圣上所为不是抬举祁家,是抬举祁年。”
祁贵妃自上回小产后,便血崩至今,眼瞧着身子一日日的垮了,说不定哪一日没熬过来便去了,依仗已久的祁家见势头不对,自是心慌不已,尤其祁左近来动作颇多,去往菩田的信件一份又一份,言语激烈无一不揣测圣心所为,祁年在外还要担心祁家,这一心二用便出了事,听菩田已败了好几丈了。
徐顾白闻声抿唇,拍了拍桌子道:“我大厦难道就祁年可仪仗?”
白郝眼底也皆是无奈,长吁一口气道:“眼下确实只有祁年可用,前些年陆家独掌军事大权,陆远蛮横唯恐叫人夺了风头便有军才也皆埋没不见,陆家一倒,也就祁年可用,旁的也不过是些中庸之辈,担不得将帅之职。如若不然,圣上也不至出此下策,后宫是断不能再塞进祁家的人了,皇后年岁渐长,前些年叫祁贵妃挑衅的心力憔悴,若再来一位”
说起陆远,徐顾白便火冒三丈,若非父皇仁慈,体虚陆家满门忠烈,早将陆远发配远南,唯有如此,才得以解心头之恨,可回神一想,若是陆家被牵连,也便没有陆衷陆焉生这样的人才得用,这陆家当真就是败在陆远手上!
说到底,这陆远做的孽,到头来收拾烂摊子的还是自己,徐顾白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父皇心疼母后,怎不知心疼心疼他?若闵姝跟她姑姑一个德行,那他往后的后宫可还有的安宁。
白郝自也知道委屈了徐顾白,不禁安抚道:“殿下,闵家女德行皆备,您大可放心。”
徐顾白不禁也了白郝一眼道:“老大人,你既觉得闵姝好,倒也不必与孤道清闵家与祁家的关系了。”
白郝被看破心思,倒也不觉尴尬,只是轻咳了一声道:“殿下先可了解了解,若是觉得她不好,老臣尚能找个法子让殿下躲过这事。”
徐顾白闻声心思一动,不禁心头一喜:“当真?那老大人为何现在不说?”
白郝道:“老臣眼下亦没有把握,还需要时日再看看,且也算不上是个好法子,也算是个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殿下能不听便不听。”
徐顾白闻声便没再问,白郝他很是全然信任,便点了点应了声好。
要事谈完,那便只剩下些琐碎私事,徐顾白嘴角衔着一抹笑道:“老大人,孤有一事想要相托于你。”
见徐顾白一副煞有其事的严肃模样,白郝神色也不禁一僵忙问:“殿下还请直说。”
徐顾白道:“孤有一不服管教的下属,孤屡教多次皆不服管教,人确实是个人才,就是不怎通文墨,孤对他却有几分厚望,盼着他能文物双全,眼下唯有老大人能托,还望老大人替孤好好教教。”
白郝眼眸里不禁有几分困惑,见徐顾白嘴边衔的笑意,便知这嘱托应当很是不简单。
东宫要选太子妃的事,日落西霞时便在京城各处散开,与此同时,太子中意闵家嫡女的消息竟也传的满城风雨,有不信的,也有当真的,闵家女是很娴静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京城中闺秀的宴席也很少参与,见过她面的屈指可数,没成想竟这样不声不响的成了太子妃默认的人选,不少人都觉实在荒诞。
盛婳听闻时,已是第二日一早了,只微微皱眉,太子选妃倒不是甚惊奇的事,只是她竟险些忘了,今年亦要大选,那许久不曾想起的人,又不禁想起,她喃喃念叨:“盛欢”
她话音刚落地,便见点珠皱着眉头进屋,嘴上厌烦道:“姑娘,盛欢姑娘跪在门口非要求着见您。”
盛婳拢着眉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眸,复又问了一遍:“盛欢?你可瞧错了?她不是在庄子上吗?”
点珠上前道:“奴婢瞧的真真的,就是她,也不知盛家都如何办事的,也能叫她跑出来,您不知道,奴婢都劝了好些时候了,她就是跪着不起,真是厌烦。”
“她来做甚?”盛婳好奇问道。
作者有话说:
啊,又没完成,这章我大概率要修,最近在喝中药,叮嘱我十点左右必须睡觉,不然我还能再战!
第55章 甄选
点珠摇头道:“奴婢问过了, 盛欢姑娘就是不肯讲,非说要亲眼见到您才成。”
杏枝在一旁听着,怕盛婳心软撇嘴道:“姑娘, 您可不能心软,她心思深,焉知这回有没有算计什么?”
盛婳闻声垂思, 正想着要不要见, 外头阿肆飞奔着进来道:“姑娘!”
点珠斥责道:“做什么又慌慌张张的,阿肆, 你这性子能不能改改,万一吓着姑娘怎么好?”
阿肆忙往后退了一步, 略带歉意的朝着点珠躬了躬身而后才道:“阿肆知道了, 姑娘, 是门口,盛欢姑娘”
“不是跪在门口吗?让方伯想个法子打发了就是了。”盛婳想了想, 还是不愿意见, 倒不是怕她甚, 只是记着程九的交代, 莫要劳心伤身,盛家的事她眼下亦不想掺和。
阿肆闻声摇了摇头道:“不是, 盛欢姑娘方才晕厥过去了!”
此话一出, 在场皆是一怔,盛婳与点珠对视一眼,一时有些无言, 倒是杏枝翻了个白眼, 插着腰一脸厌恶:“这是摆着明做戏, 让姑娘为难呢, 府门口这么些人瞧着,若是不叫她进来,是不是要让人非议姑娘?”
怕就是这个盘算,这么些年了,这个性子倒是一点没便,她看了眼门外道:“将人先扶进前厅,让刘先生去看看,再去请我父亲吧。”
“欸!奴婢这就去。”点珠应了一声便要出去。
阿肆忙叫住了她道:“点珠姐姐不必去了,陆二公子恰碰到了这事,方才已先吩咐过了,与姑娘的意思一般无二。”
阿肆顿了顿又道:“陆二公子还让小的来传话,说是姑娘只安心呆在后院便是,这事他可处理妥当。”
以陆焉生的本事,确实能处理妥当,但盛婳却不想再领他一份情,那日踏春马车上的事已叫她进退两难,再添一桩,再者,他凭甚替她处置?如今楚斟还在府上住着
她思忖再三到底是起了身,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忙跟了上去。
前厅
方管事朝着陆焉生谢了谢道:“多亏二公子了,若是人再在府门外再多呆上一刻,还不知外头的人该如何传了。”
方才方管事不在府上,如若不然早便想折将人劝走,倒不至于能叫她有机会晕厥在自家门口。
陆焉生莞尔笑了笑,若有所思看了眼晕厥过去的盛欢道:“这事关你家姑娘,多费些心思是应当的。”
话音一落,便见晕厥的盛婳眉宇微微一颤,陆焉生瞧在眼里,不禁心下冷哼,还是这幅德行,这四年竟是一点没改。
方管事早便习惯了陆焉生这毫无遮掩的态度,只心下无奈,转头便看向刘本,催促他快些。
刘本凝神片刻,收了手看了眼盛欢不咸不淡似讥讽道:“没什么事,这姑娘身子挺好,也不像是动不动会晕厥的体质。”
方管事闻声便了然,眼里皆是厌烦道:“那怎还昏厥着,刘大人想想折,人总归是要醒着的,稍后盛大人来,瞧见这幅样子,还不定要如何误会府上是如何亏待她了。”
刘本对于盛欢早有所耳闻,亦是替盛婳打抱不平,如今倒是巧,人竟然落到自己手上,他嘴边的笑意有些压不住,装似很是要紧的样子,点头道:“方管事说的在理,眼下唯有用银针强行催醒。”
闻声,一旁清云忙上前道:“银针?那可不成,那会伤到我家姑娘的!”
方管事上前便呵斥:“你这丫头在哪学的规矩,这里可有你说话的份?要不是你纵主至此,你家主子也不会是想在这般模样,还在这处为难刘先生,刘先生你莫要管,只管行针就是了!”
清云被训斥的面色发挥,想起方才盛欢的交代,咬了咬唇便要跪倒在地,张嘴便要哭嚎。
可只觉脖颈处一刺疼,下一刻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啪嗒”一声,一红枣应声落地,方管事眼眸睁大老大,陆焉生的动作太快,连他都没反应过来。
方管事看向陆焉生,过见他收回了左手,又从桌上拿起一颗红枣塞进了嘴里,还不忘厌了声:“聒噪!”
见刘本与方管事都怔住,没了反应,陆焉生也了两人一眼催促道:“刘先生还等什么?”
“欸!好,这就来,这就来!”刘本抿着唇忍着笑,特地从药箱最里头拿出一包加粗的银针,足有手掌那样长,还特地当着清云那丫头的面上样了样。
清云急的满头是汗,忙小心拽着盛欢的衣角,姑娘,可别装了,这在装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此刻盛欢亦是两难,可今日不赌,便在没有下次机会了,若是阿爹来,定是要命人将她所在庄子里的,她咬了咬舌尖,下了狠心,只要刘本敢扎针,她便敢吐血,届时便诬她白府一个谋害之名,盛婳不是最要紧白家的吗?她就不信,届时盛婳还能不帮她?
她这盘算敲得倒是仔细,只是此刻她双眼闭着,并未瞧见陆焉生眼底的杀意。
不是身子不好吗?他倒是不介意送她一程。
眼见着刘本针即将扎入盛欢的纤细手指,门前传来脚步声,正是款款而来的盛婳,盛婳进屋便瞧见这幅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禁觉得好笑,忙拦住刘本:“刘先生。”
见盛欢微微蹙起的眉头与颤动的眼睫,颇觉好笑,也就她自己以为那把戏旁人看不透。
只是嘴角笑意还未展起,便察觉到一旁陆焉生的目光,目光冷了几分,再不见一丝笑颜。
刘本闻声手一顿,就知道盛婳心软,并未收回手来,还眼神示意了下盛婳才道:“二姑娘放心,刘本这一针下去,这姑娘必定药到病除!”
盛婳微微福身谢道:“我有话要与三妹妹讲,还请诸位先出去。”
还专做晕厥的盛欢不禁掐了掐自己指腹,她竟然瞧出来了。
刘本不禁看了眼方管事,见方管事也默许,低声叹了口气,实在是可惜了,才悠悠的收了针,而后几人便顺从的出了屋,临走前方管事还不忘叮嘱盛婳道:“老奴就在外头守着,姑娘若是有事,便唤我一声。”
说着还不忘姜清云那丫头也给牵扯出去。
盛婳点了点,转而看向坐在一旁稳如泰山的陆焉生,这是不愿意走?
陆焉生见盛婳瞧着自己,也只微微一笑,好似全然不知盛婳的意思。
盛婳无言,低声叹了口气,才道:“陆公子,还请挪步。”
陆焉生闻声才似恍然大悟,却是人没有要走的意思,看了眼昏迷的盛欢道:“她在,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假装昏迷的盛欢不禁颤抖一瞬,既然都知道,那便不装了,下一刻便幽幽的睁开眸子,而后好似很惊怪的看了眼盛婳与陆焉生,眼里的笑意带了些发现秘密的笑意。
“二姐姐,你们?”她这话里的意思便带了些不清不楚的粘连意味。
盛婳却无半分紧张模样,只是僵着一张脸看向盛欢。
陆焉生面上的笑意募的变淡了,可嘴角仍旧牵扯着笑,可盛欢却瞧的一身冷汗来,只听他道:“三姑娘,陆某不是你三姐姐,说话切记惊醒些,我这手下的亡魂可没有男女之分。”
盛欢冷不防打了个寒颤,他怎么忘了,陆焉生可是杀名在外,这些年间手上早占鲜血。
盛婳却无心与这两人纠缠,只是看向她道:“说罢,来这何事?”
盛欢好似这才想起今日来的目的,神色一沉,她长这么大从未求过盛婳,这头一回实在有些张不开嘴。
盛婳也不催,陆焉生则是端着那盘红枣走到盛婳身侧,要么是将那红枣递到盛欢跟前,要么是斟上一杯热茶,又想着这屋子许闷热,手上摇扇还不忘晃着
这般殷勤体贴,盛欢在一旁看着都不免带了几分艳羡,舔了舔唇道:“三姐姐,我想求你让阿爹允我与阿娘回府。”
盛婳将那茶盏往边上推了推才道:“你在庄子住了四年,为何现在才想起来求我?”
盛欢没想到盛婳能一眼瞧透这事情关键,正想着要不要扯些话来敷衍,却听盛婳已开了口:“若是胡诌,便自请出府。”
盛欢心下一颤,正想出口,却听一旁陆焉生直接道:“她想参加甄选。”
果然话音一落,便见盛欢脸色煞白,她唇瓣微微颤动,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焉生,嗓音都有些微哑:“你怎么知道?”
却见陆焉生眼底皆是轻蔑,直到此刻盛欢才觉出自己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原做了这么多戏,旁人只把她当了成了耍把戏的猴。
盛婳只是皱了皱眉头道:“宫里并不好,待你及笄以后,选一合适的人家,是你最好的结果。”
这话盛婳是发自肺腑的,前世里就没少见盛欢为了进宫的事折腾过,虽是进了宫,也因身份地位受了不少欺负。
盛欢却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垂着头片刻才道:“合适的人家?三姐姐,我娘亲连姨娘都不是,那你认为,我这身份,怎样的人家才与我相配?”
盛婳看向她道:“但凡你愿意收收心思,我会替你选个好人家,至少是当家主母,衣食无缺的清廉人家,便是我说话你不信,也还有阿爹。”
说起盛安,盛欢眼底竟闪过几分诡异目光,她轻嗤一声,看了眼陆焉生,才对着盛婳语焉不详道:“若是没发现那档子事,父亲我倒觉得也能依仗,我想三姐姐应当比盛欢还要清楚,父亲为何待我与母亲是这个态度。”
盛婳闻声一滞,有些意外,好似试探一般问了一句:“你知道了?”
盛欢点了点头,忽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递上:“也多亏去了那庄子。机缘巧合下,叫我见到了这个。”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请求
盛婳皱了皱眉头, 却只是看着,并无要接过的意思。
陆焉生在一旁直冷冷瞥了几眼,便觉无甚意思的挪开了视线, 盛家的那些个事,他实在清楚,就是不看, 也隐约知晓里头装的事那桩事, 可笑盛欢说话还欲盖弥壮,以为他听不明白, 他眸光看向盛欢,眼眸闪了闪, 他更在意盛婳的态度。
盛欢见盛婳不接, 并没觉得尴尬, 只是收了回来又放在了膝盖,手细细摩挲着绯黄的书页问她:“二姐姐不瞧瞧吗?那你怎知你与妹妹说的一桩事?”
盛婳低声叹了口气, 余光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陆焉生才道:“你实在不必在我这试探, 里头有什么我不知道, 也无甚兴趣, 自打你与你母亲进入盛家后,我早便将盛家让给你了, 还不够?”
盛欢闻声不禁轻轻一颤, 颤抖的指尖忍不住收回了长袖里。
盛婳又道:“可还记的四年前我写与你的那份信,我早便说清了态度,在盛家随你怎样都可以, 只是莫要沾染到我与白家, 上回落水, 便是你越界的教训。”
她毫不遮掩的说出当年所为, 盛欢不禁咬唇,她就知道,当年掉落水中是盛婳所为。
可眼下也不是追责的时候,她听出了这话的关键,话中的意思便是不愿意相帮。
盛欢眼有急迫道:“可是你就不怕我将这事公布于众吗?你到底是盛家的女儿,你就不怕?”
盛婳神色并未有多少触动,眼眸仍然淡若秋水,看向她道:“你以为这些年我为何不回盛家?”
此话一出,盛欢便默了,原她早便知道了,所以才一直不愿回盛家,枉自己还曾可笑以为她是忌惮自己才一直不愿回盛家,原来一直以来她都是存了心思要与盛家割裂,就是盛家出了事,她这个一直养在外祖父家女儿,自也不会受到多少波及,更何况,她外祖父还是当朝德高望重的首辅,有他庇护,盛婳当然不会有影响,她忽又想起在外一直不归的盛柏,有些不可置信问道:“那盛柏也知道?”
盛婳只微微勾唇笑着看她,盛欢却是瞧出了意思,盛柏竟然也知道。
盛欢忽觉出几分无力来,垂着头默不作声。
盛婳见她心理防线渐溃,这才缓缓道:“再者,公布于众,受影响的也只会是你,这事涉及当年旧事,参事是人都逃脱不了干系,一旦事发,我有白家庇护,你有谁呢?”
盛欢不禁打了个哆嗦,攥了攥拳头,愤愤不平猛然抬头眼底带着的怨恨几乎想将盛婳咬碎:“那便就这么算了?你眼下拥有的本该是我的才对!盛家嫡女也应当是我,你倒是云淡风轻,若是易地而处,你能算得了什么?你不过是”
“戚”话还未说完,便听一旁陆焉生忽然桀桀嗤笑了一声,见盛欢看着自己才不屑似的赏了一句话道:“你好似很蠢。”
被人当面说蠢,盛欢也是头一回,屈辱感叫她脸色白了三分,唇瓣也微微颤动。
“陆焉生,我与你无甚交集,你为何处处为难我!”她呵斥了一声。
陆焉生却是啧了啧嘴道:“盛家女的身份可不矜贵。”
盛欢闻声便说不出话来,面色似土,想反驳可张了张嘴又无话可说。
盛婳又添一句道:“盛家会有今日,是因为白家,若是旁人,我母亲应当瞧不上。”她顿了顿又道:“在者说,即便你不想承认但父亲在朝中也颇有能力,若是无甚才能,便是我外祖父想扶持也未必能有盛家今日。”
盛婳对盛安虽说确实已无甚感情,但她也知道,当年母亲与他当是情投意合。
见她好似还没想通,盛婳低声叹了口气道:“你许会成为盛家嫡女,但永成不了白家人。”
“可”盛欢还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此刻只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她看向盛婳,更觉自己愚蠢,她不过也才长自己一岁,心性与心窍却非自己能比,这困了她好几年的事,却叫她一语便道破了,她所争的盛家嫡女的身份,原本就是镜花水月水中泡影罢了。
她陷入极度的失望之下,有些难已自拔,盛婳不禁低声叹气:“我有些累了,你可还有事,若是无事,便回去。”
说罢便要起身离去,见盛欢要走,心下急切,怕就连这一机会都抓不住,可眼下已无任何事情能要挟道她,她咬了咬牙,本想伸手拦住他,但陆焉生快她一步,早走到盛婳身后护着,她见无法,索性心一横掀起衣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二姐姐,我求求你帮帮我,我宁愿为太子妾室,也不愿为贫人正妻,与其平淡一生,我却想好好争上一争,好好搏一搏。”
盛欢怕盛婳不相信自己,忙将桌上那册子递给了盛婳,还不忘道:“我盛欢起誓,再不与二姐姐你作对了,这个便交托给二姐姐交管可成。”
盛婳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陆焉生的保护,可陆焉生身型高大,几乎全然遮挡住她视线,只能从侧边衣角瞧见盛欢跪倒的身影,与弯垂的脊背。
“你想当太子妃?”盛婳开口问道。
盛欢闻声连连摇头,头上步摇晃荡的纷纷作响:“之前确实有这打算,但眼下我只求个良娣。”
只求个良娣,这口气倒是不小,盛婳算是看出来了,这人的心性确实没法一夕间改变,方才话都说的那样明白,她却仍旧执迷不悟,良娣可只位于太子妃一人之下。
陆焉生也颇厌恶的看了眼跟前跪拜的盛欢,见盛婳垂眸不语,便又往她身前靠了靠,全然挡住她的视线。
盛婳敛眸道:“东西你先带回去吧,这事我先想想。”
盛欢见她不肯直接答应,怕晚些时候便生了变化,忙要上前再说,陆焉生却是没了耐心,索性脸一板道:“是连话都听不明白了?”
他对外喊了一声:“方管事,劳您送客!”
方管事早在外头等着了,闻声忙推开门进去,见盛欢跪在地上,眉头一皱,他早便想到这位来这定是算计什么,原是有求于人,清云越过两人便要去扶人,他抿唇给阿肆使了个眼色,阿肆机灵,忙快清云一步上前一把搀扶住她,还不忘道:“这地滑的很,盛三姑娘切记脚下,可有摔到什么地方。”
盛欢本还觉得难堪窘迫,这人近来的太快,她尚来不及起身,见阿肆递来了梯子,便接着话茬道:“无事。”
盛婳看向方管事道:“劳你亲自将人走到门口。”
“欸!好好,老奴明白,姑娘您放心便是。”方管事连连点头,忙做出是手势要请盛欢出去,盛欢无法,只得被请了出去。
前厅终于清静下来,陆焉生看着盛欢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道:“对这种说再多都是白费口舌,她实在不值得你费太多心思。”
盛婳闻声没应,目光瞥到桌子的书册顿了顿,犹豫几息上前一步便将它拿起抱在了怀中,看向点珠问道:“我父亲来了吗?”
点珠摇了摇头:“还未,姑娘您这是要?”
盛婳点了点头,边走边道:“若是他来了,让他去暖阁寻我。”
陆焉生闻声不禁皱眉,抿了抿唇道:“盛二姑娘,您当真要帮她?她实在”
盛婳闻声皱眉,只是朝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神色微凉,眼底也带着疏离道:“陆二公子,这是盛家的事,便不劳你费心了,我还有事,便先回了,你请自便。”
陆焉生见她的神色,便知她生气了,她这是怨他多管闲事,他心僵了一瞬,宽袖下的手紧紧握着,他能怎么办,只要是沾染到她的事,自己总是忍不住想去操心,慌乱到失了智。
见她淡漠离去的背影,他有些无措,他抿唇道:“我只是担心你。”
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力与彷徨。
话音一落,盛婳脚步微微顿下,而后微微侧身,话里的冰冷却似刀子一般直直的扎进陆焉生心肺:“陆二公子,男女有别,有些话莫要乱讲,你不顾及声誉,我还需得顾忌清誉,仅这一回,若是再有下次,便请您搬出白家。”她顿了顿又道:“另外,今日的事,劳你守口如瓶。”
陆焉生有一瞬的错愕,回过神来不可置信问道:“你不信我?”
盛婳没答,只是道:“望你言而有信。”
说罢便抬步离开了前厅,陆焉生一人静默在前厅,几乎叫落魄吞并,眼底的寒霜彻骨的似那腊月寒天,许久只听他轻声自嘲一笑,原来她竟从未信过自己。
盛婳进了暖阁,便抱着那书册进了内寝,珠帘哗啦一声落下,点珠刚要掀帘进去,便听里头盛婳吩咐:“别进来。”
点珠闻声忙收回了手,与杏枝相觑一眼便自觉守在了珠帘两侧,并吩咐屋内的丫鬟全部退了出去。
内寝里,盛婳手微微颤动,掀开了那书册,只瞧见里头是利落洒脱的笔迹,细观内容应当是甚答卷,只见卷尾落写盛平二字。
第57章 盛平
方管事刚将盛欢送上了马车, 长鞭一挥刚驶离出角巷,长街尽头才见盛家的马车疾驰而来,马车刚停下, 盛安便下了马车。
见了方管事便忙不迭问:“盛欢人呢?”
方管事拧着眉头朝着道路尽头指了指道:“方才已被送上了马车,眼下正往庄子里送呢。”
盛安闻声点了头,便要在上马车去追赶, 却被方管事拦住了去路:“盛大人, 我家姑娘想见您。”
盛安闻声顿了顿,有些惊诧, 这么些年了,即便许氏母女已搬出了盛家, 他与盛婳的父女情分也未见多少缓和, 这两三年的功夫, 除却年节,显少能见上面。
见盛安愣在原处, 方管事不禁又催促一遍道:“姑娘在暖阁等着大人。”
盛安回过神来, 面上闪过几分复杂, 才又撩袍上了台阶往白府里去, 只是他心绪一直不宁,犹豫几瞬看了几眼方管事, 才试探道:“阿欢来此实在造次, 可是说了什么惹恼了婳婳?”
方管事自始至终都佝偻着腰身引路,闻声只摇了摇头道:“三姑娘与主子在厅内叙话,说了什么老奴不大清楚。”
见问不出什么话, 盛安便抿了抿唇, 面上带了几分小心问道;“今日的事岳丈他可知道?”
方管事嘴角不禁带了几分讽笑道:“盛三姑娘就晕厥在咱白府门庭, 那么多双眼睛瞧着, 老大人便是想不知道都不能的,老奴还是建议盛大人看管好后院,便无事发生了。”
说是劝慰,可话里无不嘲讽,盛安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可到底是什么话都没讲,只是点了点头。
刚进娉婷院便见点珠杏枝两个丫鬟守在门口,盛安便知盛欢今日惹得是不小。
这暖阁他统共也没来几回,唯有的几次,也是盛婳病入膏肓才得以允许进入,门一打开,便瞧见珠帘里头明窗前的身影,身影纤细日光微透笼罩下带着几分疏离,盛安莫名有些却步,他深吸了口气,扬了扬笑才打了珠帘进去。
“婳婳寻爹爹何事?可是阿欢又惹你不快了,这丫头趁着庄子上看管的婆子不注意悄默声溜出来的,待阿爹回去必定好生管教,你身子不好,她说甚你都莫要动气可成。”他自顾自说着,话中体恤无不呵护备至,边说边走到盛婳一侧。
盛婳眼眸里带了几分斑驳,也未打断,只等着他说完,才意味深长道:“父亲,盛平你可认识?”
盛平二字一出,盛安面上的笑意立时便挂不住了,面上有些抽搐,眼眸里的惊慌实在显然易见,只是他自己却觉得装的替的天衣无缝,强装镇定道:“哪个盛平?这满京城姓盛的不少,婳婳可是要托爹爹替你寻人?”
盛婳长吁一口气,忽抬眼看向盛安,眼神一如往常清澈如水,清晰明透的倒映着此刻的盛安,她红唇微微张道:“盛平,父亲的孪生兄长,阿欢的亲生父亲,算下来也算是我的亲伯伯,父亲不认识吗?”
盛安神色募的便是一僵,虽惊讶但并未显得有多不可接受,坐到了盛婳对面,僵硬的嘴角动了动道:“你确实有这么个大伯,只是早年便亡故了,犯了些事你祖父在世时便将他逐出族谱了,这惹得家族蒙羞的人,便没有与你们提过。”
他说话时,目光仔细的打量着盛婳的神色,眼底似带着几分侥幸,好似在猜测盛婳还知晓几分,缓缓道:“阿欢与许氏确实是他们妻女。”
“自打他被逐出家门后,便心怀怨恨,一直已我的姓名在外闯荡,什么乱子都敢惹什么坏事都敢干,本为父还能劝诫相帮些他,可后来为父高中进了京后,便再了无音讯,只是在你出生那年收到一封信件,待我寻到时他尸身早成孤苦,只留下许氏,我见她可怜,信中又千叮外托让我务必照顾好他们,这才不得已将已坏身孕的许氏安顿在外头,后来你母亲去后,我又受你外祖母所托,将人接进了府上。”他三言两语便诉清了盛欢一直耿耿于怀的身世之事,且这话里头,自始至终他都是忠义之辈,为受嘱托甚至不惜忍辱负重多年,盛安很有把握这话定能打动盛婳。
见盛婳一直不言语,盛安不免有些无措,一时间有些摸不准盛婳的态度,挣扎了一瞬才问道:“你可还有要问的?”
盛婳闻声垂下眼眸问道:“大伯犯了什么事?”
盛安神色有些不自然,片刻才道:“是很不大光彩的事,你不听也罢。”他顿了顿又道:“你只切记,盛平这个人你莫要在旁人面前提起,若是有人问起,还只说你父亲并无甚兄弟姊妹。”
也不知盛婳有没有听进去吩咐,只细细摩挲着指腹问道:“就这些吗?”
盛安闻声一颤,因今日这事,他才猛然惊觉,自己这女儿早长成深不可测的脾性,他犹豫再三故作轻松道:“自然就这些,婳婳,你只记着,父亲所做都是为着盛家,为了你与你阿兄。”
盛婳敛下的眼眸闪过几分失望,这是还不愿意讲,她不禁又想起四岁那年落水时的窒息画面,不禁攥了攥掌心。
盛安本想问她是从哪得知的,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许氏与盛欢的真实身份的,他不禁想起近些年来她对她们母女的态度,心底忽的一凉,却见盛婳已抬眸道:“父亲,女儿有些累了。”
而后也待盛安反应,便对外喊了一声:“点珠。”
点珠应声进屋,盛安见来了人,要讲的话便又咽了回去,脸色有些难看,但却是一句生气的话都舍不得讲,临走时还不忘劝慰盛婳:“那些事无需你操心,你只记着安心养好身子就是了,柏儿眼瞧着就要回来了,届时咱们一家也能团圆了。”
盛婳只微微颔首便应了,盛安见此心下倒是忽能松了口气,无论她何时知道的,总归是说开了,以往许氏母女就横阁在他们父女之间,见女儿心寒他也有苦说不出,眼下这矛盾烟消云散,于修复他们父女关系便是助益,他微微蹙眉,只要不是知道那桩事便成。
待人出去,青烟袅袅的屋里忽想起盛婳轻缓又清晰的自嘲笑声,而后低声叹了口气,到底是还不愿意讲。
她忽又想起方才,陆焉生的反应,他对盛欢好似有不少芥蒂,且听他话里的意思,好似很了解她的秉性,越想盛婳越觉出不对劲来,不应当呀,前世里她去时,陆焉生与盛欢笼统不过见过两回面,也只是匆匆一瞥便罢,陆焉生会有此反应唯有一个可能,便是她去后,他与盛欢发生过什么,以至于他如此厌恶。
不知是不是盛婳的错觉,她总隐约觉着这事与自己有些关系。
临到日暮落时,陆焉生便被白郝叫进了书房,白郝也有些为难,见陆焉生不说话便道:“你若是觉得不想,便去回禀太子殿下,想是你一时无状,才叫殿下想此法子治你,你哪里是能在书房里呆住的人。凭你与太子的关系,想是认认错,便能饶了你。便不至于吃这一番苦头。”
白郝年岁愈渐大愈想清净,这苦差事他自是不愿意揽,只是太子令既下,他也不能推脱,想来想去,还是让陆焉生自己去谈最好。
岂料话音一落,却见陆焉生竟毫无抵触,反倒是冲着白郝躬身道:“能得老大人教导,是焉生的福气,焉生确实欠缺教养,还是要辛苦老大人一场。”
白郝:“…………”
还是头回听骂自己欠缺教养的。
他确实没想过陆焉生会一口应下,可回收神一想,又觉无可厚非。
“先生近来辛苦,就不必劳您特地拨冗教导,不若焉生与楚斟一同读书如何?这样也能省了先生的功夫,您说可是?”他眸光清明,若非白郝知晓他的心思,许还要因他这份为自己体恤的心思感动几分,想的倒是美。
白郝轻嗤一声道:“话我先说在前头,你既要受教于我,便要受我定下的规矩,若犯三次,便莫说是太子殿下的面子了,就是圣上的指令都不成,即刻便给我滚出府去。”
陆焉生笑着应下,只是眼底狡黠实在清晰,白郝都不禁皱了皱眉头,该让老方将这厮看管的严些,生的莫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陆焉生出书房时,面上的笑意如沐春风,当真是瞌睡了便来枕头,徐顾白难得做了件对他好的事,是该好好谢谢他才是。
宁去见陆焉生满面笑意,心情边疏松许多,上去低声说道:“公子,小的跟着那马车一路,马车并未在庄子停下,三姑娘没回那。”
陆焉生闻声嘴角笑意变淡了几分,果然如此,他边走边问道:“许氏呢?”
宁去左右看了一眼凑近陆焉生身前而已,忽见陆焉生眸子闪过几分诡异来,他攥了攥拳头轻嗤了一声:“盛欢啊,你还真实死性不改啊。”
第58章 砚台
白郝收下陆焉生当学生的消息, 午下便在府里传开了,盛婳知晓时,还有些恍惚, 愣了几瞬,复又问了一句,得点珠肯定, 说是太子嘱托, 白郝也不好推却,才点头收了陆焉生当学生, 盛婳闻声许久都未曾说话,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姑娘在想什么呢?”点珠问道。
盛婳回过神来, 轻笑了一声边摇头边颇感慨了一句:“当真是世事弄人。”
点珠有些不解, 盛婳嘴角的笑意却已敛去, 这事兜兜转转一大圈,到底是没拦住, 仍是这么个结果。
点珠忽想起什么来, 从桌子上捧过一本书递上道:“楚三公子送来的, 也不知从哪打听来的, 知道您这些日子喜爱看些游记杂书,便亲自嘱托奴婢务必交给姑娘。”
盛婳接过书本, 柔荑轻动微微翻弄, 春日的暖阳照拂而上只见上头有墨迹标注,她定睛细细看了一眼,原是这游记书本有些年头, 常年翻阅不少地方或有破字, 斑驳的瞧不清写的字, 楚斟应当是拿笔仔仔细细的标了出来, 通便都有他的细心。
点珠也侧眸瞧了个清清楚楚,捂着嘴感慨:“楚三公子对姑娘真是贴心呐,这么厚的一本,也不知费了多少功夫。”
“约莫得十来天吧。”盛婳敛眸说道。
点珠本以为盛婳当很感动楚斟的用心,怎想却见她兴致不高,有些诧异:“姑娘不高兴吗?楚三公子这样用心,当是好事呀。”
盛婳抿唇,摇了摇头,就是太过细致才叫她颇有负担,她还不知能不能熬过冬日,他的情谊越厚重,她反倒无所适从。
当年与他说的话,他好似是没听进去。
“我记着前几日宫里赏赐过一台大方砚是不是?”盛婳问道。
宫里三天两头便有赏赐,什么好东西都往这里送,赏赐的东西太多,点珠也不大确定有没有,她确定的只有盛婳的心思问道:“好似有这么个东西,姑娘可是要奴婢送去给楚三公子?”
盛婳点了点头道:“昨日我瞧见他那砚台约莫用了有些年头了,好似是初入府上外祖父赏的那台,你寻出来送去吧,也算是礼尚往来吧。”
点珠闻声应是,转身便要去寻,又被盛婳叫住,听她道:“他用与不用全凭他自己,你莫劝,只管送给他,旧物件大抵是心头爱,轻易也未必舍得换。”
“欸!奴婢省的,姑娘放心便是。”
盛婳摸了摸手中的游记,低声叹了口气,而后便便端端正正的摆在桌子上,眼下这一桩桩一件件,繁如乱麻,理不清头绪。
点珠寻到大方砚已是午后了,她不敢耽搁便忙往书阁送去,说来也巧,恰碰上了白郝今日为楚斟讲教之日,透过敞开的明窗,瞧见了书阁里端坐的两人。
还别说,单从背影看这两人都觉赏心悦目,一人意气风发,一人清秀儒雅,泾渭分明的很倒不难分清楚人来,不过细细看来,还是陆二公子更竣永些,她不敢打扰,便只捧着大方砚呆在守在门外。
约莫一刻钟后,白郝才歇了课,一眼便瞧见了站在门外的点珠,便喊她进来。
点珠捧着方砚的画面于陆焉生很是熟悉,前世里每每盛婳要送什么东西,都是她亲自送来,只是那时他多是闹脾气时,盛婳拿好东西凯哄他的,只是这回却见她捧着砚台直直的走向楚斟。
桌案下的手微微成拳,心口由裂开了一道口子。
点珠微微弯腰道:“姑娘说楚三公子的烟台旧了,让奴婢特地送来。”
收到这砚台,楚斟倒是不觉得有甚意外,盛婳体贴,这些年总事事照拂,他现在所用所有,大大小小几乎都是盛婳送的,便并未推辞收下了。
接物时的熟稔让一旁陆焉生眸光微暗了一瞬。
他如今头回可恶盛婳的体贴入微来。
白郝一眼便瞧出了这是前些日子里宫里头送的那台,便对着楚斟道:“你好好收着,宫里赏赐给婳婳的,想是她自己没舍得用,特地送来与你。”
说话间无意间瞥见陆焉生的脸色,见他神色微沉的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桌面,不禁觉得有几分残忍。
是他大意了,今日午上才吩咐了要上课,焉生怕是还没来及的准备。
大手一挥正要命点珠再去寻台来,一旁楚斟好似也瞧出来陆焉生的窘迫,体贴道:“我方才便察觉到焉生你未准备好用具,先生难得授课,你也该好好记一记,我这砚台虽破旧,但也尚能顶用,这大方砚便先借与你用吧。等宁去什么时候准备齐全了,你再送还给我也成。”
陆焉生看着那方砚台迟迟不接,须臾才道:“你倒是大方,说来惭愧,若是姑娘送与我的,我必舍不得借人的。”
楚斟没想到这话陆焉生当着白郝的面都敢说的如此直白,面色僵了一瞬才道:“婳婳温善,最喜慷慨解囊,饶是她知道的话,亦也舍得。”
他怎会不知道她温善,可从楚斟嘴里听出来却尤为刺耳,不禁眯了眯眼睛。
白郝多瞧了眼楚斟,低声叹了气,摆了摆手道:“点珠,你去库房再存个来,砚台罢了,府上旁的没有,这个多得是。”
而后对着楚斟道:“婳婳亲自选的,心意当重,你好生用。”
楚斟微微颔首,应道:“是,学生知道。”
白郝挥了挥手便散了课,临走时还不忘叮嘱陆焉生切记记住今日的要记,而后才甩袖离去。
楚斟也只微微笑,这才想起对着点珠道谢,点珠微微颔首觉着这书阁气氛微妙正要闪身退下,却听楚斟忽开口问道:“那游记她可喜欢?她惯来有睡前看书的习惯,那本有趣,瞧起来不怎枯燥。”
点珠隐约瞧见一旁的陆焉生神色微佯,未想太多便答:“喜欢的,三公子费心了。”
“她喜欢便好,也不枉我补录半月,那样的我还很多,待她看完了,你务必告诉我一声,我好再寻些好的送去。”楚斟余光里瞧见身侧身影的僵硬,眼尾不禁弯起。
点珠应了一声,才闪身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陆焉生与楚斟两人,楚斟将那砚台仔细包好,放在怀里,而后才对着陆焉生道:“我先回了。”
见陆焉生没什么反应才悠悠的迈着步子走出,即便他刚出了门,陆焉生竭力克制的怒火也未的熄灭,缓了好几息,受伤的左手又攥住斑驳血印,此刻他是一刻都等不了了,拍了拍桌面喊了一声:“宁去!”
宁去闻声忙抬步进来:“小的在,公子有何吩咐?”
“盛柏到哪了!”
作者有话说:
有点少,今天状态不好,我平息中
第59章 酥饼(含前世)
宁去愣了一瞬道:“约莫还有七八日的功夫才能到。”
陆焉生指骨敲着桌面, 一下又一下不知在些什么,目光看向娉婷阁的方向,驻足良久, 楚斟倒是点醒了他一点,也可投其所好,他以往怎就没想到。
许久忽道:“你去趟摘一盆子木樨花瓣来。”
宁去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眨了眨眼睛问道:“木樨?公子是说桂花?”
陆焉生微蹙眉头:“是, 我说的还不明白?”
宁去面色发苦,嘴角抽了抽指着外头的春色道:“爷现下是春日, 春日里寻不到桂花。”
顿了顿眸光一亮又道;“药铺里应当有入药的干瓣,那些可成?”
怎想陆焉生想也不想便摇头拒绝:“那不好, 做出来的桂花酥会发苦。”
做酥饼?这又是闹得哪门子热闹, 宁去有些拿不准陆焉生的要求, 不禁也有些犯难,实在无能为力道:“那真是没辙了公子, 桃花酥也挺好的, 不若小的去命小厨房做些桃花酥来如何?都是酥饼, 也无甚差别。”
差别很大, 那么些酥饼,她只独爱桂花香酥, 以往因身子不好容易积食不消化, 便是吃都不敢贪嘴,现如今有程九当能多进些。
“就是现在没有,才最难得。”陆焉生道。
他顿了顿道:“我记着有种木樨四季都开。只是这品种难寻, 你去查查, 若是有, 千金可置。”
宁去点了点头, 他顿了顿忽有了猜测,问了一句:“公子是不是要送与盛二姑娘的?”
陆焉生未应,便算是应下了。
宁去挠了挠脑袋道:“盛二姑娘可有旁的喜好,若是这桂花实在寻不着,不若再效仿楚三公子也寻些游记来?”
陆焉生抿唇,显然并不愿与旁人一般,挥手道:“她无甚喜好,独在吃食方面有些讲究,旁的”
他垂眸深思,脑海中忽涌起夏日里她捏着一颗晶莹荔枝的笑颜,颗颗晶润,但她哪里知道,她的笑远比那些荔枝甜。
他嘴角微微勾起,看向宁去。
宁去叫他这笑的看的发慎,吞咽了下,即便他没讲,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只听陆焉生笑了笑道:“有倒是有,只是要辛苦你一趟了,旁人我放心不下。”
宁去有那么一瞬,尾椎骨都凉了一半。
翌日
陆焉生虽是带着伤任职,倒也算是尽心尽力,户部的贪污案子不过三四日的功夫便有了眉目,太子正挑了挑眉头,白首辅果然于管教人一事上颇有心得,这才几日的功夫,陆焉生的脾性明显收敛了不少。
定是吃了些苦头,看他这情况,再过几日便饶了他也成。
正要开口夸奖两声,却见陆焉生看了眼天色道:“时候不早了,焉生要先告退了。”
告退?这户部的暗查才谈到关键,告什么退,忙拦道:“孤允了吗?”
陆焉生顿下脚步,颇理直气壮道:“太子殿下,焉生需得尽快回白府,再晚些便赶不上老大人开课了。”
太子愣了一愣,细细打量陆焉生,他的脸上不带半分不愉,反倒颇为雀跃?
雀跃?这是陆焉生?
“今日准你不去,老大人那边孤会派人去说,户部的案子你还没汇报完,你要去哪?”
陆焉生看向眼桌上摆的整整齐齐的书册道:“殿下,户部本就不属焉生管辖,”
见太子愣神,陆焉生微微躬身便自请出了殿,太子与一旁松那对视一眼,有些被气笑了:“他这是故意气孤呢?”
松那忙端上茶盏劝道:“让老大人教习是殿下的令,陆大人就是不敢耽搁才使得一时无状,殿下消消气吧。”
太子接过茶,气不过又摔在了案牍上,茶水湿了半个桌面。
松那见状只得岔开话题:“殿下,这也操持了一日了,您那百芳园不少花都开了骨朵,更有逐香绽开,芬芳四溢,好看的紧,您要不要去看看?也当散散心如何?”
这话并未压着声,声音不大不小,恰传出了殿外,门外本要离去的陆焉生微微顿下了脚步。
太子看了眼满桌子的奏章,眼前也有些发晕,便点了点头:“那便去看看!”
怎想刚站起身来,目光一定,便瞧见又折返回来的陆焉生。
太子有些惊诧:“怎么回事?想通了不成?”
陆焉生未应,徐顾白只当他默认了,方才不上不下的心,顷刻间便气顺了许多,还算是有些良心。
说罢便又坐下:“那很好,那便不去了,这奏章太多,今日不理明日也歇不下。”回身便对着松那吩咐:“再去砌两壶浓茶来。”
松那闻声刚要应是,便听陆焉生道:“殿下,焉生想去园子里逛逛解解乏,待回来再处理也不迟。”
松那自也关心太子身子,见陆焉生对自己使眼色,忙搭腔:“是是是,有陆大人陪着。这么些公务不必耗费多少时间。”
太子想想也是,伸了伸懒腰,将面前奏章一合起身道:“那带你去瞧瞧。”
东宫花园离寝殿倒也不远,步行百余步便到了。
“陆焉生,闵家女你见过否?”太子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陆焉生目光在院子里四处看去,只敷衍了我一句:“嗯。”
太子叉腰看向满庭翠色:“如何?”
“挺好。”陆焉生答道。
太子闻声皱皱眉头:“那便是一般?”
若是很好,自是要回很好的,挺好算怎个意思。
陆焉生目光所及之处确实见不少稀有品种花朵,却未瞧见他想要的,有些心烦意乱索性便答:“殿下说的是。”
太子闻声心便咯噔一下,果然如此,他便说了与祁贵妃有粘连的,能是什么个好人,想起祈贵妃那惹是生非的性子,她那侄女又能好到哪里?这若是成了太子妃,往后自己的后宫还有什么安宁。
短短几瞬,便已想到了婚后日子……
他不禁有些犯难:“焉生,替孤想想折。孤并不愿娶闵家女为太子妃。”
话音落下,却迟迟未得回应,太子扶额道:“连你也想不出办法来?”
松那看了眼自问自答的太子。又瞥了眼走的有些距离的陆焉生,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心提醒道:“殿,殿下,陆大人在那边呢。”
太子闻声皱眉回身一瞧,后面早已没了陆焉生的身影,顺着松那手指的方向看去,瞧见了将要隐没到小径里陆焉生的衣角。
太子与松那对视一眼,见松那也摇摇头,便撩起衣角跟上。
走进幽径,便见陆焉生对着一颗木犀树发呆。
“有甚稀奇的?”太子上前一步问道。
陆焉生抿唇有些失望:“殿下园子里就这几株?”
太子被问的一怔,他连国事都操持不来,哪有功夫操心这园子里有什么花什么草:“你当孤很清闲?”
松那在一旁忙答道:“就这么几株,陆大人在寻木樨?”
陆焉生点了点头:“是,四季开的那种,公公可见过?”
松那还真的知道:“奴婢确实知道,皇后娘娘宫里有两株。”
闻声,陆焉生面色微微发沉,若是旁人那里便也罢了,偏偏是在皇后娘娘那里。
太子算是看出来了,挑了挑眉头问道:“你要那木樨?”
陆焉生闻声目光落在太子身上,等着他继续讲。
太子抿唇笑了笑道:“倒也不难……”
“殿下有何吩咐,焉生必竭尽所能。”陆焉生躬身道。
太子有些稀奇:“你要那木樨有何用?很要紧?”
若是很要紧,那倒没必要为难他,徐顾白心底暗暗想着。
陆焉生看了眼太子,低声叹了口气才道。
“做饼。”
“做病?什么病?谁又病了?”
“殿下,做桂花酥饼。”陆焉生淡淡答。
………
太子闻声险些气笑了:“陆焉生,你可有正事干了!”
就为了做什么桂花酥,便让他去母后宫中求情,夺她心头所爱。这事太子饶是脸皮再厚都做不出!
“只要殿下肯向娘娘张口,焉生愿为殿下分忧。”
太子闻声便听出端倪来,乎有了些猜测:“为了盛二姑娘。”
陆焉生沉默不语。
还真是!太子恨不能猛踹陆焉生几下。压下心头火气,忽伸出两根手指来:“两年。”
陆焉生立时便想到太子说的是哪桩事,微微抿唇,若是前世,孤家寡人,再远的地方,他说去就去了,可今生有她在,他确实是一步都不愿意走出宁京。
上回离京也只半月罢了……
见他面色微沉,太子撇撇嘴道:“孤也不为难你。一株一年,两株两年,怎么选全看你自己。”
陆焉生抬眸忽道:“两年,那就有劳殿下了。”
太子没成想为了两株桂花,陆焉生竟当真愿意舍身冒险,微微沉下脸道:“陆焉生,收敛着些,你太过看重一眼便能叫人看出软肋,届时危险的是她。”
陆焉生垂眸道应道:“我能护好她。”
太子闻声便没再说什么。索性甩了甩袖子离去,陆焉生刚要跟上就被太子呵退。
“滚回去!你还想去哪?给孤滚回殿上处理公务去,给孤等着!”
说罢便咬着牙往皇宫奔去。
***
“姑娘气色近来好了很多,不必再忌口了,只要少沾荤腥的便好。”程九把完脉叮嘱道。
一旁点珠也连连点头:“先生新换的药方就是好,姑娘的好气色奴婢都瞧得出来。”
程九闻声抿了抿唇笑着,含含糊糊道:“好气色可不只是因为我。”
盛婳闻声心下微微动了动道:“先生谦虚了。”
程九便只笑了笑没再讲话,只是临走的时候道:“姑娘想吃甚便吃甚,切记莫要多食。”
盛婳闻声点了点头,这么些年了,日日都吃苦药,舌尖都是苦的,荤腥一点都粘不得,这忽然能放开吃了,盛婳反倒有些无所适从。
点珠却是欣喜地拍了拍手:“姑娘爱吃酥饼,之前担心甜腻积食,如今也能多进些了,奴婢这就去柳巷铺子瞧瞧,有没有甚点心。”
盛婳闻声只笑了笑:“说起酥饼确实有想吃的,可是这时节不对。”
杏枝侧身昂首道:“桂花酥饼是不是!”
点珠好笑的敲了敲她额头:“姑娘的事你也就在吃食上上些心记着了。”
“这时节没有木樨,便寻些桃花酥饼来吧。”盛婳道。
“欸!好奴婢记着了。”说罢杏枝便先一步出了门。
盛婳看了眼外头忽然问了一句:“盛家怎么样了?”
点珠答:“听说老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让三姑娘跪了祠堂,底下的人务必看紧了,别让她再遛出来了,姑娘放心,这回再不能出府打扰你了。”
盛婳垂眸,倒未见多少开心,盛欢的性子,越关记恨越多,她脑子活的很,再跑出来也是时间问题。
再者,盛婳目光看向书房最上头的架子,眯了眯眼睛,连那东西她都有,焉知盛家可还有旁的把柄在她手上,她思忖片刻道:“你去传信与她,让她近来少折腾些,只说等着我的消息。”
点珠闻声有些惊诧:“姑娘当真要帮她?那人可是白眼狼的性子,帮她实在不值当的!焉知她日后发达了以后会不会回头咬您一口。”
盛婳看了她一眼。并未解释一句,只是若有所思道:“我知道,旁的你莫管了,你去传话吧。”
点珠闻声也没好说什么,出了屋便去传话。
府门前
杏枝兴冲冲地正要出府,恰与回府的宁去碰了个正着,若不是宁去反应迅速,两人险些撞到了一起。
“你这是去哪呢?”宁去忙护下怀中的点心,见未损坏才拍了拍胸口问道。
杏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去柳巷铺子呢!”
柳巷铺子,宁去方从那里回来,见杏枝要走,便好心拦住她道:“欸!别去了,今日点心都没了,你去甚也买不着。”
杏枝好似有些不信,看了眼宁去。
宁去这才将怀中点心袒露出来:“呐,我方从那里回来,余下的我全包了。这回信了?”
杏枝面色便是一垮:“难得姑娘想吃些糕点,哎!”
一听是盛婳想要,宁去正愁不知找什么由头送去,心下一喜忙将手中的糕点小心的往前一递:“你都拿去吧。”
杏枝愣了一愣,目光看向宁去,宁去生的也破俊俏,也不知怎的,杏枝的小脸募得便通红一片:“你这是?”
宁去倒是没想太多,怕杏枝不接受,便灵光一闪满嘴的漂亮话,将点心往杏枝怀中一塞道:“二姑娘想吃,便是顶天的大事,我家公子眼下住在府上多受姑娘照顾,正愁不知如何感激,定不会怪罪于我,你快拿去吧。”
手中糕点沉甸甸的,杏枝有些感动,反应过来,欸了一声,忙喜笑颜开连连道谢。
宁去摸了摸脑袋心下暗道,该是我谢谢你才是。
杏枝捧着糕点便回了娉婷阁,盛婳目光此刻正落在游记上,闻声抬眸看了一眼,见桌子上落了好几层的糕点惊诧的一声:“今日怎这样快?柳巷铺子没什么人排队吗?”
杏枝将那些糕点依次摆开,忙将盛婳扶了过来,随手便拿了个芙蓉糕递上:“姑娘还别说,奴婢险些没赶上呢,不过今日运气不错,遇见一人帮忙,这些糕点倒是没费半点功夫。”
盛婳眨了眨,有些奇怪,确是接过了糕点,红唇轻轻抿动,香酥入口,自齿唇化开,唇齿皆是香甜,这才开口问道:“什么人?”
这糕点倒是颇合她的胃口,不算太甜腻,刚刚适口,盛婳又长了一口。
“宁去呀……”话音刚落,便听盛婳痛呼了一声,好似是咬到了舌头。
杏枝忙不迭送上茶,盛婳顾不得舌尖疼痛,伸手推开杏枝递过来的茶,眼睛瞪得圆圆的,又看了眼桌上琳琅满目的糕点问道:“宁去买的?”
杏枝还从未见过自己姑娘如此,虽胆怯却仍旧点了点头。
盛婳长吁了一口气,难怪这糕点甜腻适中,恰对她的口味,到底是一句留神没防住:“送回去。”
杏枝愣了愣看了眼桌上的糕点问道:“全部吗?姑娘。”
盛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瞧见自己食指捏着的,咬了两小口的糕点,身子微微一僵。
盛婳忙手上的糕点又放了回去,觉着这丫头实在痴的很:“你觉着呢?”
她这好不容易松快的身子,此刻又有些脑袋发懵不大清醒,索性摆了摆手又要回屋子,只是临走时还不忘祝福:“记着明日再买一盒赔上,吩咐下去,往后陆二公子的东西咱院子都莫要收。”
话都这样说了,杏枝当能明白了,本想训斥两句,但见杏枝一双眼睛皆是懵懂纯色,只垂首叹了口气。
只觉得脑袋实在昏得很,便回内寝。
珠帘落下,杏枝眨了眨眼眸,也不知自家姑娘怎么了,这么些糕点真实可惜了。却是没敢耽搁,通通又收了起来,也不知是如何想的,也包括盛婳咬了两口的那块。
直到第二日天亮,陆焉生才携霜露倦怠回了白府。
刚进门,便瞧见了桌子上摆的两摞高的点心,看了眼正伺候自己宽衣的宁去:“怎还没送去?”
宁去吞咽了下,头皮微微发麻道:“公子,送去了,这是被二姑娘退回来的。”
陆焉生咬了咬舌间,脸色发苦,虽知是这么个结果,可心头仍旧是止不住的失落。
坐在了礼桌前,盯着那两摞糕点凝神不语。
这气压略低,宁去见陆焉生孤寂身影,也觉实在可怜,便上前想要将那些糕点都撤下,省的瞧着心里发堵。
怎想刚抬手要拿,却被陆焉生挡下:“都打开吧。”
宁去微微一顿,劝了一句:“公子,您不是惯来不喜这些甜腻点心的吗?”
陆焉生没说话,宁去便知道是白劝了,认命的叹了口气,才将那点心盒都打开。
“这些,明日再买些送去。”陆焉生道。
宁去闻声应是,只是在打开最后一盒时,手微微一顿,面露几分喜悦,又定睛瞧了一眼,欢喜的喊了一声。
陆焉生顺着目光看去,便瞧见摆在嘴里头那被咬了一两口的糕点。
唇印微小,一眼便知是盛婳咬的。
陆焉生眼眸微沉,转而看向宁去:“这糕点你是亲自送去的?”
您宁去便能将昨日之事交待了个清清楚楚。
杏枝啊,那难怪了,那丫头年岁小,惯来只是粗心,看那两口咬痕,陆焉生细一琢磨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几乎能想到她错愕不已的表情,不禁低低笑了一声。
见陆焉生笑了,仿若阴了好几日的天放晴了,宁去都不禁松了口气。
“去取个锦盒来。”陆焉生忽然道。
宁去欸了一声,忙应了一声。
陆焉生接过锦盒,便将那糕点小心翼翼放入盒子之中,宁去看了眼那糕点,又看了眼现下这时景,虽天还凉,但这糕点又不是石头………
但见陆焉生的神色,宁去张了张嘴便又闭上了,得了,总归是能放些日子的,公子高兴一日是一日。
正说话间,外头来了人,这时候天色还未亮,来人又特地吩咐莫要惊扰旁人,所以只有方管事令人进了屋子。
西屋的的动静倒是不大,隔了一角的西屋窗户微微罅开,映着熹微烛火便瞥见穿着太监服饰的人进了西屋,隐约闻到一股子桂花清香,楚斟微微皱眉,直觉今早这事是为了盛婳,并未关上窗,只盯着西屋亮姌的烛火看了许久。
西屋里,松那命人小心将一盆半人高的桂花树搬了进去屋里,屋子里即刻便香味四溢。
宁去不禁咋舌,用力揉了揉眼睛,凑上前细细闻了一下,天,竟真的有春日里开的桂花。
松那微微躬身道:“殿下眼下只要来这一株,另外一株劳大人再等些时日。”
陆焉生垂眸道:“有劳公公了,待晚些时候我定向殿下道谢。”
松那闻声神色一滞,看了眼近旁两人,微微往陆焉生跟前凑了凑道:“陆大人,听杂家一句劝,这两日若非殿下传,您还是莫要往跟前凑为妙。”
陆焉生一想便知,为了这株桂花,太子定是在皇后那处吃了鳖的,舔了舔舌尖问了一句:“皇后娘娘让太子答应了何事?”
松那不禁感慨难怪太子殿下器重,当真是一点即通。
抿了抿唇小声道:“还不是为了闵家姑娘的事吗?为了这株桂花,殿下可是损失甚大。”
陆焉生闻声挑了挑眉头道:“劳你回去禀告殿下,闵家女的事,焉生有法子,让殿下放宽心。”
松那闻声不禁大喜,笑了笑道:“有陆大人这句话,殿下能安心不少,那杂家便先回了。”
陆焉生垂眸让宁去送客。
“不必了,有方管事就成,对了,这花娇弱的很,来前娘娘特地嘱咐,让您切记着人照看。”松那嘱咐了两句。
送走了人,陆焉生看着这株桂花,不禁微微出神,宁去指了指那满桌子被退回的糕点叹气道:“有桂花也没辙,二姑娘不愿意收可怎么是好。”
陆焉生垂眸深思片刻,忽抿唇笑了笑:“有法子。”
说罢便走到木樨前伸手摘花瓣,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间。
***
盛婳为了一个糕点夜里头辗转反侧,又一夜没睡好,做在妆奁前梳妆瞧见杏枝端水进来。
看着铜镜里的杏枝还不忘叮嘱问她:“东西都送去了?”
杏枝点了点头:“都送去了,姑娘放心。一个都没少!”
盛婳闻声觉出几分怪异,又未多想,又嘱咐了一句:“你今早便去排队,将昨日用了的糕点补上送去。”
杏枝愣了愣,盛婳立时便猜到了怎么回事,心咯噔一下:“都送去了?”
杏枝回神,这才会领悟昨日会错了意,艰难的点了点头。
盛婳手微微一颤:“我昨日用的那个呢?”
杏枝龇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姑娘吩咐让奴婢全都送回去。奴婢没多想便都送了回去了。”
“啪嗒”一声响,盛婳手中的玉梳便碎了满地。
杏枝闻声忙跪倒在地,将地上的碎渣子边捡边认错道:“是奴婢的错,姑娘消消气。”
恰此刻,珠帘又被打起,点珠见满地的碎渣,吓了一跳,忙进来清扫:“姑娘,程九先生来请脉了。”
盛婳看了眼不知所措的杏枝,低声看了口气道:“你先起来吧。”
才转身看向点珠:“这样早?不是昨日才瞧过吗?”
点珠责怪地看了眼杏枝答道:“是,程九先生说新换的药方子,需得仔细些。”
盛婳闻声不疑有他,让杏枝将地清扫干净,才将人请进来。
程九一进屋便觉屋内气氛不对,挑了挑眉头,没言语,只是将手中拎着的匣子藏在了身后。
恰被盛婳瞧见,盛婳不禁多看了两眼。
程九今日好似很困倦。把脉时频频打呵欠。
盛婳收回手来关怀问道:“先生昨夜没睡好?”
程九又捂嘴打了呵欠,撇了撇嘴抱怨道:“大清早便被闹醒,哪里能睡到好。”
盛婳好奇,正好在问,便见程九“啪”的一声将放下藏着的匣子放到了桌子上。
盛婳不明所以:“先生这是?”
程九来前便想好了说辞,再者胡言乱语他惯来张口就来,便答:“嗯,我寻思着你近来胃口不佳,便亲自做了些饼子来,你尝尝。”
说着便打开了抽匣,一道摆盘算不上精美的酥饼便印入眼帘。
杏枝看了一眼,头皮有些麻,又是酥饼……
程九见盛婳神色有一瞬的古怪,觉得因当有些内情,难得多了几分兴趣,将那酥饼往前递了递到:“姑娘莫嫌弃,也是程九一番心意。你别瞧着貌不惊人,却是很难得的东西。”
难得?酥饼而已,能有多难得?杏枝在一旁腹诽。
盛婳本想拒绝的话又卡在喉咙间,见盛情难却,盛婳便捻起一块,轻尝了一口。
香甜自唇间散开,盛婳神色一滞,眼睫也微微颤动。
程九咧着嘴笑道:“吃出来是不是?”
盛婳垂眸:“是木樨花。”
杏枝闻声因为有些惊怪,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桂花?
却见程九点了头笑了笑:“欸!对咯!如何,程九没有妄言是不是,早便说这东西难得,你不知道,我见时也是吓了一跳,那家伙真有………”
盛婳闻声抬眸看他。
程九心有些虚,好似是察觉到自己说多了,程九忙咳嗽了一声指了指那糕点道:“这糕点你能多吃些,我是费了些心思的,加了些中和的药性,不会积食,你且放心。”
说罢便不带盛婳反应,闪身便告辞溜了。
还险些与外头进来的点珠撞到了一起,点珠稳了稳身型见程九逃也似的的身影,还奇怪道:“程九先生这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哪?”
进了屋便问杏枝:“先生来做甚?”
杏枝指了指桌上的糕点道:“好似是特地来送桂花酥的。”
桂花酥?点珠便想起放才方管事说的事。
“真是巧,今早才听讲,太子身边的近侍大清早的往陆公子房里送了株桂花。”话出口便隐约猜到这桂花酥的来由,不禁咬了咬唇。
果见盛婳面色微微发沉,正要开口劝话,盛婳抬眸搁下手中酥饼道:“你们出去吧,我想先静静。”
杏枝与点珠对视一眼,没敢言语,忙退了出去。
盛婳看着眼前的桂花酥出神,眼角微微湿润,不禁轻声骂了一句:“坏人!”
*(前世)*
盛婳一大早便听讲陆焉生被抬了回来,皮开肉绽浑身都是伤,她闻声一急叫茶盏烫到了手,却顾不上忙问道:“怎么回事!可是又跟齐诵打架了?”
阿肆摇了摇头道:“不知,是叫陆大人打的。”
盛婳闻声呼吸一滞:“怎么会,他这回又不是偷跑出去的。”
上回翻墙叫陆远发现打了一顿也就罢了,这回光明正大出去,怎还会被打。
阿肆道:“陆大人不知道,以为陆二公子不服管教,又偷跑出去,在大街上便将他拉回了陆家,听讲动了家法,小的看了一眼,浑身都是伤。”
盛婳闻声忙起身:“他就不会说吗!”
阿肆道:“说了,可陆大人不信,恰又碰到了齐诵公子,也不知他跟着说了什么,陆大人火气便按不住了,街上便动了手。”
盛婳气上心头,又是齐诵!她也管不得其他,忙奔往西侧屋子。
正是陆焉生的屋所。
门方一打开,便见陆焉生小脸煞白的趴在床榻上,脸上倒是没甚伤痕,就是后背都已青黑一片,依稀还有荆条血痕,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来了。
一见盛婳来,陆焉生忙要躲,只是动了动身上就疼的很,也管不的其他,先去一旁的薄被便盖上。
“你怎来了!”声音里带了几分气恼。
盛婳本想进去的脚便顿了顿,想起刚才所见,脸色不禁也微微发红:“我听说你伤了,想来看看。”
陆焉生只觉得脸发烫,虽在被子里捂得很却也不肯露出头来,声声抱怨道:“你又不是刘本,你来看便能好了?”
这话里的埋怨,盛婳不是听不出来,约莫又是怪她,她微微垂眸道:“那我先走了,你好生养伤。”
陆焉生好似听出了盛婳话里的落寞,薄被下的人微微一滞,咬了咬唇道:“你进来!”
盛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顿在门口没动。
见未听见动静,薄被便露出小缝来,又催促了一声:“让你进来。”
盛婳走上近前,宁去撇了撇嘴才出去。在他眼里头,公子会这样,全是因这位。
“我来了。”盛婳轻柔道。
那鼓起的被子又露出了条缝隙,见人确实在眼前,伸出伤的尤为重的手臂不知在侧边寻摸什么,盛婳见他时不时轻嘶一声,不忍心道:“你要找什么?我帮你。”
怎想还未动,便听陆焉生一声呵斥:“你站着,别动!”
说话间动作加快,从衣堆里够到一鼓鼓囊囊的包裹,下一刻连着那东西又缩回了被子里,接下来便是悉悉索索的声响,隐约还听到陆焉生叹了口气说了声:“坏了。”
盛婳不知他在折腾什么,倒也耐心的什么都没问。
“伸手!”陆焉生忽然道。
盛婳眨了眨眼眸,似哄小孩,听话的伸出一双洁白柔荑来。
下一刻,便见陆焉生又伸出手臂来将一包油皮纸包裹好的东西放在了盛婳掌心:“给你的。”
盛婳好奇,打开了那油皮纸,只见两三块塌了的桂花酥袒露在眼前。
盛婳心头一颤,嗓音也微微发哑问他:“你买的我的?”
陆焉生闻声气鼓鼓道:“大街上瞧见的,说是今年最后出的最后一屉桂花酥了,本想买了自己尝尝的,都坏成这行,我是不吃的,我瞧着浪费,全赏给你吧。”
盛婳眼前有几分模糊,将那桂花酥捧在了怀里,她知道,他不喜甜食。
盛婳本想说话,却被陆焉生堵住了:“你出去吧!”
“我陪着你不成吗?”盛婳鼻音微微想了想道。
陆焉生这回露出头来,也不知是不是被被子捂的,一脸通红,即便如此还强装凶神恶煞:“出去!这是我的屋子,我还不能请你出去了吗?”
在这上头,陆焉生尤为在乎,盛婳知晓他被束缚自由太久,才会在细枝末节的权利上总要分说个所以然来,便没再惹他生气,捧着桂花酥饼道:“那我先出去,你别气。”
陆焉生就这样恶狠狠的瞧着她,盯着她出了门,才微微松了口气,而后才脱力似的将薄被甩开,只见他伤口遍布全身,几乎无一块好肉,皆是鞭打的痕迹。
嘟囔了一句:“真是麻烦,瞧见又该哭了。”
盛婳捧着桂花酥,便瞧见宁去一脸不悦的盯着自己。
这主仆两的态度惯来一致,盛婳倒并未觉出什么来,看着他道:“你进去伺候用药吧。”
说罢便转身要离去,只是还未走远,便听宁去愤愤道:“这酥饼姑娘好好尝尝,不然我家公子可不是白挨了这顿打吗?”
盛婳闻声一滞,见宁去要走,喊住了他:“站住!”
她手捧着酥饼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这才隐约知道,正是与齐诵抢这最后一盒酥饼起了争执,齐诵暗地里让人放信给陆远,说陆焉生又偷跑出来惹是生非,陆远匆匆赶来,见了陆焉生二话不说便是一顿打骂。
便是被打骂至此,他都记着护着怀中酥饼。
盛婳闻声眼眶里的眼泪到底是没忍住,低落到那桂花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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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婳回过神来,看这那碟子酥饼,方才那香甜味道竟在嘴边泛起苦来,眼底皆是挣扎与痛苦,她更是不理解,明明当时对她那样好,为何最后一年里突然好似变了个人………
她气恼的拍了拍桌子,指尖掐了掐。这人真是坏极了,什么事都随的他随心所欲,想如何便如何?可她便不!
她好似赌气一般喊了一声:“点珠!”
点珠闻声忙进了屋,见盛婳眼眶红红的,心下一惊,这怎么了这是?
“将这个扔出去!”盛婳指了指桌上的桂花酥道。
点珠闻声却还没动,似有些为难。
盛婳凝眉不明所以:“怎么了?”
点珠这才道:“程九先生嘱咐了,这比药还好,让您莫觉得不适口不肯吃,让奴婢定要看着您用完。”
盛婳:“………”
这哪里是程九说的,分明是他!
见盛婳好似很气恼,点珠忙岔开话题道:“姑娘!老大人怕你在屋子里闷的很,特地请了戏班子来府里唱戏,您要不要请沈三姑娘来陪您?”
盛婳看了眼那糕点,好似什么都没听见,觉得烦得很,咬了咬唇道:“那你将这糕点那远些!”
点珠闻声应是,只要不扔了,总有法子哄着姑娘吃下。
盛婳这才回神道:“你刚才说什么?”
点珠好笑的又重复了一遍,盛家才点了点头:“那请吧,沈大哥因当有我在府邸,他喜欢看戏,也请他一块来。”
点珠闻声连连应是。
夜里头,陆焉生刚回府坐下,近来公务繁忙的很,还在疲倦困乏,他不是户部的人,也不是太子少詹府里的人,眼下仍属军中,却被太子赶鸭子上架处理这些事,他扶了扶额头,有些日子没去军营了。
门“吱呀”一声响,是宁去。
陆焉生看向他便问:“东西可退回了?”
宁去笑了笑道:“有程九先生金口玉言,东东西是退不回来的。”
陆焉生不禁抿唇,果然还是程九好用。
宁去上前点了盏灯火道:“公子,明日府上要唱戏班子呢。”
陆焉生闻声一顿开口问道:“她去吗!”
“自是去的!”
陆焉生眸光忽亮了亮,嘴角的笑意连黑夜都笼不住。
作者有话说:
大声道声歉,来迟了
第60章 戏台
“陆二公子, 你猜猜为什么她会选你?”
“陆二公子,你只不过是个替代………”
“陆二公子,他快要回来了呢。”
………
“滚!滚!”下一刻人便从床榻上惊醒, 眼底皆是斑驳残影,剧烈喘息,一呼一吸间脖颈上皆是青筋, 映着熹微烛火, 男人的脸更显出几分苍白来。
天还没亮,宁去还守在门口, 正想着自家公子怎还没醒,乎听到里头陆焉生的叫喊声, 忙推门进去, 便见自家公子满头是汗, 单手扶额,好似陷入惊慌之中。
宁去忙点燃灯烛凑上近前:“公子, 您梦魇了?”
陆焉生好似这才回神, 看了眼天色许久才问道:“什么时辰了?”
“还差两刻钟便卯时了, 您睡下才一个时辰, 公子可要再睡睡?”
陆焉生摇了摇头先被而起,今日要早些回府, 他此刻便需得早些去, 不然太子定不肯放他离去。
宁去见状利索的递上衣物,从门前端来备好的热水进来。
宁去边递上巾帕边道:“小的打听清楚了,戏班子安排在前院, 二姑娘还请了不少人, 午下便开始。”
陆焉生闻声点了点头, 还不忘嘱咐道:“我写给你的吃食都多备些, 让程九多费些心思。”
宁去连连应是,不禁心下感慨,公子对二姑娘当真是事事上心,见陆焉生疲惫的眼眸,张嘴不禁劝了劝道:“公子,寻个时间好好寐寐,总要注意些身子。”
陆焉生却好似没听见,手深入冰凉的水里。
宁去低声叹了口气,乎想起一事来开口道:“公子,盛三姑娘的事,二姑娘好似松口了。”
陆焉生闻声微滞,眼神乎有些可怕,只是叫这还未亮起的天色掩埋了几分,只听他道:“怎么说?”
“说是让三姑娘莫在折腾了,等着她的信儿,公子,二姑娘会不会心软真的想帮呀,不若咱将三姑娘前日去西墓的事说与她听,她许就知道三姑娘是什么人了。”
陆焉生皱眉否道:“你莫多嘴,让她知道该自责了。”
宁去闻声撇了撇嘴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二姑娘帮了她,便是咱瞒着不说,可三姑娘未必不会得意忘形伤害姑娘,知道后许会更悔。”便说还边嘟囔道:“盛大人也真是,也不知找人守着,竟叫那人钻了空子。”
陆焉生微微皱眉,乎冷笑一声道:“她不是想往高处爬吗?那我成全她。”
宁去闻声不明所以,但觉得此刻陆焉生神色很是可怕,不禁打了个冷颤。
巾帕拍打进水中,溅的水花四起,水波里荡漾隐约倒映出男人阴狠的眸子。
春日的卯时天还未亮,陆焉生又踏着晕黑的天色朝东宫的方向而去。
听说有戏班子,沈织织自收了帖子,午上便兴冲冲的到了,一头便扎进了盛婳的暖阁里,连午膳都是在白府里用的。
沈知廊自也来了,不早不迟,恰是在锣鼓声响时落座。
“今日唱的是什么?”沈知廊依旧一把摇扇晃荡漫不经心看向戏台子问道。
沈织织手抓了把香瓜子,嘴里刚塞了果干,说话都嘟嘟囔囔:“好似是近来坊间兴盛的新戏本子呢。”
盛婳见状也捂着嘴笑,让杏枝去取名项来:“你去问班主拿来,下一幕让沈大哥挑他喜欢看的。”
杏枝点了点头应是,恰此刻点珠莲步缓缓而来。
沈织织向后看了一眼,见她身后空荡无人。便对着盛婳道:“我便说了,他肯定不来,白费功夫了不是。”
说话间点珠便走到了盛婳身侧道:“奴婢请过了,说是正在写老大人要抽查的文章,待写好了,必会来陪姑娘。”
盛婳闻声思忖了下道:“你去回话,让他莫急,这戏在府上唱好些日子,有的是时间瞧,还是学业要紧些。”
点珠点了点头应是。
沈织织与沈知廊对视一眼,显然已早习惯盛婳的体贴。
今日这戏是沈织织选的,她本想选时下最风靡的画本子,怎想班主特地递来了这新剧目来。
沈织织本想拒绝,可班主说是才兴起的,瞧的人不多,却也能看个稀奇,又拍着胸脯说这戏必会火,沈织织不免心动,便点了头,本以为是什么欢喜的剧,却不想自开头起便情感纠葛的戏。
故事所讲便说男女情爱,女人爱他时,男人不自知,凭着少年意气伤害女人许多事情,男人爱女人时,女人早已放手,失了音信,男人却已疯魔,为一执念泣血,为曾伤她之人报复……这戏实在狗血,看的一旁沈知廊如梗在喉,满头黑线。
不过沈织织却是瞧着津津有味,还抹了把泪道:“我怎觉着那男人可气也可怜,哎!”
盛婳眸光定了定,闻声冷然接了一句:“有何可怜?”
沈织织道:“就是可怜,不是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若是找不到那人。他便要负着歉疚孤苦过一生了呢。”
盛婳闻声只抿唇骂了一句:“疯子罢了。”
难得见盛婳如此冷淡,沈知廊乎觉得比这戏还好看,微微笑了笑道:“婳婳怎这样讲?”
沈知廊说话间余光撇见了从廊下朝这边走进来的一道身影。
盛婳敛眸道:“自始至终全是他如何想,他不喜便厌弃,喜欢便强求,从未想过那个女子如何想,凭甚什么都围绕着他转?不是疯子是甚?”
她话音落下,便见门边的身影微微一滞。
沈织织闻声眨了眨眼睛,对方才男人的可怜乎的便淡了许多,甚至附和点了点头:“婳婳说的不错,那确实是那男人活该!”
沈知廊见沈织织似墙头草一般附和,不禁无奈笑着摇了摇头道:“人都自私,也都有执念,易地而处,女子喜欢时便依恋,不喜欢时便不告而别,男子本也是淡然无执念之人,这相思既结在了一起,哪里分得清对错?”
沈织织抵着下巴细细思索了一下,又附和着点了点头道:“好像是这个么道理,人家本无情无爱的人,被搅的天翻地覆,也没给人个反应的机会,哎……”
盛婳愣了一瞬,看着台上仍在继续的戏班子许久无话,片刻才道:“那女子就活该受那冷落屈辱?不喜欢了,看淡了,离开了也能成了错事?这事我看不明白……”
沈知廊见她好似很在意这事,便开解道:“这没有对错,若非要论对错,只能说自一开始就不对,月老拉错了红线,女人挑错了招惹的人,偏那主角就是这样偏执的性子,一招惹便甩也甩不掉,两人便定是要拉扯……”沈知廊见盛婳神色越发凝重索性甩锅道:“这哪里是月老拉错了红线,分明是这这戏写的不好,不看也罢,莫要坏了心情。”
盛婳乎抿唇抬眸道:“那便是孽缘了。”
沈知廊张了张嘴,倒也没想到,一台凭空捏造的戏竟也能惹得她感触颇多。早知便依着她方才的意思说了,叹了口气,想起刚才瞧见的人,救星似的又看过去,怎想却空荡一片并无人影。
沈知廊皱了皱眉头有些诧异,莫不是刚才眼花瞧错了?
真是怪事。
“我有些累,先回屋睡歇会,待会再来看。”盛婳青烟似的柳眉微微隆起,一眼瞧便觉得她好似很不舒服。
沈织织忙关怀道:“可要紧?那我陪着你去!”
盛婳莞尔笑了笑摇头道:“这戏你这样喜欢,可别走了,我就去后头歇歇喝喝茶,一会便回来。”
沈织织闻声也没再强求,见她神色倒也还好,也不算是强撑的意思,便摆了摆手让她慢些。
盛婳起身微微躬身,才缓缓离去。
“都怨你!婳婳身子不好,你放才也不知让着些她!”沈织织白了眼沈知廊抱怨道。
沈知廊无奈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讲,只是看着盛婳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怎觉得方才盛小二的神色不大对,好似很切实经历过一般,可回神想想一觉可笑,拿扇子骨敲了敲头,真是疯了,竟是什么都敢想。
盛婳刚进后院,乎见身后来了一小厮,将杏枝拦下道:“杏枝姐姐,方管事寻你去一趟!”
杏枝闻声有些踌躇,点珠现在也不在姑娘身边陪着,她再走,姑娘便无人伺候了。
盛婳见状指了指前头不远处的小楼道:“你去吧,我在那屋子里歇,点珠约莫一会便来了。”
杏枝想了想也是,这是在自家白府,又是把手森严的后院,自是不会出什么事,便点了点头应了声好,转身离去。
她却忘了今日戏班进府,闲杂人等颇多。
也她并未注意到跟在盛婳身后一道矮小精壮的身型。
盛婳脚步轻轻地朝着那小楼走去,人刚过垂花门,乎手腕被人一把拉住,盛婳不禁睁大了眸子,心下猛然一顿,正好叫喊,便被人一把捂住,只听一道低沉又熟悉的声音自耳边散开:“是我!别怕!”
陆焉生炽热气息吹拂在盛婳质弱白皙脖颈之上,一下又一下,盛婳觉得难受忙躲开,却不想更是拉近两人距离,人竟不知何时躲进了他怀里。
“陆焉生!你到底要做甚!”盛婳挣脱不开他的手,只得吱唔问道。
陆焉生垂眸哄道:“有人,你乖些,莫闹!”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少,明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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