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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1、必做


    陈江野从山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辛月刚好在晒衣服,看到上了二楼的他。


    他也看到了她,于是停下脚步。


    辛月不知道他这几个小时都干嘛去了, 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你干嘛去了?】


    陈江野看到她把手机拿出来后也低头拿出手机, 很快回她∶


    【去山上转了一圈】


    辛月本来还想问他想不想去山上散散步的,遂回∶


    【怎么不叫我?】


    L:【你要想去,我可以再走一趟】


    M:【算了。】


    陈江野看着屏幕上的对话框, 似乎若有所思, 几秒后,他敲了一行字发过去∶


    【我走之后你去过山上吗?】


    M:【去过。】


    L:【去割猪草?】


    M:【不是。】


    L:【那你去干嘛?】


    M:【你也不割猪草,那你去干嘛?】


    陈江野看着屏幕上的字笑了下,把手机揣回去,然后进屋做作业。


    王婶家没空调没暖气,静坐着做作业冻手又冻脚,陈江野算很抗冻的了,然而做两个半小时作业后手脚还是都冻僵了。


    他把笔一丢, 准备起来做运动热下身, 手机刚好在这时候发出一声震动。


    拿过手机, 他才发现已经六点了,通知栏上是辛月给他发的微信∶


    【你冷不冷?】


    陈江野微挑眉, 回∶


    【冷】


    M∶【过来我家烤火,我家烧了火, 等会儿也吃饭了。】


    L∶【来了】


    两分钟后, 陈江野来到辛月家门口, 辛月已经打开门在门后等他。陈江野插着兜走进去, 辛月把门关上, 跟他一起进厨房。


    厨房的角落烧着一堆火, 火堆上方挂着几十串腊肉和香肠。


    昨天陈江野还没注意这个地方,坐下后问∶“你们腊肉就是这么熏的?”


    “嗯。”


    耳边隐隐传来电视机的声音,陈江野又问∶“你爸在看电视?”


    辛月又“嗯”一声,说∶“今天他用电磁炉炖的鸡肉,不用烧锅,等饭好了就能吃。”


    说着,辛月把一旁的笔记本拿出来,打开台灯照低头看,厨房光线太暗,不拿台灯根本看不清字。


    陈江野把手伸出来烤火,瞳孔划到眼尾看着她,见她拿一只手捂着半边笔记本,问∶“你还把要背的东西在本子上腾了一遍?”


    辛月∶“不是腾,是我默写的。”


    “你都能默写出来,还背它干嘛?”


    辛月抬眸白他一眼∶“我可不像你,过目就不忘。”


    听着她有点咬牙切齿的语气,陈江野笑了下,把她手里的本子夺过来∶“我抽你。”


    辛月像是把所有知识点都记在了这一本笔记本里,现在翻开的地方,左边是元素周期表,右边是英语单词。


    “抽下你元素周期表。”


    “ⅦA族元素里毒性最小、比重最大的元素是什么?”


    辛月被问蒙了,这是什么偏得不能再偏的知识点?


    她想了好久才试探的回答∶“砹?”


    陈江野微点头,又问∶“IIIA族最重的元素。”


    又是一个知识盲点,辛月只能靠周期规律去推∶“鉨?”


    陈江野继续下一个问题∶“哪个元素是化学性质非常活泼的金属,但熔点高达1668℃。”


    辛月总算是有个能确定的∶“钛。”


    “能够在室温下形成六方晶体,但在加热到300 °C之后便转变为面心立方结构的锕系元素。”


    辛月∶……


    “这谁知道?”


    “锿。”


    他知道。


    过目不忘不是说说而已。


    “已知元素中金属活动性最强的是什么?”他又接着问。


    “锂。”


    这个简单。


    陈江野抬眸,视线从笔记本上挪到她的眼睛,语气漫不经心地说∶“再考考你记忆力,刚刚我抽了哪几个元素?”


    “砹鉨钛锿锂!”


    辛月用一秒的时间就说了出来,但说完,却愣了好几秒。


    这五个字的读音传回耳朵里,就像是在说∶


    “爱你,太爱你。”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辛月整张脸无法控制的发烫。


    这个人……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动着最撩人的心思,毫不费力就给你最致命的一击,再让你溺死在他漆黑的眼里。


    屋里烧着的火在这一刻像是将空气都燃烧殆尽,有种缺氧的心悸。


    如果不是辛隆在这时候来到了厨房,辛月感觉自己真的快要窒息。


    “你们在干嘛?”辛隆看他们两个不太对劲。


    陈江野把视线挪开,举起手的本子∶“我在抽她知识点。”


    辛隆目光狐疑地在他们两人之间扫了扫,最后一撇嘴∶“吃饭,饭都好了,我在看电视都听到电饭煲在响了,你俩在这儿都没听到。”


    陈江野把本子还给辛月。


    辛月低头接过本子,把台灯按熄,站起来朝放电饭煲的地方走。


    辛隆把盛了饭的碗递给她,余光瞥见她的脸红得不正常,但他也没多想,以为是火给烘成这样的,就叨了句∶“让你离火远一点,你每次都不听,你看你脸都烤成啥样了?”


    他这么一说,辛月脸上的温度一瞬间又升至最烫,赶忙接过碗去桌上夹了菜端着跑去火堆旁吃,拿火光做掩护。


    辛隆嘴里啧一声∶“有那么冷?”


    辛月背对着他回∶“有。”


    “这才几月份?再过一个月不得冷死你。”


    辛月没说话。


    “算了。”


    辛隆把饭递给陈江野,“我们也去那边吃。”


    三个人都围着火堆吃饭,火光映在他们身上,整个角落都暖烘烘的,这样的氛围是冰冷钢筋水泥浇筑的大都市绝不可能有的场景。


    吃完饭,辛隆又去看电视了,大概是也想到天太冷,他这回没赶客,留辛月和陈江野在屋里继续烤火。


    辛月洗完碗过来后依旧打开台灯继续背书。


    陈江野什么也没干,就看着她,然后问∶“你每次回来也一直这么用功?”


    “没有,这不是要期中考了,还是要复习复习。”


    之前他没回来的时候,除了做作业,下午她基本都在山上和槐树上呆着想他。


    现在他就在她面前。


    本来她想和他一起去山上再转转的,谁知道他竟然一个人去了。


    说到期中考,辛月抬头看向陈江野∶“期中考你觉得你能考多少名?”


    陈江野∶“前二十吧。”


    辛月微挑眉∶“陈大少爷不是什么都数一数二?”


    陈江野嗤了声,他是过目不忘,但一些比较难的知识点需要时间去消化,记得和理解是两码事。


    “你给我等期末看看。”


    他仰起优越的下颌,“小心坐不稳第一。”


    辛月眉尾又上挑一分∶“这么狂?”


    “不狂你叫我逼王?”


    “噗呲——”


    辛月没忍住笑出了声,笑得露了牙,眼睛也弯成新月的形状。


    看着她此刻脸上无比明媚的笑容,陈江野表情微怔。


    现在的她常常会笑,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大笑,而不管是大笑还是轻笑,都是扑面而来的漂亮。


    辛月是在看到他表情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笑成了这样,一时间也有些怔愣。


    她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五年?六年?


    还是更久……


    她已经记不得。


    她只记得,自从陈江野来到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再在两个月后回到她身边,曾经那些她遗失的笑容也开始一点一点,回来了。


    她看着他,在心里对他说∶


    陈江野,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里啊。


    而后,她垂眸,并未收起脸上的笑意。


    “我背书了,你玩儿手机吧。”


    陈江野“嗯”了声,却并没有把手机拿出来,只是静静的坐在她身旁烤火,火光在他漆黑的瞳孔中跳跃,像黑夜里漫天的山火,在寂静中烧得剧烈。


    到九点,他起身。


    “我回去了。”


    “等等。”


    辛月也站起来,“你等我会儿。”


    她放下笔记本和台灯,小跑着进屋,过了两三分钟才出来,出来时手里拿着个粉色的热水袋。


    “接着。”


    她把热水袋扔给他。


    陈江野接住。


    “冷了就把里面的水再换成热水,小心别烫到了。”


    陈江野看了眼手里的热水袋∶“你给我了,你用什么?”


    “我还有一个。”


    “行。”


    陈江野拿着热水袋回王婶家,继续做作业。


    冬日的深夜是一天里最冷的,但陈江野一点都不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小的热水袋就足以温暖他全身。


    写到十二点多,他洗漱上床睡觉,把已经有些凉了的热水袋抱在怀里,他没有换水,因为在被窝里他并不需要再用热水袋取暖。


    热水袋上似乎留有她身上的体香,若隐若现的、淡淡的味道,无法形容,是任何香水都制不出的气味,淡却致命,且越是淡越会让你像已病入膏肓的瘾.君子般疯狂地想要去抓住那一丝气味。


    于是,在梦里,他深深埋入她雪白的颈,像吮吸血液的吸血鬼,贪婪而不知餍足地嗅着那令他魂牵梦绕的味道。


    *


    回到学校,没多久就是半期考。


    试卷都是校内老师改,很快成绩和排名就粘贴了出来。


    陈江野还是谦虚了,说是前二十,最后进了前十,而且是第六名。


    看到排名的时候,辛月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心里依旧大受震惊。


    现在她真的觉得到期末她的第一可能会不保,不对,不是可能,是一定。


    陈江野是跟辛月一起出去看的排名,像是意料之中,他没什么表情。


    辛月回头时看到的就是他这样风轻云淡的模样。


    她轻叹。


    人与人之间就是有这样的差距,有人生而庸碌,挣扎半生依旧满身泥泞,有人却生来就不凡,是天之骄子。


    陈江野无疑担得起“天之骄子”这四个字,但辛月还是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就把他试卷拿着看了遍。


    她以为陈江野语文会丢分比较多,结果没想到他语文分数跟她就差几分,作文分甚至比她还高一分。


    陈江野也不介意她看他作文,她就看了,他完全就是按照标准满分作文模板来写的,用了很多精准扣题的名言名句和典故来论证中心论点,看得人很嫉妒,这么多名句和典故可能就是他无聊时随意扫两眼记下来的。


    阅读理解他分也蛮高,但这一点都不奇怪,很多时候她一个眼神他都知道她在想什么,更别说文字理解。


    他丢分主要是在数学物理一些难题上,估计是刷的题还不够多,等他再刷两个月的题,拿第一真的轻而易举。


    到期末,果真如此。


    他总分高了辛月两分。


    辛月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在看到他仿佛写着“我有资格狂吗”的那张脸,她还是不爽且嫉妒。


    拿通知书这天,除了成绩单,何晴让人发下来的还有一张空白清单。


    何晴在讲台上说∶“大家都拿到一张空白的清单了是吧?”


    “拿到了。”大家一起回答,还有人拿起来晃了晃。


    “好。”


    何晴开始说这张清单的用途,“现在大家想一想,把寒假必须要做的事情写上去,其实不一定是寒假,也可以是你们长远的计划,你们把它写到这个必做清单上,贴在房间里,或者保存好,完成一个就打一个勾……”


    后面的话陈江野没有再听进去,他在心底意有所指地念着“必做清单”这四个字。


    必做……


    尤其是这两个字。


    忽然,他笑了下,然后提笔在空白的清单上写了两个字∶


    辛月


    72、烟花


    作为高三人, 是别想有完整寒假的,丹湖中学高三年级大年三十前一天才放学。


    在学校的时候,辛月问过陈江野要不要回上海, 陈江野说不回, 她之后就没再问,私事在学校不好说,所以在放学路上才又问他∶


    “你真的不回去?”


    “不回。”


    陈江野开着车, 眼神平静地望着前方, 语气没有一点起伏。


    辛月看着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问∶“回去能跟我说说吗?你到底为什么跟你家里人有那么大矛盾?”


    辛月对他家里的情况并不了解,之前他只说过他弟弟虐杀了他猫的事,并没有说过他为是什么会和他爸也仿佛有深仇大恨的样子,明明抛弃他离开的是他妈妈,不是他爸。


    她只能猜或许也跟他弟弟有关。


    从前他和她没什么关系,所以哪怕在坦白局上她也没有问过这些他自己的私事,可现在不一样, 她确信他们有未来。


    所以, 她想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在十七八岁这个本该朝气蓬勃的年纪就像早已厌透了这世界,眼底满是无尽的冷冽与倦意。


    虽然现在他漆黑的眼底开始了光亮, 身上的冷意少了些,脸上笑容也多了,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但她希望他更好, 希望她能像他治愈她那样, 也治愈他。


    可要对症才能用药, 她得知道他的病症。


    “你不用那样看着我, 老子没你想象的那么惨。”


    见他嘴硬,辛月睇了他一眼∶“那你之前一直一副……”


    辛月一时间还想不出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他之前的状态,想了会儿才找到个勉强算恰当的词∶“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你他妈才半死不活。”


    “半死不活又不是说你有病,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辛月轻哼了声,“说什么都没劲的不是你?”


    “没劲就是没劲,跟我过得怎么样有屁关系。”


    陈江野还就跟她杠上了。


    辛月也不甘下风∶“哪个正常人年纪轻轻就觉得什么都没劲?”


    “谁刚说的没说我有病,这会儿又他妈说我不正常了?”


    跟他吵架真的很难赢,辛月一时语塞。


    正当她想着要怎么回怼他的时候,陈江野突然一脚急刹。


    “下车。”


    辛月一愣。


    这人什么意思?


    小吵一架不至于就要把她丢路上不载她回去了吧?


    “你干嘛?”她问他。


    陈江野冷眼甩过来∶“大过年的你不放炮?”


    辛月又是一愣,这时才发现外面是一个卖烟花爆竹的小摊。


    “还不下?”


    辛月面上露出一丝误解他的理亏,默默解开安全带下车。


    陈江野轻嗤了声,也解开安全带开门下去,来到小摊前。


    这种小地方过年一直是可以放烟花的,大年三十晚上烟花爆竹的声音会响彻整夜,整个天空都铺满烟花。


    那是一年里,辛月最期待的一天。


    她很喜欢烟花,所以即便穷,每年她也还是会花一百来块钱买烟花。


    很多人说她长了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只有极少人知道,她最爱的就是这人间的烟火。


    只有在这一天,她才会喜欢这世界的喧嚣与热闹,心也跟着沸腾。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可以清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还对美好向往着,没有被生活打倒,没有因苦难变得麻木,心也还没有冷却的感觉。


    他们这里并没有守岁的风俗,但她每一年都会在院子里站一整夜,哪怕风再大,天再冷。


    对于烟花,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只是看到小摊上摆着的烟花,都会不自觉露出笑容。


    “喜欢?”


    陈江野看到了她唇畔的笑意,所以问她。


    “嗯。”


    辛月点头回答他,眼睛没有离开摊子上的烟花,认真的挑选着。


    陈江野敛眸看了她会儿,然后转头指着地上那堆烟花对老板说∶“这些我都要了,麻烦帮我搬车上。”


    辛月猛地抬头看向他,眼睛因惊讶而瞪大。


    “看我干嘛?我买个炮你也要管?”


    “你买这么多干嘛?”


    陈江野∶“我喜欢。”


    辛月气得咬牙∶“你钱多烧得慌是吧?”


    “说对了。”


    陈江野挑眉,“就是钱多,就爱烧钱玩。”


    辛月快被他气死了,但她又没立场生气,花的又不是她的钱,而且人家也的确钱多得能烧着玩儿。


    她深呼吸一口,很快平复下心情。


    “你高兴就行。”


    陈江野唇角一勾,说∶“你得习惯。”


    辛月愣了愣,双眼不受控制地慌乱眨起来,只好匆匆撇到一边。


    陈江野看着她,唇边笑意更明显。


    老板急着做生意,等他俩没聊了就赶紧抱着烟花到车子后面,对陈江野喊道∶“帅哥,开下后备箱。”


    陈江野这才把视线从辛月身上挪开,转身掏出车钥匙把后备箱打开。


    老板搬烟花的时候,陈江野又看了看摊子上其他一盒一盒的小炮,感觉蛮有意思的就又每样来了两盒,烟花直接把后备箱和后座都塞满了。


    现在天黑得越来越早,他们回去的时候,路才走到一半天就完全暗了下来,不少人家已经开始放烟花,一路都能听到烟花升空再绽开的声音。


    从天黑下来,辛月就一直望着窗外。


    外面的烟花也并没有很多,稀稀疏疏的,可她眼底却已满是星光,比草原上的星空还漂亮。


    陈江野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她的眼神,唇角泄出抹笑,踩下油门加快了速度。


    黄崖村基本不会有汽车经过,一听到汽车的声音辛隆就知道是他们回来了,打开院子的门出来。


    “哦哟,你们买那么多花炮啊。”


    在蒲县这边都叫烟花是花炮。


    王婶也看到了,对从车上下来的两个人说∶“你们这明天不得放一晚上才放得玩啊,你们要放一晚上的话去村外面放哈,不然你这让人咋睡。”


    虽然现在陈江野是王婶金主,但王婶对他也还是没太客气。


    陈江野瞄王婶一眼,说∶“今晚上就放一半。”


    “今晚上就放?”辛月问。


    陈江野∶“你不想放?”


    “呃……想。”


    “那就放。”


    “先吃饭。”


    辛隆才不管他们什么时候放,他饿得不行了。


    等吃完饭,陈江野就把烟花搬了些出来,放在辛月家院子里。


    “有胆子放吗?”陈江野侧头问辛月。


    “我每年都会自己放。”


    “那你来。”


    陈江野把打火机丢给她。


    辛月接住打火机,朝烟花走去,熟稔地拆开包装把火线拨出来,然后按下打火机。


    山上风大,辛月按了好几下打火机都没出火,她拿手挡着也无济于事,手太小了,根本挡不住。


    直到,一只肤色冷白的大手从侧方拢过来,拢住她的手,也挡住风。


    火光骤然亮起,照亮两个人的掌心。


    辛月微微一愣,抬头。


    身侧的人垂着眸,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片阴影,低沉嗓音从他微启的薄唇中逸出∶


    “看我干嘛?点火。”


    辛月不自觉眨了下眼,有些怔怔地低下头,目光第一时间却没有看向烟花的火线,看的是他的手。


    他的手很大,指骨修长却有力量感,跟她的手放在一起,有种漫画里体型差的感觉。


    她没有看很久,收回视线拿打火机点燃火线。


    被点燃的火线传来噼里啪啦的轻微细响,辛月和陈江野同时收回手,再一起缓缓往后退,两个人都从容,并不怕烟火的燃烧。


    一步,两步,三步。


    “咻——”


    院子里响起烟花升空的声音。


    院子里的三个人随之抬头,看着烟花在空中绽放。


    隔壁二楼,王婶和刘叔也撑在阳台仰头老着天。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烟花吸引,无人注意,有人视线下移,看向了身侧的少女。


    少女的眼睛里仿佛也有烟花在绽放,比夜空里的更美。


    烟花还在不停的绽放,伴着破空声与巨响,而有人的世界是静谧的,寒风也不再刺骨。


    *


    小院子里烟花绽放的声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停歇。


    “放完了放完了。”


    辛隆把手揣起来,“冷死了,赶紧进去烤火,那些花炮筒就放那儿,明天再收拾。”


    听辛隆说完这些,辛月才收回仍看着夜空的视线。


    进了屋,寒风被挡在门外,里头的空气被火腿烘得暖洋洋的,辛月这才后知后觉浑身都冰凉,打了个冷颤,赶紧坐到火堆旁去。


    因为要放烟花,三个人吃完饭时都想着赶紧吃完,没像之前那样一边吃饭一边聊家常,这会儿辛隆才想起来问陈江野∶“你过年不回上海?”


    “不回。”


    “为啥不回?”


    “没什么好回的。”陈江野说。


    “怎么的?跟家里闹别扭了?”


    “不是。”


    辛隆有点懵,没闹别扭怎么不回去,遂问∶“那怎么回事?”


    陈江野只说∶“就是不想回。”


    辛隆嗨了声∶“还说不是闹别扭?”


    “不是闹别扭,是膈应。”


    辛隆惊讶的缩了下脖子,用长辈教育后背的语气说道∶“这就是你小子不懂事了啊,哪有这么说爸妈的。”


    “爸妈?”


    陈江野冷笑,“他们不配。”


    73、过去


    “爸妈?”


    陈江野冷笑, “他们不配。”


    辛隆这时才想起陈江野之前说过他妈六岁抛下他去国外找她情人了。


    这确实不配当妈。


    辛隆最近虽然表面还做着有点看不惯陈江野的样子,但心里已经把他当准女婿了,倒也没有顾忌, 直接问∶“你爸又是怎么了?”


    陈江野瞄了辛月, 像是让她听好了,他就不单独再跟她讲一遍了。


    辛月看向他,表情像是在说“她在听了”。


    陈江野开始说∶


    “当年我去追我妈被车撞了后, 在医院昏迷了一个月才醒, 但我醒过来的时候房间一个人都没有,第一个进来的是这段时间负责照顾我的护工,我听到她给人打了电话,说我醒了,我以为陈安良会来,但没有。”


    他看眼辛隆,补充道∶“陈安良是我爸。”


    接着,他继续说∶“当天来的人是我姑, 陈安良没有来, 一直没有来, 我是十个月后才出院的,这个十个月, 他从来没出现过……”


    那时候,他在病房听到他姑打电话跟陈安良吵了很多次, 他姑就只是让陈安良来看看他而已, 但他就是不来, 所以才吵。


    他姑最开始还会替陈安良编些他为什么不来看他的理由, 后来什么也不说了, 干脆不提这个人。


    陈安良一直不喜欢他, 他从小就是知道的。


    哪怕只有六岁,也能在陈安良有刻意掩饰的态度里察觉到对他的厌恶,不是他太敏感,而且他眼底的厌恶连掩饰都掩饰不住。


    陈安良和他妈孟荷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他们结婚前一夜,孟荷还和其他男人在酒店的床上,而且这事陈安良还知道。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有听到过他们吵架。


    后来孟荷怀孕,陈安良一度怀疑她肚子里怀的是别人的野种,还是让孟荷去做了亲子鉴定后才让孟荷把他生下来。


    老天大概是在捉弄他,他明明是陈安良的儿子,却和陈安良长得一点都不像,眉眼反而与孟荷那个中英混血的前男友有几分相似。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陈安良看他的眼神总带着掩饰都掩饰不的厌恶。


    再后来,他爷爷病重,陈安良接手公司。


    陈安良是个商业天才,短短六年时间就将恒远集团壮大了数倍,丝毫不用再依仗孟家的支持。


    这六年里,陈安良还一点一点切断了与孟家的所有商业联系。


    没有了商业上的牵扯,陈安良和孟荷这两个彼此早都受够了对方的人也终于不用再维系这段毫无感情可言的婚姻。


    孟荷果断出国去找她一直还惦记的那个的前男友,抛下当时只有六岁的他,也和孟家断绝了关系。


    他无法得知孟荷是否有知道他出了车祸,险些丧命,但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她始终都没有再回来过,连电话都未曾打过一个,彻底从这个她厌恶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在医院的十个月里,从来过目不忘的他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扛过身理上的疼痛和被亲生父母双双厌弃的心理打击,反正总之没死,只是性格从此像变了一个人。


    出院那天,他姑问他,是想回家还是想跟她回去。


    他说∶“回家。”


    她姑没有说什么,把他送回了家,毕竟不管怎么,那里始终是他的家,他也总有一天会回去。


    那天,刚满七岁不久的他,做好了迎接陈安良冷脸的准备,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看到的是一个满面笑容的陈安良。


    只是他的笑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身边一个年轻女人怀里抱着的婴孩。


    婴儿看起来已经有几个月大,也就是说,谁也没比谁干净,两个人都早已迫不及待要丢下他这个累赘,建立新的家庭。


    真是可笑啊。


    他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时候,陈安良在喜当人父,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另一个生命的到来。


    在他因心理和身理上的双重疼痛而辗转难眠的无数个日夜,陈安良在忙着照顾他怀有身孕的新婚娇妻。


    陈安良是希望他死掉的吧。


    他那时这样想。


    这不是他的猜测,而是确信。


    陈安良一定巴不得他就这样死了干脆,但他活过来了,还回来了。


    那天,陈安良脸上的笑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消失的,但凡他表情没有转换得那么快,也不至于那样刺伤人眼。


    可在陈安良冷漠的眼神里,他还是踏进了那个家,那个他格格不入的家。


    错的不是他,没理由他退出。


    他们越是觉得他碍眼,他越是要横在他们中间碍他们的眼,他们不配拥有那么幸福美满的家庭。


    陈安良既然决定让他来到这个世界,那不管是他长得像孟荷的情人也好,还是怎么样也罢,他和孟荷都应该对他负责。


    毕竟他们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被他们生下来。


    从此,他就像变成了一条疯犬,撕裂着有关这个家的一切。


    谁都别想好过。


    陈安良只要回来就会被他气得半死,每天都要面对他的那位后妈更是被他折磨得快要疯掉,他们不是没想过背着他搬到其他地方去住,但第二天他就会出现在他们的新住所。


    当时还小的他当然没那个本事能让他们怎么甩都甩不掉,是他姑姑也觉得这是陈安良该遭的报应。


    这样彼此折磨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陈安良拿他没办法,后来只能选择无视,然后报复般在他面前对他弟弟陈喻舟关爱有加。


    陈喻舟不知道是被这个充满戾气的家庭而影响,还是天生就是坏种,陈喻舟在还背着“人之初,性本善”的年纪就有了一颗无比阴暗的心,竟喜欢虐杀动物。


    大概是报应,陈喻舟在六岁这年突然诊断出心脏病,而且是凭现在的医疗根本无法完全治愈的心脏病,只能靠昂贵的药物续命。


    陈安良这下慌了,因为他找大师算过,大师说他子嗣单薄,这辈子只会有两个儿子。


    事实也的确如此,陈安良这些年一直想再生几个,但始终没能让任何人再怀上,砸钱做试管婴儿也一直失败。


    现在陈喻舟还得了心脏病,那剩下的就只有他。


    从陈安良接手恒远集团这十二年以来,集团产业链不断壮大,已经几乎全面渗透了国人生活的每一个行业,数字媒体、影视、游戏、音乐、金融、教育、餐饮、医疗、农业……只要你能想到的,基本恒远都有涉及。


    这样一个陈安良亲手缔造出的庞大商业帝国,陈安良是不可能拱手让给外人的。


    除了他,陈安良甚至连个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后辈都没有,他姑有结婚但没有生子的打算。


    于是,陈安良又跑来对他示好。


    陈安良以为他想不到继承这一点,还演了一场悔过的大戏。


    “我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儿子,只是个有点血缘的工具,如果不是陈喻舟得了心脏病,他连正眼都不会看我一眼。”


    陈江野全程冷笑着说完这些,然后抬眸看向辛隆,问∶“叔,这样的人,配当爸吗?”


    辛隆听得拳头都硬了,骂道∶“你爸真不是个东西!”


    “不对。”


    他纠正道,“这个陈安良真不是个东西!”


    “你别回去了,以后过年都来我们家,我给你做年夜饭,给你包汤圆,我他娘厨艺也不比你们上海大酒店厨子差多少!”


    辛隆情绪有点激动,浑然不觉自己说的这些意味着什么。


    过年,是要和家里人一起过的,但他说∶


    以后过年都来我们家。


    我给你做年夜饭。


    我给你包汤圆。


    陈江野看着辛隆,表情微怔。


    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些,也没人为他做过年夜饭,包过汤圆。


    忽的,他笑了。


    “叔,说了的话可不能反悔。”


    辛隆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讪讪摸着鼻子瞄了辛月一眼,没吭声。


    辛月没注意到辛隆丢过来的眼神,她看着陈江野,一直看着他。


    他那些过往,他在说时表情讽刺,眼底都是冷意,没有一点难过,像只觉得可笑。


    但辛月难过。


    她终于知道了他眼底的厌倦感从何而来。


    他与他爸血浓于水,他爸对他却只有厌恶,唯一的好是利用,是虚情假意。而他妈妈,抛下一切去追求自己的爱情,也把他一起抛下了。


    世间最温馨的亲情在他看来是最恶心的东西,最美好的爱情,此前于他也讽刺无比。


    那这人间还有什么值得?


    回来在车上的时候,他说他过得不惨,不需要她同情,的确,他过得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很好,生在这样的家庭,即便和家里关系差,但大概所有物欲也都可以被满足。


    可越是这样,生活于他而言,连可以期待的都没有了。


    所以难怪……他总说没劲。


    也难怪,他明明是天之骄子,却放任自己消沉,从六岁那样小的年纪就一直浸在恨意里,情绪始终消极,又怎会对自己有任何期待。


    世界没有他期待的,未来也没有。


    心底传来阵阵钝痛,辛月需要深吸一口气才能压下眼睛里快要溢出来的情绪。


    在陈江野将视线从辛隆身上移到她这边时,她转头看向辛隆∶“爸,汤圆我来包吧,你做菜是大厨级别的,但包的汤圆是真难吃。”


    说着,她转向正看着她的陈江野,说∶


    “我来给你包汤圆。”


    “以后每一年。”


    作者有话说:


    不想把野哥写得很惨,所以我尽量平铺直叙,我们野哥永远是最酷的男孩。


    74、守岁


    “我来给你包汤圆。”


    “以后每一年。”


    辛月看着陈江野, 陈江野也看着她,夹在中间的辛隆抬手一把捂住老脸。


    此刻辛隆很想提醒辛月∶


    我滴闺女啊,你老爸还在这儿。


    辛隆过了会儿才把手放下来, 表情一言难尽。


    “你们烤, 我去看电视。”


    说完,他起身就走。


    辛月一愣,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尴尬的气氛, 眼睛一下睁大了。


    她赶忙移开视线, 看向火堆。


    辛隆离开的脚步声渐远,厨房里只剩下柴火燃烧时噼里啪啦的细微轻响。


    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这静谧中自身侧传来∶


    “谢谢。”


    听着他这声“谢谢”,辛月心头有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像有一簇细细的电流轻轻淌过。


    他不是没谢过她,但当时他连感谢人的语气都很拽,不像此刻,语气真挚,声音也温柔。


    辛月转头看向他, 脸上发烫的温度还没降下去, 她也不管了, 静静地看着他,也只静静地看着他, 什么也没说。


    不知道是暖色调的火光映在他身上的原因还是由于他眼神是温柔的,他的五官似乎没有了平常那样的凌厉。


    见她怔怔望着他, 他还轻笑了一下。


    辛月倏地回神, 脸一下更发烫。


    她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已经看他笑了那么多次, 等下一次, 下下次, 她也还是难抵他笑时那一瞬的心动。


    半晌,辛月才垂下长长的睫毛盖住双眸,不看他却喊他名字∶“陈江野。”


    “嗯。”


    他嗓音依旧蛮温柔。


    “我每年都要守岁,今年也要守。”


    说到这儿,辛月觉得还是得看着他说才好,暗暗深吸一口气后抬眸,可一对上他那双含着温柔笑意的眼,她还是有些抵挡不住,浑身发烫的厉害,想要逃,而她又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不中用,极力控制自己的视线不要躲开,像夜里星星一般的眸光就在那儿颤啊颤,漂亮得不像话。


    她在颤动的眸光中对他说∶“我给你包汤圆,你陪我守岁吧。”


    声音是不同于以往带着股韧劲儿的清冷,语气是软的,嗓音也软,呢喃一样。


    陈江野怔了好几秒,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他压下心里的痒,开口的嗓音有些哑∶


    “每一年吗?”


    辛月眼底本就颤动着的眸光狠狠地又颤了一下。


    她迎着他的眼,轻声回答∶


    “嗯,每一年。”


    旁边的火堆还在噼里啪啦的响,他们在火光里对视,彼此眼底只有对方。


    *


    第二天,大年三十。


    辛隆一难得起了个大早去镇上买菜,回来鸡鸭鱼肉拎了一手。


    简单吃了中午饭后他就开始炖高汤,为了这顿年夜饭,他整整忙活了一个下午,做了九个大菜。


    大概是因为觉得陈江野是去大饭店吃过饭的人,这九道菜他在摆盘上还下了功夫,有模有样的,就算端到大饭店也完全能拿得出手。


    “叔,您在这儿屈才了啊。”


    陈江野如此评价。


    “是吧。”


    辛隆得意地挑眉,“我这手艺到你们上海也不逊吧?”


    “何止不逊,当酒店主厨都可以。”


    “你少拍我马屁。”


    辛隆嘴上这么说着,表情却已经控制不住眉飞色舞。


    “没拍马屁,您要什么时候不想呆这儿了,跟我说一声,上海那边十几家酒店随您挑,我没那么败家,不会砸自家招牌。”


    辛隆愣住,他知道陈江野家里有钱,但不知道他家这么有钱。


    “你家在上海有十几家酒店?”


    “嗯。”


    上海确实是只有十几家。


    辛隆啧啧两声∶“怪不得你爸不肯把家产让给别人,十几家酒店都让给外人来经营,搁我也没那么大度。”


    陈江野微一挑眉,没再说什么,只笑了笑。


    “行了,开吃开吃。”


    辛隆也没放心上,就当他开玩笑。


    四川这边的年夜饭没什么讲究,就是一家人一起吃顿好饭好菜,重在团聚,但开饭前还是要意思意思举个杯,讨个口彩什么的。


    辛隆给陈江野跟自己倒上酒,再丢一盒牛奶给辛月,站起来说∶“我还是说一句,不过我这人文化程度不高,就说一句。”


    他把杯子举起来∶“祝我们年年有余,岁岁有今朝。”


    辛月和陈江野同时愣了愣,然后又同时站起来,再同时出声∶


    “岁岁有今朝。”


    他们都只说了这句。


    辛隆∶……你们这样显得我很多余。


    他叹口气,郁闷地把整杯酒一饮而尽。


    陈江野也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辣喉的白酒入腹,整个身子都一下暖了起来,真的很暖,连肺腑都发热。


    之前每年的年夜饭,他也还是要回去吃的,看着那一群人虚以委蛇地推杯换盏,比看戏精彩多了,不像年夜饭,倒像宫斗剧里的鸿门宴。


    这一顿年夜饭是他参与过的最冷清的一次,只有三个人,却也是热闹的一次,他的心在沸腾,震耳发聩。


    *


    因为有人陪着喝酒,这顿年夜饭辛隆吃得比往年高兴得多,一高兴喝得也多,春晚都还没开始,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辛月把他扶进屋出来,外面已经到处都响起了鞭炮声,陈江野倚在门口等她。


    下午过来的时候,他就把烟花搬了过来,挨个放在了院子里。


    放完这剩下的烟花,时间不到十点,陈江野遂问辛月∶“你守岁都干嘛?”


    “看烟花。”辛月如实说。


    陈江野扯了下唇,像是猜到了。


    “你就在院里看?”


    “门口看。”


    院子里视野不好,有院墙遮挡,而他们家在半山腰,烟花放得久的基本都是山下的,要去门口才看得到。


    陈江野走到门口,把门推开,看了眼视野,轻晃了晃头,像是觉得视野不行。


    他回头,对辛月说∶“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看,你敢不敢?”


    辛月先是一愣,然后立马说∶“有什么不敢的。”


    陈江野偏了下头∶“那走。”


    辛月跟着他出去。


    陈江野把她带到停在王婶坝子里的车前,给她拉开车门,靠着车门再偏了下了头∶“上车。”


    “还要开车去?”辛月有些愕然。


    “呆一整晚,你要想冻死,走着去也行。”


    辛月∶“……”


    她没再说什么,弯腰进了车。


    陈江野把车门甩上,绕到另一边上车,把车往外开。


    大概十分钟后,陈江野把车开到村外路旁的一片空地上。


    这里辛月知道,去镇上会路过这段路,这片空地大概也是用来错车的,场地不小,外面围了一圈护栏,因为再往外就是悬崖。


    因为是半山腰的环山公路,四周没有遮挡,视野很开阔,下面就是乡镇村庄,家家户户亮着灯,也家家户户都放着烟花。


    陈江野把车停在了靠近护栏的地方,不用下车就能看到漫天的烟花。


    “地方选得还行吗?”他半掀眼皮看向辛月。


    辛月解开了安全带,把胳膊肘撑在中控台上,手托着脸看外面,笑着说∶“很棒。”


    她不吝夸赞。


    陈江野唇边荡出一抹笑,单手撑着方向盘,也看向前方。


    看烟花对他来说挺无聊的,但和她一起看,不无聊。


    和她一起,什么都不用做,就很好。


    车外烟花在喧嚣着绽放,车内只有空调出风口轻轻往外送着暖风,时间在车外的喧闹与车内静谧中流逝。


    辛月是真的很喜欢看烟花,几个小时,动作都没变过,一直撑着下巴睁大眼睛看着在半空中不断绽开的烟花。


    陈江野这么没耐心的人竟全程也没怎么换过姿势,要么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要么撑着窗口,始终静静陪着车内的另一个人看烟花,只时不时视线会落在她身上。


    两点多的时候,车内还能听到烟花爆竹的声音,但山下放烟花的人家已经没几户了,烟花稀稀疏疏的。


    辛月还是很专注的看着,心底也依旧是雀跃的,只是身体开始抗议了,她张嘴打了个哈欠。


    打哈欠真的会传染,陈江野也打了个哈欠。


    陈江野边打哈欠边看了眼时间,然后跟辛月说∶“下车去把那些小炮放了?”


    辛月这才想起来他们还买了些一盒一盒的鞭炮。


    “嗯。”


    陈江野把车灯打开下车去后备箱拿,辛月也下车,但因为这会儿又有一户人家开始放起了烟花,她一下车就停下来看烟花去了,没跟着陈江野去后备箱。


    也就两分钟的样子,那户人家的烟花就放完了,辛月这才想起陈江野,准备去找他。


    而就在这时,她忽的听身后传来一阵烟花被点燃的声音。


    她回头,看到陈江野就站在她身后,正垂眸点着一根仙女棒,一簇一簇的花火在夜色里燃起,照亮他在此刻掀起的眸。


    见她转身,他嘴角牵出一抹笑,把手里的仙女棒递给她,再微一挑眉,示意她接着。


    不知道是他的笑太好看,还是他手拿烟花的这一幕太有氛围感,辛月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的画面,总觉得这像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少年在黑夜里为你点燃一簇花火,然后笑着递给你。


    “愣着干嘛?”


    少年偏头,“你们女生不最喜欢这个?”


    辛月眨了眨眼,怔怔地伸手去接。


    “还有个挺有意思的东西。”


    他又说。


    接着,他从手指夹着的一个盒子里哪出一个糖果一样的小鞭炮。


    “看着。”


    提醒了辛月一声,他用打火机点燃火线,然后扔到几米外的地上。


    小鞭炮落地后没一会儿,突然向四周蹦出几颗星火,而这些星火又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两个变成了四个、八个……无数个,到处都是跳跃的星火。


    看着这梦幻的一幕,辛月睁大了眼,双手因吃惊而捂住了嘴。


    陈江野看着她这模样笑了笑,又点燃几颗扔出去。


    很快,星光跳跃在四周的每一个角落。


    像星星落了满地。


    他与她站在这片星河里,变成被星光簇拥的恒星。


    恒星会永恒不变,永远相守。


    他们也是。


    有烟花再次绽放。


    站在星光中的少年少女同时回眸,瞳孔被烟花点亮。


    这一夜还很长,但不妨更长。


    75、高考


    两个人是在凌晨五点回家的。


    回去之后, 辛月开始做汤圆。


    做汤圆的第一步是揉面团,这是个力气活,那自然是陈江野包揽这活, 辛月则去剥花生做花生碎, 再把红糖块捣碎,混合在一起做成汤圆的馅儿。


    这过程看似简单,但奇怪得很, 不同的人做出来味道就是不一样, 辛隆调的馅儿其实没那么难吃,但确实是不如辛月调的。


    等陈江野把面团揉好,两个人就开始包汤圆,一起站在灶台前包。


    陈江野手好看,揉汤圆时修长的手指微弯,手背上的筋脉若隐若现,是养尊处优又兼具力量美感的一双手,这让辛月很难专心致志包汤圆, 眼睛总往他手上瞟。


    “能不能专心点?”


    被发现了……


    辛月飞快把视线收回来, 虽然都被戳穿了也还是假装正在全神贯注地包汤圆, 并且嘴硬道∶“我哪儿没专心?”


    陈江野∶“我都快包二十个了,你看看你才包几个?”


    辛月看了眼, 真的是几个,就七个。


    “慢工出细活。”她继续嘴硬, 并且语气义正辞严。


    陈江野嘁一声∶“还说给我包汤圆, 我看是我给你包。”


    辛月一愣, 把头低下去。


    半个小时后, 两个人把汤圆包完了, 直接下锅煮。


    刚刚包汤圆的时候陈江野还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可当辛月把冒着热气的一碗汤圆递给他时,他心底蓦地有股极为滚烫的暖流涌出来,比眼前的那碗刚出锅的汤圆还要热腾腾,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好像终于知道了,那种名为家的温暖。


    “愣着干嘛?接着啊。”


    辛月催促道,快烫死她了。


    陈江野回神,接过碗。


    辛月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长时间的怔愣,哪怕接过碗后神情也依旧恍惚,完全不顾汤圆刚出锅的滚烫,拿起勺子舀起来就要往嘴里送。


    “喂!”


    辛月赶忙制止他,“这刚出锅!”


    陈江野是这时候才完全回神的,但他也并没有显得窘迫,只淡淡地抬眸,把碗放下去。


    “晾一会儿再吃。”


    “嗯。”


    辛月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然后两个端着碗去火堆旁坐着吃。


    第一颗汤圆是陈江野先吃的,辛月就看着他吃,然后问他∶“好吃吗?”


    “嗯。”


    他只嗯了一声,但很好吃,是吃一辈子也不会腻的程度。


    辛月淡淡一笑,也开始吃起来。


    汤圆还是有些烫,吞下去浑身都是暖的,映在彼此身上的火光也暖烘烘的。


    两人安静地吃了会儿后,陈江野问辛月∶“你们这儿初一都干嘛?”


    “出去玩儿,打麻将,去庙里烧香什么的?”


    “你呢?你每年都干嘛?”


    辛月想了想∶“不干嘛,就在家里看看春晚回放。”


    “今天你也想在家看回放?”


    辛月转头看着他,看了会儿才说∶“山上有个龙鸪庙,听说挺灵的,我们去烧柱香吧。”


    陈江野笑了下。


    “行。”


    龙鸪庙离这里不远,开车只需要一个小时。


    今天庙里人很多,上香需要排队,但也没有排很久就到他们了。


    两人每人三炷香,点燃香后安置胸前,再举至齐眉,接着一支一支将香插进香炉,最后应对佛像,肃立合掌,恭敬礼佛,虔诚地许愿。


    辛月的愿望还是那一个∶


    陈江野要开心。


    永永远远的开心。


    陈江野的愿望也依旧∶


    辛月要梦想成真,我也要得偿所愿。


    彼时,有风起。


    像神明在说,他听到了。


    *


    大年初一一过就是忙碌的走亲访友,辛月家没几个亲戚,大多时候还是在家里,而且高三生的寒假就那么几天,亲戚多也没法走,过了大年初七就得麻溜地滚回学校。


    今年的春节接近二月中旬,过完年就快三月了,剩给高三生的时间就三个半月,所有人都开始铆足劲冲刺高考。


    上学期可能还有些比较懈怠的学生,这学期也都想着咬咬牙挺过去,优等生的班几乎所有人都是抓紧了每一分每一秒来学习,跑操吃饭都在背书。


    曾经那些他们觉得特别傻缺的口号,现在真正成为了一种信念,激励着大家坚持跑完这最后五十米的冲刺阶段。


    时间在紧张的复习中飞快流逝,在这三个月里,会有人在看着倒计时的天数越来越短时而感到焦虑,然后麻木,再自我安慰,反复循环,成绩也可能在心态的不断变化中起伏。


    这个阶段其实拼的就是心态,心态稳成绩就稳,陈江野和辛月就属于是心态贼稳的,每次都不分伯仲,谁略高几分谁就排前面。


    第二次模拟考红榜贴出来。


    陈江野和辛月一起出去看,他俩的排名不用挤到前面就能看到。


    “这次你还是在我下面。”


    陈江野轻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上次模拟辛月差他一分。


    辛月转头看向他∶“下次我一定在你上面。”


    陈江野又笑了声,眉尾上扬∶“你喜欢在上面?”


    “谁不想在上……”


    辛月说到最后两个字突然顿住,整张脸瞬间变得通红。


    她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陈江野笑笑,跟着她一起回教室。


    最后一次模拟考,辛月是憋着一股劲儿去考的,最后果然超过了陈江野,看到排名的时候她松了口气。


    陈江野听到了。


    “这么要强?”他说她。


    辛月直说∶“我辛月就是一生要强。”


    “那恭喜你。”


    陈江野微偏头∶“这次你赢了。”


    辛月一愣,她这句话让他忽的想起那天在金灿灿的太阳雨里,他压着她对她说的话∶


    “你不可能赢我,除非,我想让你赢。”


    “你让我?”她问他。


    陈江野嘁一声∶“我没那么无聊。”


    “你不是说我不可能赢你?”


    “我没指这个。”他知道辛月说的是那一次的事。


    “那你指什么?”辛月又问。


    “体力,还有……”


    陈江野朝辛月迈过来一步,俯身,让他们的双眼在同一水平线。


    “单纯想让你赢。”他笑着这样说。


    辛月完全愣住。


    而他继续靠过来,低颈停在她耳边。


    “高考加油,也要赢啊。”


    他低笑着轻喊∶“阿月医生。”


    阿月医生……


    听到这四个字的那一瞬间,是呼吸都被夺走的感觉,脑海里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只有无数羽毛在慢慢地,缓缓地降落。


    陈江野将瞳孔移至眼尾,一边看着她不停颤动的眸光,一边直起身,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他喜欢这样看着她。


    看着她为他沉沦。


    这里就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他们旁若无人,静静对视,一个目光怔怔,一个嘴角微扬。


    如果不是上课铃响了,他们大概可以一直这样望着彼此,在人声鼎沸里。


    *


    这节课是班会课,何晴从这次模拟考说到了高考。


    “还是那句话,现在拼的就是心态,这次考得好的别得意忘形,继续再接再厉,考得不理想的也别灰心,这高考题要怎么出谁也不清楚,说不定刚刚好就全是你复习到的,一切都有可能,不管是高考还是别的什么事,能往好处想就往好处想,别战场都还没上,自己先把自己给吓死了,每个人都要相信自己能凯旋而归……”


    何晴这情绪一调动起来,控制不住地越说越多,整节课四十分钟没落下一秒,说得满满当当,明明距离高考还有那么十来天,却已经事无巨细地把高考要注意的事都一一叮嘱了。


    “我们班上还有两个要回户籍地考试的。”


    她看向陈江野和另一个男生,“你们俩个尽量早点回去,适应适应环境,别水土不服了。”


    听何晴这么说,辛月一惊,她竟然忘了还有这回事。


    下课后,辛月没有一个人走在前面去吃饭,而是等着陈江野,跟他一起,然后问他∶“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四号。”


    “怎么不三号回去?”


    三号就放假了,他三号不回去的话那还要花半天时间回黄崖村,再花半天时间下来,多折腾。


    陈江野垂眸,长睫微遮眼帘,语气漫不经心∶“回去早了肯定要被徐明旭他们拉去喝酒,都他妈要高考了,喝个屁的酒。”


    “那三号我们干嘛?”


    辛月说“我们干嘛”,不是“你干嘛”。


    陈江野神情微微一顿,掀起眼看向她∶“你想干嘛?”


    辛月抬头看着天,深吸了口气,笑着说∶“睡个懒觉,然后去山上转转。”


    陈江野也笑∶“好。”


    到了这一天,他们和计划中的一样,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到中午才起,吃完饭后开始往山上走,两个人挨得很近,肩膀会不时碰到一起。


    山上风大,风一吹过来,辛月的头发也会碰到陈江野的肩膀,她的头发已经长回原来的长度,风大时,甚至会有发丝被吹到陈江野颈间。


    痒,但他不躲。


    他们就这样一直漫无目的地走,不曾停,像是会永永远远这样走下去。


    第二天。


    陈江野是在辛月家吃了早饭才自己开车下山的,辛月将他送到了门口。其实还可以往外送一送,但陈江野只让她送到门口。


    “就到这儿,又不是不回来了。”


    他转身,看着辛月,不再克制,抬起一只手放至她后颈,轻轻把人带过来,低头在她眉心印下一个吻。


    这个轻吻没有持续很久,他还有话对她说∶


    “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滨海。”


    辛月先是一愣,而后眼底笑意泄出∶“嗯,我等你回来。”


    *


    六月七日,全国高考。


    在这天清晨,辛月收到了一条微信∶


    【阿月医生,要赢】


    这是陈江野第二次这样叫她,可她眼底依旧忽的发烫。


    语言是有力量的,文字也是。


    她感受到他给的力量了。


    所以也想给他力量。


    她回他∶


    【我会赢,所以这次,你在我上面吧。】


    我们一起赢。


    【好】


    他回。


    辛月笑笑,把手机放进书包。


    出了宿舍去食堂吃完饭后,看着不远处的考场,辛月心情开始腾起难以抑制的澎湃。


    高考于她而言,除了会让她离梦想更进一步,现在又多了两重意义。


    只要过了这一关,她与陈江野也不用再克制,他们可以一起奔赴未来。


    梦想与爱情,都很盛大。


    辛月深吸一口气,朝考场走过去,带着一定会赢的决心。


    最后一堂考试的下午,阳光炙热滚烫,万里都无云,仿佛在两千多公里外的那个地方,也是同一片无云的天空。


    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时,一个颀长的身影在这允许交卷的第一秒钟内站起来,交卷,然后大步迈出考场。


    他走得很快,神色却又并不匆忙,眼底带着笑,像是赶着去赴一场他期待已久的约。


    来接他的车早早停在了校外并不拥堵的车道,他径直朝那个约定的方向走去,哪怕尽头是一堵高墙。


    他一秒都等不了,所以不走人潮拥挤的大门,直接翻墙。


    停在外面的车看到他立马开过来,等他一上车就直奔机场。


    驶出一段距离后,包里传来手机的震动。


    陈江野把手机拿出来,通知栏上是一条微信,徐明旭发来的。


    徐明旭就在他对面的考室,估计是交完卷出来看到他座位上没人,知道他已经去机场,所以给他发了条这样的信息∶


    【野哥,才分开几天而已,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回去见你的小月亮?】


    陈江野淡淡一笑。


    嗯。


    他迫不及待。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中午十二点的章节大家也不用太过期待啦,我没有写多少,不然不好删减,希望能不被lock,我一个字都不想改T^T


    ps∶评论区也还是不要提这件事,明天更了更不要提,拜托拜托


    76、过来


    初夏的夜晚, 风微微的燥,橙黄的路灯一圈一圈亮着,灯下有飞舞的小飞虫。


    辛月站在路灯旁, 目光一直望着前面的路, 像在等什么人——


    她在等陈江野。


    今天考完后,她拿到手机就看到陈江野给她发的微信∶


    【我快上飞机了,晚上九点半到蒲县, 你到之前那家干锅店外边儿等我】


    几秒后, 他又补了一条∶


    【按着点儿去,不用太早,我会准时】


    辛月猜他是觉得大晚上不安全,但既然觉得不安全干嘛不约在学校非要在这儿来。


    可能是他想吃这家干锅了吧。


    辛月这样想。


    陈江野让辛月不用太早到,而她还是八点多就到了这里等他。


    女生应该矜持才对,可她已经迫不及待。


    这种感觉就像你喜欢了很久的本命爱豆说等你高考就跟你谈恋爱,这谁能矜持?


    一秒钟的矜持都不可能有。


    她还穿上了她唯一一条裙子。


    认识陈江野以来,除了睡裙, 她从来没穿过裙子, 其实不仅仅是这一年, 她除了小时候就再也没穿过裙子了,当时买这条裙子的时候 她也没想过要穿, 只是觉得作为女生该有一条裙子。


    今天穿上这条裙子,她猜陈江野到时候肯定会奚落她, 但没关系。


    今天什么都没关系。


    巷子里的风吹过来, 扬起少女的裙摆, 耳边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遮住眼, 她没有受干扰, 透过发丝眺望着巷口的方向, 期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哪怕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这个巷子也算人来人往,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会看向路灯旁那个穿着纯白连衣裙的少女,路灯的光静静落在她身上,却仿佛她才是发光体,一袭白裙就令整个黑夜都明亮。


    又过了十多分钟,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有人打来了电话,辛月忙忙拿起来,上面是陈江野的名字。


    “喂,你到哪儿了?”接通后她先开口。


    那头似乎笑了声,接着,略带沙质颗粒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回头。”


    辛月一怔,而后猛地回头,高高的马尾在半空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


    在巷尾的拐角处,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隔着大约二十多米的距离,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在看她,笑着在看她。


    “过来。”


    手机里再次传出他的声音。


    辛月没说话,表情有些微怔,身体却本能般迈向他,一步,两步,步伐不停加快,又在半路回神后极力控制自己不要走得那么快,尽量矜持的,从容的,走向他。


    她是迫不及待,但既然他已经出现,她还是希望主动的那个人是他,由他来开这个头。


    因为他比她浪漫。


    她想有个浪漫的开头。


    他说她是大诗人,可他才更像写诗的那个人,用眼神,用漫不经心却无比动人的话,用一次又一次拨动她心弦的举动,再用灿灿的雨,漫天的雪,为她作诗。


    离得近了,辛月看到他真的在笑,神情还颇为意味深长,像是轻易看出了她的心思。


    看着他眼底过分清晰的谑色,辛月皱了皱鼻,在距离他一米多的地方停下。


    “再过来。”


    他微偏头。


    辛月不自觉咬唇,表情像不太情愿,却还是朝他迈了一步。


    距离拉近至一米。


    他还是说∶“再过来。”


    辛月娇嗔地瞪他一眼,又很快把眼睛垂下,然后闷声说∶“离那么近干嘛?”


    “亲你。”


    两个字入耳,在辛月还未从反应过来时,她的脸已经被一双修长而有力的手捧起,微张的唇在下一秒贴上了另一个人的唇。


    唇瓣相贴,辛月蓦地睁大双眼。


    可睁着眼,她会看见他眉眼间的动情,太过的欲。


    她慌张地闭上眼,在一片漆黑又透光的视野里承受着这个来势汹汹的吻。


    他吻得很重,很用力。


    以至于,他捧住她脸的手都需要滑至她颈侧支撑着,而后其中一只手再移到后颈,扣住她后脑,继续加深这个吻,唇/舌不容抗拒的长驱/直/入。


    辛月一点心理准备都被没有,牙关不知是怎么就被撬开,唇与舌都被口允住,口腔里的气息不断纠/缠/交/融,鼻腔里还全是他身上令人着迷的淡淡香烟味,带着铺天盖地的侵/略性。


    空白的大脑里仿佛有火花在不停的炸开,辛月长而纤细的睫毛始终狠狠的颤着,身体也情不自禁地颤栗。


    辛月连一分钟都坚持不了,腿发着软,需要靠着他才能勉强站立,到最后几乎是完完全全倚在他怀里,彻彻底底被他掌控。


    她迷失在他的吻里,不知道该如何呼吸,如何动作,本能地接受他贪婪而不知餍足的索取,任心脏肆意地为他跳动。


    夏日的晚风掠过,带不走彼此滚烫体温。


    他们在街道的角落热吻。


    剧烈的心跳回荡在无人的巷尾,分不清是谁在心动。


    ……


    像是亲吻了一个漫长的世纪,陈江野缓缓松开怀里的少女,睁开眼。


    他眼底还染着深而沉的欲。


    而彼时,辛月还倚在他胸膛前,微张着被吻得殷红的唇喘.气。


    看着这样的一幕,陈江野刚刚得到一丝满足的欲.望又再次翻涌。


    他想再次狠狠地吻她,又不仅仅满足于只是吻她。


    他想要更多。


    “走不走?”


    他问她,声音很哑,很沉。


    “去哪儿?”辛月茫然。


    “你说呢?”


    他捏着她的脸抬起来,近距离看着她的眼,他舌尖抵在牙齿上,转了一圈,声音压得很低地开口,“你还不打算还我人情?老子忍很久了。”


    辛月猛地愣住。


    “我问你。”


    陈江野把她下巴继续抬高。


    “陈江野……”辛月怔怔地喊他名字,声音低低的。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陈江野打断了她。


    “辛月。”


    他也喊她的名字,整张脸凑过来,几乎是贴在唇上跟她说,“别再对我说‘不’。”


    辛月长睫一颤。


    她想起他离开前那一夜,她对他说“不想”时他眼底掠过的惊痛。


    那时候他一定比她更伤心吧。


    想到这里,她鼻尖有些犯酸,眼底也起了一层雾。


    不会了。


    以后她不会再对他说“不”。


    她知道他这么久以来压抑得很辛苦。


    他本来是那样肆意的一个人。


    他已经给了她足够的耐心、让步与尊重。


    所以从今天开始——


    他想要的,她都会给他,一切都可以给他。


    陈江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在走神,遂用力捏了下她的脸。


    “听到没?”他微挑眉。


    辛月眨眨眼,轻垂下长睫,低声说∶“听到了。”


    陈江野眸色一沉,声音更沉∶“听到了是什么意思?”


    他嗓音透着难以形容的撩拨,听得人浑身都是酥的。


    辛月难以控制睫毛与双眼的颤动,颈侧漂亮的线条绷起,脸烫得不行。


    “嗯?”


    偏偏他还要追问。


    辛月攒进双手,尽管她做好了准备,可面对这种事情还是难免紧张又难为情。


    女生在这方面天生就落下风。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用了极大的勇气才抬起眸,去看向他深沉得几乎快用涌出墨色的眼,微嗔地说∶


    “你再问……我就不跟你去了。”


    闻声,陈江野眼皮一跳,唇畔泄出抹笑来。


    他不问了,手自她颈侧滑下来,牵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跟我走。”


    他拉着她就往巷尾的拐角走。


    辛月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她在这里等他,前面人来人往,这里却无人问津,是个隐蔽的角落,方便接吻,也方便拐人。


    这个人坏死了。


    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


    他知道她拒绝不了他,还说那样的话让她心疼。


    真的坏死了。


    拐角后停着一辆车,不是之前的奔驰,是辆看起来很低调,但车标和价格并不低调的保时捷Panamera。


    辛月有些紧张地坐上车,在去酒店的路上也全程都是紧张的,而说忍了很久的陈江野完全看不出一丝急迫,他做什么都永远松弛,不紧不慢,也游刃有余,对什么都绝对掌控。


    在情/事上也是一样,哪怕是第一次,她也完完全全被他掌控。


    ……


    夏日午后的阳光洒在窗前,偶尔几只麻雀停留以后又振翅飞走。


    阳光漏进窗帘缝隙,在洁白的床面上拉出一条略微刺眼的光线。


    辛月就是被这阳光叫醒的。


    她睁开眼,除了这强烈的光线,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曾令她魂牵梦绕的脸,而拥有这张脸的男人就躺在她身边。


    情不自禁的,她脸上露出淡淡笑容。


    上一次隔这么近看他睡觉还是半年前在食堂那一次了,那她要好好看一看,虽然以后多的是机会,但反正也看不腻,这张脸怎么看都好看。


    她在被窝里拱了拱,靠他更近了些。


    想再靠近一点看。


    他手还搭在她腰上,她拱的时候大概是吵到了他,他眉头往下压了压,眉间蹙出一条沟壑。


    辛月觉得陈江野这张脸怎么都都好看,但唯独不喜欢他皱眉,凶巴巴的。


    她抬手,用指尖去把他眉间沟壑轻轻抚平。


    陈江野睡得蛮沉,这样都没醒。


    他像是在做梦,眼球在转动,浓密的睫毛微微颤着。


    看着他漂亮的睫毛,像上次一样,她忍不住想抬手去拨一拨。


    上次她没想真的去拨却被抓了个现形,这次……


    被抓就被抓吧。


    她伸手去拨了,比想象中要柔软一些,却也微微的刺,刮得指尖痒痒的。


    很奇怪,明明触感也不是多么让人爱不释手,但就是停不下来,想一直拨一直拨,然后……


    她就又被抓住了。


    “醒得这么早?”


    陈江野刚睡醒的声音透着十足的沙哑,勾人心魄的欲,“看来你还不是太累。”


    他说着,抓住她还抬着的手就压过来。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不要看到在一起就不看了T^T,往后看,你们会更爱陈大少爷和阿月医生的


    ps∶因为删减,下章会有部分重复,请大家见谅


    77、关系


    夏日午后的阳光洒在窗前, 偶尔几只麻雀停留以后又振翅飞走。


    阳光漏进窗帘缝隙,在洁白的床面上拉出一条略微刺眼的光线。


    辛月就是被这阳光叫醒的。


    她睁开眼,除了这强烈的光线,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曾令她魂牵梦绕的脸, 而拥有这张脸的男人就躺在她身边。


    情不自禁的,她脸上露出淡淡笑容。


    上一次隔这么近看他睡觉还是半年前在食堂那一次了,那她要好好看一看, 虽然以后多的是机会, 但反正也看不腻,这张脸怎么看都好看。


    她在被窝里拱了拱,靠他更近了些。


    想再靠近一点看。


    他手还搭在她腰上,她拱的时候大概是吵到了他,他眉头往下压了压,眉间蹙出一条沟壑。


    辛月觉得陈江野这张脸怎么都都好看,但唯独不喜欢他皱眉,凶巴巴的。


    她抬手, 用指尖去把他眉间沟壑轻轻抚平。


    陈江野睡得蛮沉, 这样都没醒。


    大概是昨晚体力消耗太严重。


    辛月觉得自己体力消耗也蛮严重的, 虽然她不用动,但她嗓子都快喊哑了。她看外面的太阳, 估计现在怕是都中午了,她还从来一觉睡到过中午, 如果不是太累, 六七点生物钟就会叫醒她。


    想到这里, 辛月难免回忆起昨晚一夜的荒唐。


    她已经记不起陈江野要了她多少次, 感觉整晚都被他抛在云端, 到最后意识都已经不清, 甚至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这一场如野马脱缰,又像狂风暴雨的纵情。


    那种感觉不能说不快乐,但太过极致的快.感实在让人难以承受,好几个瞬间她都感觉自己快要死掉。


    他们昨晚太放纵了。


    床单和房间仿佛现在还是潮的……


    不对,不是他们,是陈江野,她是被动的那一方。


    辛月闭上眼摇了摇脑袋,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在脑子里不停默念∶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好一会儿后,她才重新睁开眼。


    心的确静了些,她又再次抬眸看向陈江野。


    他像是在做梦,眼球在转动,浓密的睫毛微微颤着。


    看着他漂亮的睫毛,像上次一样,她忍不住想抬手去拨一拨。


    上次她没想真的去拨却被抓了个现形,这次……


    被抓就被抓吧。


    她伸手去拨了,比想象中要柔软一些,却也微微的刺,刮得指尖痒痒的。


    很奇怪,明明触感也不是多么让人爱不释手,但就是停不下来,想一直拨一直拨,然后……


    她就又被抓住了。


    “醒得这么早?”


    陈江野刚睡醒的声音透着十足的沙哑,勾人心魄的欲,“看来你还不是太累。”


    他说着,抓住她还抬着的手就压过来。


    “喂喂喂!”


    辛月忙忙拿另一只手抵住他胸膛,慌张地喊道,“你冷静点!”


    陈江野停下来垂眸看着他,微挑眉∶“嗓子哑了?”


    辛月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昨晚上真把嗓子给喊哑了,睡一觉都还没恢复。


    她瞬间红了脸。


    叫到嗓子哑……这也太羞耻了!!!


    看到她脸上泛起的红云,陈江野笑了声,拿开她抵着他的手,凑到她也一并红透的耳尖说∶


    “今天去给你买润喉片,晚上继续,我爱听。”


    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着这羞耻到爆表的话,辛月心底已经扭成了一团麻花,想拿个什么把他嘴给堵上!死死堵上!


    陈江野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她想把他嘴堵上,他就主动把嘴送给过来给她堵,只不过是用她的嘴,堵得死死的。


    她没有任何呼吸的出口。


    两个人的唇在密闭的空间里紧紧相贴,初夏在这一分钟像是忽的快进到盛夏最灼热的那一天,空气是滚烫的,也是燥动的。


    热,两个人都热,气温升腾,房间里仿佛烧着一把火,而他俩身上都带着将燃未燃的火星,一碰就点着了。


    陈江野吻她的力度不断加重,一向松弛而游刃有余的他气息开始紊乱。


    辛月听得见他们接吻的声音,也听得见他沉重的呼吸,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跳砰砰砰地不停加快,几乎快要从胸口跳出来,整个人紧绷着。


    尤其,这时候陈江野还将她两只手腕举至了头顶,用一只手压着,另一只手往下探了探。


    辛月被他吻得意识不清,等想躲开时已经来不及。


    下一秒,一声低笑在房间响起。


    陈江野离开她的唇,微狭着那双透笑的眼∶“亲两下就湿成这样,你勾引我?”


    辛月本还有些迷离的双眼猛地睁大。


    “陈江野!”


    她用力咬着后槽牙,“别逼我咬你!”


    说到咬。


    陈江野看向她肩头,那个他曾经给她留下的牙印。


    昨晚他用指腹摩挲了这个牙印的凹面很久。


    这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永远的痕迹。


    像缔结永恒契约的烙印。


    他轻笑一声,看着辛月说∶“跟以前一样,你怎么咬我,我怎么还你。”


    “来。”


    他松开她的手,“咬。”


    他嘴角荡笑,像在邀请。


    “无聊。”


    辛月瞪他一眼,气腾腾地把身子翻到一边。


    陈江野没有贴过去,而是捏住她的脸把她掰回来。


    “说要咬的是你,让你咬你又说无聊,还跟我耍脾气,我太惯着你了?”


    明明是在数落她,他却在笑。


    辛月依旧瞪他∶“你哪儿惯我了?”


    陈江野不答反问∶“你还想我怎么惯着你?”


    辛月愣了下,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们虽然上/了/床,但还没有正式确立关系,他都没有给她表白。


    十八九岁的小女生,尽管再早熟,对仪式感这种东西也还是很在意的,辛月情绪一下就上来了。


    “我需要你惯?”


    她冷哼,“我俩什么关系?”


    陈江野盯着她,捏她脸的力度一下加重。


    “什么关系?”


    他把她下巴抬起来,狠狠咬着牙说,“他妈昨晚上老公都叫了,现在问我什么关系?”


    辛月一愣,整张脸唰唰唰就红了。


    昨晚,因为太剧烈她承受不了,她让停,他就让她叫他老公,还让她求他。


    这会儿想起来她才知道,他曾经那句“你总有求我的时候”是在这儿等着她。


    这个死陈江野!


    满脑子只有do的死色/鬼!


    “那是被你逼的!”辛月化羞愤为恼怒,睁大眼睛瞪着他。


    “怎么?别的男人逼你叫老公,你也叫?”


    “你!”


    他简直强词夺理,辛月快被他气炸了。


    是真的气炸了,但辛月知道自己吵不过他,只能另辟蹊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哪儿来的别的男人?”


    她深吸了口气,顿了会儿才说,“我只跟你上/床。”


    这样果然才管用。


    陈江野没说话了,就拿着双黑沉沉的眸子把她盯着。


    “艹!”


    半晌,他低骂一声,不由分说地低下头来就吻住她。


    这个吻比刚刚的要用力许多。


    他狠狠的侵/略着她的城池,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像是想把她拆吃入腹,完全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辛月被他吻得都快呼吸不过来,抬手不停地去拍他的肩膀,可陈江野还是又重重亲了她好久才松口。


    他喘着沉而欲的粗/气,鼻尖抵着她,喉结压到最低地开口∶


    “想上你,就现在。”


    辛月一愣,正要表示抗议,又听见他说∶


    “但算了,怕你走不了路,今天还有正事要干。”


    “什么事儿?”


    辛月不记得今天有什么正事要干。


    陈江野笑了声,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谑声道∶“你刚跟我闹,不就是想我跟你来个正式表白?”


    辛月瞳孔一缩,眼睛却睁得极大。


    这个人!真的有读心术吧!


    陈江野捏着她脸轻晃了晃∶“这么惊讶干嘛?你想要的,我哪样没给你?”


    辛月又愣住。


    看着他透笑的眼,她感觉心里像是有漫天的雪飘下来,雪花一片一片落进心底最深的那个地方,不是凉的,很暖很暖。


    “起来。”


    他把还在愣神的她拉起来,“我们换个地方。”


    辛月低着头,像紧张,又像害羞,轻轻“嗯”了声。


    其实不止是这两个原因,坐起来后她感觉有点胀,下/面……


    陈江野以为她只是害羞,唇畔弧度加深。


    他先下床,把昨天丢到沙发上的裙子给她拿过来,也把她的凉鞋拿了过来。


    等辛月套上裙子把两条腿搭到床边,一旁已经穿好衣服的陈江野突然单膝蹲下去,吓得辛月瞳孔一震。


    陈江野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要跟你求婚。”


    他握住她一只脚的脚踝,垂眸∶“给你穿鞋。”


    说着,他把鞋拿起来,亲手为她穿。


    辛月低头看着这一幕,心底难以言喻地颤着——


    她矜贵的陈大少爷单膝蹲在她面前,像童话书里的王子那样,为她穿上水晶鞋。


    她垂着眸,长睫在眼睑下方落下一片温柔的阴影,不自觉轻轻笑着。


    “行了。”


    为她穿好鞋,他站起来,朝她伸出去。


    辛月看向他摊开的手掌,缓缓抬手放进他掌心。


    他拉着她起来,但她还是趔趄了一下,走路看起来也艰难。


    陈江野看她这样,很难忍住不笑。


    听到他笑,辛月瞪他,都是他害的他还有脸笑,但某人依旧丝毫不收敛脸上的笑。


    辛月咬咬牙,不管他。


    陈江野一路笑着把她扶到卫生间,两个人一起洗漱。


    刷牙的时候,陈江野转过来把辛月看着,一直看着。


    辛月两下把口漱完,问他∶“你看什么?”


    “裙子不错。”


    他眼尾扬着,“什么时候买的?”


    “两年前。”


    陈江野挑眉,嘴里啧了声∶“我还以为你专门为我买的。”


    辛月∶“少自恋。”


    “我自恋?”


    陈江野眉尾继续往上挑,“你不是专门为我买的,我认,还能不是专门为我穿的?”


    辛月咬了咬唇,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索性直接说∶“是,是专门为你陈大少爷穿的,满意了吗?”


    陈江野轻笑,只说∶“以后多穿。”


    辛月没说话。


    “走了。”


    他又把手伸过来。


    辛月自然地搭上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再一起朝门外走。


    陈江野在左边,而门把手要往右边拉,所以门是辛月拉开的。


    一拉开这扇门,辛月就愣住了。


    78、浪漫


    一拉开门, 辛月就愣住了。


    外面的走廊与房间里仿佛是两个世界,房间里是白昼,外面是黑夜, 却并非是一片漆黑的夜, 是漫天的星光。


    在她愣神之际,陈江野拉着她走出去。


    门一关,像是就此踏入了另一个时空, 他们站在银河里, 被万千星星拥簇着。


    美得不像真实的世界。


    而这就是真实的世界,是陈江野为她打造的世界。


    辛月看着四周闪烁的星光,眼底有些发热,鼻子也发酸。


    没有女生会不为这样的场景而感动。


    有个人把整个星空都捧到你面前。


    但她还是没有被感动到流泪,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明明昨天晚上来的时候这里还就只是一条很普通的长廊,要布置成这样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而布置的人员肯定不是今天早上才开始布置,万一她醒得早呢。


    所以……


    是昨晚布置的。


    他们在里面激烈地做, 酒店人员在外面忙碌地布置……


    这场景想想就……


    “这酒店隔音好吗?”


    她突然这样问陈江野。


    陈江野大概是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表情疑惑, 但只是一秒后,他看她的眼神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估计不太好。”他说。


    辛月∶……


    她想死。


    看着她的表情, 陈江野伸手过来揉了揉她脑袋,轻笑着说∶“别臊了, 我请的外面的团队, 都不认识你。”


    辛月愣了愣, 然后抬头看向他, 问∶“真的?”


    “骗你我今晚不举。”


    辛月∶“……”


    “走了。”


    陈江野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穿过这条像星光隧道的长廊, 陈江野带她来到一个礼堂的大门前。


    他松手, 然后对她说∶“把门推开。”


    辛月心底忽的紧张起来,她知道,在这扇门后面,是他为她创造的另一个梦幻而又真实存在的世界,里面会装着他炙热滚烫的爱意。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去推高达三米的沉重木门。


    随着木门缓缓被推开,强烈的白光如天光乍现般倾泄出来,一时让人睁不开眼。


    光太强烈,辛月看不清视野,只嗅到一股浓烈却并不刺鼻的花香,像是玫瑰。


    的确是玫瑰。


    待眼睛适应光线,她看清了,眼前是一整片玫瑰花海,真的是花海,可以用浩瀚来形容的海。


    而令她震撼的不止是这片花海。


    礼堂的四面墙壁和天花板都全部换成了LED高清电子屏,上面正播放着影像,是更为浩瀚的太空,让你感觉像是站在了其他星球仰望太空,也拥有了上帝般可以穿越光年距离的眼。


    她看到了地球,而这个视角与距离……仿佛是在月球。


    她一愣,像是意识到什么,低头看向地面。


    地面铺的是像月球土壤般灰白的沙。


    四周是无声的,她的心脏在这寂静中忽地狂跳,震耳欲聋。


    半晌,她怔怔地转头看向身后的陈江野,也怔怔地喊他名字∶“陈江野……”


    “嗯。”


    “你手机背景的玫瑰……”


    “是你。”


    她还不知道怎么问,他就已经回答。


    她望着他,眼泪在一瞬间失控,汹涌,溢满整个眼眶。


    她的陈大画家怎么能这么浪漫。


    他都不用回答,就用这一片花海与宇宙,就已经在告诉她——


    你是我的玫瑰,也是我的月亮。


    所以,我在月亮上为你种满玫瑰花。


    “哭什么?”


    陈江野过来,抬手替她轻轻擦掉眼角溢出来的眼泪,“我都还没开始。”


    他捧住她脸轻轻吻了一下她额头。


    “把眼泪擦干净,好好听我说接下来的话。”


    辛月点点头,用力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


    “过来。”


    陈江野牵着她走向花海中央,门自动缓缓关上。


    “把眼睛闭上。”


    辛月长睫颤了颤,然后才闭上眼。


    她有乖乖地把眼睛闭好,什么也看不见,只剩下听觉和嗅觉。


    几秒钟后,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她听到有风声响起,不是错觉,是真的有风。


    风将地上的玫瑰花瓣吹到她身上,耳边的发丝也被扬起贴到半边脸上,还有什么乘着风,轻轻碰到她肩膀。


    她实在好奇,遂问∶“可以睁开了吗?”


    “可以。”


    她睁开眼,视线被一片白色占据,是半空飘来的无数架纸飞机。


    一架又一架纸飞机划过她身旁,每一架的机翼上都写着字,她伸手接住一架,看到上面写着——


    辛大诗人


    从今天起,我想在这四个字前面永远加上两个字∶


    我的


    可以吗?


    “可以吗?”


    身后传来陈江野独有的、略带颗粒感,清冽而低沉的嗓音。


    辛月怔怔地转身。


    站在她身后的陈江野不知从哪里捧来一束花,不是花海里那种红色的玫瑰,是像他画里的一样,透明的,像水晶做的玫瑰,晶莹剔透的花瓣还由里发着光如月色般清冷的光。


    他拿着这捧花朝她走过来,递到她怀里,继续问她∶“可以吗?”


    辛月想回答,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堵得无法言语。


    陈江野倒也不着急,他单手捧住她的脸,低下头来,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


    “我想你永永远远成为我的。”


    辛月的嗓子还是堵得厉害,没发说话,只好踮起脚去吻他。


    陈江野先是一愣,而后闭上眼,回吻她。


    这是一个很温柔的吻,两个人的动作都很轻,却又吻得深而绵长,不掺杂一丝身体的欲念,是彼此灵魂的交换。


    一架又一架纸飞机划过他们身侧,玫瑰花海在风里摇曳,他们站在星空下,浩瀚宇宙中,缠绵地、深深地吻了很久,仿佛会这样拥吻到宇宙的终点,时间的尽头。


    在这拥吻的不知多少分钟里,辛月的眼底一直发着热,眼泪堆满了整个眼眶,然后在他们双唇缓缓分开时滑落,淌过捧着她脸的那只手。


    “想哭就哭。”


    陈江野还是静静捧着她的脸,“如果是因为我感动。”


    他这么一说,辛月的眼泪彻底决了堤。


    是因为他感动,也是因为这一切都太美好太美好了,是她的生活里从未有过的。


    “陈江野……”


    她现在终于能说话,只是声音哑得厉害,也哽咽着。


    “嗯。”


    他轻声应。


    她用浸满泪光的眼看着他,声音微微颤抖的说∶


    “我是你的,一直都是。”


    陈江野笑了声,抬手边给她擦眼泪,边揶揄道∶“不是才说我们没关系?现在又一直都是了?”


    辛月轻轻瞪他一眼∶“你要不爱听这话,我以后就不说了。”


    “爱听。”


    他难得服软。


    辛月垂下眼,吸了吸鼻子。


    “陈江野。”她又喊他。


    “嗯。”


    辛月看了会儿怀里的水晶玫瑰,然后才抬眼看向他,问他∶“你怎么这么会啊?”


    陈江野微一挑眉。


    “这不是会。”


    辛月∶“那是什么?”


    陈江野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这是我在用心。”


    辛月怔了下。


    他低头,将距离拉进,重申一遍∶


    “我他妈在用心爱你,懂吗?”


    辛月睫毛狠狠一颤,心里也跟着颤。


    用心爱对方的人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会说这么动人的情话,做这么浪漫的事,很多人都不知道要如何去表达爱,而他完全就像一个情场老手,轻易就将你掌控。


    第一次谈恋爱就这么会谈,还是位骄傲矜贵的大少爷,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是在花花世界练就的这一身撩人本领。


    “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她忍不住问,哪怕明知道他就是没谈过。


    “这辈子只跟你谈。”他说。


    看吧。


    随口一句都撩得要命。


    “那为什么你这么会搞浪漫?”


    她不是怀疑他的话,就想再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


    接着,她就看见他轻蔑的笑了下,然后说∶


    “老子天生就浪漫,不行?”


    很狂妄,很拽。


    是他陈江野的风格。


    辛月看着他笑。


    “又哭又笑像什么?”


    陈江野抬手又抹点她一滴滑下来的眼。


    “为你感动还不行?”她也说说得直白。


    “行。”


    陈江野嘴角扬起。


    “辛月。”


    他伸手捧住她脸,指腹摩挲着她脸上泪痕,“这辈子就为我哭这一次吧。”


    说着,他又补充一句∶“求婚的时候再哭一次也行。”


    可辛月却说∶“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已经为你哭了很多次。”


    陈江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更没想到,下一秒,她会主动抱住他。


    她抱住他,把脸靠在他胸膛上,闭上眼,神情眷念地说∶“你回上海的那两个月,我很想你。”


    陈江野眸色重重一沉。


    他抬手放在她后脑,把人再往怀里压了些,力度很大,像是想将人嵌进身体。


    “以后不用再想我。”


    他声音很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嗯。”


    辛月轻轻应了声,在他怀里蹭了蹭。


    今天他们彼此都说了太多情话,像想一次性把所有爱的告诉对方,再把对方滚烫的爱意永存心底,一起去抵御这个冰冷的世界。


    他们才十八岁,往后的日子还很长,这世界的绝大多数人都觉得未来是无法预见的,没有什么确定能发生,但陈江野能确定他们的未来,除死亡之外,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辛月也确信,她虽然自己没什么足够的底气,但她相信陈江野。


    她有他给的底气。


    他们静静相拥,四周的纸飞机终于都降落花海,这场盛大的告白也终于落幕。


    接下来,是新的旅程——


    从今往后,他们肆意热恋。


    作者有话说:


    下章,甜到炸裂


    79、恭喜


    高考后的第三天晚上是谢师宴。


    从高考结束到这天的三天里, 辛月和陈江野除了出去买衣服,基本都呆在酒店,可以说是没日没夜的做, 第三天白天还是因为晚上要去参加谢师宴, 陈江野才放过辛月。


    食髓知味的男人简直可怕。


    在第二天晚上,辛月本来跟陈江野说好最多只准来一次,结果陈江野还是没忍住多来了两次, 气得辛月完事儿后都不肯让他抱着睡。


    陈江野也不哄, 就等着她睡着,然后再过去抱着她。


    他知道她很累,虽然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累,明明动的人不是她,但总之她累得就算气死也花不了几分钟就睡着了。


    果然,还没两分钟,她就已经睡着。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她睡着了,因为她一睡着就会发出小奶猫般哼哼唧唧的声音, 听得人心痒。


    他靠过去, 把人轻轻揽进怀里。


    她身上很暖, 很软,也很香。


    他像曾经在梦里那样, 将脸深深埋进她脖颈里,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感受着她传来的温度, 手揽着她的力度不自觉加重了一分, 如果可以, 他是真的很想把她融进自己身体。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希望得到一个人。


    在遇到她之前, 他从来没有想要得到过什么, 对这个世界也没有任何的欲望与期待,只觉得倒也不至于就这么去死,得过且过的活着。


    而现在,他想要的很多。


    他想要她永远属于他,想要每一天都抱着她入睡,想要时时刻刻她都陪在他身边,想她实现梦想成为国内最顶尖的眼科医生,想自己也成为能够与她匹配的人。


    还有很多很多……都是与她有关。


    她是他所有欲望。


    这种有欲望有期待,让人觉得真真实实活着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他闭上眼,紧紧拥着她,希望就这样一直到老。


    夜色已深,窗外梧桐树笔直,绿茵茵的一片片树叶在风里摇晃,隐隐泛着水光。


    这是一个静谧而美好的夜晚。


    月色很美,星星也都亮着。


    *


    这天,辛月是在八点多自然醒的。


    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她看到的依旧是陈江野,但他没有躺在她身边,而是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他逆着光,头发透着朦胧的光影,冷白的肤色在背光的环境下也不显一点暗沉,像西方传说里高贵而冷淡的吸血鬼。


    彼时他膝盖上放着一个ipad,手里拿着电容笔,正垂眸在画画。


    这是时隔许久辛月再一次看到他画画,一时有些愣神。


    “不睡了?”


    陈江野画了几笔后掀起眼皮看向她。


    辛月回神,错开与他对上的视线。


    她本来有些心动,但想到他昨天的恶行,她微微皱了皱鼻头,想翻个身背对他。


    只是她才刚动了一下,沙发那边就传来一道沉沉嗓音∶


    “别动。”


    辛月暗暗哼了声。


    她偏要动偏要动偏要动!


    她心里这样想着,正要付诸行动,那边又传来陈江野的声音∶


    “我在画你。”


    声音淡淡的,却让人心头一震。


    他说完,还抬手将ipad翻过来立在腿上,一手搭在ipad上方,姿态慵懒。


    辛月先是看到他微曲着指节轻垂的手,他连手都好看得过分,过了会儿她才将视线从他的手移向ipad屏幕上画到一半的画。


    距离不远,她看得清他的画,他的确是在画她。


    这不是辛月第一次看到他画里的自己,但这张与之前那张风格不同,而且那张是远景,面部画得并不细致,而这张是近景,连每一根睫毛与发丝都画得根根分明。


    画上的她闭着眼,一头海藻般的头发搭在枕头上,睫毛轻垂似鸦羽,漂亮得像在发光,如同枕着月色而眠的神明少女。


    辛月从不觉得自己有多漂亮,可这张画上那少女的五官与她的确分毫不差。


    只是即便如此,她依旧觉得是他把她画得很漂亮,但她不由得想——


    在他眼里,她是不是也如此漂亮。


    “别动,你可以继续睡。”


    陈江野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一次,辛月乖乖地没有再动,过了会儿还静静闭上双眼让他画她。


    她眼底有些发热,睫毛始终颤啊颤的。


    很奇怪,明明她没有一丝困意,可这样闭着眼睛什么也不做,她却并不觉得难熬,还暗暗开心着,嘴角都压不住地微微上扬。


    你爱的人正在照着你的模样一笔一笔细细描摹,这是一件想想就很美好的事。


    看见她扬起的嘴角,正画着她的人唇边也泄出几分笑意,含笑垂眸继续勾勒她的模样。


    半个小时后,陈江野放下电容笔,把ipad盖上。


    “行了。”


    辛月睁开眼。


    看见他屏幕盖着,她眼底划过一丝,坐起来朝他伸出手∶“给我看看。”


    “看看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件事。”


    辛月蹙起秀气的眉∶“看看还得答应你件事?”


    陈江野微仰头∶“你要喜欢,也可以送你。”


    他这么一说,辛月其实大概猜得到他要她答应什么事了,但她还是问了句∶“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不能再跟我闹。”


    辛月努了努嘴,她就知道是这个事。


    有画画特长是真好啊,还能拿来哄人,可谁让她就是吃这套。


    她叹口气,再次朝他伸出手。


    “行。”她说。


    陈江野笑了下,把ipad递给她。


    看着他那一脸仿佛在笑她轻松就被他拿捏的样子,辛月还是不爽地瞪了他一眼才把ipad接过来。


    翻开保护套的盖子,上面弹出来要输入密码的提示。


    “密码。”


    “0711。”


    辛月表情一顿,抬眸∶“你生日?”


    陈江野平静地看着她∶“七月十一号,我跟你遇见。”


    辛月眸光狠狠一颤。


    他语气真的说不上一点有意的撩拨,只是平铺直叙着客观事实,却让人心底掀起一场风暴,呼啸不停。


    待与他对视半晌,忽的,辛月垂眸笑了下。


    “笑什么?”


    陈江野起身朝她走过来,没等她回答,先亲人一口。


    他喜欢她笑的样子。


    亲完,他又捧着她脸再问一遍∶“笑什么?”


    “就……”


    辛月被亲了一口还咯咯笑个不停,仰头把他看着,“陈江野你怎么这么会谈恋爱?”


    “说了,天生的。”


    说着,他挑眉,“怎么?笑成这样是觉得捡到宝了?”


    辛月适当收敛了下脸上的笑∶“差不多吧。”


    “差不多?”


    陈江野捏着她下巴把人压到床上,有些咬牙切齿地抵着她说,“老子会谈恋爱,专一,还有钱,就只配一个差不多?”


    辛月∶“那你想听我说什么?”


    “说点好听的。”


    “呃……”


    辛月佯装出一副很难想的样子,然后在看到陈江野眉头压下来的时候,忽然去搂住他脖子,把嘴唇凑到他耳边,笑着对他说∶


    “陈江野,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宝藏。”


    陈江野像是愣住了,片刻后,一阵沉沉的笑声才从后方传来,震得人胸腔都发麻。


    接着,辛月的耳边也贴过来一双唇,那人将声音压低,用低沉而撩人的嗓音开口∶


    “辛月,谈恋爱这事儿,你也不赖。”


    辛月倒回枕头上看着他,依旧笑着∶“陈大少爷哪样都数一数二,女朋友当然也要样样都不赖。”


    “何止不赖。”


    两人好像在比谁说的话更好听,而陈江野不仅吵架没人赢得过,说情话也胜人一筹。


    “辛大诗人。”


    他这样喊她,然后说,“是我的荣幸。”


    辛大诗人……


    是我的荣幸……


    听到这样的话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有个小人在你心底激动的疯狂扭动,粉红泡泡冒了满地,烟花在脑海里不停绽开。


    辛月已经没办法做表情管理了,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


    又是没见过的笑容。


    陈江野很难忍住,不低头去吻她。


    房间里响起密密的啄吻声,轻柔却清晰,夏日窗外的蝉鸣也压不住。


    起初辛月还吻得专心,后面却不知想到什么,一边跟人啄吻着还一边笑起来。


    “又笑什么?”


    陈江野像是责怪她的不专心,捏着她下巴晃了晃,“嗯?”


    辛月不答反问∶“陈江野你开心吗?”


    陈江野微微一愣,然后“嗯”了声。


    辛月笑起来,很真挚的说∶“你开心我就开心。”


    “我知道。”


    “嗯?”辛月微微疑惑,因为他语气太过肯定,不像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反应,眸色还沉沉的。


    “我看到了。”


    他说,“你在槐树上许的愿望。”


    辛月愣住。


    陈江野轻笑,抬手将她脸上的碎发拨到耳后,然后对她说∶


    “恭喜你,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他在她还怔愣之时再次开口,“但你知道我的愿望还没有。”


    “所以……”


    他捏了捏她的脸,“要继续加油啊,阿月医生。”


    辛月鼻尖忽的泛酸。


    她还是受不了“阿月医生”这个太过触及心脏的称呼。


    这个称呼,是她的梦想,也是她的爱情。


    她眨眨眼,把泛出的泪光压回去,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陈江野我会努力成为最好的医生,实现你的愿望。”


    也实现我的梦想。


    “但你的另一半愿望呢?”


    她问他,“你的所愿是什么?”


    他说他想得偿所愿,而关于他的所愿,她只是能猜到与她有关,但到底是什么,她想听他亲口说。


    “你成为我的。”他说。


    他的两个愿望都与她有关。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溢出眼眶,可她是笑着的,笑着对他说∶


    “那也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80、注定


    夏日下午的五点多, 阳光仍旧强烈。


    谢师宴是六点才开始,徐洋一行人早就到了,这会儿出去买了雪糕, 一边吃一边往饭店走。


    他们到门口的时候, 看到一辆通身漆黑的轿跑经过他们,车身设计低调,但一看车标, 徐洋顿时就是一声“卧槽”。


    “宾利!”


    “艹!我们这破地方还有人开得起宾里?!”


    他们说话间, 车停了下来,就在饭店门口。


    “艹,还跟我在一个饭店!”


    几个人雪糕都不吃了,瞪大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车,想看看从上面下来的是什么人。


    几秒后,副驾的门从里推开,一只纤细而莹白的腿迈出来。


    光看腿,几个人就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


    再下一秒, 几个人又不约而同的齐齐开口∶


    “卧槽!辛月!”


    他们几个人加起来的声音不小, 辛月听到了, 回头看向他们。


    另一边下车的陈江野也回头。


    于是,几个人又是一阵∶


    “卧槽!野哥!”


    几个人都不管化得滴到他们手上的雪糕了, 一边大喊“野哥”一边冲过去。


    陈江野走到辛月身边看着他们。


    他们的目光先是在挨得很近的他俩身上扫了扫,然后看向车∶


    “这车你的?!”


    对于男人而言, 车是比八卦更重要的存在。


    “不是。”


    陈江野回。


    这车是成都那边子公司的人给他准备的, 不是他的车, 但要真算起来, 也可以是他的车。


    “那是谁的?”


    “公司的。”


    几个人更惊讶了∶“你还有公司?!”


    陈江野∶“家里的。”


    徐洋他们不问了, 都懂都懂, 但还是大为震惊,他们知道这车绝不可能是陈江野从上海开过来的,那他就是家里在成都还有公司。


    在成都和上海都能开得起公司的,别的地方那更不用说了,妥妥家大业大。


    徐洋他们本来就很崇拜陈江野了,这下更是想直接脸也不要了上去抱大腿,但他们的女神就在旁边,咳咳……还是得装一装。


    几个人收起脸上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把目光放在陈江野和辛月身上。


    徐洋指了指他们两个∶“你们……”


    陈江野也不跟他们多说,直接牵起辛月的手,很她十指相扣,再举起来,像在炫耀∶


    这个,我的。


    “哎呀哎呀哎呀。”


    徐洋他们个个做出一副被闪瞎了眼的样子。


    辛月把头别到一边,还没等他们起哄就已经红了脸。


    她生得白,脸一红特明显。


    徐洋他们本来是想起哄让陈江野发喜糖请吃饭什么的,看她脸一红,整得他们也不好意思了,个个一下成了哑巴。


    最后,还是徐洋象征性说了句∶“野哥,女神,我看好你们,结婚一定要叫我。”


    “还有我!”胡宇航站出来。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还有我还有我!”


    “我我我我!”


    “结婚一定要请咱们啊!”


    “你们结婚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一定随礼来!”


    陈江野笑了下∶“人到就行。”


    “哦哟哟。”


    话都到这儿了,几个人还是没忍住起哄∶


    “刚谈就已经在考虑结婚了?”


    “你们这是一点儿不耍流氓直奔结婚去谈的啊?”


    “找男人还得找我野哥,人帅,有钱,还靠谱!”


    辛月整张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他们要是再说下去,她感觉自己都快被自己给蒸熟了。


    陈江野瞄了她眼,唇边荡出一抹笑,把人拉到身后,然后抬头对还起着哄的几个人说∶


    “你们可以闭嘴了,我女朋友脸皮薄。”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出,辛月真的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


    徐洋他们则是先啧啧啧几声,然后做了个把嘴巴拉起来的动作。


    “艹,我冰糕化了。”


    “你才发现。”


    “有纸吗?”


    “我这儿有。”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擦手。


    “你们在这儿晒着干嘛?”


    不知啥时候到的何晴走到他们这儿来,“进去了啊。”


    “何老师。”


    “何老师。”


    大家都喊她,辛月也跟着喊。


    其他人都是男生,就辛月一个女生,何晴一下就注意到了她有些沙哑的声音。


    “嗓子怎么了?感冒了?”何晴问辛月。


    辛月一愣,刚刚稍微降下点温度的脸又一瞬间烧到最红。


    何晴不知道她脸红是因为害臊,毕竟这句话能有啥让人好害臊的,还蛮担心的说∶“你脸怎么还这么红,不会发烧了吧?”


    “发什么烧啊。”


    徐洋凑到何晴旁边掩住嘴小声跟她说,“人家害羞呢。”


    说着,他还朝两人牵手的方向给何晴使眼色。


    何晴这才注意到两人牵着的手。


    看着两人十指紧扣,何晴脸上泛出笑,表情颇为微妙,但她没有像徐洋他们那样起哄,只拍了拍陈江野肩膀,什么也没说。


    “走,进去吧。”


    几个人跟着何晴一起进去。


    里面人已经差不多都到齐了,闹哄哄的,不时有男女追逐着从身侧跑过,像还在学校一般。


    辛月本来觉得自己是个挺冷漠的人,可此时看着大家齐聚一堂,喜笑颜开的场景,心里也难免触动。


    如果初中的时候没有受到霸凌,她此刻或许也能像他们一样跟好朋友打成一团,肆意欢笑。而现在,若没有陈江野,她也许就只能独坐一个角落,静静看着这场热闹。


    虽说,一定会有男生来和她说话,但那对她来说是困扰,她宁愿无人在意,就用这场宴会与他们作别。


    这场谢师宴于大家而言并不是最后一场筵席,只是感谢恩师的一个聚会,散场之后,还有多得都参加不过来的升学宴,大家也不会就此不再联系,至少最好的朋友之间是这样,一两年内大家回来也还会再聚聚。


    她不一样,如果没有陈江野,这场谢师宴过后,除了填志愿的时候,她大概很难再见到这些一起同行三年,有些甚至是六年的同学,从此天高海阔,她一个人奔赴远方。


    那些很多人都惦记的青春,会成为她不愿追忆的过往。


    还好,如今因为陈江野,她大概还能再见见徐洋他们,也会常常回忆这段与陈江野一起走过的青春。


    那些暗无天日,冰冷而麻木的日子都一并因为这过分美好的结尾而生动。


    是这些苦难,将她送至了陈江野身边。她本是不会感谢任何苦难的人,也不愿意去经历苦难,即便的确是苦难让她成长。


    可倘若,要这样才能遇到他,她愿意回去重新一一经历,蛰伏等待他的到来。


    这场黯淡无光的青春啊,因为他的出现终于得以窥见天光,见到这人间最美的一方天地。


    无憾了,也圆满了。


    “想什么?”


    陈江野发现了她走神。


    辛月眨眨眼,转头看向他∶“就……”


    她没有顾忌四周投向他们的目光,踮起脚,凑到他耳边笑着和他说∶


    “陈江野,感谢你出现在我的青春里。”


    陈江野猛地愣住。


    等辛月把脚后跟放下来,歪着头继续冲他笑,他还有些愣神。


    两秒后,他也毫无顾忌地把人拉过来,薄唇压在她耳边说∶“那回去在床上好好谢我。”


    辛月瞳孔一震,伸手就在他背上拧了一把。


    然而,他背上的肌肉太紧实,她没把肉拧起来,就徒劳地拧了圈他的衣服,气得她恨恨咬了咬牙。


    “野哥,这儿。”


    徐洋他们找了个位置,这会儿正叫他们过去。


    陈江野唇角噙笑,伸手拉着辛月的手朝那边走。


    辛月闹着小脾气,不想让这个满脑子只有do的死色.鬼牵,但陈江野力气太大,她根本没法把手抽出来。


    等落了坐,没一会儿就开饭了。


    辛月还没吃几筷子,已经有人开始带头敬酒,酒过三巡,一个个就喝嗨了。


    这酒精一上头,人胆子也大了,那些早都对辛月和陈江野按耐不住八卦之心的人借着酒劲儿开始对他们轮番轰炸,其中还包括老师。


    历史老师过来敬了这桌后,就直接逮着陈江野问∶“你跟辛月到底怎么认识的?我听他们说你是专程为她转来这儿的。”


    历史老师没在何晴他们那办公室,对于这事儿只能听说,但他这一问就问到了大家都好奇的点上。


    陈江野也不扫大家的兴,直说∶“我以前挺浑的,我家里人就去算命,算命的说我暑假去黄崖村呆两个月就能转性,我就成了辛月邻居。”


    “卧槽这都能行?”


    徐洋他们也是才知道原来是这样,惊道,“那你们这缘分是上天注定啊!”


    “上天注定?”


    陈江野似乎挺喜欢这词,唇边荡出抹笑,瞄了眼辛月说,“可以这么说。”


    这会儿其他桌的人也都竖着耳朵在听,不少人还围了过来。


    “你们早都互相喜欢了吧?”


    后面有个醉醺醺的男的拿手当喇叭朝这边喊。


    陈江野回∶“不然?”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个个激动得人仰马翻,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这话从当事人嘴里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码事了。


    此时在陈江野旁边的辛月脸比酒精过敏的人还红,一副羞得快要死掉的样子,陈江野索性直接把人拉进了怀里,拿大手捂住她脸。


    这一幕又立马让全场沸腾了,一些女生简直要磕死过去,拿手直掐人中。


    “你们是不是约好了一起考清华啊?”有人又问。


    陈江野∶“没这打算。”


    众人满脸惊讶,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要考清华。


    “那你们准备去哪个大学?”


    “她去滨海医科大学,我去滨海大学。”


    大家懂了,辛月想当医生,而陈江野是辛月去哪儿他去哪儿。


    有人就问∶“你分数应该会比滨海大学录取线高出不少吧,不觉得可惜吗?”


    “有什么可惜的?”


    陈江野轻嗤一声,“要没有她,我学都不会学。”


    “我从来没想过考别的大学。”


    说着,他低头看向怀里脸红透了的辛月,轻笑。


    “我只想去有她在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下章一定要看一定要看一定要看一定要看一定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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