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这天,明明要去考试的人是方柏霓,顾千山和团子却比他还要紧张。
听着耳边一人一统双声道3d环音的念念叨叨,方柏霓突然就没那么紧张了。
顾千山一边念念叨叨,一边嘱咐方柏霓检查明天考试要用的工具,“明天天不亮就要出发坐牛车,牛车多颠,再说了,万一牛车太慢错过了时间怎么办......要不我还是骑车带你吧。”
“我骑车你知道的,最稳了。”
这话正好被推门而进的顾建国听个正着。
“怎么。”顾建国冷哼一声,“你是对我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吗?”
“你也不看看其他村子考试的人,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像是河阳村这样知青来的时间比较短的地方,村长都乐意给他们行个便利,卖个面子,一是知青们考上了,也会惦记着村子的好处,二是他们村有人考上大学生,说出去也好听。
但像是那种知青去的早的,村子里的人不是那么乐意了,为了村子家庭的稳定,村长即使知道了高考的消息,也是瞒着不说,生怕村子里的知青跑干净。
在村子里呆的时间长的老知青已经完全适应村子里生活,很多人在这么长时间暗不见天日的磋磨中放弃回城的希望,已经选择妥协,在村里娶妻生子。
无论是自愿还是被动的,这些已经成亲的知青都已经和村子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现在高考恢复,一旦这些知青高考被录取了,肯定是要回城的。
可知青的伴侣和孩子因为户口问题,又没法跟着知青去城市,那些家中只有一个女儿,挑选知青入赘,还有娶了女知青已经生娃的,万一知青跑了,落得个家庭分崩离析下场,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不能委屈自己人,只能拿委屈这些个知青了。
至于那些没有成亲的知青,只能自认倒霉了。
最后还是一个知青听广播时运气好恰好听到高考恢复的事,假装没有发觉,聚集一众知青闹到镇上,才如愿获得参加高考的机会。
顾建国乐意卖知青们个好,也愿意让村子里参加高考的人能舒服一点,特意将牛车准备好,让他们明天不用走路去考场。
村子里的人,无论是自己村的人,还是知青,哪一个知道了不夸他一声好,结果现在倒被自家儿子嫌弃了?
“没、没有,我这不是瞎操心吗。”顾千山身体一僵,求助似的看向方柏霓。
方柏霓嘴唇抿了抿,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收到打击的顾千山露出十分委屈的表情,转身绞尽脑汁,好话一箩筐的往外说,把顾建国安抚好了。
但转过头来,还是继续念念叨叨。
“不行,要不我不睡了,万一我爹不靠谱,明天起晚了怎么办?”
顾千山此时草木皆兵,看所有人都觉得不靠谱。
幸好顾建国没有返回,若是听到自家儿子在背后这么质疑自己,怕是要拿着竹竿把他从村头抽到村尾。
......
第二天三四点,天还没亮。
顾千山就摸黑起来,开始烧水,然后灌在诊所打完葡萄糖剩下的玻璃瓶中,把起床来厨房准备做早饭的王翠芳吓一大跳,差点以为家中进了贼。
王翠芳盯着他的动作,有些不平静的问道,“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灌几个玻璃瓶暖和暖和呗。”顾千山低头灌热水,支支吾吾的说道。
这是村子里的人冬天让家中小孩起床穿衣的常用法宝,冬天太冷,衣服也冰冰凉,只有被窝是温暖的,大人为了让孩子穿衣服舒服些,会问诊所要一些装葡萄糖的玻璃瓶回来,洗洗干净提前灌了热水将衣服暖热,小孩起床穿衣服时就不会太过抗拒。
顾千山小时候嫌冷不起床,王翠芳就是这么给他暖的,此时自然知道他在做什么,就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才格外难受。
“你都已经穿好衣服了,还用灌热水?”
顾千山顾左右而言他,一副怕王翠芳问话的模样。
没想到王翠芳根本不搭理他,心中闷着气开始做早饭。
顾千山抱着热水瓶急匆匆走了,又将热烘烘的玻璃瓶塞进衣服中,等衣服热了,外面顾建国也起了,才掐着点喊人起床。
方柏霓起床后除了检查自己的东西,什么事也不用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看着顾千山一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样子,如果不是考试只能本人去的话,估计都要去替他了。
“先吃两个鸡蛋,汤不要喝太多。”
顾千山忙前忙后,像是要上战场了一样,“等到镇上,我看有没有炸油条的,正好凑个100,我都打听好了,别人家都是这么吃。”
“听没听见我说话?”
乖乖吃鸡蛋的方柏霓点点头。
看他吃鸡蛋,顾千山又将碗中剩下的属于妹妹顾桃雨的鸡蛋塞进口袋中,“坐牛车路上颠的很,这个鸡蛋等到了再吃。”
方柏霓:1、1000分?
特意把鸡蛋留到最后吃的顾桃雨懵了:“哥,那好像是我的鸡蛋?”
“不是好像,就是你的,不过现在被我征用了,明天回来给你带鸡蛋糕吃。”顾千山十分冷酷的说道。
顾桃雨欣然应了,鸡蛋虽美,但鸡蛋糕更美。
“我的米汤也可以被你征用。”前一秒愤怒的顾桃雨,此时殷勤地双手奉上只剩下一个碗底的汤碗。
成功获得顾千山的一个白眼。
“滚滚滚,糟践谁呢。”
村口的牛车上,顾建国忙着安排考生上车。
王翠芳看了眼腻在一起,比亲兄弟还亲的两个人,有些酸涩的说道,“又不是你去考试,这么紧张做什么。”
“娘,你懂什么,高考这么重要的事,爹一个人哪忙的过来,我身为他的儿子,当然要帮他分担责任了!”顾千山十分理直气壮道。
王翠芳有些头疼,眼看村子里的知青都无心留下,一心高考回家,偏偏儿子跟个狗皮膏药一样黏在别人身上,怎么扒拉,也扒拉不掉。
王翠芳今天的异常,自然没有逃过方柏霓的眼睛,他隐约意识到王翠芳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不过...方柏霓用余光扫了扫红了眼眶的王翠芳,眼底浮现出疑惑。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开朗的母亲,容许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吗?
算了,将下巴埋进顾千山怀里,方柏霓选择放弃思考,浑身没骨头似的挂在他身上。
顾千山还能怎么办,打开特意准备挡风的棉被,生怕人冷着。
牛车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出发,带着一村人的希望。
暗沉的天色逐渐被晨晖擦亮,路旁田埂里的冬小麦翠绿一片,染着薄薄的冬霜,像是光明来临前的黑暗。
出来村子口,碰到了其他村子的人,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有联系,统一选择让牛车送人。
实则也是暗中攀比,若是有一个村子没有派牛车,定是要被笑话的。
走远了,汇入大路,逐渐多了许多其他村的知青,看起来年纪比较大,背着包袱沉默地走在路上,看到他们的牛车一脸羡慕。
眼瞧其他人一起坐着牛车,为了舒服还准备了保暖的被子,脸色红润,还能趁这个时间多看两眼书,而他们要自己走着去,能不羡慕吗?
不过,这都不是关键,只要能参加考试,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无论是牛车上的人,还是步行赶路的人,眼中都充斥着对未来的无限向往。
孟镇第12中学的校门前是扯圆了的。
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国家考场,禁止通行”的牌子,警戒线也被拉起,旁边的路都封了。
参加考试的人也是什么人都有,甚至可以看到不少父子、母女、兄弟、姐妹、师生,携手同进一个考场。
方柏霓要进考场时,顾千山站在考场门口,抱住他的腰磨磨蹭蹭说了半天的话,看起来像只送主人出门的粘人狗。
【弟弟,其实我可以...】团子闪发着自信的光芒,话说一半就预料到它要说什么的方柏霓被打断。
方柏霓一脸震惊,震惊中带着不被信任的伤心,【团子是不信任我吗?】
【信任啊。】
【那团子记得在外面等我哦,你看,考生的家人都是要在门口等人呢。】方柏霓捏了捏团子的翅膀。
团子看了眼周围,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作为恢复高考的第一届高考,大家甚至连复习书籍都是自己找的,自然是对考试内容一窍不通。
这也造成了不少人在看到卷子时,一脸懵逼,甚至连卷子的内容都看不懂。
才开半个小时,就有几个人起身离开了考场,连后面的考试都没有参加。
即使什么都不会,依然坚持考试的人更多,都在奋笔疾书,笔尖摩擦试卷的声音沙沙作响。
不过,这都和方柏霓无关。
他的眼中只有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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