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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1章 想想孩子的名字(一更)


    这个女人跟华念君长得很像, 一身客家女的打扮,显得跟整个海岛的穿衣习惯格格不入。


    周中擎刚把一道爆炒黄鳝装盆,闻言出去看了眼, 刚说了句是啊, 就被这女人激动地走过来打量了一遍,问道:“你就是我妹夫吧?”


    周中擎赶紧后退几步, 开什么玩笑, 这人一看就是华念君的亲人,他可跟华念君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指了指隔壁:“你妹妹在那边,你妹夫也在那边, 你认错人了。”


    华东筝一脸羞愧,连声道歉, 周中擎摆摆手, 不想啰嗦, 转身进自己家去了。


    华东筝赶紧去隔壁看了眼, 刚掀开门帘, 就被迎面飞来的一只搪瓷茶缸砸中了额头, 一时头昏眼花,耳鸣阵阵, 歪歪扭扭倒在了门槛那边。


    吓得华念君第一时间冲出来看了眼,哭着喊道:“姐, 姐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啊,姐!”


    见她姐姐晕晕乎乎的可能伤到脑子了,华念君彻底吓傻了,转身冲葛长征吼道:“愣着干什么, 送我姐去卫生站啊!”


    夫妻俩一通折腾, 再回来的时候, 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华念君扶着虚弱的姐姐,眼睛红红的,一个劲埋怨葛长征:“都怪你,非要惹我,要是我姐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葛长征气得一句话都不想说,没办法,华东筝的男人是广市军区司令的小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不敢惹。


    只好憋着一肚子的窝囊气,把自己当个哑巴。


    抬头一看,嘿,他的一双儿女,正围在周中擎和安六合两口子那里吃晚饭呢,一口一个叔叔,一口一个阿姨的,别提多热乎了。


    听到他开门的动静,头不带回一下的,真是有奶就是娘,地地道道的白眼狼。


    葛长征拿华念君姐俩没办法,还能拿自己的儿女没办法?


    当即吼了一嗓子:“葛强,葛丽,你们姨妈来了,还不过来见长辈?”


    葛强倒是一个激灵,丢下筷子跑过来了,葛丽却一动不动的,继续低头吃她的晚饭。


    反正她给了钱的,总得吃饱了再说。


    安六合见她不动,并没有劝她过去,反倒是给她夹了段黄鳝:“多吃点,长身体呢。”


    葛丽呜呜地说着谢谢安阿姨,还给小杰夹了筷肉:“弟弟也吃。”


    小杰抬头看了眼隔壁那边,葛强一回去就挨了一脚狠踹,不免有些后怕,奶声奶气地说道:“葛伯伯坏,姐姐你别去。”


    葛丽本来还能坚强一会的,却被这童真的一声关怀戳中了最脆弱的那一面,哇的一下哭了。


    弄得小杰手足无措的,赶紧丢下筷子,吧嗒吧嗒跑回屋里,找来手帕,去给她擦眼泪:“姐姐不哭,让我爸爸打他!”


    原本伤心不已的葛丽,又噗嗤一声笑了,吹了好大一个鼻涕泡泡,她意识到自己丢人了,赶紧别过身去擦擦干净,想到自己弄脏了手帕,又赶紧去水井那边打上硫磺皂洗洗干净。


    安六合没有掺和两个孩子的相处,她见小杰也跟了出去,笑着跟周中擎调侃道:“这小东西,年纪轻轻都会哄女孩子了,将来可不得了。”


    “好事啊,将来不愁找不到对象,咱俩省心了。”周中擎笑着看向水井那边,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还挺投缘,这个搓手帕,那个在舀水,配合默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姐弟呢。


    他收回视线,看着安六合只吃了一小半的米饭,很是不满:“你多吃点啊,怎么,我做的不合你胃口?”


    “没有,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累得慌,腰还酸,肚子涨涨的,等会你去把九州叫过来吧,让他给我看看。”安六合其实很想多吃点,她这身体太瘦了,春秋冬穿的多看不出来,夏天一下子就暴露出问题了。


    她隐约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瘦了,所以不来月经。


    照这么下去,基本上可以永久告别怀孕的可能性了,而她内心深处是特别想再要个孩子的,?????所以多吃是她目前唯一的解决办法。


    可她这两天实在是没胃口,她不是一个讳疾忌医的人,自己有什么毛病也看不真切,只能找九州号脉看看。


    周中擎放下筷子,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她体温正常,这才松了口气:“行,我现在就去。”


    “你吃完再去。”安六合扯住了他的胳膊,男人这么体贴,军营里忙了一天还主动回来张罗了晚饭,她心里是很感动的。


    所以怎么着也要等他吃完再说。


    周中擎不想让她担心,想想还是坐回桌子旁,三两口吃完了才动身。


    经过葛家门口的时候,坐在窗口休息的华东筝看到了他,忙招呼了一声:“这位同志,你过来一下。”


    周中擎可没时间应付葛家的事,他也不感兴趣,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搞得华东筝非常下不来台,她盯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很是生气:“什么人啊这是,还跟我甩脸子。”


    葛长征也想甩脸子,他觉得这大姨子脑子有点问题,强忍着不满问道:“你找他做什么?”


    “找他把你们旅长和政委喊过来啊,你们两个闹成这样,他们也有责任的嘛。”华东筝一脸的不忿,这要是搁她男人部队,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问题的,谁家敢闹得摔锅砸碗,早就被顶头上司叫过去一通训斥了,还轮得到她一个外人来看笑话吗?


    所以她觉得是这边的旅长和政委不负责任。


    葛长征听了简直头疼,这大姨子果然脑子有问题,他们旅长和政委不管他就对了,他还不想被管着呢。


    闻言立马拉下脸来,不装了。


    结果他还没开口,院子里的葛丽就冲了过来,质问道:“你谁啊,凭什么对周叔叔指手画脚的?他跟安阿姨天天带我们的饭,不知道比我这个后妈好多少倍,你不去问问你的好妹妹怎么欺负我和我哥的,反倒是挑别人的毛病,你以为你是谁啊你!”


    稚嫩的童音,却带着大人一般老成的口吻,呛得华东筝无话可说,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葛丽:“你就是那个拖油瓶?呦,脾气还不小嘛,要换了是我,早就把你扔乡下去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对长辈出言不逊?”


    说着她一拍桌案,试图从气势上镇住葛丽,偏偏葛丽早就对自己亲爸和后妈寒了心,又怎么可能卖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姨妈”的面子?


    便冷笑一声,转身看向葛长征:“这就是你找的好老婆,这就是她的好姐姐。你要是继续跟她们纠缠下去,我等着看你哭的时候!”


    葛丽说完就跑了,她知道再留下来会被葛长征打,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直接躲起来了。


    又不想给安六合惹麻烦,所以干脆跑到了对面的吕国豪家里,嚷嚷着要邹宁婶婶和吕伯伯保护自己。


    吕国豪毕竟是从南市过来的,之前就跟葛长征有交情在,两个孩子也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所以他没劝葛丽回去,反倒是把孩子留在家里,问了问到底怎么回事。


    听完葛丽的哭诉,吕国豪叹了口气,告诫道:“虽然吕伯伯对你那个后妈也不满意,可有些话不是你一个做晚辈的能说的,你答应吕伯伯,以后不能再那样说你爸爸了,他也要面子的嘛。”


    “吕伯伯,你为什么不说他们,光挑我的毛病啊?”葛丽到底还是个孩子,想不到大人世界复杂的利益考量。


    吕国豪自己都郁郁不得志,哪里有胆量去挑衅葛长征,再说了,毕竟也不是他的孩子他的亲眷,他能留葛丽在家里过夜已经算是看在老熟人的份上了。


    所以他也没跟葛丽解释什么,只说她还小,等她长大了就懂了。


    葛丽不懂,只觉得自己所托非人,错把吕伯伯当好人了。


    一气之下,又跑了出来,黑暗中看不清路,一头撞在张银凤身上,哇的一声哭着跌坐在地上。


    张银凤被撞得也差点摔倒,还好张临渊扶了她一把,等她站稳了,张临渊才调转手电,照了照地上痛哭不已的小孩,见是葛长征的女儿,他还挺意外的,走过去把她扶起来问了问,才知道出了什么事。


    张临渊不免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娶那个女人。


    他掸了掸葛丽身上的灰土,问道:“要去我那里住一晚吗?别担心,我叫你银凤阿姨也留下来,让她跟你住一个屋,这样别人就不会说什么了。”


    毕竟他是一个成年男人了,留一个小姑娘在家里睡觉不太合适。


    要是他妹妹在的话,就可以说是银凤留的,免得别人浮想联翩。


    葛丽点点头,鼻音里满是委屈:“好,谢谢张叔叔。”


    事情定下来了,张临渊叮嘱张银凤别回岛西了,在这边陪葛丽一晚上,他去葛长征那边说一声。


    他来到这边大院的时候,发现九州也来了,正在南边房子里给安六合号脉。


    他还以为安六合生病了,叮嘱完葛长征之后,便去那边问了问:“怎么了这是?”


    九州心里有个猜测,不过他不好当着张临渊的面说出来,便扯了个谎:“我姐有点中暑了,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芒种跟我说最近岛西好多妇女都犯了急性肠炎,你们饮食上也要注意点。”张临渊客客气气地说完就走了,没有留下来打搅人家姐弟说话。


    等他走开了,九州这才欲言又止地看向了周中擎。


    有些话他觉得跟自家姐姐说不太合适,便把周中擎叫出了院子。


    到了外面,他抓过周中擎的手腕也号了号脉,发现他的脉象当真是生龙活虎,强大有力。


    他乐了:“姐夫,我姐可能要来那个了。”


    “咦,她不是说她斩赤龙了吗?”周中擎纳闷了,难不成她的修为要衰减了?


    九州也不清楚,只能大胆推测,是他姐夫居功至伟,给他姐把赤龙又给续上了。


    不过这话说出来多少有点不恭敬,于是他干脆装糊涂,道:“我哪知道啊,总归来了是好事呗,说不定明年这会我又多个大外甥或者外甥女了。你现在开始就可以想想孩子的名字了,免得到时候临时抱佛脚。”


    这不是扯淡吗?哪就那么快了,再说了,斩赤龙的修士,到底能不能再续上赤龙还真不好说。


    可能只是累着了,九州猜错了。


    总之,周中擎决定只当来例假准备,至于怀孕生子的事暂时不做考虑。


    但是例假要准备什么他一点经验都没有,只好虚心问道:“那你说,我要准备点什么?”


    “你明天去供销社转转,那边应该有卖的,叫月经带,不过那东西漏得厉害,你最好多准备点卫生纸什么的,让我姐垫着。这几天就别让她睡凉席了,要是第一次受凉了,以后就容易肚子疼,这玩意儿疼起来不得了呢,我七姐每次都要死要活的,后来还是我给她弄了益母草才好点的。总之,我回去也准备准备,这益母草不管肚子疼不疼,来例假时喝点总是没有坏处的。”九州看看时候不早了,准备回去。


    周中擎把他送到哨卡那里,两人分别的时候,九州又叮嘱了一句:“对了,你再找找有没有那种热水袋啊,要是我姐真来那个了,热水袋捂捂肚子也是好的,还有红糖,你也多准备一点,没事冲一杯给她,暖暖身子。”


    “哎,好,知道了。”周中擎本来想送他一直回到岛西的,不过他坚称自己要去见个人,又不想让他知道,他只好折返了。


    到了大院这边,安六合问他什么他也不说,只管掀了凉席,换上了被褥,还特地去隔壁诸葛鸣那边找了个什么东西。


    安六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她把三个孩子哄睡着了,刚进房间,就看到周中擎拿出一包没用过的月经带,塞到了她怀里。


    第112章 咱离婚吧(二更)


    安六合懂了, 什么都懂了。


    脸上火辣辣的,扭过身去,把月经带放在了床头柜里。


    她也不知道哪天会来, 总之, 有备无患。


    不管怎么说,这事对她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导致她的心态也跟着产生了变化。


    夜里周中擎折腾她的时候, 她也有些疯,以至于这次居然破天荒地掌握了主动权,让周中擎很是上头, 故意羞答答地趴在她肩上:“老婆,你好威风, 我好爱。”


    安六合捶他, 他笑着把人搂在怀里, 吻她细细密密的汗珠, 吻她迷迷蒙蒙的眼睛, 吻她喘息不定的颈部……


    后半夜下起雨来, 风声呼啸,电闪雷鸣, 屋里的煤油灯不一会就被窗口涌进的风扑灭了。


    忽明忽暗的光线里,周中擎觉得气氛格外的美妙, 也不让她下地关窗,就这么胡闹了个彻底。


    第二天雨势稍微小了些,风向时而向北时而向南,显然是有一股爆发性的强大对流在高空拉扯, 导致周围海域波涛汹涌。


    周中擎一早就起来了。


    做好了早饭, 精神抖擞地去把收到?????的航空模型分发给建军节那天表现出色的将士们。


    刚把东西发完, 就听一个哨兵吭哧吭哧地过来求助,说是码头那边被风浪拍沉了一艘船,请求部队支援帮忙打捞。


    周中擎赶紧安排了一个连队的人过去帮忙。


    整齐划一的队伍从安六合身边经过,她撑着雨伞靠边让让,战士们目不斜视地喊了声夫人好,尽量放轻了脚步,不让路上的雨水溅到她和孩子身上。


    安六合笑着招呼了一声,因为好奇,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到了哨卡那里才知道,他们是去帮忙打捞沉船的。


    她挺不理解的,这么大的风雨谁会坐船来岛上啊,不等天晴再来吗?


    唐红军抬手遮住糊脸的雨水,眯着眼睛告诉她:“说是家里催得急,叫他无论如何也要今天过来,不得已这才找渔民捎带了一程,本想趁着风雨小了赶过来的,没想到快靠岸的时候遇到了水龙卷,直接把船卷起来拍到了水里,好在人没事,已经救上来了。”


    安六合一听,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催得急?


    正好岛上最后一批民宅要交付了,不会是何香芹催她后爸过来当技术支援,好抢一套房子吧?


    她赶紧把孩子们拜托给了唐红军:“劳烦你帮我把他们送到大院,让冬妮嫂子帮忙照看一会,孩子的舅舅马上就来,不会耽误太久的。”


    唐红军没意见,就是不太会抱孩子,所以他只带走了小杰和英招,蕾蕾还是由安六合抱着,撑着雨伞往岛西赶去。


    她找到八荒,让他赶紧去大院那边帮忙看会孩子,至于八荒今天的工分,安六合自然会补偿他的。


    八荒本来就没跟自家姐姐计较这些,听她说要补偿自己,直接臭着个脸:“怎么这么见外啊,今天大雨,本来也上不了工。”


    不想,安六合直接告诉他:“是吗?看来你是对《果老星宗》不感兴趣了?我好不容易抄录了一本,哎,看来要落灰咯。”


    八荒一听,顿时两眼放光:“什么?《果老星宗》?你可真是我亲姐!快,钥匙给我,我接受你的糖衣炮弹!”


    安六合笑着把钥匙拿出来,看着八弟抱着蕾蕾撒丫子狂奔的身影,满是宠溺的笑。


    安排好看孩子的,她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匆忙往码头赶去。


    到了那里一看,果然是何叔,人是救上来了,可也差点没了半条命,说是码头这边戍守的将士摁压了好久才把他肚子里的海水给逼出来。


    肋骨都断了几根。


    安六合走过去把人扶起来:“何叔,你跟我来。”


    何贵阳看到安六合,可算是看到了救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小六,是你啊。”


    “何叔,来,我扶你去疗伤。”安六合实在是心疼,一把年纪的人了,要为了继女的那一点贪心的要求而这么折腾。


    要不是岸边有人戍守,要不是白焰生正好回来换班,后果不堪设想。


    她把人搀着,一路往四哥那边送去。


    白焰生交代完打捞的事宜,跟上来扶着何贵阳,几次想跟安六合搭话,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只好闭嘴,听她跟何贵阳寒暄。


    安六合看着老爷子白了一半的头发,不免有些感叹:“何叔,是二嫂催你来的吧?其实我给你留名额了,不用这么着急的,她没跟你说吗?”


    “说了,她说还是亲自过来一下比较好,哎,我也不想她总是回去哭,这孩子从小受人白眼,喜欢把事情往复杂了去想,回头让你婶子也跟着上火着急,不值当。”何贵阳哪里不知道风雨天出来不安全呢。


    可他这是没办法,厂子那边请假难,好不容易请下来假,家里又忙着收玉米,他不忍心看他媳妇一个人操劳,便留在家里帮了两天忙,正好今天下雨,下不了地,便来岛上报个到。


    没想到,反倒是出了意外。


    他这船还是借的老乡的,也不知道要赔多少钱。


    他不心疼自己的肋骨,他心疼钱啊。


    可这些他说不出口,只能埋怨自己运气不好。


    安六合听罢,很是唏嘘。


    这就是后妈后爸难做人的地方吧,对继子继女稍微懈怠一点,别人就会议论:看,到底不是亲生的,不一样。


    可要是对继子继女太上心呢,就容易让对方得寸进尺,恃宠而骄。


    何香芹这次,太过分了。


    安六合有些生气,更是无尽的后怕。


    她回去得好好说说周中擎,不要因为他是个后爸就对孩子们失去原则地宠溺下去,反而会养成一个又一个何香芹。


    她叹了口气:“何叔你辛苦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答应二嫂留名额了,你这一把年纪断了三根肋骨,我没发跟广厦哥交代啊。”


    “没事,咱不告诉他,他在河南忙着建红旗渠呢,都三年没着家了,我估计啊,得再过个五六年,等竣工了才能回来。我这肋骨到时候肯定好了,他不会知道的。”何贵阳笑着安慰安六合。


    却反而让安六合鼻子一酸,格外地怜悯起这位叔叔来。


    做后爸做到这个份上,不知道何香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亲爸那个鬼样子,要不是何叔,她们母女早就活不下去了,还整天折腾何叔,真是叫人气恼。


    可人家到底是父女,她不好说这些话,免得成了挑拨离间的,只能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千万要教导好小杰和蕾蕾,不能无休止地问爸爸索要这索要那。


    父母也有年迈的那一天,做子女要有一颗反哺之心,而不是一味地伸手,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把何贵阳送到四嫂那边的时候,李秀华正在做襁褓,因为下雨,光线不好,所以点了盏煤油灯,安福和安康都乖乖地坐在旁边读书认字,很温馨的母子三个。


    安六合招呼了一声,李秀华抬起头来,看到何叔的时候满是震惊,赶紧丢下手里的绣绷和针线,抄起墙角的雨伞,出来接应,还叮嘱两个孩子赶紧把桌椅挪开。


    等姑嫂两个七手八脚地把何叔抬到了西屋的床上,李秀华才转身打量了白焰生一眼,说了声谢谢。


    白焰生跟刘秀华不熟,但他最近跟安四海特别熟,因为护海大堤从码头附近修起的,所以他换岗的时候总能见着安四海。


    他礼貌地点点头,有话跟安六合说,所以虽然出去了,但还是没走。


    安六合想给何叔接骨,可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叫李秀华去请路峰过来,她就不上手了。


    要问为什么,很简单,她虽然佩服何叔也尊敬何叔,但她到底跟何叔不是至亲,她的秘密,只能在至亲受伤的时候不做隐藏,除此之外,还是要藏着点。


    路峰很快过来了,给何贵阳收拾了一番,缠了绷带,叮嘱他最近几天都躺着,别乱跑了。


    何贵阳满是唏嘘:“那我厂子那边怕是要开除我啊。”


    “你还有几天假?”安六合好奇,何叔不会是卡在最后一天过来的吧?


    没想到,还真是。


    安六合无奈,思来想去,叫路峰出了个受伤证明,随后撑着伞出去了,找苏继善盖公章,给何贵阳请病假。


    白焰生追了出来,安六合好奇:“你有事跟我说?”


    “送你的八音盒喜欢吗?”白焰生终于找到了机会,他很期待安六合看到八音盒时的惊喜表情,因为安六合就是他心中最值得敬佩的女英雄,她,是他的毕生为之努力的榜样!


    安六合愣了一下,随即笑笑:“你说那个啊,被小杰摔坏了。”


    “啊?”白焰生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会特别喜欢呢。”


    “我喜欢啊,不过小杰更喜欢,抢过去摔坏了。是你自己做的吗?我正打算哪天给你送过来,请你帮忙修一下呢。”安六合确实喜欢那个八音盒,这半个多月夫妻俩把堆积如山的礼物都拆开了,有的送的香烟,有的送的是布料子,还有些给孩子的小玩意儿之类的。


    总之,送礼金的还是占大头,送礼物的比例很低,不过因为基数大,所以堆起来还真不少。


    白焰生一听,又高兴了,没扔了就好。


    他憨笑着挠挠后脑勺:“行,那你给我吧,我修好了再给你,这次可别摔坏了哦。”


    “好,我收起来,放高点。”安六合笑笑,在前面的路口跟白焰生分开,往苏继善那边去了。


    苏继善却拒绝了安六合的要求。


    安六合不明白,她看着苏继善面带微笑的表情,敏锐地捕获到了一丝狡黠的意味。


    不免有些震惊:“老苏,你不会是想故意让他被辞退,好安心到岛上来援建吧?”


    苏继善笑:“我可没说,是你说的。”


    “不行,绝对不行!何叔这人可要强了,要是知道被辞退了,指不定就一蹶不振了。咱好好给他们厂子发公函聘请他来是一样的,何必这样作践人!”安六合这次是真生气了,对于这种技术人员,她是非常尊重的,不支持苏继善这么算计。


    可苏继?????善有他的道理:“何工可是他们电厂的金字招牌,你想,我能要得来吗?除非动动脑筋,让他们厂子自己放弃他。”


    “你也说了,是金字招牌,既然这样,怎么会因为请假的事就辞退他?不行,我不赞成!”安六合态度坚决,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哎?你……你的意思是说,岛上可以建电厂了?”


    “是啊,刚收到的电报,秦司令亲自去了首都,不但给咱们申请了军用机场,还申请了电厂,信号站,以及——”苏继善卖了个关子,想急一急安六合。


    安六合又不笨,周中擎那边有什么打算她门儿清,岛西的计划她也一清二楚,于是她立马就猜到了。


    她兴奋地坐下来:“你是说,要给咱们盖个工厂?”


    “没错,徐工和青市重工各抽调一部分骨干过来,首都那边的军工企业也抽调一部分骨干出来,沈飞和哈飞和西飞的骨干也会抽调一批,一起组成一个新的单位,叫华夏联合工业,属于军工企业,内设重型机械,民用机械,船舶厂和飞机厂四个部门。最迟十月初,所有的人员都会到位。现在争议不下的是这个军工厂的厂长交给谁来担任。秦瀚有私心嘛,想推荐他外甥葛长征,不过葛长征自己作,刚刚记了大过,所以这事他是没戏了。”苏继善不得不对葛长征的遭遇表示同情。


    可是军法无情,他自己不打招呼就跑了,怪谁?


    这还是看在秦瀚和华江山共同的面子上,不然的话,可不是一个记大过就可以揭过去的。


    苏继善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把可能的人选告诉了安六合:“邵政委不在,不过东省军区的司令推荐了周旅长,可周旅长已经身兼数职,忙不过来了,所以这肥差,只有可能是首都那边直接派人过来。目前最有可能的是第二机械工业部的部长亲自过来接任这个重担,不过也不好说,来这里无疑于是降级了,人家不一定愿意呢。所以也有可能从现任的高级军官里面选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能镇场子的过来。依我看,要是邵政委在嘛,很有可能就让他来了,可他不在啊,所以还是首都那边的海军部门可能派人过来。总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老何诓过来了吧?”


    安六合能不知道吗?


    这军工厂抽调过来的技术骨干和坐镇军工厂的高级军官对于苏继善来说是第三方势力,之前他想的是岛东岛西平衡,可现在,要成三足鼎立了,他当然要在关键部门安插自己的人。


    那么,什么部门关键呢?


    电厂自然是最好下手的首选,也是重中之重,毕竟军工厂没电就搞不起来嘛。


    安六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劝一劝苏继善:“这样,你要是真有这个打算,不如直接跟我何叔谈谈,他要是同意,你们可以一起给电厂那边做个圈套,让电厂自己放手,可要是他不同意,我还是不赞成你这么做。何叔这个人心气高,他受不得这个屈辱,回头跟你拼命都是有可能的。”


    “那行,我听你的。”苏继善斟酌再三,决定放弃自己先斩后奏的计划。


    毕竟,安六合说得没错,有些人是把尊严看得大过天的,到时候来个宁为玉碎就糟糕了。


    苏继善两手准备,还是把那份受伤证明加盖了公章。


    随后撑着伞,跟安六合一起过去了。


    最终的结果,何贵阳同意了苏继善的安排,他是这么想的,既然海岛需要,那他自然愿意过来帮忙,加上苏继善是征求了他的意见在先,所以他自然感念于这份看重,稍加斟酌就答应了。


    苏继善出来的时候很是感慨,幸亏听了安六合的。


    看来以后这些事,还是要多跟她商量商量。


    他离开后,安六合也走了,她找到九州,让他请个假去给二嫂送信,无论如何,何叔是为了满足她的心愿才遭了这样的劫难,她有责任来照顾何叔一阵子。


    李秀华自己有两个孩子,没有这个义务帮她。


    至于七星,则在学校那边忙得脚不沾地,八荒九州也都有各自的事情,谁也帮不了何香芹。


    下午的时候风雨停了,何香芹刚到岛上不久,她妈妈就收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到了安四海这边,她妈妈直接甩了她一个大耳刮子,骂道:“看看你干的好事!你爸这是没出事,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杀了你都没法跟你弟弟交代!”


    何香芹捂着脸,很是无地自容,尤其是安平安乐都跟过来了,当着孩子的面,她这个当妈的一点尊严都没了。


    可她又不敢跟她妈妈犟嘴,只好哭着跑了出去。


    安平抱着安乐,走进屋里跟何贵阳道歉:“外公,都怪我没劝住我妈,你好好养伤,想吃什么跟我说,我找四婶学着做,我伺候你。”


    何贵阳不免有些唏嘘,冲安平招招手:“好孩子,你不用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是外公自己不小心,不怪你,啊。”


    安平委屈地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妹妹不说话。


    何贵阳无奈,只好让他媳妇劝劝。


    晚上一大家子全都过来了,把安四海家里围得水泄不通。


    安六合无奈,只好去找苏继善提前给何贵阳批个住宅。


    苏继善下午离开的时候已经安排好了,他把钥匙递给安六合:“本来想让小蒋给你送过去的,没想到你自己来了。给,离你们那是有点远,不过你可以找你四哥对门的问问愿不愿意换一换。那家是个鳏夫,带着两个孩子,你四嫂经常帮忙照看的,应该能通融一下。实在不行,我去帮忙劝一劝也行。”


    “不用了,我让我四嫂去说吧。”安六合感激地收下钥匙,趁着夜色往四哥那边赶去。


    刚到半路,就遇到了特地赶来的二哥。


    他站在路口,看着面前哭哭啼啼的女人,很是烦躁:“香芹,你能不能别闹了,你这么疑神疑鬼的,我真的很累。我相信何叔不是那样的人,他不是故意留在岛上不把宅子给你的,只是岛上需要他,他正好留下来支援建设而已。”


    “可是,可是我们怎么办呢?你又不愿意过来,我跟孩子很喜欢这里啊。”何香芹不明白,她男人为什么就是不懂她呢?


    安两岸耐心用尽,忽然撒开了她的手,后退几步,用一种陌生的眼光打量着她。


    他看看天空的繁星,再看看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忽然做了个决定:“你要是实在想来,咱离婚吧。”


    第113章 假离婚?不,真离(一更)


    何香芹并不想离婚, 可她也不想放弃来海岛的机会。


    不过安两岸的话倒是给了她全新的思路,短暂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后,她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忽然兴奋地上前, 抱住了安两岸的胳膊:“哎呀, 还是你聪明,要不这样, 咱们把手续办了, 这样我和孩子们就算单独的一个户头,等我跟孩子在岛上扎根了咱再复婚。到时候你愿意守着老家就守着,愿意跟我们母子一起过来就过来!”


    她真的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高兴, 更是觉得自己这个绝妙的点子一定会得到安两岸的同意。


    可是安两岸居然掰开了她的手,一步后退, 两步转身, 坚定地选择了离开。


    丢下一句话, 让她独自在夜风中发傻。


    他说:“不可能的, 我早就告诉过你, 只要我提出离婚, 就绝对不会再改变主意了。你回家收拾收拾吧,你要什么都可以带走, 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安两岸走后,何香芹待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才哭出声来。


    她不相信,不相信他真的不要自己和孩子了,她忽然站了起来,拔足狂奔, 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可安两岸是真的不想再继续互相折磨了, 再次甩开了她的手, 大步流星地走了。


    安六合站在路边,看着哥嫂一个沉默地离开,一个哭喊着追赶,有种无力的感觉油然而生。


    利益面前,夫妻可以反目,可以陌路,人性在二哥二嫂这里,并没有能够经受住考验。


    不管怎么说,这点她是支持二哥的,家里的兄弟姐妹都出去了,总得有人留下来照顾年迈的父母,而二哥一向看重孝道,这些年大哥不在家,二哥一直把自己当家里的顶梁柱看待的。


    二嫂这么逼他,其实是在让他放弃父母子女的情分,只为了他们这个小家考虑。


    可二哥骨子里是个传统的男人,他愿意守着那一座老宅,守着世世代代的根基,哪怕沧海桑田,哪怕被时代的浪潮抛弃,他也不改其志。


    传统的落叶归根的那个根,没有他这样的人守着,是不会一代一代传下去的。


    所以,二嫂不理解二哥,二哥也不愿意为了二嫂而放弃自己的坚持。


    他们的婚姻,确实走到了死胡同,离婚似乎成为了唯一的办法,就好像有个人抡起了铁锤,把这胡同砸出了一?????个口子,但这口子只有一个人能通过,所以夫妻俩注定要各自上路,走向不同的人生了。


    安六合太了解自己的二哥了,她没想去劝何香芹,因为她知道,正如二哥所说,他要么不动离婚的心思,要么就不会反悔。


    离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谁劝也不好使。


    叹了口气,她缓了缓心神准备跟上去,却听身后传来了爸妈的呼唤声。


    安六合大吃一惊,转身一看,她爸妈也来了。


    想必是跟二哥一起的,二哥年轻,走得快,所以赶在了前头来看何叔。


    她赶紧走过去扶着腿脚不太好的爸:“爸妈,你们都来了啊。”


    “不放心你何叔啊,你爸跟他可是穿开裆裤的交情,怎么能不来看看呢。”宁华夏很是懊恼,到底是没能劝住老二媳妇,从她整天往娘家跑就看出来要出事。


    没想到,倒是把亲家公给折腾出了意外,宁华夏心里自责得很,早知道就拿出点婆婆的架子,好好训训老二媳妇了。


    现在后悔也是晚了,只能先想办法几家人凑钱把渔船的损失赔偿一下了。


    安六合也愁这个事,上次周中擎借船赔了一千多,幸亏后来组织给报销了,不然他们的日子也难熬。


    现在何叔翻了船,二哥肯定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他一个种地的,虽然大小是个生产队长,可手头肯定没多少钱。


    想到这里,她就不免有些担心:“妈,我瞧着这事怕是难办,二哥的性子你也知道,他肯定不会要我们弟弟妹妹的钱的,这可怎么办呢。”


    “实在不行,叫他给老四老五他们打欠条,总归先把欠外人的钱还上,咱们自家骨肉,不计较那些。至于你,你自己要养三个孩子呢,你别出钱,出了我也不准你二哥要。”宁华夏觉得自己这不是偏心,毕竟六姑娘情况特殊,自己是个二婚家庭,本来就比别的家庭容易起摩擦,她不想牵连六姑娘。


    可安六合不这么想,二哥要是真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背,她说什么也不能袖手旁观的。


    便坚持道:“你担心我干嘛?你们女婿现在是海军大校,一个月津贴227块,我呢,上次表彰大会之后正式定位为岛西二把手,待遇等同于副县长,行政十三级,一个月工资155块5毛。加上我们手里还有点余钱,怎么着也能帮忙把老乡渔船的钱给补偿一下的。你要是怕你女婿不答应,我可以现在就去问他。”


    “不准去问!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升大校也就个把月的事,之前可没这么多。你也是,你之前只能算正科级,行政十六级,一个月一百块出头还要养三个孩子,你能存多少钱?再者,我可是听孔庆详说了,岛西经费紧张,所以前面几个月都是按三十块的温饱线给你发的,就算是这个月也只能给你发五十,剩下的要等上头再一次拨款下来才能给你,你真当我不知道?也就是小周那边,是走的部队的军费,一分钱没少过。这么说来,你们夫妻俩一个月实际到手也就二百多块钱,你们可是要养三个孩子呢,你可别跟我胡闹。”宁华夏头头是道,连安六合的工资定级都门儿清。


    可把安六合给佩服坏了,她抱着自家妈妈的胳膊,脑袋枕上去撒娇:“哎呦,你连我是十六级还是十三级都知道啊。看来你的耳报神孔同志没少跟你打我小报告嘛。那你应该知道,你女婿每个月还能领米面粮油呢,我们吃饭除了自己想改善伙食,其他时候花钱很少的。你就别拦着我了,让我为二哥做点什么吧,我当初读卫校还是二哥跟大哥供的呢。”


    “哎呀,不行,说什么都不行。除非上头把前几个月拖欠你的一次都发了,不然我就不答应。”宁华夏算准了这事没戏,因为岛西缺钱缺得厉害着呢,连苏继善自己,每个月都只领了五十块。


    不用问她都知道,他家里肯定意见很大。


    所以宁华夏是佩服苏继善的魄力的,虽然这海岛实际上是个特区,行政级别等同于省级,可名头上却是挂在连城下面的县级行政单位,发工资也都按照县级来的。


    他一个正厅级的原本是行政九级,一个月253,一来工资就减了小一半不说,实际到手的却只有五十块,家里不闹翻天就算他老婆贤惠了。


    这么一对比,她闺女的起码发了三分之一呢,比苏继善不知道好了多少。


    想想宁华夏就忍不住感叹,这老苏啊,真是牺牲很大啊。


    这要换了是她家老二这么自降等级,老二媳妇肯定哭天抢地闹个鸡犬不宁了。


    不免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安六合劝了劝:“二哥二嫂的事我也插不上话,反正我就一句话,二哥那边我得帮。”


    “哎呀,真不要你帮!你大哥今年研究员转正了,工资提到技术人员的一级标准了,一个月三百多呢,他又被东北工学院请了去当客座教授,一个月讲一次课,一次五十块钱,这么一来他一个月收入四百多呢!他又没老婆孩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走之前给我和你爸留了不少钱呢。实在不行我们把那钱拿出来帮你二哥一把,只要你们几个做弟弟妹妹的别觉得爸妈偏心就行。”宁华夏见六姑娘不听劝,急了,只好把家底都抖出来了。


    安六合一听,乐了:“呦,我大哥那么有钱吗?”


    “对啊,他又不在我跟你爸面前尽孝,只能用钱补偿了。哎,其实他有这份心就行了,没想到他一下给了——”宁华夏贴在安六合耳边,小声报了个数字。


    安六合沉默了。


    还是知识分子阔气啊,这年头国家对知识分子是真大方啊。


    说出去谁信,大哥居然给爸妈留了八千块。


    什么概念?


    大概就是他不吃不喝三年的工资吧,但他其实已经工作十来年了,这么一算,估计他手头的钱还真不少。


    既然这样,她也不说什么了。反正父母是二哥照顾的,贴补二哥也是合情合理的。


    便默默地跟上,回去把钥匙拿给了何贵阳,随后找到四哥四嫂说明了情况。


    四嫂犹豫了一下,毕竟前头那家在这住了几个月了,搬迁一次不容易。


    不过她还是咬咬牙去了,只为了顾全自己跟二嫂的妯娌情分。


    可等她从前头当完说客回来,却发现何叔臭着个脸不说话了。


    她好奇地看向安四海:“四海,这是怎么了?”


    安四海把她扯着往院子外面去,他指了指蹲在院门口哭泣的何香芹:“二哥要跟她离婚,你去劝劝吧,现在趁着两家长辈都在,叫二嫂认个错服个软,这事兴许还能回转一下。要是过了今天,依着二哥这倔驴一样的性子,他们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李秀华吓了一跳,怪不得刚才看二哥回来一句话都不说,怪不得何香芹哭着不肯进来,她还以为二哥只是训了二嫂几句,没想到,居然严重到要离婚的地步了。


    她赶紧出去劝,怕自己说话不够分量,还叫上了安六合。


    安六合去是去了,却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


    李秀华苦口婆心地劝,可何香芹就是听不进去,一直哭着坚持自己的道理:“我就是想给孩子们挣点家产怎么了?这么好的机会,六妹又是岛上管事的,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他都不懂吗?他这么清高,有本事一辈子别离开那里。”


    “二嫂!”李秀华急了,“你怎么不听人劝呢?咱女人家就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不知道吗?当然,你要是能独当一面,跟六妹一样本事通天,当我没说。你要觉得六妹是特殊的例子,那咱就看看普通的,人家流芳公社的书记是女同志,肯定是男人追着她跑。可你是吗?你除了会种地你还会干啥?就这你还想自立门户呢?我看二哥这些年真是把你惯出毛病来了,你怎么头重脚轻的,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


    李秀华也是为了她好,这才说了这么重的话,不然的话,打死她都不会说的。


    可何香芹不但不领情,还倒打一耙:“好啊,我早知道你瞧不起我是个农民,今天你可算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好,我何香芹没本事,我窝囊废,可我就不信了,我离了婚我自立门户我能饿死!”


    说完,她就转身跑去了屋里,当着两家长辈的面,控诉安两岸的种种不是,抢占道德的高地,把自己形容成了一个处处为家庭着想却不被丈夫理解的贤妻良母。


    安两岸一句都没有辩解,最后只说了一句:“那看来果然是我配不上你,所以我们离婚吧,你去找个好的,我这座小庙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了。”


    说完,安两岸跪下给何贵阳磕了三个头:“爸,今后我还管你叫何叔,咱爷俩打小的情分,不会因为我跟香芹离婚就不作数?????了。广厦离家远,照顾不到你,你就还把我当半个儿,今后但凡需要我的,尽管开口,两岸不会说半个不字。谢谢你把闺女嫁给我,是我没用,没把家庭照顾好,请你原谅我。”


    磕完头,安两岸便红着眼睛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六十年代部队的津贴,我查出来好几个不同的版本,按军衔津贴+军龄工资的方式,男主1950年就参军了,军龄妥妥的10+,按封顶50块计算,军衔补贴按177算(真的是查出来好多不同的版本,从177-237都有,我没辙了,就按177+50=227算吧)


    其实我查出来军官津贴还有职位津贴,但是这个我不知道是不是叠加的,毕竟以前的算法跟现在的不一样,就很头疼。


    东北工学院就是东北大学,那会不叫东北大学。


    总之那时候头把交椅的大人物一个月也才四百多,所以我觉得海军大校二百多是比较合适的。


    第114章 不然你也走人(二更)


    安四海这边一片寂静, 两家人谁也不说话,气氛一度陷入了凝固。


    直到周中擎过来了,众人才稍微有了点动作。


    他好奇地看着安六合:“媳妇儿, 这是怎么了, 我刚遇到二哥,喊他他跟没听见似的。”


    安六合回过神来, 先给何叔和周中擎互相介绍了一下, 这才领着周中擎出去了。


    周中擎瞧着气氛不对,再看那何香芹气鼓鼓不说话的样子,大概猜到了什么。


    去了外面一问, 果然是在闹离婚呢。


    周中擎没什么想法,前因后果都了解了一下, 只觉得二哥的爆发是情理之中的。


    安六合也是这么想的, 夫妻俩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叹息着抱在了一起。


    安六合心里思绪万千, 她觉得何香芹的种种行为都是前车之鉴, 所以一肚子的话想跟周中擎说。


    周中擎看着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这里不方便, 便折回屋里,跟何贵阳告罪一声:“何叔, 蕾蕾闹着要妈妈呢,我先接六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你好好歇着啊。”


    何贵阳今天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周旅长, 他就一个想法:这小子是个人物, 五官周正, 英气非常。


    他挣扎着坐起来,跟周中擎挥了挥手,叮嘱他路上慢点。


    等这两口子出去了,他才重重地倒在枕头上,唉声叹气,不想说话。


    他在等,等何香芹服软认错,等她主动提一句“爸我不想离婚你帮帮我”,可这姑娘可能真的是被他惯坏了,梗着个脖子在那一句话也不说。


    总不能他这个当老子的求她不要离吧?


    他这张老脸还想要啊。


    父女俩就这么僵着,谁也不肯打破沉默。


    宁华夏跟安宇宙对视一眼,交换了意见——他们也不能开这个口。


    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老二家就这么妻离子散。


    思来想去,老两口决定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


    于是宁华夏说道:“呦,老头子,蕾蕾闹着要妈妈呢,要不我去帮着带一会?”


    安宇宙故意摆了个臭脸,骂道:“去什么去,没看到安乐快没妈了吗?蕾蕾是你的宝贝,安乐就不是宝贝了?不准去!以后乐乐就是你的责任了,都是你惯的老二,你自己遭着吧。”


    宁华夏抹了抹泪:“哎,我可怜的乐乐,只能早点给她断奶了。”


    “断了好,奶断了大人就自由了。”安宇宙特地看了看即将自由的老二媳妇,发现她居然无动于衷,不免有些气馁了。


    宁华夏也很失望,不看何香芹了,只管念叨孩子的事:“说起来蕾蕾一口奶都没吃过,也长这么大了。等乐乐断了奶之后啊,就跟蕾蕾一样,熬点小米粥捣点蛋黄进去,想来也不会差的。”


    “你看着办吧,地里还有活,天气预报说三天后开始有一波强降雨,我跟老二得赶紧把地里的玉米抢收完,不然雨一来全烂地里了。”安宇宙气得脸都黑了,气何香芹死不悔改,气她好好一个家非要闹到一拍两散。


    更气她一个屁都不放,好像要他们做长辈的求着她似的。


    他们可不惯她这个毛病。


    老两口念叨完就去看安福和安康了,再多看何香芹一眼,怕是要气到折寿。


    没想到何香芹居然还是不吭声。


    她在琢磨,琢磨安两岸到底是在故意拿捏她,好让她以后不那么自作主张,还是在动真格的。


    她想过了,他们可是十几年的夫妻了,他从没这么对自己无情过,说不定真就只是吓唬吓唬她,让她打消那个念头,让她别带着孩子离开他。


    所以,她还是决定先把岛上的房子抢下来一套再说,至于她男人,等以后哭一哭认个错撒个娇,应该也就可以了。


    她看村里的小媳妇都是那么哄男人的,她以前觉得那些狐媚子功夫丢人现眼,现在却觉得可以拿来应应急。


    总之,她生了一对儿女,对他们老安家是有功劳的,她就不信,真要是她回头求和,安家会无动于衷?


    到时候再让她爸帮忙说个情,还有什么不能成的?


    毕竟他爸也要来岛上援建了,到时候自然跟六妹变得熟络起来,她要找机会多的是。


    这么想着,她咬咬牙,去堂屋找宁华夏:“妈,乐乐就拜托你了,安平我带着,孩子在岛上可以受到更好的教育,说不定还能分到他五叔班上呢。我就不让他回社办小学念书了。”


    这也是她权衡之后的决定,留个孩子在安两岸身边,看到孩子,男人总会想到孩子妈,只要他还在乎孩子,就不可能彻底绝情。


    加上安乐还小,带着不利于她出来挣工分,所以她选了安平。


    再说了,安平可是儿子,农村男人有几个不重视儿子的?只要儿子在她手里,她就多了一份胜算。


    就算到时候安两岸真的不肯复婚,她有个儿子也算是有个依靠,说不定这孩子能给她争口气,也去当个兵做个军官,到时候只有她看安两岸笑话的份!


    他年纪大了,身上还有伤,又带个女儿,也没什么大本事,哪个女人肯嫁给他?


    她这样安排,简直就是掌控了全局,进可攻退可守啊!


    她越想越是觉得自己英明睿智,说完就出去了,留下两家长辈面面相觑。


    全程没开口的安五湖,这时候也没什么想说的,见二哥二嫂都走了,便也转身准备回去。


    不过他还得问问沉船的事,便看向了宁华夏:“妈,那船要赔多少钱?你问问吧,我虽然穷了点,但是百儿八十的还是可以凑一凑的。秋收之后公社就要换届选举了,别让二哥因小失大。”


    安五湖虽然好多年不在家里,但对家里的事情还是一清二楚的,因为安六合每个月都会给他写信,家里哪个兄弟姐妹有了什么事,她都会简略得当地说一说。


    所以安五湖知道二哥有参选的打算不足为奇。


    宁华夏知道老五家没钱,之前跟六姑娘说让老二找老四老五借钱不过是安抚六姑娘,其实当妈的心里门儿清,压根就没想要老五帮忙。


    所以她豪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事我跟你六妹妹商量过了,你大哥给我和你爸留了养老的钱,我们拿出来贴补你二哥,这事你们兄弟姐妹就不用管了。当然,你们要是有意见,趁早提出来,可别过上几年跟我翻旧账,说我偏心。”


    “妈,这怎么行呢?大哥给你们的是他的心意,二哥肯定不会要的。你还是听我的吧,就让我们几个凑一凑,实在不行,我去找人借。”安五湖虽然跟其他兄弟姐妹的感情比较淡薄,但他对二哥的了解还是很全面的。


    要是搁汉代,那种讲究“举孝廉”的时期,二哥绝对会被推荐去当官。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孝顺啊。


    这些年大哥不在家,三姐远嫁,他跟四哥也是天南海北的离家万里,壮年的兄弟姐妹只有二哥留在家里。


    至于六妹妹以及其他几个,那都太小了,跟他们差好些岁数呢,他们也从没觉得孝顺父母是弟弟妹妹的责任。


    所以,是因为二哥的负重前行,才有了他们四个海阔天空的机会。


    现如今二哥有事,他们为二哥做点什么那不是应该的嘛。


    可宁华夏不这么想,她并不是一个偏心的妈,她觉得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家庭,都要过日子的,反正老大给他们的钱他们拿着也没处花,不如贴补给老二了。


    何必让其他的子女全都跟着过上紧巴巴的日子呢?


    宁华夏的坚持,让安五湖很是为难。


    他思来想去,建议道:“不如这样,钱你照拿,但别说是大哥给你们的,就说是海岛体恤何叔来支援,组织上给他报销了赔偿的钱款。不过这么一来,你得找管事的帮你撒个谎。”


    “哎,这主意不错,正好有你六妹夫的例子在前,想必你二哥不会怀疑的。行,你们都给我嘴巴紧点,可?????别走漏了消息!”宁华夏很是欣慰,老五不但没有跟老二计较这笔钱,还帮着出主意,看到他们兄弟这么和睦,当妈的自然高兴。


    她转身看着屋里其他的几个孩子。


    安四海赶紧表态:“老五的法子很妙,我举双手赞成。”


    李秀华也没意见,七星和九州更是不会干预哥哥们的决定。


    就剩安六合一家和帮着她看孩子的八荒不知情。


    九州自告奋勇:“我现在就去跟六姐说一声,免得她那边说露馅儿了。”


    “行,路上慢点。”宁华夏把小儿子送到门口,看他跨上自行车走了,这才折返回来。


    没想到何贵阳也跟他媳妇吵起来了,一问才知道,何贵阳想自己把这钱出了,可他媳妇不同意。


    理由很简单:她女儿都要离婚了,能讹安家一点是一点。


    这话让宁华夏听见了,不免有些想笑:“我家出这个钱不过是念在她生了两个孩子,真要是论起来,又不是我家两岸让她把老何逼成这样的,祸是她闯的,钱该你出啊。你不出钱就算了,还在这挑拨?你是巴不得两家斗起来好显摆你的能耐是吗?难怪香芹这么爱折腾,你这个当妈的肯定也没少在背后出主意!”


    老何媳妇急了,反问道:“关我什么事啊?是我让你儿子急赤白脸地跟我闺女闹离婚的?我还没追究你的责任呢,你好意思来说我。要我说,这事只能怪两岸自己没出息,兄弟姐妹全都飞出去了,就他一个人守着那个破地方有什么用?他就不想为孩子挣点家产?他就不想也做个威风的援建干部?自己窝囊就算了,还不让我闺女争一争,眼皮子这么浅,我看他以后能混成什么鬼样子!”


    “老嫂子,原来我家两岸在你眼里是这么一个百无一用的废物啊!可笑,你自己还是个农民呢,搁这瞧不起谁啊。再说了,我家两岸虽然扎根在老家,但也想有一番作为。就凭他这一份对故土的热爱,凭他这一片对父母的孝心,他就比你女儿强了不止一点半点!我丑话说在前头,这婚离了可就真离了,我们安家的子女不吃回头草,也不要搅家精!”


    宁华夏说完,直接领着安宇宙出去了。


    何贵阳看着他媳妇,叹了口气:“这下开心了?非要闹什么?这事听我的,我自己出!养不教父之过,这钱要是老安家出,传出去你要别人怎么议论我?”


    他媳妇急死了,她还想攒钱娶儿媳妇呢!干嘛便宜了老安家?


    她男人是不缺钱,可她也不舍得一下子给出去几大百上千的啊。


    她哭丧着脸还想再磨一磨,结果何贵阳气得直接摔了她递过来的杯子,骂道:“你要是还想跟我过就别掺和这事,不然你也走人!”


    他媳妇这才闭嘴了。


    *


    宁华夏不想留在这里看老何家的人生气,便去了安六合的小院儿,跟老五他们凑合一晚上。


    安五湖就猜到他爸妈会来,已经烧好了洗澡水,准备好了毛巾,也把东房收拾好了,因为按照农村的规矩,东边的屋子就是要给长者或者一家之主住的。


    爸妈没来,他们两口子就住在西屋,并没有占了六妹妹的婚房,现在爸妈来了,住自己闺女房间那也是顺理成章的。


    宁华夏对他的安排没意见,但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有老人味儿,所以洗澡的时候格外仔细了些,还准备拿硫磺皂打一遍。


    没想到溪云赶紧把硫磺皂抢走了,进屋去拿了块用了一半的香皂过来:“妈,用这个,这个专门洗澡用的。”


    宁华夏没想到老五两口子虽然没钱但却舍得买香皂,她想了想,没说什么。


    到了床上,安宇宙嘀咕道:“那香皂不便宜吧,老五也真舍得。”


    “你管他呢,小夫妻俩能回来好好过日子就行,其他的咱就别掺和了。我瞧着溪云态度变了不少,比第一次来对五湖黏糊多了。说不定啊,明年这会咱们两个老东西又有得忙咯。”宁华夏其实是很疼老五的。


    这孩子娘胎里就弱,刚生下来,他那个娘就投河自尽随他早逝的爹一起去了。


    乡亲们帮着打捞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尸首,估摸着是下雨河水暴涨,给冲到下游哪个地方去了。


    宁华夏和安宇宙作为孩子的伯母和大伯,自然第一时间把他接过来抚养,连带着他亲哥安两岸一起。


    所以,宁华夏一点都不意外,老五会对老二的性格了如指掌,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跟其他几个姐妹兄弟还是远了一点的。


    不过这孩子至今还不知道这事呢。


    整个大家庭九个孩子,也就老大老二老三知道那些陈年旧事,其他六个都以为自家是亲兄弟亲姐妹。


    宁华夏一早跟安宇宙说好了,瞒着,不说。


    为啥呢,没必要,反正孩子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出来白白惹他们惆怅,惦记那早逝的爹妈,何苦来哉。


    这些年老五不肯回家,宁华夏心里其实是很难过的,毕竟当初谁都说这孩子养不活。


    她为了这个小生命,付出了很多很多。


    也正是因为照顾他太耗费精力,以至于她隔了好几年才怀上了六姑娘。


    总之老五是她自己千辛万苦拉扯大的,是不是亲生的都不重要了。


    现在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其他的她全都不在乎了,她不指望他们大富大贵,也不指望他们怎么反哺,只要他跟他媳妇好好的,一家子健康平安,就比什么都好。


    安宇宙一听就闭嘴了。


    他这个人虽然有些观念陈旧落后,但他有个好处,他听他媳妇的劝。


    媳妇说不要挑儿媳妇的毛病,他就不会再提了。


    他翻了个身,老两个搂在一起说话。


    他们年纪虽然大了,但是感情却越发真挚深厚了。


    安宇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自家媳妇的脸,伸手摸了摸,笑道:“可别说,这香皂就是好,洗过之后滑不留手的,感觉你这小老太婆都年轻了十岁不止。”


    宁华夏狠狠捶了他几拳头,直到他求饶才松手。


    她正色道:“哎,你说,老五媳妇的爸妈到底是谁啊,这都多久了还没打听出来?”


    “我叫九州找小六问了,小六也不知道。老五神秘着呢,不肯说。”安宇宙心里隐约有个不好的猜测,其实他从溪云那娇滴滴的做派也看出来一点了,他估摸着溪云的成分不好,是资本家的小姐之类的。


    宁华夏也想到了这点,不免有些担心:“哎,不肯说就算了,咱就当不知道。孩子稀罕她,能怎么办呢?大不了有事一起扛吧。”


    “我看不至于,有咱小六在呢,真要是有什么动作,估计也得看她的面子睁只眼闭只眼了。”安宇宙其实不想让六姑娘来给老五家遮风挡雨,可偏偏这兄妹俩关系好得不得了。


    他就是有心也挡不住啊。


    他叹了口气:“哎,谁叫小六生下来咱俩没顾上呢,都是老五带大的,她肯定跟他亲。要是咱拦着不让她插手老五的事,她非得跟咱们急。算了,就当是老五的福报吧,总归小六身份特殊,不会有人把她怎么样的。”


    “哎,也只能这样了。”宁华夏何尝不知道呢,像他们这种子女多的家庭,做父母的肯定没办法全都亲力亲为,所以哥哥姐姐带弟弟妹妹那都是常态。


    而那时候老大到老四都能下地干活了,自然不会留在家里照顾小六,这担子便落在了老五身上。


    所以小六跟老五虽然实际上只是堂兄妹,却跟亲的一样。


    宁华夏一想到当年每次回家,等待他们的都是老五张罗好的饭菜,和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小六,她的心里就忍不住唏嘘。


    老五懂事啊,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给安排得妥妥贴贴,俨然就是一个小大人。


    其实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她琢磨着,等老五和他媳妇有孩子了,她宁可辛苦一点,也要把儿媳妇的月子亲自照顾好了。


    也算是对老五的一点点弥补吧。


    老两口长吁短叹,就这么睡着了。


    而一山之隔的岛东,安六合彻夜难眠,她生怕蕾蕾成为第二个何香芹,干脆不睡了。


    点了煤油灯,坐在灯光下拿出纸和笔,一条一条地定规矩。


    比如孩子撒娇,合理的要求可以满足,不合理的坚决不予理会。


    比如孩子犯错,知错能改是最好的,要是不肯改,绝对要及时纠正,哪怕揍两下屁股,也要让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再比如孩子的学习……


    比如孩子跟别人家孩子闹矛盾……


    比如孩子眼馋别人的东西……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周中擎忙了一天有点困,见她不肯上床睡觉,干脆把她抱到床上,把她圈在怀里,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写。


    写到后半夜,周中擎都睡了一觉了,安六合还在那下笔如有神呢。


    周中擎乐了,坐直了把工作簿拿来一看,忽然不高兴了。


    “这条我?????不答应!”开玩笑吧!居然想限制他跟她亲热的次数,还美其名曰:不能教坏小孩子。


    他不乐意,他可以小点声嘛!


    于是他赶紧示范了一下。


    安六合哭笑不得,眼睁睁看着工作簿被颠到了地上,只好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天亮的时候,她被岛上的唢呐声吵醒了,迷迷瞪瞪的很是不满。


    还是周中擎说了一声,她才想起来,今天是张临渊结婚的日子。


    第115章 亲爹捧场(一更)


    安六合起来收拾收拾, 还是先去岛西忙她的事情去了。


    至于喝喜酒的事,等快到时间她再过来吧,礼金她也准备好了, 二十块, 有来有回。


    周中擎也忙,没去现场, 反倒是叮嘱了诸葛鸣一声, 让他休息一天,去给张临渊充充门面。


    为什么呢,因为张家父母一个没来。


    听码头的船工议论, 这夫妻俩忙着在家里上演全武行呢,根本顾不上来出席婚礼。


    张临渊好像并不在意, 婚礼日子定下来就没改过, 依旧在今天举办了。


    不过, 这没了长辈出席的婚礼多少有点寒酸, 组织上自然要表示一下关怀, 所以诸葛鸣没意见, 一大早就给张临渊捧场去了。


    结果快到中午的时候,岛上来了个稀客。


    周中擎接到消息的时候意外极了, 赶紧丢下手里的事情,跨上摩托去接人。


    到了码头那里, 才发现安六合已经在迎接贵客了,苏继善等人也都在,正客客气气地跟秦瀚说话呢。


    周中擎目前只知道张临渊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知道张临渊不是他爸亲生的, 可他不知道张临渊的生父就是面前的秦司令啊, 所以他还挺意外的。


    行了军礼打个招呼, 他只当秦瀚是来岛上考察给军工厂预留的用地的,还特别贴心地要带秦瀚去四处转转。


    结果秦瀚并不想转,故作震惊地问道:“呦,今天岛上有喜事?”


    “对,一个姓张的营长结婚,首长要去喝杯喜酒热闹热闹吗?”周中擎也就是客气一下,顺嘴一说。


    毕竟营长的级别跟大区司令还是隔着千山万水的。


    结果秦瀚居然跟他说好啊。


    他咂摸着这句“好啊”,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不过他作为秦瀚名义上的部下,也只能恭敬地把秦瀚请去岛东。


    转身的时候跟他媳妇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的困惑差不多有眉目了。


    难不成秦瀚跟张临渊是……


    这个大胆的念头刚冒出来,周中擎就听苏继善说道:“小安啊,你也去热闹热闹吧,秦司令这么关心属下,说不定也会去你们那边转转的,你今天就别捣鼓你的花花草草了。”


    这是在给秦瀚遮掩呢。


    想想也是,一个大区司令,既然给了一个营长脸面,自然也要对别的将领有所表示。


    不然其他人肯定要怀疑,这个司令是不是跟那个营长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安六合应了一声:“那你也去吧老苏,你跟秦司令是熟人了,一起叙个旧吧。”


    苏继善也是这么打算的,人越多越显得秦瀚的行为不是那么明显嘛。


    便乐呵呵地应下了。


    苏继善跟秦瀚上了车,安六合赶紧叮嘱码头的哨兵帮忙去给九州递消息,让他把小杰和英招送岛东来,至于蕾蕾,还在刘冬妮那里,已经乐不思蜀了。


    一群人刚出现在张临渊婚礼上,葛长征便吭哧吭哧领着老婆孩子和大姨子过来了。


    见着他舅,吓得脸色煞白,还以为是来训他的,赶紧先上去认个错。


    至于错哪儿了,他也不知道。


    秦瀚便顺水推舟,借着军工厂的事骂了他一通,听得葛长征整个人都傻眼了。什么?要建军工厂?本来推荐了他来负责,结果他因为记大过的事落选了?


    糟了,这么好的机会,他没把握住啊。


    这军工厂一听就是国家的重点项目,要是他能当上一把手,别说以后功劳多多,就是平日里也会比当这个副旅长体面多了啊。


    他越想越是难受,越想越是华念君怕是真的有衰夫命。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唢呐班子的喧嚣声像是对他最好的嘲讽。


    葛长征难受得快要窒息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站在那里唉声叹气,悔不当初。


    不管怎么说,他的出现也算是给了秦瀚一个名正言顺来岛上的理由,所以秦瀚见好就收,不骂他了。


    视线一转,调转话头,要给张临渊主持婚礼,换换心情。


    葛长征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把路让开,随后眼睁睁看着他舅舅熟络地走上前去,揽住了张临渊的肩膀,两人低头小声商量着什么。


    期间张临渊几次想推开他,不过都被秦瀚巧妙地化解了,反手一拉一扯,又把人揽在怀里了。


    张临渊很别扭,对于他这个亲生的老子,他是一点都不想承认也不想接受。


    这得谢谢安六合两口子那晚跟他说的那一番话,关于生恩和养恩,关于亲爸和后爸。


    他想通了,他这二十几年的人生,是张红星养育他教导他的,不管生病受伤,不管头痛脑热,都是张红星风里来雨里去地照顾着他,而不是眼前这个出工不出力的风流浪子。


    所以他在心里认的始终是张红星,而不是这位忽然出现的高高在上的秦司令。


    可他架不住这里人多眼杂,很多事情不好摊开了明说,只能半推半就的,由着秦瀚把他往院子里带。


    本来他还能敷衍一下,可秦瀚居然想要坐上高堂的位置,让他跟新娘子叩拜,这可把他吓得不轻。


    这是要干什么?让岛上的人都怀疑他的出生?


    向他老子张红星宣战?看,你不来我儿子的婚礼又怎么样,老子亲自来!


    是这样吗?可张临渊压根没想过认秦瀚啊。


    再说了,这事要是被张红星知道了,无疑会让脆弱的父子关系更加雪上加霜。


    他绝不做这样白眼狼的事!张临渊铁了心,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


    事情僵持不下的时候,一旁的张银凤冲了上来,把她哥哥扯到自己身后:“哎呀这位首长,你看,马上就是吉时了,再不行礼的话也不合适了。你们俩到底在争论什么我也不知道,总之,你是首长,我哥应该听你的,你就快点安排吧。”


    张银凤这么一掺和,秦瀚就乐不可支了起来。


    直接往高堂的位子上一坐:“来,拜堂吧。”


    张临渊臭着个脸,不情不愿地站在那里,身体紧绷,写满了抗拒和不满。


    就在这时,华念君忽然冲葛长征咦了一声:“你舅舅跟张临渊长得好像啊。”


    有吗?葛长征还真没注意,不过他媳妇这么一说,他也看出来不对劲了。


    可能是秦瀚久经沙场,所以整个人给人一种铁血上将的威严和不可冒犯的感觉,而张临渊细皮嫩肉的,像个温润谦和的读书人,身上一点没有秦瀚的那种气质,所以一开始葛长征压根没有多想。


    可现在,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个人像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尤其是那鼻子那眼睛,那紧紧抿着的嘴巴,连左边腮边的一个浅浅的酒窝都是一样的,右边却是没有的。


    葛长征如遭雷击,震惊地抬头,他想起来了,上次回去的时候,他舅舅偷摸在翻看什么相册来着,看到他进去就把相册扣起来了。


    当时掉出来一张照片,他想去捡却直接被骂了出去。


    等他再进去的时候,不光照片不见了,相册也收起来了。


    换言之,他舅舅有秘密,大秘密!


    再看他舅舅这故意骂了他一通转身却又心情愉悦地给别人主持婚礼的样子,他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感情他就是个冤大头,帮他舅舅遮掩真实的目的来了是吧?


    他好气啊,可又不敢怎么样。


    干脆应了一声:“是啊,是挺像的,舅舅你觉得呢?”


    秦瀚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张临渊,张临渊瞧着再僵持下去迟早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要被翻出来,到时候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只得赶紧扯着沈芒种的手,拜堂去了。


    等小两口进了洞房,秦瀚才有了动作。


    他看向了旁边的安六合,再看看她身边的周中擎,不免有些感慨,他外甥瞎了眼了,这么好的女人不要,白白便宜了姓周的小子。


    倒是他儿子眼光不错,只可惜这个安六合也瞎了眼,不知道他儿子其实出身不一般呢。


    这小媳妇看着是个聪明人,大概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后悔,不过就算她后悔也晚了。


    他就是过来告诉这岛上的人,张家父母不给他儿子面子没关系,他给!


    大不了就公开嘛,他正好让他儿子改个姓,认祖归宗,多好。


    他的算盘打得不错,可安六合并没有后悔,更没有羡慕张临渊有他这么一个老子。


    她察觉到秦瀚的目光,当即挽住了周中擎的胳膊,笑着回眸,不卑不亢,她不眼红别人,态度再清晰不过,她只认周中?????擎,别的男人就算有通天的家世她也不在乎。


    周中擎也笑了笑:“司令第一次来,我们也没什么准备,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如让葛副旅长去准备点合你胃口的菜,我们两口子也去帮个忙。”


    他已经看出来了,秦瀚对他媳妇有意见,留在这里会委屈了他媳妇。


    秦瀚没意见,摆摆手让他们两对夫妻离开了,倒是一个女人留了下来。


    华东筝看着这位威风凛凛的秦司令,主动走上前来,伸出手自报家门:“秦司令你好,我是君君的姐姐,我叫华东筝。”


    “哦,老华的大女儿。”秦瀚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他外甥的大姨子,华江山的女儿啊。


    穿着客家人的衣服,想必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向她婆家表忠心呢。


    秦瀚招呼了一声让她坐,酒席马上就开始,连带着苏继善等人,围了一桌,其他人往旁边坐,往外面坐,并没有人过来攀附权贵。


    秦瀚打量着华东筝,好奇道:“你这是过来玩玩的?”


    “不是,我妹妹怀孕了,我来照顾她,直到她坐完月子我再走。当然,要是秦司令另有安排,我可以等她快生的时候再来。”华东筝留在酒席上是有目的的。


    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她妹妹怀孕了,这么一来,看葛长征以后还怎么欺负她妹妹。


    秦瀚恍然,琢磨了一下,道:“那行,就辛苦你了。我和长征的舅妈都比较忙,顾不上这边。”


    “行,既然这样,我可要跟秦司令把丑话说在前头。我是来照顾我妹妹的,我妹妹怀的是你外甥家的种,所以,我要是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还请担待。我是为了孩子好,也是为了我妹夫后继有人嘛,对吧。”华东筝这就给秦瀚做起心理建设来了。


    苏继善听了都不禁捏了一把冷汗,这小妮子想什么呢?


    这是要在秦瀚面前耍威风?


    也罢,谁叫人家有个司令公公,也是有这个底气的。


    苏继善到底是没插嘴。


    不想,秦瀚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家长征现在后继无人?”


    华东筝笑了笑:“当然,他前头那个老婆生的孩子,我看都是朽木之材,不可雕也。尤其是他的女儿葛丽,没大没小,一点教养都没有。我跟你说一声,我准备把他们送回乡下去了。反正他们姥姥姥爷还活着,不至于照顾不了他们吧?等我妹妹出了月子,要是他们改过自新了,我再把他们接过来。”


    华东筝胸有成竹,因为她收到消息,虽然他老子没醒,可上次护航跃进号的事,组织上考虑再三还是打算给她老子一点点奖励。


    她老子一把年纪了,又昏迷不醒,还能奖励什么?


    无非就是加官进爵呗,到时候说不定就升中将了,她还怕秦瀚不给这个面子吗?


    没想到,秦瀚直接一拍桌子,拒绝了这个提议,还呵斥道:“做梦!谁敢把两个孩子送走,我跟谁没完!”


    第116章 做我干妈好不好(二更)


    安六合收到消息的时候, 正在跟周中擎一起做饭。


    葛丽哭着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安阿姨,救救我吧, 我那个后妈带来的姨跟我舅爷爷吵起来了, 她要把我跟哥哥送乡下去呢。安阿姨,我真的不想回乡下, 我哪怕就留在岛上帮你看弟弟我也不想走, 安阿姨呜呜呜——”


    小姑娘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委屈得不行。


    安六合放下锅铲,叮嘱了周中擎一声, 便领着葛丽去了院子里说话。


    她去找来专门留给葛丽的手帕,沾了点水给她擦了擦脸, 让她慢点说。


    葛丽一抽一抽地说了说怎么回事, 安六合听罢, 只觉得头疼。


    这个华东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居然帮着华念君来欺负这对兄妹俩。


    实在是叫人火大, 可华长征走的时候不是叮嘱了华念君, 说不让她姐姐过来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难不成……难不成华长征的话对华东筝没用?或者说,华念君也给华东筝去了电报, 添油加醋连她哥哥一起告了黑状?


    所以华东筝才不分青红皂白,一味的袒护华念君?


    不不不, 不应该啊,华东筝既然能做广市军区司令的儿媳妇,应该不至于没有头脑才对。


    难不成……难不成她没几天日子了,所以才火急火燎地帮她妹子铺路?


    这么想着, 安六合站了起来, 她叫葛丽去帮周中擎烧锅, 自己则去了葛长征那边,先问问他到底咋想的。


    毕竟不管是孩子的去留还是那对姐妹花的问题,都得看他的态度。


    葛长征还能怎么想?送走孩子绝对不可能,可他也实在应付不了华家姐俩了,他现在就想装死。


    他明显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他把刚刚点燃的烟给掐了,不然等会又要被周中擎教训,他可受不了。


    他抬头看着安六合,盛夏的阳光从窗楞的缝隙里一缕一缕地闯进房间,照在女人纤瘦单薄的肩膀上。


    她明明长得温良无害,像个娇柔可爱的小白兔,却总喜欢行侠仗义,跟个女侠客似的,实在是叫人咋舌。


    他有些苦涩地笑了笑,闭上眼,不去看安六合:“我在想,我要是娶的是你就好了。我好羡慕周旅长,真的,要是能时光倒流,我宁愿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


    “少说这些没用的,我问你,上次她见红那事,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装的?”安六合必须搞清楚这个问题,这关系到她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如果他看出来了却装傻,那这个男人就彻底没救了。


    她站在窗楞旁边,遮住了几缕光线,导致葛长征的脸半明半暗的,看不真切他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她的质问让葛长征沉默了好一会,就在她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他才开口:“我当时没看出来。后来路峰找我了,他跟我说了那天的事,我才知道她是装的。但是紧接着她姐来了,你也看到了,她姐跟她一个鼻孔出气,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那你不管你儿子女儿死活了?”安六合真没见过这么没用的男人,她越发瞧不上葛长征了,该狠的时候不狠,不该狠的时候他比谁都来劲,这人怕是脑子不太灵光,也就是运气好,赶上了战争年代挣了军功在身,不然指不定现在在哪里沉沦呢。


    她也没这么多时间掺和他家的事,过来问问不过是看孩子可怜。


    要是他真的再这么混账下去,她不介意做个恶人,让秦瀚把孩子带走得了。


    她想,她在秦瀚那里应该还是能说上话的,毕竟她的本事在这呢,谁不得卖她几分面子。


    听到她语气不善,葛长征终于坐直了,睁开了双眼,仔仔细细打量着她,他真的为她着迷,他错了,错大发了。


    可他也知道自己是没有这个资格去撬墙角的,只能叹了口气:“我想管,但是大姨子太凶悍了,要是你能帮我,我感激不尽。”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既然你心里还有你的孩子,我这就去把秦司令请过来,还有你那个大姨子,包括部队的正副政委,我们全都做个见证,让你跟华念君立个协议,每个月的津贴,三分之一专门留给葛强葛丽开销,三分之一用于你们的家庭生活,剩下三分之一用来养你的老婆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要是不乐意趁早告诉我,我就帮你这一次,今后我可不管了!”安六合尽力了,不然这边整天鸡飞狗跳的,也影响他们小家庭的生活质量。


    谁愿意吃饭的时候听着斜对门的在那摔锅砸盆呢,回头吓着孩子还不知道算谁的呢。


    为这,她愿意豁出去她这张脸,当一回和事佬。


    葛长征是真没想到她愿意做到这个份上,他站了起来,逆着光,再次认真打量着这个女人。


    她长得好看极了,要不是当初他猪油蒙了心嫌弃她有过婚史,现在他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她这么会持家,还富有正义感,有同情心,即便他得罪了她,她却并不会因此牵连他的孩子,在他不负责任地离开的那半个多月里,葛丽葛强不但好好活着,还长胖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面前的女人是他失之交臂的珍宝,即便他余生努力去改变自己,也不会再拥有这么一个妙人儿了。


    他很遗憾,很难过。


    可他没得选。


    他唯一庆幸的是,这么一个本事通天的女人,并不是华念君那样邪恶的女人。


    这不光是他的幸事,不光是葛丽葛强的幸事,也是整个海岛的幸事,是千千万万得到了她救济的百姓的幸事。


    他忽然有些自惭形秽,跟她比起来,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羞愧万分,斟酌再三,做出了决定:“好,我听你的。”


    既然这样,安六合就好办多了。


    她没再说什么,掀开门帘往张临渊所在的大院去了。


    她还系着围裙,头发上也挂了两根烧火的枯草,看起来毫?????无形象可言,可她往那里一站,原本还在哭哭啼啼的华念君忽然就卡壳了。


    她站了起来,看着安六合那一脸的冰霜气息,不安地攥住了衣摆。


    她有把柄在安六合手里,她不敢惹安六合。


    她从安六合的眼神里,看到了火山爆发前的宁静。


    她不理解,葛丽和葛强跟安六合有半毛钱关系吗?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护着他们?


    安六合也不理解她,当初是她自己非要去当这个后妈,现在又逼着人家儿女离开,她是杜鹃鸟成精了吗?


    安六合沉住气,她到底是有身份的人了,海岛的援建还得指望秦瀚帮忙,她要给秦瀚这份面子,不能毁了他儿子的婚礼。


    所以安六合走过来,挤出一个浮于表面的笑:“秦司令,麻烦你过来一下,葛副旅长找你有事。“


    其实这边已经开席了,秦瀚还等着张临渊带着新娘子过来给他敬酒呢。


    是的,他虽然在跟华东筝吵架,可也没耽误他吃喝,他饿了。


    人是铁饭是钢,长征结束后的每一天,他都会努力把自己喂得饱饱的。


    他把筷子里的粉蒸狮子头送到嘴里,细嚼慢咽之后才站了起来。


    放下筷子,看着安六合那浮于表面的笑:“不介意稍微等我五分钟吧?”


    “不介意。”安六合知道他在等什么。


    干脆站在这边喊了张临渊一声:“张营长,芒种还在害羞吗?叫她快点出来敬酒了,秦司令难得过来,还要他老人家等晚辈吗?”


    这话已经给张临渊留足了面子:不是张临渊在矫情,而是新娘子在害羞。


    这么一来宾客们就不会多想,毕竟每个新娘子都会害羞,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女人家清越动听的声音就这么传了进来,张临渊隔着一扇门,思绪翻涌。


    安六合在催他,他曾经最在意的那个女人,在催他带着别的女人出去敬酒。


    他深吸一口气,苦涩地笑笑,起来掀开了沈芒种的盖头,随后挽着她的胳膊,吱呀一声开了门。


    敬酒很快,他尽量挤出一个微笑,不在她面前失态。


    等秦瀚喝了酒,跟在安六合身后心满意足地走了,他脸上的笑才垮了下来。


    他放下了酒杯,借口自己醉了,回了婚房。


    婚宴少了新郎新娘就少了许多的乐趣,可这群将士们自己就能闹腾起来。


    所以没人去勉强张临渊,尤其是白焰生,瞧着张临渊心事重重的样子,当即拦住了那个想去敲门的同僚,揽着对方的肩膀,回到酒席上,直接玩起了行酒令。


    喧闹的欢庆声里,张临渊跟沈芒种相对无言,就那么坐着,谁也不开口说话。


    直到沈芒种的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声响,张临渊才动了动。


    他把床头柜上的一个食盒打开:“给。”


    沈芒种抓起喜糕吃了起来,她很意外:“没想到你还想着我,谢了。”


    “不是我想到的。”张临渊移开了视线,盯着那食盒,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思来想去,他还是开口了:“是九州送来的,他说你腹泻刚好,尽量不要吃荤腥的。”


    “难为他还记着我。”沈芒种跟九州拜把子了,平时都称兄道弟的。


    结婚之前,九州特地找到她,叫她不要意气用事。


    她没听。


    她知道九州是好意,可她只想找个男人斩断自己对华长征的思念。


    她承认,她是个卑鄙的人。


    九州拿她没办法,只好祝她幸福。


    那天晚上,她曾经有过刹那的犹豫,她总觉得九州可能是对自己有点意思,可第二天她就打消了这个疑虑。


    因为她发现九州对别的女人也是这么嘘寒问暖的。


    她笑了,这九州真是个老好人,特别喜欢找她们这些身体有隐疾的女同志套近乎。


    然后抱着个本子,在那唰唰唰地记录。


    所以,其实九州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病人在关心,仅此而已。


    想通这一点,她心里仅有的那一点遗憾也就烟消云散了。


    如果不是她阴差阳错对华长征动了情,也许日子久了,她会被九州吸引的吧。


    他是那么一个善良的人,他又很活泼,很健谈,他长得也帅气,虽然刚刚成年,个头还在长,但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了。


    假以时日,一定也是不少女孩子的春闺梦中人吧。


    沈芒种吃着喜饼,不由得嘴角上扬:“不愧是我兄弟,等我学上两道菜,也给他做好吃的。”


    “随便你。今天我跟你把话说清楚,我跟你结婚,只是为了自立门户脱离我爸妈的控制。还有,男人酒后是做不了什么的,你那晚趴在我身上一通乱啃,其实什么也没做成。你还是大姑娘,我还是大小伙子。我们婚后井水不犯河水,你可以找你中意的,我不会干涉,只要你不弄出孩子让我下不来台就行。”张临渊说完起身掏出床底下的行军床。


    折叠的行军床,很容易就拉开了。


    他把床铺在旁边,躺上去休息。


    沈芒种看着他,一脸的茫然:“你说什么?那我……我跟你其实没有那种关系?”


    “嗯。”不是张临渊不厚道,是因为他知道沈芒种也在利用他。


    既然都是利用,谁又比谁清高到哪里去呢。


    沈芒种乐了:“艾玛,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会怀孕呢。那这么说来,我不用担心这个了?”


    “嗯。”张临渊枕着双手,看着天窗出神。


    外面的人还在闹腾,他心里却一片平静。


    闭上眼,二十几年的岁月如白驹过隙,他的人生已经不再是别人眼中的完美人生,他的人生,变得满目疮痍,伤痕累累。


    可他不在乎。


    俱往矣,往后就这么戴着面具,活在自己精心编织的谎言里吧。


    不一会,他就睡着了。


    沈芒种吃完九州做的喜糕,下地给张临渊肚子上盖了条毛巾。


    又不能出去,只能坐在床上盯着张临渊出神,她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居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果然是喝断片儿了。


    她懊恼地躺下,不想了,总之这张营长对自己还算客气,先过过看吧,她也不是没有道德感的人,她不会乱来的。


    总之,她有家了,再也不用被爸妈逼着把工资上交了,嘿嘿。


    *


    大院这边一片肃静。


    安六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华念君可闹心了,本打算找华东筝替她出头。


    可是她没想到,安六合居然把她姐姐死死拿捏住了。


    但见安六合反锁了院子门,走到华东筝身边,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扯到自己面前,一言不发地开始把脉。


    华东筝原本还想反抗,不想,安六合立马给了她一记当头棒喝。


    她直接撒开华东筝的手,冷笑着坐下了:“这位大姐,这么急不可耐地替你妹妹铲除异己,是因为你没几年可以活了吧?”


    什么?


    华念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震惊地看着自家姐姐,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心神。


    缓了缓,她质问安六合:“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姐还这么年轻,我姐——”


    “闭嘴,跟你说话了吗?”安六合一个眼刀子飞过去,吓得华念君直接脖子一缩,躲到了华东筝身后。


    华东筝的表情更加精彩,短暂的震惊和愤怒之后,她那嚣张的气焰瞬间就偃旗息鼓了,紧接着便是悲伤和绝望的神色,有几许不甘,有几许失落。


    虽然她死鸭子嘴硬不想承认,可安六合还是无情地拆穿了她:“你得了很严重的妇科疾病,你最多还有三年可以活。你可以骗你妹妹,你骗不了我。当然,华念君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带你姐姐去首都找最好的医生看看。”


    华念君紧紧地攥着华东筝的胳膊,眼泪哗哗地往外冒:“姐,姐你跟我说实话,这是真的吗?姐你不要骗我,咱有病就去治。姐——”


    华东筝鼻子一酸,伸手把华念君护在了身后:“是又怎么样?你管我几年可以活,总之这事我不答应!我妹夫一个月津贴198块,三分之一就是66块钱!你知不知道一个城镇的普通职工一个月才30块钱?葛丽葛强不过是小孩子,一个月用得了那么多吗?”


    安六合不回答她的问题,只反问道:“你这样对待你妹妹的继子继女,有没有想过你死之后,你丈夫还会再找,到时候别的女人也会这么对待你的儿子女儿?”


    “你!”华东筝心梗了,她哑口无言。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所以她才换上了客家的衣服,想让婆家看到她的诚心。


    想哄着点老人,就算她没了,孙子孙女还是亲骨肉,一定不要放任后妈欺负他们。


    可是,可是这事换到自己妹妹身上,她怎么就想让妹妹当个恶毒后妈了呢?


    她终于意识到了安六合的用意,她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安六合不惯着她,继续质问道:“将心比心,要是你男人娶了个新老婆,现在有人想给你的孩子争取每个月三分之一的津贴当防身的钱,?????你还会这么抗拒吗?”


    “我——”华东筝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捂着脸,说不出话来了。


    安六合见好就收,把她临时拟定的协议拿了出来:“行了,哭有什么用。来,帮你妹妹拿个主意吧。把这协议签了,跟葛副旅长的日子还能过。要是不签,今后他们就算闹出人命来我都不会再过问了。你也不想你走之后你妹妹众叛亲离吧?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长姐如母,想必你也会为你妹妹好好计较一下未来的日子吧?”


    华东筝猛地抬头,她盯着面前这个女人,心情复杂。


    当她知道安六合就是那个跟她妹妹抢男人的女人时,她是有些生气的,她甚至瞧不上她是个寡妇。


    还在信里嘲笑过一个寡妇带两个孩子改嫁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可是谁想到呢,当时的那个周团长,居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个女人,而不是她的宝贝妹妹。


    她一直不理解,那个周团长是瞎了吗?


    直到现在,她才切身领教到了这个女人的不简单。


    她接过协议,把条款仔仔细细地看了,忽然好奇:“如果我妹妹都做到了,葛长征和两个孩子还是欺负她呢?”


    “正如你所说,部队还有政委,他们是抓思想建设和生活作风的,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安六合掏出第二份协议,递给了华东筝,“怕你不信口头的承诺,所以我也准备了条款,你看看吧。趁着秦司令在,你还有什么不满,尽管提出来。”


    华东筝看完协议,无话可说。


    人家把她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她没想到的也想到了。


    甚至还许诺,不会允许葛长征对华念君动粗,但也不会任由华念君对葛长征动粗。


    还要怎么样呢?


    仁至义尽了吧,也就是在部队才有这待遇了,搁普通的居委会,谁管你们打不打架,别死在自己家门口就行。


    华东筝叹了口气,在五方签字的地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五方为:男方,女方,女方娘家,男方长辈,部队政委。


    一式六份,五份各自保管,第六份送到诸葛鸣那里存档。


    葛丽看着刷刷签字的长辈们,扑上来抱住了安六合的胳膊,趴在她肩上呜呜的哭:“安阿姨,我认你做我干妈好不好?谢谢你为我和哥哥做的这些,你虽然不是我们的妈妈,却跟妈妈一样操心,我们真的很感激你。”


    安六合没想到这孩子这么知恩图报呢,她是没什么意见,就是不知道葛丽的老子怎么想。


    葛长征还能怎么想,赶紧顺水推舟:“那我明天去买点礼物,带你们兄妹俩正式认了干爹干妈,不然跟过家家似的,像个什么样子。”


    安六合抬头,跟周中擎交换了一个眼神,答应了。


    秦瀚乐见其成,在男方长辈那边签了字,起身的时候,被葛长征叫住了。


    “大舅,你罚了我三个月津贴,我没钱了,你能不能借我一点?”葛长征脸皮薄,把他舅舅叫到屋里关上门才硬着头皮开的口,不然这个月揭不开锅了可怎么办。


    他兜里就那点钱了,今天还随礼随出去了二十块。


    华念君怀孕了还得补身子,到处都要花钱。


    更让他无奈的是,按照安六合拟定的协议,每个月归葛丽和葛强的那66块钱,要过明路,要在诸葛鸣那边登记备案。


    钱有没有给孩子,花哪儿了,都要说清楚。


    也就是说,这66块钱他跟华念君谁也别想惦记。


    秦瀚也知道他这日子难过,拍了拍他的肩膀,掏出三百:“没带多,这个月先对付一下,等我下个月再给你寄过来。”


    “谢谢大舅。”葛长征无地自容,拿着钱低下头,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秦瀚叹了口气,他其实身上还有些钱,他藏了私心,大头要给他儿子。


    不过他拿出三百也算可以了,毕竟只是外甥嘛。


    他想了想,还是敲打了葛长征一句:“你啊,今后好好跟着周中擎混吧,他娶了那么一个女人,以后夫妻俩肯定是不断互相帮衬,互相助力,好日子在后头呢。你虽然娶了个搅家精,但你只要听他们的,日子不会太差的。我去小张那边看看,你别跟着了。”


    葛长征应了一声,转身去开门,手握着门把手,想想还是问了一句:“大舅,小张他……他不会是我表弟吧?”


    作者有话说:


    杜鹃:不爱自己筑巢,喜欢进行巢寄生,会把蛋下在其他鸟类的鸟巢里,还会啄坏人家自己的蛋,或者直接叼出去扔了。


    第117章 风流债(一更)


    秦瀚迟疑了一下, 点点头,出去了。


    葛长征有点憋屈,他可以肯定, 从今往后他就不是他大舅最重视的后辈了。


    他躲在屋里抽了根烟, 排解一下突如其来的苦闷。


    他是真没想到他舅还有一段风流债呢,他舅妈要是知道了, 估计得气出病来。


    他从小跟舅舅舅妈长大, 对舅妈的感情比亲妈还亲,想到这里他就无比的烦躁。


    手里的三百块钱也变得烫手起来。


    后来院子里传来葛丽跟喊他吃饭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 掐了烟出去了。


    安六合跟周中擎在院子里摆了两张桌子,夫妻俩正在上菜, 香气四溢, 菜色.诱人。


    而他的一双儿女, 跟在后头跟两个店小二一样, 勤快得不行。


    尤其是葛丽, 刚才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会儿已经笑得比花儿还灿烂了。


    小姑娘亲手给她舅爷爷盛的饭,又特别孝顺地把凳子往后拉了点, 让她干爹干妈赶紧坐下,她去拿筷子。


    秦瀚没想到这孩子变得这么懂事了, 再一想葛长征之前不负责任地离开了半个多月,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不由得再次打量起安六合来,问道:“这俩孩子居然能帮着长辈做事了,这些都是你教导的吧?”


    “嗯, 古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他俩都是大孩子了, 学会照顾自己的话,以后就不用再担心谁跑了谁不见了。”安六合坐下,没有阻止葛丽努力表现孝心。


    葛丽兴奋极了,拿了筷子过来给长辈们分了分,随后如数家珍,把自己这段时间学会的菜式都跟秦瀚说了说。


    秦瀚听完简直不敢相信:“是吗?会做这么多菜了!”


    “都是我干妈干爹教的!”葛丽自豪得不行,还畅想起了未来,“等我长大了,我就当个厨师,开个大饭店,天天做好吃的给他们吃!对了舅爷爷,你知道吧,我干妈上次——”


    葛丽趴在秦瀚耳朵边上,把安六合借口给华念君看诊,结果讹了她爸两百块却又转身塞给了他们兄妹俩的事给说了。


    秦瀚听完目瞪口呆。


    原来这个安六合不是临时起意让他外甥签的这个协议,她早就琢磨着帮这两个孩子弄防身的钱了。


    这个女人不简单啊!不是头脑发热简单地当个和事佬,而是有规划有目的有想法,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在给两个孩子留后路呢。


    换句话说,这个女人大概看出来华念君不会就此罢休做个安分过日子的人,所以什么后手都准备好了。


    哎,这么好的女人,要是嫁给他儿子多好。


    秦瀚想到这里,不免有些遗憾。


    他看了看周中擎,故意刁难了一句:“小周啊,可不能再让我家长征随便乱跑啦,这次是给他记大过,下次我可得连你一起训!”


    周中擎又不傻,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让他不要得意忘形嘛,毕竟他现在真的是全岛最风光最被人羡慕的男人了。


    他笑着应了一声:“行,今后我一定抓好岛上的纪律,绝不再让将士们出现擅离职守的情况。”


    秦瀚叹了口气,这小周是有脑子的,居然没上他的当。


    要是换个蠢的,少不得要狡辩几句葛长征的行为跟他无关。


    难怪能被小安看上了,这夫妻俩大概真的是在茫茫人海中,选择了那个最正确的人。


    吃完饭秦瀚又去张临渊那边转了转,发现这小子不肯出来,便把沈芒种叫到跟前,塞了两千块钱过去:“不要声张,这钱你们夫妻俩知道就行了。”


    沈芒种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钱!


    她受宠若惊,一时不知道收还是不收,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张临渊打开了房门,一把抄起这厚厚的一摞大团结,还给了秦瀚:“我有钱,你请回吧。”


    秦瀚有点生气,正打算拿出长辈的威严说一说这小子,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催命一样的声音。


    秦瀚没有回头,直到张临渊震惊万分地喊了声妈,他才一言不发直接走了。


    钱也没拿,又塞给了沈芒种。


    跟李月娥擦肩而过的时候,秦瀚出了一额头的汗,幸好,他刚刚背对着这个女人,转身的时候也被张临渊挡住了。


    等他到了院子外头,李月娥才注意到有个人出去了,她正打算回头看看,就被张临渊拽去了婚房,转身的时候给沈芒种递了个眼?????神,让她赶紧把钱收起来,不然等会被他妈看到就不好解释了。


    他不想让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相认,因为他不想认秦瀚。


    沈芒种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云里雾里的,收好钱之后才去了婚房。


    她这个婆婆很嫌弃她,都不拿正眼瞧她,只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托着张临渊的手,哭道:“你爸不肯来,我来晚了,你没生气吧?”


    “你不用来的。”张临渊轻轻挣脱了她,反手搂住了沈芒种,“我结婚了,过两天我会请假回去把户口迁出来,家里的一切都留给银凤,我什么也不要。你该回去了,对我爸客气点。”


    “儿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要你妈了吗?”李月娥傻眼啦,这怎么回事啊,不会是这个儿媳妇挑拨的吧!


    她正准备发作,就被张临渊直接推了出去,关上房门,不想再见她。


    李月娥苦口婆心劝了好一会,见她儿子不为所动,这才大动肝火地离开了。


    边走边骂,骂沈芒种不安好心,跟她抢儿子。


    到了码头,忽然看到一个陌生但又熟悉的身影,她愣住了。


    正在送秦瀚上船的安六合,注意到了李月娥的出现,她不想掺和老一辈的恩怨,所以只是看了眼,什么也没说。


    倒是苏继善,客客气气地招呼了她一声:“呦,这不是小张的妈妈吗,你也来喝喜酒的?”


    这一声小张的妈妈,让秦瀚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从跳板上踩空掉下去。


    周中擎赶紧扶了一把,秦瀚撑着他的肩膀站稳,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回头。


    儿子他认,风流债他就不认了。


    其实这事不怪他,当初他以为他媳妇死了,老家的人都这么说的,所以他才跟李月娥好上了。


    结果等抗战大反攻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他才发现他的发妻还活着,只不过是被鬼子抓走了当人质威胁他呢。


    他不能做抛弃糟糠之妻的事,只能辜负了李月娥。


    当时也不知道李月娥怀孕了,后来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


    这一错过就是二十几年啊。


    他红着眼睛,松开了周中擎:“就送到这里吧小周,回去吧,好好跟小安过,我看好你们俩。再努努力,多生几个孩子,把你们的血脉传承下去。”


    说了点客套的话,秦瀚头也不回地进了船舱,就这么走了。


    留下李月娥在码头仿佛灵魂出窍,傻站了一个多小时才走。


    走的时候,码头只剩戍守的哨兵了。


    渡船船工见只有她一个人,说再等等。


    不一会果然有了一群人过来,一看,居然是安家一大家子。


    李月娥几个月前被宁华夏骂过,这会儿还记仇呢,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谁也不理。


    安六合瞥了她一眼,心说这种小肚鸡肠的女人,要是做了司令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别人呢。


    可见老天有时候还是开了眼的,没给这种人上位作天作地的机会。


    她扶着腿脚不好的安宇宙:“爸,回去后悠着点,我给你配的药记得吃。妈,你也别太操劳了,沉船的事我会处理好的,回头给你写信。”


    宁华夏留了两千块放老四那里了,让他回头给老二把这钱出了,多下来的也不用拿给他们老两口了,就当给几个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的零花钱。


    安四海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拒绝了没用,等父母跟二哥上船离开了,他才提了一嘴,问安五湖和安六合怎么处理这笔钱。


    安六合正打算让九州找个机会把这笔钱再送回去,就听身后传来了何贵阳的声音。


    他肋骨附近一片都疼得厉害,所以走得慢,没赶上亲自送一程他的亲家。


    他满是羞愧,道:“好孩子,这沉船的事你们别管,你们爸妈一辈子不容易,我哪里忍心让他们出这个钱?再说了,你们可别小瞧了你们何叔啊,我手里不缺钱!”


    “何叔,要不这样吧,咱两家一家一半,免得谁都过意不去。”安四海不想再为这事操心,干脆快刀斩乱麻。


    何贵阳斟酌了一下,同意了:“那好吧,省下的那一半,我就给你们二嫂吧,她离了婚还要养安平,不能没有钱,我这个做爹的替她谢谢你们了。”


    安四海搂了搂何贵阳的肩膀:“何叔,我跟我二哥一个态度,咱爷俩单论咱的,他们离婚也好不离也好,咱都是亲人!”


    何贵阳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都是好孩子,老安有你们这些孩子,一辈子也值了。”


    这事过了三天才有了结论,何贵阳坐的那艘船用的是老式的柴油机,拆的还是一辆报废的拖拉机上的,已经快不行了,所以不值多少钱。


    船体本身也没有大的破损,赔个柴油机的钱就行了。


    买个全新的也才五百来块钱,所以那老乡厚道得很,只要了三百。


    两家人争来争去,你为我考虑,我为你打算,结果最后一家就出了一百五。


    两家人都傻眼了,只有何香芹在气恼,怎么只要了这么一点,不然她爸还能多给她点钱呢。


    第118章 爸爸说听妈妈的(二更)


    八月的下旬酷热难当, 二哥离婚的风波过去了,葛长征跟那对姐妹花也相安无事了几天。


    何贵阳到底是被电厂辞退了,正经来了岛上援建, 整天忙着跟施工队的人跑来跑去, 要在岛西选一个合适的地址。


    因为要建的是火力发电厂,肯定要考虑排放的问题, 所以要建在下风口, 不然的话,必定吹得满岛都是烟灰,所以他忙得脚不沾地。


    以至于何香芹去办离婚手续的那天, 他连问都没问一声。


    何香芹终于得偿所愿,来到岛上加入了开荒队, 因为目前没有贡献分不到房子, 所以只能厚着脸皮去八荒那边住着, 八荒把院子腾给了她, 跟九州挤到了一块。


    总之,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似乎所有人都得到了圆满,只有安两岸除外, 本就不爱说话的他,变得更加沉默了。


    这天秦红袖回老家奔丧, 回来后找到安六合,好一阵长吁短叹:“二哥是真的不容易,又要忙生产队的事,又要撑着那个家, 我瞧着他憔悴了不少, 要喊他好几声他才能注意到我, 走路都恍恍惚惚的。”


    “十几年的夫妻了,他心里肯定也是难受的。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二嫂太固执了,还瞧不起他,我也不好昧着良心去劝和。”安六合曾经质问自己,如果她也开口帮着劝一劝会不会好点?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二哥跟五哥一样,一根筋,认死理,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天塌下来都不管,可真要是决定放手的时候,十头牛也拉不回。


    当初二哥那个发小闯了祸,二哥宁可自己背上骂名,也要护着发小一家老小,不为别的,就因为那家婶子曾经在二哥刚有了安平忙不过来的时候,主动带了一家子两个月的饭。


    那两个月爸爸生病住院了,妈妈顾不上二哥,何香芹在坐月子,安平又小,八荒九州自己还是孩子,除了砍柴放牛啥也做不明白,也就安六合大了点,可她考上了县中离家几十里地,七星正值豆蔻年华,小身板也没多少力气,只能帮忙洗个尿戒子带带安平,做饭是压根忙不过来的。


    那两个月,二哥对那婶子的恩情铭记在心。


    所以知道发小闯祸的时候,他自己掏钱赔偿了人家。


    其实当时就能看出来二嫂跟二哥不是一路人了,因为二嫂为这事跟二哥吵了好久的架。


    二哥有他自己的坚持,直到那发小动了歪心思,撺掇他把七星卖了换钱养家,他才跟那发小翻了脸。


    现如今,二哥跟那一大家子都不来往了,只是见到那婶子还是会客客气气地喊一声,逢年过节也会送点吃的表表心意。


    他恩怨分明,他有属于他的那一套道德观和坚持,他虽然古板了点,可他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


    他不过是恋家了一点,乡土情结浓烈了一点,这难道真的是他的罪过吗?


    这样的念头反复折磨着安六合,直到她看到神采奕奕的何香芹,直到她看到沉默寡言的安平。


    她终于意识到,她没错,她不劝就对了。


    何香芹要的二哥给不了,二哥要的她不稀罕,夫妻俩的矛盾已经积攒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神仙难劝。


    为此,安六合也难过了好几天,她不忍心看到安平那个样子,把他叫过来安慰了好几天。


    安平不说话,只坐在弟弟妹妹身边,看着蕾蕾,红着眼睛咬着嘴唇,把所有的心事隐藏。


    安六合知道,他那是想安乐了,那是他亲妹妹,生下来第一个就是给他抱的,他心里肯定割舍不下。


    虽然只是隔了一片海,可对安平来说,自己跟妹妹从今往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这猝不及防的变化,让他那个小小世界的天都塌了,可他的妈妈似乎丝毫不在意,甚至还如鱼得水,跟岛上的其他?????妇女每天都开开心心地早出晚归。


    安六合心情复杂,连带着好几天都没了胃口。


    今天更是严重,小腹酸胀,浑身无力,加上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她总觉得有一口闷气郁结在心,释放不出来,难受到隐约有点想呕吐。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一瞬间天旋地转,头昏眼花,又歪歪扭扭倒回了床上。


    她看向周中擎,满是无奈:“你帮我请个假吧,我今天实在是不舒服。”


    说完她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周中擎赶紧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不过他媳妇这个样子,他很不放心,愁得连早饭都顾不得做了,只弄了几个水煮鸡蛋勉强让孩子们填一下肚子。


    他叫来葛丽葛强帮忙盯着小杰他们,随后跨上摩托,风驰电掣地往岛东去了。


    不一会九州跟了过来,正好他今天休息,便挎上大包小兜的中药,过来给安六合把了把脉。


    把完脉他出来到堂屋说话,他笑着安抚周中擎:“好事啊姐夫,我姐就是快来那个了,我给她熬两副益母汤,等经血排出来人就没事了。”


    周中擎可算是松了口气,不是大问题就好,不然他什么事都没心思处理了。


    等九州出去了,他便赶紧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月经带拿了出来。


    随后扶着安六合,笨手笨脚地要帮她戴上。


    “我自己来吧。”安六合浑身无力,但也不至于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她挣扎着靠在周中擎怀里,硬着头皮把那玩意穿上了。


    哎,怎么说呢,心里明白夫妻之间没什么好害羞的,可真到了这时候,多少还是有点放不开。


    周中擎本想提醒她再垫点卫生纸,可他见她有气无力的,也就没吭声,等她重新躺下了,他直接出去用硫磺皂洗了把手,拿了一袋没拆封的卫生纸过来,拆开后数了十张,卷了三卷,成了一个细细长长的条状,递给了安六合。


    “我问过诸葛鸣了,现在都这么用的。你垫着吧,免得湿了裤子不好换。”周中擎非常周到,已经提前囤了十几包卫生纸了,都是那种老式的大包装,普通的四口之家一个月估计也就用个一包左右。


    安六合接过他卷好的纸:“你快去忙你的吧,我没事。”


    “你要是起不来,我帮你。”周中擎不惯着她,上次他宿醉吐酒她说什么来着,结果到她自己又矫情起来了。


    干脆长臂一揽,把人捞起来抱在怀里,搞得安六合耳根子滚烫,赶紧坐直了推开他,跳下床趿拉着鞋子躲床尾跟山墙间的帘子后面去了。


    那里平时是用来放马桶的地方,空间不大,一米的宽度,白天马桶提出去晾晒地方就会空下来。


    为了合理利用空间,周中擎在那里摆了个小柜子,正好放点卫生纸什么的。


    安六合放下帘子自己收拾妥当,出来的时候,脸上火辣辣的,她故意不理会周中擎,背过身去躺下,装睡。


    周中擎知道她脸皮薄害羞了,有点想笑,又满是心疼。


    他贴在她身后亲了亲她滚烫的耳根子:“老婆,接下来几天我要当和尚了,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安六合捂着脸,转身蜷缩到他怀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捶了他两拳头,“那你好好撞钟,我会突击检查的。”


    “撞不了嘛,你这个钟不能撞。”周中擎坏笑着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


    听得安六合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是在说什么,气得又捶了他一通,还咬了他两口。


    正闹着,九州敲了敲门:“姐夫,有人找。”


    周中擎依依不舍地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特地把领子竖起来挡住他媳妇留下的印记,随即人模人样地出去了。


    临走时他问了问九州:“这药还有多久能好?”


    “起码两个钟头吧。”九州刚把药材烧开,接下来就是小火慢炖,中医在这方面一向比较讲究,不过现如今西医大行其道,人们都不爱慢慢钻研耐心熬药了。


    路峰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周中擎对中医并没有偏见,相反,他觉得老祖宗能传承几千年的文明,要是没有中医,那岂不是稍微有个头疼脑热的就要把百姓折腾个人仰马翻?


    只要去伪存真,取其精华,就可以做到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不必一味地吹捧西医,数典忘祖。


    所以他听九州说还有两个钟头,并没有着急上火,只是叮嘱了九州一声:“时间长,你难免无聊,西屋箱子里的书你尽管拿来看。这药闻着就苦得厉害,我尽量赶回来喂你姐吃药,你可以稍微等我一会。”


    “行,姐夫你快去吧,我听说是军工厂的负责人来了,喊你去接待呢。”九州手里捧着八荒强塞给他的《果老星宗》,正看得不亦乐乎。


    可能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吧,他居然觉得里面不少东西挺有道理的。


    等周中擎走了,他瞧了瞧炉子上的火,把出风口的煤渣子勾出来,封了出风口只留下一个小缝隙便进屋去了。


    这一翻找,果然像是进了大观园,可把他高兴坏了。


    拿起一本《针灸甲乙经》,如获至宝,跑到东屋想跟安六合说一声,进去一看,他姐睡着了,也就没吭声,招呼着小杰他们一起到院子里玩,别吵着妈妈睡觉。


    小杰跟在蕾蕾后面,手里拿着九州剥好壳的水煮鸡蛋,像个操心的老妈子要喂蕾蕾,结果蕾蕾跟个小猴子似的,一下就爬出去好远,压根不在乎院子里的泥巴地有多脏。


    小杰急坏了,直接告状:“小舅舅,你看蕾蕾好调皮啊,我都追不上她!”


    九州笑着抬头,直接吓了一跳,赶紧扑上去,赶在蕾蕾摸到炉子之前把她抄起来夹在了腋下。


    呼,九州擦了把汗,赶紧把书放回去,再把蕾蕾拘到站桶里面,防止她到处乱爬,转身抄起毛巾把熬药的瓦罐移开,炉子提到厨房里,再重新把瓦罐放上去。


    随后打开厨房的窗户,留下足够的视野,再把门拴插上,免得蕾蕾爬进去烫伤。


    这么一折腾,九州终于又想起那本《针灸甲乙经》,一回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蕾蕾抓在了手里,小妮子正咧着小嘴儿露出上下四颗牙齿,笑嘻嘻地准备给他撕了。


    吓得他赶紧扑上去,掏出兜里的糖,把书换了回来。


    看到九州拿糖,小杰也馋了,不过他自己有。


    他跑回西屋翻了一通,不一会就出来了,手上抓了一大把:“小舅舅,不够我还有。”


    九州很是意外:“呦,小杰有这么多糖糖呢!”


    “嗯!我还有97块钱呢!”小杰已经识数了,虽然只能数到20,但他知道97是个很大很大很多很多的数字。


    九州乐了:“那你把钱收好,要是弄丢了,爸爸妈妈要心疼钱钱的哦。”


    “嘘,嘘!小舅舅,妈妈不知道,这是我们的秘密哦。”小杰神秘兮兮的,还回头看了眼安六合睡觉的东屋。


    九州有些意外,赶紧把小杰抱着去院子外头问了问。


    英招跟了过来,没等小杰开口就把小杰给卖了。


    九州沉默了:“是你们二舅妈让你们拿着的?”


    “是啊,小姨也知道的。”小杰很是不解,难道这钱不能拿吗?


    九州觉得不该拿,可他注意到小杰只说了“妈妈不知道”,没说“爸爸不知道”,便问了问小杰:“你跟爸爸说过吗?”


    “说过啊,爸爸说听妈妈的,等他抽空问一下妈妈再说。”小杰还记得爸爸说的话呢,歪着脑袋一脸的好奇,“小舅舅,你说,我应该告诉妈妈吗?”


    九州也不知道,这事得看姐夫怎么想,毕竟天晴天朗之前也是应征过组织上的相亲的。


    要说他们对他姐姐一点想法都没有,他压根不信。


    所以姐夫的态度至关重要,但是姐夫最近太忙了,军工厂是大事,负责人到来之前是姐夫操心着准备工作,估计没顾上说呢。


    所以这事只能等等再说。


    他摇了摇头:“听你爸爸的吧,等我中午问问。”


    他思考了一下,既然这么多天都没人管孩子把钱要回去,那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姐夫说了,姐姐不在意,也同意孩子要这个钱;要么就是姐夫没说,姐姐也没发现,毕竟姐姐也忙得焦头烂额,精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什么都明察秋毫。


    不管怎么说,这事他都不太适合多嘴,便叮嘱小杰一定把钱收好,97不是小数目,赶上三个普通职工一个月的工资了。


    小杰认真地点头,还剥了一块糖塞九州嘴里去了。


    下地的时候也给英招剥了一颗,以至于站桶里的蕾蕾很是不满,奶声奶气地喊着:“糖糖!糖糖!”


    小杰赶紧回去给蕾蕾也剥了一颗。


    抬头的时候,才发现他妈妈出来了,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整个人虚弱得好像风一吹就倒。


    正扶着门槛,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手里的糖?????。


    小杰想起二舅妈说的话,赶紧攥紧了手里的糖,把手别到了身后。


    第119章 爸爸妈妈不差钱(三更)


    小杰这样子一看就是有事瞒着她。


    安六合有点伤心, 她自认对孩子挺温柔的,有什么事情也愿意心平气和地讲道理,所以她不明白, 为什么小杰会这样防着她。


    她叹了口气, 抬腿往门外走去,斜对门的葛丽见到她摇摇欲坠的, 赶紧跑过来端了个小板凳放在了院子里, 随后扶着她坐下了。


    天气很热,她又浑身不得劲,坐下后只觉得口干舌燥, 嗓子冒烟,葛丽看她气色不好, 赶紧回去倒了杯热水过来:“干妈, 干爹说了, 你不能喝凉的, 给, 我试过了, 不烫也不凉,刚好。”


    她欣慰地接过来, 小口抿了几口:“谢谢丽丽。”


    她看着站在太阳下的小杰,真希望他可以对自己坦白一下到底藏了什么,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孩子用忌惮和惶恐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种眼神太伤人了,以至于她心里不受控制地质问自己,到底对孩子做了什么,至于把孩子吓成这样?


    她想不通, 求助一般看向九州, 九州看出了她的失落和伤心, 赶紧把小杰抱着,也搬了个板凳,坐到了她面前。


    九州提醒了小杰一声:“小杰,你刚刚不是问小舅舅应不应该告诉妈妈吗?小舅舅觉得,你可以自己问妈妈哦。”


    “可是妈妈要是知道了,就会把钱收走了。”小杰不安地攥着手里的糖,低着头看着九州的脚。


    安六合无奈,只能问他:“这话是谁说的?”


    “二舅妈说的。”小杰喜欢钱,有钱就可以买好多糖,可以哄英招和蕾蕾,让他很有当大哥的派头,他可喜欢弟弟妹妹追着自己要糖时的样子了。


    他不想把钱交出去。


    所以,不是他把二舅妈的话当做圣旨,而是二舅妈的话戳到了他内心真正的渴望。


    安六合气笑了:“二舅妈说的?那小杰有没有想过,二舅妈说的对吗?”


    “不对吗?”小杰一脸的迷惘,“不是妈妈说的要听长辈的话吗?二舅妈不是长辈吗?长辈说的话不对吗?”


    “妈妈让你听长辈的话,是让你听正确的话,听对小杰和弟弟妹妹有好处的话,可如果是错误的话,是对你们没好处的话,那就千万不能听,知道吗?”安六合叹了口气,孩子还是太小了,有些事急也急不来,只能先哄着。


    小杰歪着脑袋,很是努力地琢磨了一下这句话,他很好奇:“那妈妈你会把我的钱拿走吗?钱拿走了对我没好处,所以我才听了二舅妈的话。”


    “那妈妈要看你这钱是怎么来的,要是应该拿的那就留着,要是不属于咱们的,那就不能拿。你要是实在想要零花钱,可以找爸爸妈妈要,可以找舅舅姨妈要,但是不能随便拿别人的钱,知道吗?”安六合实在是没想到小杰这么喜欢钱。


    她反省了一下自己,自从来了岛上,确实都在忙东忙西,可能对孩子的关注不如以前多了。


    所以她应该每天都抽空跟孩子谈谈心聊聊天,了解了解他们每天的喜怒哀乐。


    不然的话,随随便便一个谁,就很容易把小孩带歪了。


    小孩就是一张白纸,她不允许别人乱涂乱抹,尤其是何香芹这样的行为,她更是不能容忍。


    她耐着性子,轻声细语地说着话,不想让小杰感到害怕。


    也许是她看起来真的没有生气,也不像是要把钱抢走的样子,小杰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摊开掌心,把糖剥开一粒,塞到了安六合嘴里:“知道了妈妈。那叔叔是别人吗?”


    “……”安六合这下知道为什么要瞒着她了,原来是雷家兄弟给的吗?


    她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疼。


    于情于理,亲叔叔给孩子零花钱是天经地义的,她不能说什么,也不该说什么。


    可是她并不想跟雷家的人牵扯不清。


    她决定把这一百还回去,但也要给小杰留零花钱。


    她蹲下来,握住小杰的肩膀,试图找个小杰可以理解的借口。


    她斟酌了一下,说道:“叔叔很忙,还要照顾爷爷奶奶,要花钱的地方很多,所以不能要叔叔的钱知道吗?再说了,爸爸妈妈不差钱啊,可以养活你们三个的,要是你们拿叔叔的钱,外面的人会以为爸爸妈妈是笨蛋,养不活你们三个哦。小杰想想,这样是不是对爸爸妈妈很不好呢?”


    “哦,我懂了。那我把这钱还给叔叔吧。可是我花掉三块了……”小杰虽然在乎钱,可他更在乎爸爸妈妈,一听说要了叔叔的钱会对爸爸妈妈不好,他就不要了。


    就是不知道缺的那三块怎么办。


    安六合搓了搓他的小脑瓜:“没事,花掉的妈妈还,以后可不能再随便要别人的钱了。还有,糖糖不能吃太多,对牙齿不好哦,你看诸葛伯伯家的二虎哥哥,牙齿都焦了,小杰可不能那样哦。回头弟弟妹妹都跟你学,万一也蛀牙了怎么办?”


    “那我不吃了。”小杰赶紧把糖果全都塞给了九州,连糖纸都没留。


    九州哭笑不得,只觉得这小家伙还挺逗的,刚开始藏得严严实实的,现在却又抛弃得干脆果断。


    还是他姐有办法,顺着孩子的脾气来,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不过安六合并不是想让他一个都不吃,她从九州手里拿了八颗出来:“傻瓜,妈妈也没说一点都不能吃啊。以后每天就吃两颗好不好?吃完记得漱口,不让虫虫咬牙齿,行不行?”


    “好。”小杰还是馋的,但他盯着糖果,却没有伸手。


    安六合把这八颗糖拿给了他:“知道为什么妈妈拿了这么多吗?”


    “要给哥哥和姐姐们。”这一点不用安六合教,小杰平时也没有吝啬。


    不过她还是再叮嘱一遍,小杰拿着糖,吧嗒吧嗒跑到两边隔壁,东边三颗,西边一颗。


    送完糖回来,拿着剩下的四颗,分给了站桶里的蕾蕾,身边的英招和葛丽,还有自己。


    剥开糖纸,小杰心满意足,得到了妈妈许可的糖糖吃着就是踏实,比偷偷摸摸地好多了。


    小小的娃娃,心里已经有了强烈的对比,往后余生,他都会感谢今天妈妈及时把自己引上了正道。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他就一个念头,糖糖好吃,妈妈好温柔,小杰要做弟弟妹妹的榜样,这样才可以一起吃糖糖。


    安六合搓了搓他的脑袋瓜,叫他去把钱取出来,随后用十张簇新的大团结,换走了小杰的97块钱:“呐,现在开始,这钱就是妈妈给的,叔叔给的妈妈这就还回去。”


    “好。”小杰知道100比97大,他开心坏了,抱着安六合的脖子亲了她一脸口水。


    安六合拿着钱,强撑着往岛西去了,九州怎么劝都劝不住。


    这就导致周中擎踩着时间回来的时候,安六合还没回来,他急得不行,赶紧找去了岛西。


    安六合不知道是孩子的哪个叔叔给的,所以她下意识地找到了天晴,结果天晴说不是他给的。


    安六合很意外:“难不成是天朗给的?”


    “肯定是他。”天晴想想还是把钱接了过来,“我帮你还给他吧,你别去找他了,他最近忙。”


    “行,那就拜托你了。”安六合没多想,并不知道这兄弟俩吵架了。


    等她走了,天晴丢下手里的稗草,从水田里上岸,气鼓鼓地往天朗分到的院子那边去了。


    到那一看,天朗果然又在捣鼓那个八音盒。


    他气得把那八音盒抢过来直接摔了,随即把那一百块扔在了天朗面前的工作台上。


    他不理解:“你在做什么?变相跟她表白心意是吗?你不是说不需要她知道的呢?结果你倒好,偷偷摸摸做了个八音盒?再借白焰生的手送出去?我还纳闷了,白焰生跟我说你要了他一百块,咱妈生病怎么没见你拿出来,原来你借花献佛送给小杰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在挑拨孩子跟嫂子的关系?你到底想怎么样?”


    “谁说我挑拨了?周中擎毕竟只是后爸,我给孩子多弄点钱怎么了?”天朗也恼了,“我做我的事,犯得着被你雷天晴管着吗?真当自己早出来半个小时就可以摆个哥哥的架子了?”


    “我凭什么不能管你?有本事你早出来半个小时啊?大哥没了,爸妈不在,我管你天经地义!”雷天晴也是前两天看到白焰生来找天朗修八音盒才知道了这件事。


    但他不知道一百块给了小杰。


    现在他真是怒火中烧,觉得天朗不过是在假清高,在借着关心小杰的名义破坏别人的家庭。


    可天朗压根不是这样想的,他就是一个修机器的,技术工种一个月只有三十块,因为岛西经费紧张,这几个月每个月到手只有十块,靠他这点微薄的工资,他想帮侄子侄女攒点家产难如登天。


    他只能开动脑筋到?????处挣外快,他错哪儿了?他凭自己的技术吃饭的,他问心无愧!


    他把钱收起来,八音盒也捡了起来,低头忙忙碌碌,嘴里嘀咕着:“真把自己当我哥了?也不问问我认不认。我今天跟你把话说清楚,我就一个哥,叫雷凯,他死了!你不配跟他相提并论!滚开!”


    “雷天朗,你疯了!你这么执迷不悟下去,只会害了小杰!哪怕你是无心的,可你这样做就是在提醒他,这边的叔叔才是亲的,那边的爸爸是假的!你不能这样你知道吗?是,我也气嫂子没选我,气嫂子跟咱妈闹成那样,可她已经很对得起我们老雷家了!你知不知道别人都在撺掇周旅长让他给孩子改姓?你知不知道别人巴不得他们那一家子鸡飞狗跳?一大群红眼病盯着他们呢,你就不能消停点,让她安安静静地重新开始吗?是,大哥死了,得亏大哥死了,要是大哥活着知道你这么不听劝,肯定一拳揍你丫的!”天晴瞧着天朗油盐不进,干脆连他的桌子一起掀了。


    天朗瞅着咕噜噜滚出去的工具和零件,恼了:“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说了我不是那样想的你不信是不是?行啊雷天晴,你不听老子的解释就算了,你还掀老子赚钱的家伙,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天朗怒吼着,跟天晴打了起来。


    叫路过的周中擎见了,赶紧过来把两人架开了。


    他没找到安六合,又被军工厂的负责人催着来岛西选址,只好等会再抽空回去看看。


    新来的负责人不想把军工厂放在岛东,理由很简单:岛东直面小鬼子和南朝鲜,没有缓冲,岛西有山脉阻挡,可以有效防止一些来自海面上的偷窥。


    所以周中擎没意见,没想到从门口路过的时候,听到这兄弟俩吵起来了。


    不用问,他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提了个建议:“这样,你们有你们的打算,我管不着,但既然我媳妇把钱送回来了,你们也该尊重她的意见。如果你们真心想为两个孩子做点什么,不如把钱攒在自己手里,等孩子将来读书或者成家的时候,你们再拿出来表表心意。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们成家了,你们媳妇不答应,希望你们自己解决好,别给我媳妇添乱!”


    第120章 孩子有孝心(一更)


    周中擎再次回到大院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午休时间,热浪阵阵,无处不在的酷暑叫人提不起精神。


    夏蝉在四周咏叹, 门口刚种下的小树打着哈欠, 垂头丧气,慵懒的狸花猫蜷在树荫下, 漫不经心地抖了抖耳朵, 敏锐地捕捉到了军人归来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周中擎推开了院门,大院里的三户人家, 全都一片寂静,只有厨房的火炉子依旧咕嘟咕嘟响着, 除此之外, 葛丽还在井台那边忙碌着, 不知道在洗什么, 这么大的太阳, 也不怕晒伤。


    周中擎提醒了一声:“丽丽, 别晒中暑了,等凉快了再洗。”


    葛丽抬手擦了擦汗, 笑着抬头看向他:“干爹回来啦?我没事,这会儿太阳好, 洗完晾了晚上就干了。”


    周中擎见她这么坚持,也就没说什么,加之他的一颗心都悬在他媳妇身上,所以并没有走近看看葛丽到底在洗什么。


    空气里弥漫着中药的苦涩味道, 他快步走近家里一看, 床头柜上摆着一碗黑里透红的中药, 应该是只喝了一口,碗口那里有汤汁滑落的痕迹。


    而面前的床上,面色苍白的女人正捂着肚子,蜷缩成了一团,像一个无辜的小兔子,叫人心生怜悯。


    他稍加思索,转身去储物柜里找出热水袋,到厨房灌了一袋热水过来,又怕直接贴在肚子上把她娇嫩的皮肤烫伤,所以特地包了条干净的毛巾,绕了两圈,才把热水袋塞到了她小腹那里。


    随后将她捞在怀里,嗓音压低,柔声细语地问道:“药太苦了?不想喝?”


    “嗯……你回来了?”安六合从岛西回来,到了半路的时候就感觉身体一热,到家一看,果然是来例假了。


    还好周中擎细心,早上闹着要她多垫了些卫生纸,不然的话可能不等她回来就要闹笑话了。


    这会儿她已经换了两次月经带了,量太大,基本上两个小时就要进行一次彻底的替换,脏了的月经带泡在盆里,她还没顾上洗。


    她躺在周中擎怀里,汗水湿透了长发,整个人显得格外的脆弱和无助,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发飘。


    周中擎是真没想到女人家来例假会这么受罪,他第一次见,深受触动,他甚至不敢有幅度大的动作,他小心翼翼地拿来枕头靠在床头,又一点点把安六合托着让她靠上去。


    转身端起药碗试了试温度:“凉了,你等我一下。”


    他去厨房一看,不知道上面炖的是什么药,便去西屋找到九州问了问。


    九州刚把三个孩子哄睡着,闻言迷迷瞪瞪睁开眼,一看是周中擎回来了,赶紧出来说话。


    “姐夫,那是我给五哥熬的药,等会五嫂会过来取。”九州还在给他五哥调理身体呢,男人家想要女人死心塌地,身体不行那就缺了说服力,所以他虽然过来照顾六姐,但也没忘了五哥的事。


    周中擎恍然,幸好自己没有想当然地把碗里的药倒进去混成温的。


    他回到厨房,经九州提醒,才发现旁边还有一只瓦罐:“这才是我姐的,姐夫,你别看我姐像个女强人,事事处处都能独当一面,可她怕喝中药,越苦越娇气,我都哄了半天了,小杰跟英招也撒娇哄她,连蕾蕾都喊妈妈药药喝喝,可她就是不肯喝,只抿了一口就放那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看看,你能劝劝她不?”


    “嗯,我猜到了。”自己的媳妇,周中擎还是有数的,他抄起毛巾,把正在炖的药拿下,稍微温了温安六合的药。


    端上药碗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葛丽正踩在小板凳上晾东西。


    原本他只扫了一眼没留意具体晾的是什么,可他眼角余光还是捕捉到了两根随风飘动的带子。


    他脚下一顿,扭头看了眼。


    居然是月经带?不对啊,葛丽才多大?


    洗的华念君的?她不是怀孕了吗?难道是华东筝的?


    嗯,看着也像华东筝的做派,这女人虽然被迫签了协议,也没再闹出大的动静来,但她每天都变着法子要葛强葛丽帮忙干活。


    所以让葛丽洗衣服也算是常规操作了。


    周中擎想到这里便收回了视线,回屋哄他媳妇喝药去。


    安六合不肯喝,抓起被子捂着脑袋:“不要,太苦了,我忍忍就好了。”


    “我给你带了糖。”周中擎趴在她身边,笑着哄了哄,可别说,她这娇气的样子可爱得很,让他又是心疼又是不受控制地嘴角上扬。


    他的小媳妇又白净又美貌,武能提刀砍鬼子,文能妙手济苍生,在外叱诧风云,在家娇柔可人,尤其是这耍无赖的样子,实在是太叫人着迷了。


    不过他的糖衣炮弹也不管用,他媳妇只有一句话回他:“不喝,坚决不喝。”


    苦死啦,舌头都要苦麻啦!


    安六合虽然自己也是个半吊子医生,虽然也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可她就是喝不下去嘛。


    周中擎见她这么不听劝,很是苦恼,只好舍命陪君子:“那要不我陪你一起喝?”


    “什么啊,你可别乱喝,回头喝出问题来了算谁的?”安六合急了,赶紧掀开被子看了眼,见他果然端着药碗低着头准备喝药,吓得她赶紧把药抢了过来,五官扭曲着一口闷了。


    那么大一海碗,那么苦涩的汤药,苦得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但是为了不让她男人乱来,她居然咬咬牙全给干了。


    喝完忍不住捏着嗓子,扶着床帮在那作呕。


    周中擎感动得不行,也担心得不行,赶紧拍打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缓了好一会,安六合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她重新躺回床上,气鼓鼓地看着周中擎:“你故意的!”


    “我没有。”周中擎真没想到她会这么英勇,直接一饮而尽,但他一想到她是怕自己乱喝药伤了身体,就更是被满满的爱意所包围,忍不住搂着她,回馈她这石破天惊的示爱行为。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安六合无处可逃,折腾了一会笑着推开他:“别闹,我身上全是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咸口的。”周中擎不肯停下来,干脆解开她的扣子,就算不能撞钟,起码可以蹭蹭。


    这一蹭可不得了,要不是安六合来了例假,可能真要撞钟了。


    直到院子里响起华东筝阴阳怪气的声音,周中擎才直起腰来,他看着喘息连连的女人,嘴角扬起得逞的笑:“我去看看出什么事了,你好好休息。”


    出去后一看,才知道在骂葛丽,骂得可难听了,什么“给人家做奴隶”,“那么脏?????的血都敢碰也不嫌晦气”,“他们家大人死绝了吗要你一个孩子来洗”……


    周中擎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回到屋里问了问安六合:“媳妇,你换下来的月经带呢?”


    “泡盆里了,我还没洗呢。”安六合有气无力地翻过身来,她也听到华东筝骂的话了,她想起葛丽之前来过,赶紧坐起来,“不会是丽丽给我洗了吧?你快去看看,我放帘子后头的,她之前过来看我,我迷迷糊糊的没注意。”


    周中擎走回放马桶的帘子后头,果然没看到泡月经带的盆子。


    他什么都明白了,赶紧出去把葛丽叫了过来:“丽丽,你洗的是你干妈的月经带?”


    “是啊干爹。”葛丽并不在乎这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大姨怎么骂自己,她在乎的反倒是干爹干妈这边,她早就看清楚了,跟着干爹干妈她和哥哥才有活路。


    她是个知道投桃报李的孩子,她觉得自己为干妈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所以她笑着看向周中擎:“干爹,我洗得很干净的,你放心吧。”


    “丽丽,你进来。”周中擎有些话不方便说,还是交给安六合比较合适。


    葛丽到了安六合面前,依旧是这个态度。


    安六合自然是欣慰的,这孩子有眼力见,有孝心,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


    但是有一点,孩子确实太小了,才六七岁,让她洗月经带不合适。


    安六合招招手,让她走到自己面前,抬手把她凌乱的刘海别到耳朵后面:“丽丽,你有空帮干妈带带弟弟妹妹就很好了,其他的事你不用管。你要是实在想帮忙,可以跟小杰一起认字一起读书嘛,回头干妈再给你们准备一点花花草草的种子,你们也可以种着玩玩。你还是孩子,别给自己太多负担,干妈并没有说一定要你回报什么。”


    “我知道干妈,是我自己想做的,不关你的事。”葛丽沉思了一会儿,心里有个想法,“你是嫌我那个姨妈骂得太难听了是吗?咱不理她,我就喜欢看她生气,反正我不帮她洗,她再怎么骂我也不帮。”


    安六合哭笑不得,只好换了个思路:“我会怕她?我是觉得,你跟你哥哥学着做做饭洗洗自己的衣服就可以了,那是照顾自己的本事,学会了不亏。可干妈自己有手有脚,不需要丽丽来洗月经带。再说了,你要是把这时间用来学习,说不定还可以多学会几个字呢,等到九月开学的时候,同学们一看,哇,葛丽会认这么多字呢,真了不起。你想想,那多风光啊。”


    葛丽有些困惑:“真的吗?我要是会认很多字,同学会很喜欢我吗?”


    他们到现在都不乐意跟她玩呢。


    安六合认真地点头:“当然,我们葛丽这么优秀,谁不喜欢呢?他们现在跟你还不熟,所以你要好好准备,等到了开学的时候,让他们对你刮目相看,好不好?”


    “好,那我现在就去看书!”葛丽这下高兴了,攥着两根辫子一蹦一跳出去了。


    安六合松了口气,正好身上的又饱和了,干脆下地重换了一条。


    正准备自己去洗,就被周中擎抢了过去:“好好躺着,我来。”


    周中擎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出去了,不一会华东筝到井边看了看,再次阴阳怪气起来:“啧,有些女人就是命好,来个例假跟怀了龙种似的,要么让我大侄女洗,要么让她男人洗,自己躲在屋里生金子呢。”


    周中擎没跟她客气,直接把一盆血水泼在了她裤子上:“知道你为什么活不长了吗?口业造了太多,该!”


    “就是,与其在这里眼红我姐,不如让你男人也给你洗洗?”九州看不下去了,过来挖苦道,“我看你男人肯定连碗都没帮你洗过吧?哎,没办法,生产队的驴也觉得两条腿的人命好呢,可那又怎么样,驴就是驴,不会因为自己鬼叫几声就不用拉磨了,你说是吧,这位老大姐。”


    “你!”华东筝气死了,一跺脚一扭头,回去了,重重地把门摔上,气得半天都没出来。


    九州不惯着她,故意跑过去说道:“哎呦,我本来还想着,看在你跟我姐要当邻居的份上,帮你看看病呢,没想到你对我姐意见这么大。我看还是算了,有这功夫我不如多给别人看看诊,免得你活太久了把我姐气出个好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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