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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月黑风高


    “萧郎君来得可真巧, 我刚做好今日午食主推的新菜式,您可要尝尝看?”阮胭笑盈盈地问道。


    萧珩眉头微挑,眼里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阮小娘子的厨艺, 自然是要捧场的。”


    “那您稍等。”


    阮胭喜欢不挑食的客人,好伺候。


    这位萧大将军看上去冷冰冰的,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没成想这么好说话。


    本打算与叶昭他们分食的‘煮鱼’, 不过几盏茶的功夫,就被人截胡了。


    甜姐儿眼睁睁看着那装着‘煮鱼’的汤盅从她眼前端走, 还是没忍住撇了嘴, 她还没来得及品尝呢!


    到嘴的鱼飞了,想哭。


    “萧郎君, 这道菜简单得很, 您别嫌弃。”阮胭奉上‘煮鱼’, 摆好碗筷汤匙, 退开一步才说道。


    刚刚她凑近这位萧大将军身边的时候, 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冷香,清冽好闻得很。


    萧珩的视线从阮胭身上移到汤盅上, 白瓷汤盅里的鱼汤是浅淡的黄.色,嫩芽色的白菜心漂在里面, 间或夹着葱段和橘皮丝。


    比之先前他来时阮胭给他做的菜, 确实简单了些, 不过他今日没什么胃口, 这种清淡的吃食倒是正好。


    “我闻着味儿香得很。”萧珩说完这句, 就动手给自己舀了一碗汤。


    入口的瞬间, 味蕾就被征服。


    这鱼汤又鲜又甜, 不似军中火头营炖的鱼汤, 寡淡无味,还有鱼腥气,让人没有一点胃口。


    来时不虞的心情也被这碗汤抚平,美食当前,想那些糟心事做什么?


    阮胭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位萧大将军是真觉得这道‘煮鱼’不错,才放下了心。


    “您慢用,我再去厨房给您做点儿别的吃食来。”阮胭转身欲往厨房去,却被萧珩出声叫住了。


    “阮小娘子——”


    萧珩对上那双桃花眼,干净得好似琉璃,盛满了疑问,还未说出口的那些话仿佛梗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罢了,那些事他来解决就是,何必说出来扰了她的清净?


    “萧郎君,可是有什么吩咐?”


    耳边传来阮胭的询问声,萧珩收回思绪,微微摇了摇头。


    “没事,你不用太着急,我今日得闲。”


    阮胭心中一暖,笑道:“好。”


    *


    醉香楼。


    “何兄,你来了,快请上座。”


    一个身着靛色丝绸衣裳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谄媚的笑,起身相迎另一个打扮得很是富贵的男人。


    “呵呵,李老弟啊,好久不见,今日家中生意如何?”被称作“何兄”的那人,赫然是何府的那位何员外,此时他笑眯眯地问着话。


    李员外赶紧回道:“托何兄您的福,家中生意很好。”


    “那就好。今日为何请你们来,想必你们已经知道缘由了吧?”何员外端起茶盏,吹了吹,状似随意地问道。


    屋中还坐着一个人,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正是何员外请的另一个人,岭安县三大富户之一——赵员外。


    “知道知道,钱老派来递信儿的人已经跟我说过了,何兄想要怎么做?按老规矩吗?”李员外接过话茬儿,问道。


    这两人似乎都已经习惯赵员外的这副模样,并不在意他不搭话。


    “我的意思是按照老规矩来,不过,听说这小娘子会的菜式挺多,开张没多久就推出了十几样菜,还说什么每日都有一道新菜。”


    说到此处,何员外停下来,喝了口茶,开口嗤笑了一声才继续。


    “这不明摆着给我们哥仨儿送菜?”


    “哈哈哈,何兄说得对,那需要小弟做些什么?您尽管吩咐,一定给您办好咯!”李员外附和道。


    两人说得火热,一旁的赵员外只静静地听着,依旧一言不发。


    “劳烦李老弟给你那在县衙里当牢头儿的妹夫打声招呼,等那小娘子下了狱,给我好好留着,谁也不许碰她一根手指头,听到了吗?”


    何员外脸上尽是势在必得,眼里露出暴虐凶残来。


    李员外看得心头一跳,垂下头应道:“是是是,我一定对我那妹夫千叮咛万嘱咐,肯定不会给何兄办砸此事的。”


    “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老赵啊,这回做戏的人就由你来出吧。”何员外这才看向坐在他左下首的赵员外,淡淡地说道。


    赵员外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问道:“几时动手?”


    “明日动手。”


    “好,我知道了。”


    得到满意的答复,何员外“呵呵”笑了几声,提高声音冲门外说道:“吩咐下去,上一桌好酒好菜来。”


    “今日我们哥仨好好喝一回。”


    “好,老赵今日也得喝,不醉不归!”李员外附和道。


    赵员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冷冷道:“我还得回去安排,今日就不奉陪了,待事成之后再喝。”


    何员外拿手指着他,毫不意外地撇嘴道:“看看,看看,一副小老头儿的样子,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你夫人是怎么受得了你的。行了,你去吧,我跟李老弟喝。”


    李员外看着赵员外离去的背影,眼里生出几分羡慕,不过马上就被他低头掩饰住了。


    再抬头时,又是那个满脸巴结,眼里都是谄媚的模样。


    醉香楼是何员外的产业,自家老爷叫菜,不过盏茶功夫,就有小二来敲门送菜。


    李员外拎起刚送上来的酒壶,给何员外和自己满斟了一杯:“何兄,我敬你一杯,多谢你这么多年来的照顾。”


    “你明白就好,来,再满上一杯。”


    还未走远的赵员外听到里面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雅间,然后微微低头,匆匆离去。


    *


    “大哥,就是这里了。”有人压着嗓子轻声说道。


    被叫做“大哥”的人看了看眼前这堵墙,又抬头看了看夜色,随即将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听声儿。


    “大哥,怎么样,现在行动还是再等等?”先前那人等自己大哥察看完,再次开口道。


    “行动,记得先让他们睡死了再动手。”


    另外一个小弟笑了一下:“放心吧大哥,我们都做了多少回了,肯定不会惊扰到这家人的。”


    金三皱了眉头,打了一下笑出声的那个小弟,厉声呵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知怎么的,金三今晚总感觉心有些慌慌的,不似以往办事时那样轻松。


    因着这种心态,他不由得又催促了一声:“赶紧的,做完收工。”


    明明今夜月黑风高,是最适合他们办事的,他却总觉得会有意外发生。


    作者有话说:


    二更比较晚,今天出门了,回得晚,抱歉。


    早睡的小可爱可以明天起床再看,么么哒~


    第32章 以其之道


    金三几人唰唰几下翻过墙, 从袖中拿出一根竹管模样的东西,在除了厨房的房间窗纸上戳了个小洞,对着竹管往里吹了几口气。


    冬日的空气总是冷冽的, 不似其他季节,会带着别的气味。


    只是,在几人收起竹管后,空气中却带上了一丝香甜的烟气。


    “大哥, 好了。”小弟甲说道。


    金三谨慎地问道:“确定都用上了?”


    “放心吧大哥,用完之后我还重新检查了一遍, 除了厨房, 每间房都用了。”小弟乙肯定道。


    “行,赶紧办事。你俩守在厨房门外, 今儿个我亲自进去下药。”金三的心一直慌慌的, 为了安心, 思考再三, 决定自己亲自动手。


    两个小弟没有任何意见, 都点头道:“好,大哥你去吧, 我俩会放好风的。”


    等金三打开厨房的门钻进去,又掩上门后, 两个小弟贴近小声说道:“大哥今晚也太谨慎了, 以前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是啊, 不过大哥做什么肯定有他的理由, 我们作为小弟听他的命令就行。”


    “也是, 多亏有大哥带着我们, 才能在这苦寒之地吃香的喝辣的。”


    “那可不, 我们大哥是什么人呐?本事大的很, 没看那么多有钱的人都排着队请他办事吗?”


    “嘿嘿……那——”


    小弟甲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脖颈一痛,眼前一黑,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小弟乙发现异样后,还没来得及出声给厨房里的金三示警,也身子一软,昏倒过去。


    “好了,赶紧回——”金三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上贴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一把匕首。


    没说出口的话被他咽了回去,这还是他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不知道是同行还是什么。


    “这位兄台,你、你也是来办事的?我……”金三感觉到脖颈上的匕首往里移了一分,话语一断,掐着掌心定了定神才继续战战兢兢地开口。


    “我、我跟我兄弟也……也是来办事的,不、不会打扰兄台你。”


    “你是金三?”来人冷冷地问道。


    听到来人开口,金三喘了口气,激动地应道:“是是是,我是金三,兄台你认识我?”


    会开口问话就意味着这人暂时不会动手,至少他的脑袋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跟身体分家。


    “乖乖地跟我走一趟,有人要见你。别想着跟我耍什么花样,你可以试试,我的刀快不快。”来人将手中的匕首又往前移了一分,威胁道。


    金三感觉自己脖子一凉,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


    “兄台放心,我一定听话。这、这匕首,能不能移、移开一点?刀剑无眼,呵呵,呵呵……”金三赶紧表忠心,生怕来人一个不高兴直接给他一刀。


    这人身上的杀气很重,比他以往见过的那些所谓的杀手身上的杀气还重,犹如实质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在里头做了什么?”来人问道。


    匕首还架在脖子上,金三不敢撒谎:“进去给食材下了药。”


    “什么药?”


    “毒……毒药。”金三说完便紧闭双眼。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来袭,却听到来人说:“去把下过药的食材拿出来带走。”


    “好,我这就去。”金三往后退了一步,确定自己的脖子离开了匕首,才转身又进了厨房。


    他的余光只看见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来人蒙着面,看不见长相。


    没多一会儿,金三手上提着几块肉走了出来:“兄台,都拿出来了。”


    见他还算听话,来人利落地收起匕首,踢了踢昏倒在地的两个人:“把他们一起带上。”


    “是是是。”金三点头哈腰地应着,赶紧去拖倒在地上的两个小弟。


    来人看着他的动作,语气里带了点不耐烦:“你去墙外等着,我把他们扔出来,你接着。”


    “好好好。”金三跳下墙头的瞬间,本来是想跑走的,又想到自己的两个小弟还在那人手上,脚步迟疑了一下。


    不过一个念头的功夫,墙的另一边传来那人的声音:“接好了,这是你的人。”


    “诶,好嘞。”金三暗暗地叹了口气,这回想跑也跑不掉了。


    *


    金三拖着自家两小弟,跟在来人身后七拐八拐,不知道走了多久,在他累趴下之前,那人一间小院子门前。


    几声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后,院门从里面打开。


    “进来。”来人冷冷地对金三说道。


    金三一下也不敢停顿,忙拖着自家两小弟进了院子。


    这两人吃了什么,怎么这么沉!这回要是能活着回去,定要减了他们的饭食。


    “你跟我来,人放在院子里就行,只要你听话,没人会动他们,也不会动你。”


    金三松开攥着两小弟衣领的手,昏过去的两人重新歪倒在地,溅起一片灰尘。


    那人带着金三穿过一条长廊,来到后院一间亮着烛火的房门前。


    “主子,人带来了。”


    里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进。”


    “进去,好好儿回话。”蒙面人打开房门,将金三推了进去。


    金三被他推得一个趄趔,等他进了屋,门又被“哐”地一声关上了。


    屋里燃着很多烛火,亮得刺眼,金三不由得眯了眯被刺痛的双眼,借着这个瞬间打量了一下屋里的人。


    那人坐在桌案后面,一身玄色衣裳,料子闪着隐隐的流光,一看就是上好的丝缎。


    穿着打扮好似他以前见过的贵公子,只是戴着一个鬼面獠牙的面具,连那双眼睛都看得不甚分明,身上露出来的杀气比那个蒙面男还重。


    “看够了吗?”


    金三被这句话惊得浑身一颤,声音发抖:“不……不敢。”


    戴着面具的男人轻笑了一声:“金三?大名鼎鼎的‘金飞侠’,久仰久仰。”


    听得这话,金三更是惶恐不安,整个身子都快贴在了地板上:“小人不……不敢。”


    这人知道他在道上的绰号,定然也是在道上混过的,只是他却还不知道这是哪路神仙。


    他办事的时候从来不与人为难,向来是收钱做事,钱货两讫,并未的罪过谁,在道上的名声也不错。


    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找他办事了。


    “说说吧,你跟那位何员外的事。”


    金三正在思考自己得罪了谁,今日才会遭这一回难,又听到那戴着面具的男人说话,仿佛耳边炸了个惊雷,将他的心神震得粉碎。


    他这次是接了何员外拜托的事这人都知道,看来是将他的底细摸得非常透彻了。


    只是,他跟何员外有关系的事,只有他与何员外知道,连他的心腹小弟都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不,他跟何员外的关系还有一个人知道,是他!


    金三的眼睛登时睁大,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戴着面具的男人。


    “钱老是你的人?!”因为太过震惊,声音一时间有些变调,听着刺耳得很。


    戴着面具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敲了几下桌案:“我让你说你与何员外的事,不是让你问我。”


    金三听出话里的杀意,顿时回过神来,冷汗顺着脖颈没入衣衫里,寒风从门缝里吹进来,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我、我……小的从、从哪里开、开始说……”金三牙齿不受他自己控制,打着颤,说话声断断续续。


    戴着面具的男人收回手,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说道:“从最开始说起。”


    “是、是……小的跟何员外……”


    金三说得很急,好几次咬到舌头,忍着痛往下说。生怕那戴着面具的男人因为他说话太慢,一个不高兴就动了手。


    他攒了那么多家财没花,他不想死。


    金三说得很细,一点儿细节都不敢漏,他不知道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知道了多少,怕自己漏了什么惹来杀身之祸。


    不知说了多久,金三感觉自己喉咙都干得痛了,好像能咳出血来时,他终于说完了。


    “就是这些了,大人,小的不敢撒谎,句句属实。”


    戴着面具的男人没说话,屏风后走出来一个人,戴着一个狐狸面具,拿着几张写满了字的纸向金三走来。


    “既然句句属实,就按个手印吧。”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将纸放在金三面前,淡淡地说道。


    金三心里有了猜测,却不愿意面对,从那几张纸上移开视线,看向坐在上首戴着鬼面獠牙面具的男人说道:“这……大人,这、这是什么?”


    回答他的是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你刚刚说的话,都在这上面了,既然属实,就按个手印吧。不然,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


    金三张了张嘴,想说:我都说得这么信了,你们还要怎么样?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说,说了也没用。闭了闭眼,认命地咬破了手指头,在每张纸上都按上了他的手印。


    “很好,我就喜欢听话的。把他带下去,好吃好喝伺候着。”带着狐狸面具的男人吹了吹按上血手印的纸,满意地点头道。


    金三脸色一变:“不是说我老实交待就放了我吗?!”


    一声嗤笑响起,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坐在上首戴着鬼面獠牙面具的男人,耸了耸肩道:“谁跟你说的?我们可没说。”


    “你们——”


    金三的怒吼声被堵在了喉咙里,一块破布塞在了他嘴里,守在门外的蒙面男走进来将他紧紧实实地捆上,堵住他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哼,这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你我眼皮子底下谋财害命!”


    金三被带下去后,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愤然开口。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既然如此,就让他们自己也尝尝这种滋味儿吧。”戴着鬼面獠牙面具的男人冷声道。


    两人在屋中细细商量了一番,随后,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从屋中离开,消失在黑夜中。


    第33章 中毒


    次日一早, 何员外正在家中等候消息,自己想听的消息没等来,却等来家仆禀报有贵客要见他。


    “谁要见我?”何员外疑惑道。


    仆人跪地回禀:“是常来醉香楼用食的一位客人, 每次的花销都很大,许管家很重视,这才派奴才回来报信儿。”


    岭安县有头有脸的人家他都认识,怎的对这位客人印象不深?


    何员外又问:“可知那人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


    “好像姓沈, 奴才听到许掌柜叫他沈大人,每次来还有个冷面男子随行, 那人从不说话, 奴才不知道是谁。”仆人仔细回想了一下,答道。


    姓沈, 岭安县没有姓沈的大户啊……


    蓦的, 何员外像是想起什么, 瞳孔一缩:“那姓沈之人的左眼尾是不是有颗痣?”


    “有有有, 因为长相太过俊美, 一点儿也不像是岭安县的人,倒像是京城里来游山玩水的贵人, 奴才特别注意了下。”仆人连声应道。


    那就是了,他没猜错。


    何员外理了理衣袍, 站起身说道:“走吧, 确实是贵客。”


    “诺。”


    “来人, 备马车。”何员外对候在门外的仆人说道。


    立刻就有仆人走到门外行礼领命, 往马厩走去, 吩咐门房的人准备出行车马。


    不多一会儿, 仆人去而复返:“老爷, 马车已经备好。”


    “嗯, 下去吧。”何员外挥退了回来复命的仆人,又指着等在一旁来报信的仆人说道,“你,跟我走。”


    “诺。”


    仆人低垂着头,躬身跟在何员外身后,穿过游廊庭院,坐上马车,一起往醉香楼行去。


    *


    醉香楼,雅间。


    “萧将军,沈军师,何某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请两位原谅则个。”何员外脸上堆着笑,刚一进门就行礼请罪道。


    萧珩坐在窗边,视线看向外面,好似没听到何员外的话,整个人纹丝不动,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倒是一旁的沈砚笑着接了话茬儿:“何员外贵人事忙,怎能劳驾您呢。”


    何员外假装擦了一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


    “沈军师这话可折煞何某人了,何某人不过一介商贾,可担不得您一句‘贵人’,您跟萧将军才是贵人,您二位能来醉香楼吃饭,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


    沈砚像是被何员外逗乐了,哈哈笑了几声,对站在一旁的随从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何员外扶起来?”


    随从走过去,一把扶起胖成一个球的何员外。


    跟在何员外身后的仆人看得眼皮一跳:乖乖,这力气也太大了,这么轻易就把自家老爷扶起来了。


    何员外拍了拍衣袍上沾上的灰尘,恭敬地问道:“不知沈军师和萧将军找何某人有什么事?”


    “以前何员外提的那个合作,我跟怀瑜两个人近日觉得还不错,有意与何员外商量商量,不知何员外可有空?”沈砚慢条斯理地说道。


    何员外听完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眼中浮现出欣喜如狂的神色,低头咳了两声,掩饰住自己外露的情绪后才开口。


    “沈军师跟萧将军都亲自来了,如此诚意,何某人怎会没有空?来人,将店里最好的酒菜上来。沈军师,萧将军,咱们边吃边聊?”


    何员外一脸的喜气洋洋,仿佛事情已经谈成。


    沈砚点点头,应道:“正好我也饿了,何员外,你也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诶,好,多谢沈军师。”得了沈砚这句话,何员外才落了座。


    屁股刚挨上座椅,他就舒服地叹了口气。借着桌布的掩饰,他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腿。


    又是跪又是站的,可累死他了。


    沈砚跟何员外还没聊上几句,上菜的店小二就敲响了雅间的门。


    “进来。”何员外冲门外说道。


    门应声而开。


    侍立在一旁的随从走到端着菜的店小二面前,双手放到托盘上,说道:“我来。”


    店小二往何员外那边看了一眼,见何员外点了头才松手。


    随从接过托盘,侧身的刹那,右手微动了一下,谁也不曾看见。


    菜上齐后,沈砚挥退了侍立在屋中的随从:“出去候着吧。”


    “诺。”随从听话地退了出去,掩上门后,守在雅间门外。


    何员外看着沈砚的动作,很是满意。


    看来这两人这回是真心想要与他合作了,早这样不就好了,双赢的事,跟他犟什么呢?如今不还是要求着跟他合作?


    “沈军师,何某人敬你一杯。”何员外举杯说道。


    沈砚很给面子地举杯跟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沈军师爽快!”何员外笑得眼睛都没了,也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何员外瞅了瞅沈砚和萧珩两人的神色,到底没急着开口说合作的事,罢了,人都来了,不急在这一会儿,等他们吃饱了再说。


    “沈军师,萧将军,吃菜吃菜,我们店里的这道‘浑羊殁忽’味道可是一绝!”


    何员外说着话,就要给沈砚和萧珩布菜。


    沈砚伸手挡了一下,笑道:“何员外不必多礼,我自己来便是。”


    “呵呵,好好好。”何员外讪笑了一声,收回手,将菜放到了自己碗里。


    何员外放下公筷,用自己的筷子夹起菜放进自己的嘴里,正思索着等会儿要怎么开口说,却感到肚子一痛,瞬间白了脸色。


    沈砚见何员外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关心地问道:“何员外,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我……我肚子……痛、好痛!沈、沈军师,麻烦你……帮我叫个大夫……”


    何员外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冷汗涔涔,一脸痛苦的样子。


    “好,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来。”沈砚蹲着看了一下何员外,应道。


    起身跨过躺在地上的何员外,沈砚嘴角扯出一抹讽刺地笑,眼里尽是漫不经心。


    这种滋味,也该让你自己好好尝尝。


    拉开门,沈砚用何员外能听到的声音对守在门外的随从说道:“快去请李大夫来,何员外的身体似乎有些不舒服。”


    嘴上是这么说,眼里的神色却是示意随从慢点回来。


    反正下药的剂量不大,死不了人,就让这位何员外多痛会儿吧。


    “诺。”随从心领神会,往酒楼外走去。


    沈砚转身回了雅间,蹲下身安慰何员外:“何员外,你别着急,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多……多谢沈、沈军师。”何员外忍着肚子的疼痛,艰难地说道。


    “不客气,何员外你再忍忍,大夫很快就来了。”沈砚拍了拍何员外的肩,忍着笑说道。


    何员外实在痛得没了力气开口,只微微点了点头。


    萧珩听到何员外痛苦的呻.吟,这才动了动,偏头瞥了他一眼,眸子里冰冷的神色让人忍不住想打寒颤。


    只可惜,何员外这会儿正被疼痛折磨,根本没精力观察他的神色,要不然肯定会生出疑心。


    疼得在地上打滚儿的何员外还在心中猜测自己到底怎么了,从早晨的吃食开始回想,是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他这是犯病了还是中毒了?!


    何员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早晨的吃食是自家府里的厨子做的,那掌勺师傅已经在他家干了几十年,肯定没问题。


    除此之外,他就喝了几杯茶,在府里的时候再没吃别的,那就不是府里的吃食有问题。


    来店里后,他就吃了一筷子‘浑羊殁忽’,莫不是这道菜有问题?!


    何员外得出这个结论后,惊得瞪圆了眼睛,四肢僵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更是如下雨般,一滴接一滴地砸在地上。


    要真是店里的吃食出了问题,那他少不得背上个‘谋害朝廷官员’的罪名,来他店里用食的这两位可不是什么小喽啰。


    一个是凶名在外的‘冷面阎王’,一个是有着‘笑面狐狸’之称的镇北军军师,哪一个都是他惹不起的。


    要不然,当初他也不能只是在背后偷偷抹黑两人,而不是正面与两人叫嚣。


    他也是占了自己家在岭安县经营了好几代的便宜,才对来边关的一些官员有所限制。


    如今这状况,让何员外心生出几分害怕来,可千万不要是中毒啊!


    因着这会儿他只是肚子疼痛难忍,并没有别的症状,他心里还留有几分侥幸,万一只是什么急症呢?


    不知过了多久,何员外感觉自己已经疼得神志不清时,终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还有模糊的人的说话声。


    “军师,大夫来了。”随从领着一个头发胡子尽皆花白的老者走进雅间。


    沈砚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催促道:“大夫,赶紧给何员外看看吧,我看他疼得快昏过去了,可别是什么治不了的急症。”


    “诶,好好好,郎君别着急,老夫这就给他诊治。”李大夫取出脉枕,手搭在何员外的手腕上,一脸郑重的表情。


    不过盏茶功夫,李大夫收回搭脉的手,起身严肃道:“何员外这是中毒了,好在毒性并不强烈,保住了一条性命。”


    躺在地上疼得快昏厥过去的何员外迷糊间听到“中毒”两个字,浑身冰凉,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什么?!中毒?!”沈砚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转而又不可置信地说,“大夫,你再好好儿诊治一番,这可是何员外自家的酒楼,他怎么会在自家的酒楼中毒呢?”


    李大夫被人质疑了医术,不高兴地皱了眉头:“哼,老夫从医几十载,医术虽不比华佗扁鹊,却也治好了不少患者,郎君若是不信,便换一个吧。”


    说完,作势收起医药箱,欲要离开。


    沈砚赶紧赔罪:“是我说错话了,大夫莫怪罪。”


    李大夫冷哼了一声,这才坐下,准备开药方。


    沈砚则是走到何员外面前蹲下,冷声说道:“何员外,你家酒楼为何会出现有毒的饭菜?烦请你待会儿好好与我解释一番。”


    何员外对上那双散发着杀意的狐狸眼,惊惧不已,心中隐隐有感觉,自己怕是被设计了。


    只是如今处在不利的一方是他自己,而不像几年前,局面于他有利。


    该怎么办呢?


    何员外还没想出头绪,长时间被疼痛折磨,加之心神惊惧不已,终于昏厥了过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34章 你可认罪


    “听说了吗?咱们岭安县那位大财主何员外今个儿早上被抓了!”一位身着粗布棉衣的男人对同行之人说道。


    他的那位同伴面露惊讶, 追问道:“嚯!怎么就被抓了?可知是犯了什么事?”


    “嘿,你不知道,听说是被几个甲士从他家的酒楼里抬出来的。”


    “抬出来的?!人死了?”同伴面上的惊讶更甚, 好奇心被吊得足足的。


    粗布棉衣男人摆摆手:“死倒是没死,听说是中毒了,不过救治及时,保住了一条命。不过……”


    男人说到此处, 故意顿了顿,就想同伴催他快讲下文。


    果不其然, 同伴不满地锤了他一下, 出言催促:“别卖关子,赶紧说, 今儿中午我请你吃饭。”


    男人嘿嘿一笑:“不过听说那何财主得罪了两个大官儿, 那毒本来是给那两个大官儿下的, 没想到自己误食了。人没害成, 还把自己折了进去。”


    “嚯!这些大财主的心可真够黑的, 我记得以前咱们县也有过这种事,有几家酒楼出过这种毒死人的命案, 莫非……”


    同伴还没说完,男人赶紧出言打断:“行了, 别说了, 小心被人听了去, 报给那何大财主。万一他平安无事了, 说不得会找你麻烦。”


    “这种事, 自有县太爷去管, 跟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可没什么关系。”


    同伴心中一惊, 看了看四周, 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偷听他们说话。


    “诶,我也就跟你说说,不说了不说了。走走走,看看阮小娘子家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我请你。”


    两人并肩而行,进了阮胭的酒楼。


    都没注意到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个男人,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忽然间变得很奇怪,停住脚转身往来时的方向匆匆离去。


    *


    县衙,地牢。


    何员外从昏睡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又带着几分熟悉的地方,转头看见几个衙役,唰地一下坐起身。


    环顾四周,终于知道自己觉得熟悉的地方从哪儿来了。


    他以前将好几家人送进过这个鬼地方,为了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还亲自来这鬼地方逼问过。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沦落成这鬼地方的阶下囚。


    牢门外,有衙役发现他醒了,对其中一个同僚说道:“人醒了,去禀报县太爷。”


    另一个衙役点点头,转身往牢房外跑去。


    何员外看着他们的动作,昏厥前发生的事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


    本就不甚挺直的脊背更是弯了几分,蓦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重新挺直起来。


    是了,那位大人不会不管他的,自己每年都孝敬那么多银子给他,之前说了,弄死这任县太爷,就派个他们的人过来接任。


    想来新任县太爷已经到了,他还有救。


    “我要见县太爷,你们快去通报。”何员外几步跑到他这间牢房的门口,对守在牢门前的衙役说道。


    那衙役转头看他,眼里的神色冰冷:“何大员外,我已经让人去禀告县太爷你醒了。你在这儿好生待着,等候县太爷的传召便是。”


    何员外几时受过这种气,登时脸色就变了,刚想开口怒骂,触及那衙役冰冷的眼神,话哽在喉咙里,却被惊得后退了一步。


    这衙役他以前不曾见过,是个生面孔。


    何员外又看了看另外一个衙役,也是他不认识的,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咬着牙忍了下来。


    等他出去了,定要这几个衙役好看!


    何员外心中憋着一股火气,坐回了牢房里的床上,却怎么都不自在。


    他几时过过这种日子?


    从小锦衣玉食过惯的,坐在这只铺了一层干草的石床上,何员外总觉得硌得慌,不舒服极了。


    好在这会儿肚子不痛了,看来毒已经解了。知道小命保住了,何员外难得松了口气。


    不多一会儿,先前离开去报信的那个衙役回来了:“县太爷说,把人提过去。”


    那个冷冰冰的衙役“嗯”了一声,拿出钥匙打开牢门,对牢房里的人说道:“何大员外,你不是要见我们县太爷吗?赶紧跟我们走吧,县太爷传令说要提审你。”


    提审他?


    何员外皱紧了眉头,不过又转念一想,应该是那位萧将军和沈军师也在,县太爷不好明着偏袒他,这才说是提审的吧?


    忽略掉心中的那一丝不安,何员外如此安慰着自己,起身走出牢房,跟在衙役身后往县衙走去。


    没走几步路,何员外就开始喘气。他在府里时,不管去哪儿都有小轿抬,根本不用自己走路。


    “等……等等,我、我歇会儿再、再走。”何员外气喘吁吁地说道。


    几个衙役转身看他,只见人已经歪靠在一个大石头上,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


    “你们两个,过去抬着何员外走,别误了时辰。”那个冷冰冰的衙役对其他两个同僚说道。


    两个同僚没反驳,听话地走过去,也不管何员外是不是愿意,一人架着一条胳膊将人抬起来继续往前行。


    双脚离地,何员外吓得大叫了一声:“啊!你、你们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三个衙役对他的大喊大叫充耳不闻,只管赶路。何员外见没人理他,开始扭动身体反抗。


    “何员外,你最好老实点儿,若是他们两人不小心手滑了,把你的胳膊腿儿摔断了,县太爷也不会责怪我们。”那个冷冰冰的衙役警告道。


    何员外被他看死人一样的眼神吓到,顿时不再挣扎,瞬间老实了。


    抬着何员外走后,几人行路的速度快了起来,没多久便到了县衙。


    “县太爷,人带来了。”那冷冰冰的衙役抬脚进了大堂,跪地行礼道。


    “带上来。”坐在上首的一个年轻郎君淡淡地说道。


    下一刻,两个衙役就架着何员外进了大堂,将人扔在地上。


    何员外突然没了借力的地方,摔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来,还没回神来,又听到一声冷厉地呵斥。


    “大胆刁民,见到本县令为何不跪?”


    伴随着惊堂木拍桌的声音,吓得何员外脸皮一抖,腿脚一软,登时跪倒在地。


    “小、小民参见县太爷。”何员外叩头道。


    这跟他想象中的情景不一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错?那位大人不是说会派自己人来接任岭安县的县令一职吗?


    怎么这县令好似一点儿也没打算跟他讲情面?


    “何生财,有人告你谋财害命,你可认罪?”


    第35章 还施彼身


    赶路时流了一身的汗, 此时里衣被浸湿,寒风从门外吹进来,何生财才发觉自己浑身冰凉, 抖得跟筛子似的。


    心中虽然乱糟糟的一团,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头绪,但何生财知道,自己一定不能认罪, 要是他认罪了,那才全完了。


    更何况, 下毒谋害朝廷命官一事, 他本就不知情,说不得是中了谁的计。


    “小人不认, 小人没有谋财害命, 还望青天大老爷明察啊!”何生财匍匐在地, 行了一个大礼, 嘴里为自己叫着屈。


    坐在上首的信任岭安县知县听了他这话, 哼了一声,对着门外朗声道:“来人, 传人证。”


    人证?!


    这下何生财更是确定自己被人陷害了,他根本没做过这事, 哪儿来的人证?只是不知道是谁陷害的他。


    他在脑海中思索着, 觉得赵、李两家的嫌疑非常大。


    只要扳倒了自己, 那两家人就能瓜分他的产业, 说不得那两家人早已在暗中勾结, 不想受制于他了。


    不多时, 衙役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县太爷, 认证已带到。”说完, 便退了出去。


    何生财抬起头,望向衙役带来的人证,瞳孔骤缩,因为太过震惊,一时间失了语,张着嘴试图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人参见县太爷。”两个人证齐齐跪拜道。


    “嗯,说吧,何生财让你们俩做了什么。”


    跪在地上的两人,一人是何生财的心腹钱老,一人是那被人捉住的金三。


    钱老无视了何生财那欲要杀人的眼神,率先开了口,先是自报了家门,然后才非常细致地说道何生财让他做了些什么。


    一旁的何生财听着他的话,差点都要以为自己真的做过这件事了。


    “你说谎,青天大老爷,他说的话都不是真的!小人没有做过。”等他说完,何生财急急地反驳道。


    县令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公堂之上,不许咆哮。”


    待何生财吓得安静了下来后,又偏头看向钱老,说:“你可有证据?”


    “有,这是何员外交给小人的毒药,与那饭菜里的毒药是一样的。”钱老拿出一个小瓷瓶,双手奉给县令。


    县令接过瓷瓶,又吩咐门外的衙役:“去传仵作来。”


    门外的衙役道了声是,就领命请人去了。


    差人去请仵作需要时间,县令没干等着,又问金三:“堂下何人,有什么证词?”


    金三对着县令磕了个头,依旧是先自报了家门,然后才开始细细述说他与何员外的交易。


    县令听完,照旧询问:“可有证据?”


    “有,此前小人怕何员外过河拆桥,特意要了盖有他私章的信件。”金三呈上一封已经有些泛黄的信。


    县令拆开信,看了看,确实有一个红色小印,上头印着“何生财印”几个小字。


    “来人,带人去何生财家,将他的印信找来核对。县令并没有只听一面之词,印信这种东西,也是可以造假的。


    何生财却并没有因此露出高兴的神色,脸色反而更灰白了几分。


    在钱老拿出那个小瓷瓶时,他的心就凉了半截儿,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身边出谋划策了好几年的心腹之人,竟是别家派来的探子。


    当金三拿出那封信时,他已经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了,瘫软在地,神色凄惶。


    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但他以前做过很多这样的事,此前也正在谋划一桩相同的事。


    只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他谋划的一切让自己栽了跟头。


    当仵作来验明钱老给出的毒和饭菜里的毒是一样后,何生财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等衙役取来他的印章对比后,还没等县令问话,他就昏厥了过去。


    昏厥过去之前的他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他完了!


    县令见人昏死过去,情绪毫无波动,直接给他定了罪,五日后问斩,随即让人将他重新押回了牢里。


    其后又发了抄家令,命衙役捕快将何生财的家产尽数抄没,充入公库。


    等何生财再次醒来时,睁眼看到的便是牢房黑压压的房顶,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后背疼得不行,挣扎着坐起身。


    守在牢房外的衙役听到动静,打开牢门,走进来说道:“何大员外,县太爷让我们等你醒了后,知会你一声儿,你谋害朝廷命官这罪已经定下了。”


    何生财呆愣在原地,脸上尽是茫然不知所措,一时间没有任何反应。


    衙役扯了扯嘴角,又道:“家产抄没充公,您被判五日后问斩。”


    听到“问斩”两个字,何生财终于回过神来,凄厉地喊了一声:“不……!”


    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来,眼神空洞无焦,嘴里喃喃自语,是不是还大笑几声。


    两个衙役看他这般模样,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开口道:“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另一个撇了撇嘴:“管他发什么疯,县太爷已经给他定了罪,只等五日后的午时问斩。行了行了,走吧,别等会儿他扑过来咬你一口。”


    两个衙役抬脚出了牢房,重新锁上牢门。


    *


    “嘿,听说了吗?那醉香楼的何大员外被判了死罪!”


    “这事儿都传开了,还有谁不知道啊?”


    “听说是下毒谋害朝廷大官不成,反倒不小心差点儿把自己毒死了,这才让人发现抓起来的。”


    “这就叫‘恶有恶报’!新任县太爷还审出来他以前谋害了不少人的性命呢,咱们岭安县以前有几家酒楼不是莫名其妙出了人命吗?听说就是这何生财干的。”


    “嚯!这何生财的心肝儿可真黑。”


    “那些大财主,有几个心肝儿不黑的?行了行了,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今日阮小娘子定又推出了新菜,赶紧去尝尝。”


    “走走走,去晚了可就买不到了。”


    这几日何员外谋财害命的案子在岭安县闹得沸沸扬扬的,阮胭虽没刻意打听这些,但架不住来店里用食的客人爱说。


    本来地方就不大,平日里没什么消遣娱乐,出了这样大的事,立马就成了众人八卦的谈资。


    食客们说的都是县衙那边透露出来的消息,偶尔夹杂着自己的猜测,那猜测的内容真是五花八门,阮胭听了后,乐了好一阵儿。


    不得不说,人的想象力是真丰富。


    知道事情的真相远没有食客们说的这么简单,但阮胭一点儿也不好奇,左不过是那些事儿,没什么好探究的,无趣得很。


    有这功夫,不如多研究几道新菜。


    今日那位萧大将军来时,提了一小篮子金橘来,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品相极好。


    阮胭尝了一个,蜜津津、甜滋滋的,正好做一道开胃前菜“蜜煎金橘”。


    第36章 蜜煎金橘


    这道“蜜煎金橘”做起来还有些费功夫, 阮胭便让叶昭搭手,先给那位萧大将军做点吃食填填肚子,自己则是专心地做这道甜食。


    做“蜜煎金橘”需要的东西不复杂, 一小碗甜酒酿、半斤多砂糖、几两蜂蜜。


    金橘去柄,清洗后晾干水,用小刀在一端刻米字花,刻的时候不能切过半。


    甜酒酿要用纱布滤去米粒, 只留酒液。金橘放入瓷锅,倒入甜酒, 大火煮开后转中火煮一盏茶。


    笊篱捞出金橘, 等金橘散去热气,从刀口处挑出果核, 用手心压扁, 挤出多余的水分。


    煮金橘的甜酒带着一股浓郁的柑橘香味, 用汤盅盛出来, 是一道滋味很好的甜饮子, 加热喝或者加冰块作冰饮子都很好。


    那位萧大将军带来的金橘经过处理后,只剩下一斤左右, 加四两糖,拌匀后腌制半小时。


    锅中加适量的蜜水, 大火烧开, 调微火, 此时下金橘煮一刻多钟, 再用笊篱捞起。


    这是蜜煎的第一道工序, 金橘会析出很多水, 锅里的糖水依旧用汤盅盛出, 可做甜饮子。


    之后金橘再次放入洗净的瓷锅, 倒二两砂糖、二两蜂蜜,小心地翻拌均匀。


    用文火煮两刻钟,期间要不时地翻动,防止粘锅。等待糖汁收稠时盛出,如此,这道“蜜煎金橘”便做好了。


    厨房里,蜜、糖的甜香氤氲,将其他的菜香味尽皆压下。


    丁文兴在一旁看得暗暗咂舌,他家乡那边不喜食甜,还是头一回见到用蜜糖煎煮吃食的。


    阮胭看着出锅的“蜜煎金橘”,神色间颇为满意,色泽金红,泛着亮光,品相上佳。


    拿筷子夹了一个放在小碗里,待晾凉后,放入嘴里试了试味道。


    橘香浓郁,甜软绵糯,经过两遍的煎煮,金橘的酸涩完全消散,只余馥郁的甜香,却又不会太过腻口。


    从大瓷碗中取出一碟,阮胭便吩咐叶昭找来干燥的瓷瓶,将金橘和糖液一起装起来,等萧珩走时让他一起带走。


    瞥到一旁甜姐儿眼巴巴的神情,心头一软,又拿小碗装了一点出来分给众人,每人一个,尝尝味儿。


    这点子“蜜煎金橘”算作自己给萧大将军的加工费,应该不过分吧?


    阮胭端着一碟子“蜜煎金橘”往大堂走去,只过了嘴瘾的叶昭几人打起了煎煮金橘的糖水,打算做点甜饮子解解馋。


    “这便是阮小娘子说的‘蜜煎金橘’?”萧珩看着眼前这道散发着橘香和甜香的吃食,挑眉说道。


    阮胭“嗯”了一声:“除去这一碟子,余下的装了瓷瓶,萧郎君走时可带回去,泡水喝或者当做蜜饯吃都行。”


    萧珩本想说不用,但话还没出口,又想到这“蜜煎金橘”是阮胭亲手做的,便点头应了。


    “阮小娘子可喜欢这金橘的滋味?”萧珩问道。


    “喜欢,不知萧郎君是从何处得来的,若是可以的话,能否帮我买一点?”


    阮胭正想问问萧珩是从哪里买来的,就听到他问自己喜不喜欢金橘的味道,猜测他应该是有自己的渠道能弄到金橘,便也没扭捏,直言自己想要。


    萧珩嘴角翘了翘,应道:“好,阮小娘子要多少?”


    “不用太多,买个五六斤就行。”这东西一看就不便宜,买些尝尝鲜也就是了。


    待萧珩应下,阮胭就准备回后院,“蜜煎金橘”送上来这么会儿,尽顾着回答自己的问题,人还没动过筷子尝尝味儿。


    俗话说得好,“雷都不打吃饭人”,自己还是别打扰这位萧大将军用食了。


    *


    到了何生财行刑那天,岭安县的老老少少都去了菜市口看热闹。


    何生财在牢里待了几日,整个人狼狈不堪,全然没了往日里那个何员外的风光,蓬头垢面,又因着吃不惯牢狱中的饭菜,更是饿得没了力气,需要人抬着才能走。


    到如今,他还是没想明白,他为何会沦落至此。


    明明以前也是如此行事的,也都成功了,为何这次不仅没成功,还失败得如此彻底,连他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赔上了。


    围观热闹的岭安县众人跟相熟的亲朋好友热烈地讨论着,对着何生财指指点点,更有甚者,拿了烂菜叶子往他身上扔。


    人们从县衙一路跟到菜市口,等何生财被押跪到行刑台上时,他的身上全是岭安县百姓们扔的臭鸡蛋、烂菜叶,狼狈得连乞丐都不如。


    待午时一到,岭安县新任县令扔出行刑令牌,道出“行刑”二字后,刽子手饮下一口酒,喷到大刀上,手起刀落,血沫子都没溅起多少,何生财便已人头落地。


    原本喧闹沸腾的人群霎时静了下来,寂静得针落可闻。


    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弱的人,转身便干呕了起来,众人的神色也不似先前那般轻松,都流露出几分沉重来。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死得好,这种丧心病狂的恶人该死”,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又渐渐沸腾起来。


    手上有东西的人也开始往行刑台上扔东西,大家都用骂喊声来掩盖自己直面死亡时的恐慌。


    谁会不怕死呢?原本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在那手起刀落的瞬间湮灭,刀虽然不是砍在自己脖子上,但免不了还是会恐惧。


    待菜市口的人群散去后,只留一地狼藉,衙役们收敛起何生财的尸体,待打扫完菜市口后,由两人抬到了乱葬岗。


    这便是何生财死后的最终归宿了,连一口薄棺都没有,更别说入土为安。


    何家人有的被流放,有的被打入贱籍发卖,一夕之间,原本在岭安县非常显赫的何府便倒塌了。


    萧珩正打算谋划另外两家时,便接到了赵、李两家人递来的消息,说是想要与他见一面,商谈商谈。


    将信件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火光一点一点的吞没字迹,萧珩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此时才想到求和,是不是太晚了点儿?


    不过,他很好奇,这两家人会给出什么好处来。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三次元忙,更新不定,忙完会恢复更新。


    “蜜煎金橘”来自《宋宴》


    第37章 借花献佛


    晾了赵李两家几日, 萧珩才寻了个天气晴朗的日子约他们在醉香楼一见。


    赵、李两家的主事人早早地便来了,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忐忑地等待着萧珩的到来。


    有何生财的前车之鉴, 他们两人现在也不做他想,即便舍尽家财也无妨,只要能保下命来,日后也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到了双方约定的时间, 萧珩与沈砚才姗姗而来。


    听到推门的动静,赵、李二人连忙起身, 对着走进来的两人恭敬行礼。


    “小人见过萧将军, 沈军师。”


    萧珩没接话,沈砚笑呵呵地应了一声:“二位不必如此多礼, 入座吧。”


    赵、李两人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间的虚汗, 干笑着落了座。


    萧珩没开口, 两人也不敢说话, 生怕说错哪句惹了这位的不快, 让他起了杀心,害得自个儿小命不保。


    屋内一时之间便沉默下来, 只闻几人的呼吸声。


    赵、李二人见萧珩不说话,心中惴惴, 很是惶恐, 两人微微低下头打了会儿眉眼官司, 却被沈砚突然出声吓了一跳, 脸颊的肉和身体都不可控制地抖了抖, 后背更是惊出一身汗来。


    见两人被晾得差不多了, 该吓唬的这几日也放了消息出去, 想来以这两位在边关这地界儿的势力, 也打听得十成十了,沈砚便给萧珩使了个眼色,询问他好戏是否可以开场了。


    待萧珩同意后,沈砚便开始问话。


    “赵员外、李员外,您二位这几日过得如何?在下怎么瞅着二位消瘦了不少,莫不是天气渐凉受了寒,无甚胃口,饿瘦了?”


    两人听得沈砚这话,心中叫苦:到底为何你们不清楚?若不是担心自个儿的身家性命,他们至于这么多天吃不下睡不着的吗?


    心中这样想,但两人面上可不敢显露半分,讪讪地答道:“是是,沈军师说得对,小人这两日偶感风寒,这才消瘦了些。”


    “那赵员外可得注意些,风寒若是严重了,也能要人命的。”沈砚依旧是那副笑模样,只不过说出话却带着凉意。


    “是是是,小人晓得,多谢沈军师挂怀。”赵员外听到人命二字,心中又是一抖,擦着汗小声应和道。


    沈砚见两人老实不少,下马威也给足了,这才开始说起今日几人聚在一起的目的。


    不过半个时辰,席便散了。


    赵、李二人先后离开酒楼,背影佝偻不少,再不似往日那般昂首挺胸。


    经此一事,萧珩尽数掌控了岭安县,何、赵、李三家的财产也尽数落在了他的手里。


    “今年军中能过个好年了。”沈砚忽地感叹了一句。


    “嗯。”想起到手的东西,萧珩也甚是满意,不枉他们布局这一遭。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你从他们二人手中拿出一间铺子来做什么?直接让他们二人经营收利便是,何必再费人手自己去经营?”沈砚不解地问道。


    萧珩嘴角露出一丝极浅淡的笑,并未解答沈砚的疑惑,只说自己自有用处,然后便起身离开了醉香楼。


    望着萧珩离去的背影,再看看他去的方向,沈砚恍然大悟。


    好你个萧怀瑜,原来是想借花献佛,讨佳人欢心呐。


    *


    “你说什么?”阮胭不可思议地盯着萧珩,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萧珩面色不变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我说想与你合作开一家店。”


    “你是怎么想到要与我合作开店的?”阮胭百思不得其解,就他们俩这差距,看起来像是能合作开店的吗?


    再说了,即使有可能,她如今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银钱出来合资。


    “阮娘子厨艺好,若能与你合作开店,定能赚得盆满钵满,也能为我军中儿郎添些衣食兵器,抵御外敌时也能更勇猛些。”萧珩慢条斯理地说道。


    关于如何劝服阮胭与他合作开店这事,他在来的路上便已想好说辞。


    不过是一家吃食店,怎的被这萧大将军说得如此高大上。仿佛她要是不与他合作,军中那些将士便会缺衣少食般。


    其实阮胭对萧珩的这个提议很是意动,眼见天气日渐寒凉,边关的冬日又异常寒冷,这样的天气若是能吃上一顿火锅,岂不美哉?


    只不过她手里积蓄不多,维持如今这家小店的开销刚好,要想再买家店开个火锅店,是万万负担不起的。


    心动归心动,真让她与萧珩合作,还是有些纠结。一来她拿不出银钱与人合资,二来要想将新店做成火锅店,还得投入不少,且也不知萧珩能不能同意。


    仿佛看出阮胭心中所想,萧珩继续道:“阮娘子不必担忧银钱之事,萧某还是有些许积蓄的。且若你我二人合作开店,我只负责出银钱与店铺,店铺经营事宜全需阮娘子你来操心。”


    听得这话,阮胭更是意动,万事不插手,只管出钱出场地,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投资人。


    见阮胭还是不松口,萧珩又道:“阮娘子可是还有什么要求?你只管提便是,萧某会尽力而为。也不必有太多顾虑,我也只是为自己日后的口腹之欲做打算。”


    人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自己要是还不答应便是矫情拿乔了,大不了自己少拿点分红,多帮投资人大佬赚些银钱。


    想通之后阮胭点头答应道:“承蒙萧将军赏识,我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那就这样说定了,之后会有人送银钱与房契来,这几日你可以想想新铺子做些什么吃食好。”


    听到阮胭答应,萧珩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


    “好。不知铺子在哪条街?”


    萧珩看向窗外,说道:“是之前的‘醉香楼’,离阮娘子现在这家店铺并不远。”


    阮胭没想到新铺子是那何员外的家产,不过细细一想也正常,官府收缴罪人家产是常事,且萧珩还是何生财毒害人命一案的苦主,朝廷肯定会多给些赏赐,以安军心。


    “嗯,我知晓了,这几日会将新铺子的想法整理一下,到时细细说与萧将军,也好教你知道自己的银钱不会白费。”阮胭认真道。


    萧珩瞧见阮胭脸上认真的神色,微怔了一瞬,旋即眼中染上笑意:“好,那我便等着阮娘子与我细说。今日天色已晚,萧某先行告辞。”


    阮胭起身相送:“萧将军慢走。”


    送走萧珩,阮胭与甜姐儿他们便开始准备晚食,几人忙到戌时过半才将店里收拾妥当,得以坐下歇息片刻。


    等店里众人围坐在一起后,阮胭将她准备与萧珩合作开店的事说了出来。


    “什么?!跟萧大将军合作开店?”


    “姑娘,你是累糊涂了吗?”


    众人突然听到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都不敢相信,唯有叶嘉玉并未出声,反而一脸沉思。


    阮胭轻咳了几声,示意众人安静,然后便看向叶嘉玉,问道:“嘉玉如何想?”


    听得阮胭问他,叶嘉玉开口道:“我觉得挺好的,姑娘厨艺不俗,如今自家小店生意也渐渐红火起来,有阿昭跟丁兄坐镇,姑娘也不必担心,大可腾出手来做别的去。而且……”


    说到此处,叶嘉玉顿了顿,看了眼阮胭才继续道:“而且姑娘如今这情况,能多攒点银钱傍身便多攒一点,有了银钱,若遇上什么事,也不至于过于慌张。”


    叶嘉玉这番话说完,倒让众人陷入了沉思。


    阮胭也没想到他想得这么多,一番话下来,都是在为她考虑。


    不过叶嘉玉说得没错,是该趁这个机会多攒些银钱,到时离开边关,找一个小县城养老。


    边关终究是不太平,左有蛮族觊觎,右有邻国虎视眈眈,虽有萧珩坐镇,却也不是一个好的宜居之所。


    “嘉玉说得对,姑娘,我也支持你。”甜姐儿率先表态。


    叶昭紧跟其后:“姑娘放心,如今的店铺便交给我跟丁兄,我们二人定会帮你守好的。”


    丁文兴赞同地点头:“店里的事我跟叶娘子都已经上手了,姑娘不必时时守着。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听着众人关心的言语,阮胭感到一阵温暖,笑着道:“好,那我今日就将沈记交给你们二人。之后你们要管的事不少,工钱也该给你们提一提,沈记每月所赚的银钱,分一成利给你们三人。”


    “三个人?不应该是四个吗?”甜姐儿不解地问道。


    阮胭解释道:“筹备新店事宜,肯定得有人搭手,嘉玉要过去帮我的忙。以后沈记只得你们三人,若是忙不过来,可招几个人进来帮手,莫要因为舍不得几个银钱而累坏了自己。”


    几人知道阮胭是为自己好,皆点头应是。


    事情说得差不多,人手也分配好了,阮胭便让叶昭和丁文兴做晚食去。


    吃过晚食后,众人便散了,该洗漱的洗漱,该收拾碗筷的收拾碗筷,之后便各自歇下,为明日的忙碌养精蓄锐。


    回到自己的屋里后,阮胭赶紧打开系统面板。


    刚刚在吃晚食的时候,系统有了提示音,不知道是新发布的任务还是又解锁了什么东西。


    第38章 辣椒酱


    阮胭打开系统面板看过之后, 惊喜地低呼了一声:“还有这种好事!”


    只见系统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辣椒籽可以直接兑换新鲜辣椒,一两辣椒籽可兑换一百斤新鲜辣椒。


    对于急缺辣椒的阮胭来说,可不就是雪中送炭吗。


    而且兑换比例还这么高, 以后都不会缺辣椒用了,也有了足够的辣椒籽去种植试错。


    阮胭试探着点了一下兑换,她背包中原有的半斤辣椒籽瞬间少了一两,系统面板上又浮现了新的提示——


    【明日辰时会由系统派人将新鲜辣椒送至店门口, 请宿主注意接收。】


    记下时间后,阮胭关上系统面板, 躺在床上闭目思索。


    系统倒是贴心, 知道直接送我奖励不太好,容易惹人注意, 还特意利用高科技派了个人过来送, 挺好的, 省了她不少心思。


    不然, 她还得找借口解释这些辣椒是怎么来的, 免不了会惹人生疑。


    不过也不知道系统他们那个世界的科技发展到了什么程度,竟然还能凭空变个人过来送物资, 想来应该是非常先进的,要不然也不能造出系统这么逆天的东西……


    次日一早, 吃过早食后, 甜姐儿他们依旧忙碌着店铺的生意, 阮胭寻了个门口靠窗的位置坐着, 等着系统派来送辣椒的人。


    辰时一到, 阮胭便瞧见一个拉着木板车的中年汉子, 木板车上放了几个麻袋, 这汉子的一身打扮也毫不起眼, 甚至连他的长相也是,丢进人群便再也找不出来。


    见他离店铺越来越近,阮胭便确定了他是系统派来的人,起身迎了出去。


    也不必说什么,系统派来的中年汉子直接将木板车上麻袋卸下来,一手提两袋进了店子后院。


    在院子里忙活的叶嘉玉见有生人进来,不免好奇,看向阮胭问道:“姑娘,这是买的什么?”


    阮胭喜得眉开眼笑,那一脸的喜悦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发生了何事让她如此高兴,就连一向自诩非常了解自家姑娘的甜姐儿都疑惑不已。


    “待会儿再跟你们说。”阮胭没急着解释,而是跟着中年汉子出了后院。


    虽说她知道这是系统派来的人不用送,但为了避免让人怀疑,还是做做表面功夫。


    目送中年汉子消失在人潮中后,阮胭才转身回了后院。


    “这东西叫辣椒,用来做调料可是一绝,比茱萸的口感更好,晚点我做个辣椒酱给你们试试。”


    阮胭一边翻看着这几个麻袋里装着的红彤彤的辣椒,一边给甜姐儿他们解释辣椒是什么。


    有了辣椒,她想开的火锅店就成了一半。


    众人虽还是好奇不已,但店里生意红火,离不开人,都各自按捺住好奇心,回到各自的岗位上继续忙碌着。


    系统送来的辣椒有新鲜的,有晒干的,还有磨成辣椒粉的,这是昨天晚上阮胭跟系统做的交换,免去了她再加工的时间。


    将不同的辣椒分类放好后,阮胭取出一碗辣椒面,准备做辣椒酱。


    取少许的姜蒜,切成姜蒜末,放置一旁备用。


    厨房里有昨晚泡发好的干香菇,洗净切成丁,再取少许虾米剁碎,依旧放置一旁备用。


    准备工作做好,阮胭在锅中倒入菜油,烧至七成热,淋在辣椒面上,刹那间,伴随着“滋滋滋”的声音,辣椒的呛人香气被瞬间激发出来。


    “姑娘,这辣椒竟然这么香,我从未闻过这么霸道的香气。”在厨房里做菜的叶昭惊叹道。


    她以前是在大户人家做奴婢,那些姑娘太太老爷们吃的东西都很清淡,一般来说,是没有什么刺激性的食物调料的,莫说茱萸了,就连葱蒜都放得少。


    是以叶昭忽地闻到这么霸道的香气,惊得忘了翻炒锅中的菜,还是一旁的丁文兴提醒了她一声,不然这锅菜怕是吃不得了。


    丁文兴也很是吃惊,不过他到底是从巴蜀之地出来的,那地方嗜麻嗜辣,倒是没有像叶昭那般失态。


    只是他也在心中暗暗惊叹着辣椒的香气,只闻着便口舌生津,若是吃在嘴里,莫不是神仙享受?


    “这辣椒的香气确实比茱萸好了不知道多少,以前怎么没见过呢?”丁文兴兀自感叹着,语气颇为惋惜。


    阮胭手上的动作未停,抽出了灶膛中的一根大柴火,出去净了手才回来。


    然后在锅中又倒了些菜油,烧热后将香菇丁、虾米、姜蒜末放进去翻炒,这会儿需用小火,不然会把姜蒜末炒糊,那就不能用了。


    炒出香味之后倒入辣椒油,搅拌均匀后放入酱油,加少许糖,再放盐搅拌入味,最后撒上一点白芝麻出锅即可。


    此时厨房的香味愈发浓郁,油香、芝麻香、辣椒香,混合着姜蒜独有的辛辣,还夹杂着微微的海鲜香和芝麻香,只闻着香气,就叫人垂涎不已。


    就连坐在大堂的客人都闻到了,不停地询问着甜姐儿店里是不是又出什么新菜了。


    “各位客人,不是新菜,是姑娘在做新的调料,等过几天应该会有,到时候你们都能吃到的,不用着急。”甜姐儿忙着应付这些热情的客人,说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安抚下来。


    她在大堂闻着香味也是好奇不已,心痒得不行,只不过她这会儿走不开,便只能闻个味儿解解馋了。


    阮胭拿筷子沾了点辣椒酱试味,又鲜又辣,绝对是下饭神器。


    香菇丁和虾米给辣椒酱增添了鲜味,姜蒜末去除了虾米中的那一点腥味,又给辣椒酱增加了自身独特的香味,白芝麻的香味更是锦上添花。


    味道不错。阮胭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做好的辣椒酱收起来,等着午饭的时候食用。


    有了辣椒就有了火锅底料,只需要再去铁匠铺定做一批炉子即可。


    阮胭自己画了图纸给匠人,也详细描述了她想要的炉子是什么样的,匠人答应先做一个出来给她看看,若是行再批量做。


    对于能不能行这个事儿,阮胭倒是不太担心,她给匠人的图纸是从系统那儿兑换来的,怎么做步骤图画得很清楚,她相信以匠人的手艺是可以做好的,可别小瞧了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


    实在不行的话再跟系统兑换就是了,就是一次性兑换这么多火锅炉子,她怕惹人怀疑。


    虽说系统能派人送来走个明路,但万一不小心惹来有心人的注意,总是不太好的。


    来来回回跑了几天铁匠铺,终于做好了第一个炉子,阮胭仔细瞧了瞧,很是不错,虽然略有瑕疵,但是不影响使用。


    再者说了,这是第一个炉子,难免手生,等匠人手熟了,肯定能做得更好。


    收下炉子后,阮胭付了这个炉子的钱,又付了她定做那一批炉子的定金,这才带着炉子往自家店铺走去。


    在等待炉子的这几日,阮胭也没闲着,已经开始做火锅底料。


    因着辣椒的辣度比茱萸辣了太多,第一批火锅底料她并没有放太多辣椒,免得客人吃了肠胃不适,还以为她家吃食有问题呢。


    甜姐儿他们几人自然成了阮胭的小白鼠,这几日大家吃的都是火锅,只是每日的汤底略有不同。


    经过几天的调整,阮胭确定了火锅底料的配比,以香为主,辣味为辅,等这里的人渐渐适应了辣椒之后再研究新的底料也不迟。


    反正辣椒这东西如今也就只有她有,不怕别家抢了生意。


    万事俱备,只等萧大将军有空,到时以火锅为主,请他品尝一下新店的主打菜。


    第39章 油盐粥


    自打秋老虎收起威势之后, 天气日渐凉爽起来,早起衣衫穿得薄了些还会冻出一手臂的鸡皮疙瘩,再用井水洁面时已不似夏日般畅快, 而是会被凉得一激灵。


    今日晨起还下了一场秋雨,似乎将夏日的炎热彻底洗刷了去,雨下得不大,被带着寒意的秋风一吹, 更显得淅淅沥沥,沾到人的脸上好似银针轻刺, 让人不舒服地皱了眉头。


    “今儿个天气凉了, 都加件衣裳,可别染了风寒, 汤药苦着呢。”阮胭洗漱之后回屋加了一件薄衫, 朗声提醒众人道。


    “晓得了, 姑娘放心吧。”


    因着天气骤凉, 今日的辰时便煮了热粥伴小菜吃。


    粥里放了些青菜, 加了少许猪油和精盐,叫做油盐稀饭, 是以前阮胭去农家乐时,一户农家老太太做给她吃过的, 滋味很是不错。


    米粥浸了油脂更为滑腻爽口, 青菜微甜, 与那淡淡的一点盐味更是相得益彰, 再夹一筷子脆爽香辣的腌瓜小菜, 其滋味与浓油酱赤的大菜也不遑多让。


    众人满足地饱餐了一顿, 便又准备起店里的朝食来。


    虽说今晨下了一场秋雨湿了道路, 但做工做活的人们可不会因为这点小插曲而在家中歇息, 照样是要上工的。


    “今日天凉,那油盐粥多熬点,给客人们都送一碗,暖暖肠胃去去寒。”阮胭去厨房叮嘱了一句。


    来往的客人大都是熟客了,一碗粥不值两文钱,也算是客人们照顾生意的赠品了。只不过别家赠小菜,她家赠米粥罢了。


    店里的生意如今不需要她操心,甜姐儿叶昭他们几人顾得过来,因此用过早食后阮胭便坐到了大堂里的老位置,靠着窗棂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兀自出神。


    火锅底料调配好了,炉子也打好了,食材的供应商也找好了,就是这投资人忽然没了踪影,已有好些时日未见,不知是不是军务过于繁忙,脱不开身。


    眼瞧着天气渐冷,正是开火锅店的好时候,大寒天吃上一顿滚热又香辣的火锅,能热出一身薄汗来,最能祛除骨子里那一点寒气了。


    而且火锅这东西,最适宜三五成群的一起吃,不仅吃的菜和肉的种类更多,也更热闹,火锅嘛,吃的不就是那个氛围吗。


    店里的客人来来往往,耳边是略显嘈杂的交谈声,屋子里因着有人,倒是多了几分热气,阮胭下巴靠在小臂上,吹着微凉的秋风,听着渐渐远去的背景音,眼皮子开始打起架来。


    还未等她打个盹儿,耳边便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阮小娘子昨夜未曾睡好?”


    嗯?这是……!


    听着这声儿,阮胭的那点瞌睡一下子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去,坐起身看向身旁熟悉的人,扬起一个热情地笑,“萧大将军,好久不见。”


    萧珩被她这个笑晃了眼,唇角也弯起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近日军中事务繁忙,不曾有空。”


    阮胭了然地点了点头,果然是被军务绊住了手脚。


    不过听到萧珩亲口对她说了这句话,不知为何,这些时日的那点子愁绪一下就没有了,怪哉,莫不是刚刚被冷风吹木了脑子,不太清醒了?


    “萧将军可用过早食了?”


    “不曾用过。”


    “今日店里做了油盐粥,滋味尚可,萧将军要来一点吗?”听到萧珩并未吃早食,阮胭推荐道。


    萧珩点点头:“好。”


    阮胭丢下一句“稍等片刻”,便起身去了厨房。


    一碗热粥,两碟小菜,东西不多,萧珩却吃得很是满足,比他以前吃过的那些山珍海味的滋味还好。


    “可吃饱了?”阮胭见萧珩优雅而快速地消灭了面前的吃食,出声询问道。


    萧珩并未急着答话,而是饮过一口清茶,拭过嘴角后才开口:“嗯,阮小娘子有话与我说?”


    阮胭点头称是。


    这会儿已过辰时三刻,店里的客人渐渐散去,耳边的嘈杂之声也慢慢消散,倒是不必再特意挑地方谈事。


    阮胭让甜姐儿上了一壶花茶来,便开口将她准备开一家火锅店的打算缓缓道来。


    “这生意在冷天极其好做,锅子里烧着热热的汤底,想吃什么菜便放什么菜,随时煮随时吃,不必担心天气冷饭菜凉得快,让人没了胃口。”


    阮胭将其中的各种细节一一道来,说了许久,此时才停下来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润口。


    说完见萧珩无甚反应,心底一紧,难不成她的火锅店计划还有什么大的纰漏是她没注意到的?


    覷了眼萧珩的脸色,还是平日里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没什么特别的,阮胭小心翼翼地开口:“萧将军,可是我的计划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没有,甚好。只是不知这辣椒是何物,怎的从前未曾听说过?”萧珩略带好奇地望向阮胭。


    听到此话,阮胭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扬起笑意:“这东西跟茱萸的味道相似,都用做调味,只是比茱萸的味道更纯正,也少了其中的涩意。”


    听罢,萧珩“嗯”了一声,又问道:“阮娘子的火锅底料已做好,不知今日萧某可有口福品尝一番?”


    阮胭眼睛一亮,心道这事成了。投资人好奇产品,就意味着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若是人家对你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谈何投资呢?


    “那自然是可以的,今日午食便吃火锅,我这就去准备,萧将军可去别处消遣一下,午饭时再过来便是。”


    为了显得重视投资人,阮胭决定中午这顿火锅还是由自己掌厨为好,虽说火锅这东西只要调配好底料谁上谁行,且叶昭和丁文兴也经过了培训,但一些调味的细节总还是比不过她的。


    萧大将军可不比他人,得拿出最郑重的态度,让投资人感受到自己是被非常重视的,这样掏钱的时候才会更爽快,投进来的资金也就更多。


    火锅本身要准备的东西并不多,蔬菜洗净,肉食洗净切成薄片码在白瓷碟子里,各种调料用特制的小碟子装好放在一旁,吃时按照自己的口味调味就行。


    不过招待投资人可不能只有火锅,还是略显单调了点,阮胭打算再做点别的菜。


    以前去火锅店时,阮胭总爱配一碗米饭就食,往往菜还没吃两口就饱了,只能望着满桌的菜色捧着肚子叹气。只是她吃火锅时若没有主食相佐,也总觉少了点滋味。


    米饭易饱肚,那就做点饺子吧。在红汤底里一煮,皎白的面皮染上一层绯色,内里馅料的汤汁也将里层的面皮浸染得滋味十足,想想便已口舌生津。


    火锅性热,容易上火,特别是以前没吃过辣椒的人,为了让萧大投资人的体验更好,阮胭决定再煲一道香菇豆腐汤。


    豆腐甘凉,清热润燥,生津解毒,补中宽肠亦降浊,香菇还能开胃,配以火锅相食,很是得宜。


    揉面、擀面、煲汤,一上午的时日过得飞快。


    午时刚到,守在店前面的甜姐儿便跑进厨房来报:“姑娘,萧大将军来了,身边还跟着沈军师。”


    阮胭并不意外,这俩人好得跟什么似的,一起来吃顿火锅不足为奇。她准备的吃食本也做了沈砚的那一份儿。


    秋日的阳光不似夏日那般灼热,照在身上有股暖洋洋的感觉,让人不由得舒服地眯起眼,想要打个小盹儿才不叫辜负了这好时光。


    午饭的吃食摆在院子里,满当当地摆了一桌,翠嫩的小菘菜,切成薄片码得整齐的五花肉片,白生生圆滚滚好似元宝的饺子……


    最夺人眼球的还是圆桌中间摆的那个炉子,里头盛着红似女子用的上好口脂的汤底,红艳艳的一片,散发着奇异的香辣之味,勾得人鼻翼翕动,忍不住想要凑近深深地吸上几口气,一饱嗅觉。


    “萧将军,沈军师,请坐。”


    阮胭让叶嘉玉去前面挂了“本店打烊”的牌子,关了店门。比起今日的生意,显然是好好招待投资人更为重要。


    本来叶昭等人是不打算与萧珩他们一起吃饭的,他们自觉不配与这样的贵人同席,只不过萧珩沈砚并不在意,且阮胭也说过,火锅正是要人多吃着才热闹,更有氛围感。


    众人看了看阮胭,得到她的肯定才一一坐下。


    “香,实在是香!沈某自认也算是半个老餮,却还未曾见过这样香的吃食。”沈砚刚坐下,便赞不绝口。


    萧珩也暗暗点头,难得这沈砚嘴里说出了让他颇觉满意的话。


    听到投资人的夸赞,阮胭脸上的笑意更甚,“这火锅便是要边煮边吃才好,吃到散席都是热腾腾的。想吃什么便在锅里下什么菜,这边有各种调料可取,可以让吃食的滋味更丰富。”


    “这吃法倒是颇为新奇。”沈砚一脸的兴致勃勃。


    阮胭给萧珩和沈砚稍微演示了吃火锅的流程,两位投资人并未觉得要让自己动手而受到了轻视,反而都跃跃欲试。


    “浪涌晴江雪,风翻晚照霞。阮娘子这火锅倒是与那京中冬日盛行的‘拨霞供’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更为意趣些。”众人吃了一会儿,沈砚忽地感叹道。


    “承蒙沈军师厚爱,您二位喜欢就行。”阮胭咽下口中蘸了自己调得麻辣酱的五花肉,笑眯眯地应道。


    沈砚亦笑道:“阮娘子关于这吃食方面的奇思妙想忒多,惹得我们不好口腹之欲的萧大将军都念念不忘。以前吃……“


    还未待沈砚的话说完,萧珩便偏头给了他一记眼刀,“聒噪。”


    众人瞧着他俩,只低头偷笑,面上并不敢有半点不恭。


    一顿火锅,众人吃得都甚是满足,宾主尽欢。


    临走时,萧珩给了阮胭一个荷包,里面装了张银票,“火锅甚好,你安心去做。”


    “好,萧将军、沈军师慢走。”阮胭笑眯眯地收下投资人的资金,随手送了不少的火锅底料出去。


    火锅底料这东西,做什么菜放一点儿都好吃得不行,也让军中的将士们改善改善伙食。


    只是她送的这火锅底料并未到将士们手中,而是由萧大将军一人独吞了这事,阮胭就并不知晓了。


    作者有话说:


    “豆腐甘凉,清热润燥,生津解毒,补中宽肠,降浊”——《随息居饮食谱》


    “浪涌晴江雪,风翻晚照霞”——林洪


    第40章 火锅店


    火锅店的想法得到了投资人的大力支持, 阮胭便没了后顾之忧,正式忙活了起来。


    首先便是改造醉香楼现有的格局,以前醉香楼的一楼是隔一段距离摆放一张圆桌供客人用食, 阮胭把这些桌椅都当掉了换了些银钱,她打算把一楼改造成三个区域。


    一个双人区域,一个四人区域,一个六人区域, 这几个区域全用卡座的模式,这样不仅能最大程度的利用空间, 还比以前的条凳更舒服, 想来顾客们会喜欢的。


    找熟人打听了一下岭安县的木匠们,阮胭挑了口碑最好的一家, 画了图纸, 也跟木匠师傅详细描述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便将醉香楼改造的这个活交给了陈木匠陈大师傅。


    当然, 她自己还是每日都会去监工, 既是监督工人们做活,让他们不要偷懒, 也是为了更好更及时地跟陈木匠沟通。


    醉香楼的二楼自然还是做包间,只是略微改一下格局, 将圆桌条凳移走, 在临窗的地方设置卡座, 再铺上由纯色棉布缝制而成的软垫子, 一间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包间便布置好了。


    醉香楼本身就有许多字画花草的雅致布局, 阮胭只需要略微改变一下, 让其变得更为舒适就好。也移走一些不适合改造之后风格的摆件之物, 让包间变得更为和谐。


    因着只是改变一下格局, 重新做一些不一样的桌椅,倒是没用几天功夫就完工了。


    阮胭检查之后没发现什么纰漏,卡座和长桌都做得结实漂亮,边边角角都细细打磨过,连根小木刺都找不着。既然满意别人的劳动成果,阮胭便非常爽快地付了尾款,甚至还多给了一点,算作是奖金。


    陈木匠倒是推辞说不要,说自己认真做工是应该的,但阮胭想着日后说不准还有合作的机会,趁机结交一个木活好的师傅并不是什么坏事,硬塞给了陈木匠。


    陈木匠拗不过,千恩万谢地收下了,并承诺以后这些桌椅出了什么问题他免费维修,不收一分钱。


    阮胭笑眯眯地应下,送走了高高兴兴的陈木匠几人。


    在醉香楼重新装修的这几日,阮胭也没闲着。虽说醉香楼的原东家何员外没了,但醉香楼的伙计都还在,趁着这个功夫,阮胭梳理了一下醉香楼的人员关系。


    重新招人的话太麻烦,会耽误火锅店开业,且这些伙计只不过是个打工人,何员外做的那些恶事他们也接触不到,这几日打探下来,发现个个都还挺勤快,眼里有活帮了木匠师傅们不少的忙。


    于是阮胭便决定将这些伙计都留下来,也免了她重新招人的麻烦,更不用花费心力去重头培养,只需略略培训就能上岗。


    小伙计们能留下,原来的掌柜和账房却不能留下,不管这两人与何员外做的恶事有无勾结,阮胭都不能放心用他们。


    掌柜和账房只能是她自己的人,或者是投资人萧大将军那边的人。


    醉香楼原来的掌柜和账房也是精明人,知道东家换了,他俩必定是不能留下来的,很有眼色的找阮胭主动辞职,也免去了她不少的口水。


    毕竟两人在醉香楼经营这么多年,还是有点威望在的。


    既然这两人知情识趣有眼色,阮胭也不小气计较,爽快的给两人结了工钱,还多发了一份失业补助,然后收获了两张好人卡。


    萧大投资人估计军务繁忙脱不开身,距离上次见面已有小半月,也不见其身边侍卫来买吃食,阮胭原计划让投资人一起参加开业大典的计划只能作罢。


    火锅店开业前阮胭就放出消息,来她家饭馆吃东西的食客都知道,开业当天全场八折,消费满一百文还送饮子,众人都很是期待,每次来都会问上一句火锅店什么时候正式营业。


    有自家饭馆的名声加持,又打了这么多天的广告,火锅店开业那天早早的就有客人等在门外。


    到了时辰,阮胭打开店门,放了炮竹之后才请客人们入内。


    客人们进店后,伙计们根据客人们的人数有条不紊地安排客人们入座。


    有与妻子一起来尝鲜的客人,伙计便引着两位去了双人卡座的区域,有三五成群携友人来的,伙计便引着人去多人卡座的区域。


    阮胭在柜台边看着店内井井有条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没白费她这几天的培训。


    酒楼门口始终有一位伙计守着,只要有新的客人来都能及时将客人引到合适的用餐区域。


    每个卡座上都有一份菜单,上面有店里各种吃食的种类与价钱,不认字也没关系,会有认字的伙计帮忙点单。


    “客人,小店的火锅汤底售价五文,食材有饺子,素馅的两文一份,肉馅的三文一份;还有肉丸子三文一份、五花肉三文一份、小菘菜一文一份……”店里经过培训的识字的伙计滔滔不绝地向客人介绍着吃食。


    不一会儿,店里就弥漫起浓郁的火锅香气,顺着风往外飘去,香得路过的行人都驻足探头往里看,好奇这家新开的店做了什么吃食,香得人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小二,再来一壶酸梅汤。”有消费满一百文的客人在尝过饮子之后不过瘾续杯的。


    “我们这里也要一壶。”邻座的客人也喊道。


    今日开业就来店里捧场的客人大都是老熟客了,便有客人过了嘴瘾后闲聊道:“阮娘子,你家这火锅可真够劲,吃了之后浑身发热,一点也不冷了,真是好东西,冬日里来吃上这么一回,可是享受啊!”


    “是啊是啊,今日天气比前几日冷了许多,我出门前还特意多穿了衣裳,这会儿竟是热得发汗。”有客人附和道。


    相邻的客人也赞同地点头,还夸起了酸梅汤:“阮娘子家的饮子,酸酸甜甜,又解渴又解辣,滋味甚好啊!”


    “感谢各位阿叔、阿伯、阿姊、阿兄的喜爱,小店一定再接再厉,多出新品,让大家都能吃到更好吃的美食,也希望各位日后多多捧场,多给小店提提建议。”阮胭拱手感谢道。


    “阮娘子说哪里话,你家吃食味道这样好,我们肯定常来光顾的。”


    “张兄说的是,阮娘子家的吃食不仅滋味好,还便宜,咱们这样的人家都能每旬来吃上一回解解肚子里的馋虫。”


    “是极是极!”


    听着食客们的夸赞,阮胭有些不好意思,她家的吃食是便宜,但也没有便宜到哪里去,毕竟她是来赚钱的,不是来做慈善的。


    不过对比同样水平的酒楼,她家确实是最便宜的,而且便宜了不少。这也是她家生意这么好的一大原因,人们对物美价廉的东西总是没有抵抗力的。


    能来她家吃东西的食客家里不说有多富贵,小康水平还是有的,平日里省省攒点银钱,一个月与家人来店里吃上一两回解解馋过过嘴瘾还是没问题的。


    人生在世,不过吃穿住行,吃排在第一位,可谓是头等大事。


    等忙完店里的事,打烊之后叶嘉玉与她一起清点今日的收入,两人都被收益惊到了。


    阮胭开业前大概算过,心里对收益有个大概估算,面对超出不少的收益虽有惊讶但还能稳住,叶嘉玉不如阮胭有心理准备,此时面对这么多的银钱,第一次失了态。


    “姑娘,这……今日一天便赚了这许多银钱,可比得上沈记一旬的收入了。”叶嘉玉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似乎怕眼前的这一幕是幻觉。


    阮胭挑眉一笑,打趣道:“若是以后天天都能赚这么多,嘉玉怕不是要高兴疯了。”


    闻言,叶嘉玉脸色一红,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失态了,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才说道:“我这不是替姑娘高兴吗。”


    知道叶嘉玉脸皮薄,阮胭见好就收,没再逗他。


    “是很高兴,一天的收入就有小几十两,也算是开门红了。不过如今天儿还不够冷,等真正入了冬,生意会更好,而且这会儿已将近年关,过不了多少时日,那些各地来的商人会趁着过年前跑最后一趟商,到时候咱们还能大赚一笔。”


    叶嘉玉深以为然:“那些商人才是真有钱,遇上好东西花钱也不会手软,咱们的吃食这么好,他们肯定不会错过。”


    “那当然,错过咱们家的美食,是他们的损失。”阮胭自恋地夸着自家吃食。


    叶嘉玉作为被自家美食俘获的一员,不仅不会反驳还只会赞同阮胭说的话,若是谁敢反驳,他肯定还会与人理论一番。


    “行了,账也盘完了,赶紧回去休息,养精蓄锐,明后两日的生意估计也很火爆,要忙的的地方不少。”


    两人带上银钱,锁好店门回了沈记。


    回去之后少不得被甜姐儿他们缠着盘问一番,阮胭累得不行,虽说她不用做体力活,但她要负责处理店里的各种突发状况解决各种小矛盾,还要招待包间的贵宾,跑上跑下一天也不轻松,这会儿回到沈记便只想赶紧洗漱完毕去自己柔软的大床上躺着。


    死道友不死贫道,阮胭果断把叶嘉玉留下,让他接受甜姐儿他们的盘问,自己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过了最开始几天的新鲜劲,火锅店的生意也渐渐稳定下来,虽说不如那几天赚得多,但每日也有十几两的入账,一个月下来也有大几百两的收益,在岭安县这种地方有这个收益,阮胭已经非常满足了。


    她的要求不高,能过上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舒服日子,再有一笔不菲的存款,就很满意了。


    火锅店开了大半个月,阮胭才在一个大晴天再见到萧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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