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萧珩沈砚引到二楼的雅间, 送上茶水点心后,阮胭才问两人要吃些什么。
“来此自然是要尝尝这火锅的滋味了,在火锅店里吃火锅, 与在小院中用食相比,应该是别有一番风味罢。”沈砚笑眯眯地说道。
阮胭也笑着接话道:“想来是不一样的感觉。那我这便安排下去,萧将军、沈军师稍等片刻。”
“阮娘子不问问我二人要吃些什么菜?万一上的菜我二人不喜怎么办。”沈砚瞥了萧珩一眼,挑眉问道。
“您二位是店里的贵客, 来小店用食也不少回了,虽说尚未能知晓两位的所有吃食喜好, 但总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不至于完全捉瞎。”
阮胭知道沈砚是在打趣,并不是故意为难她, 故而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番。
得了阮胭的回复, 又瞅见身旁的萧珩隐有不悦的模样, 沈砚见好就收, 不再多问。
“既如此, 那边由阮娘子全权安排罢,我二人便只管等着享用美食了。”
“理当如此。”阮胭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后便退出了雅间, 往后厨走去,准备亲自准备两人的吃食。
待阮胭离开后, 沈砚刷的一下打开手里的折扇, 自觉很是风流, 对萧珩说道:“我不过多问了两句罢了, 你就给我脸色看, 怀瑜, 你如今可是越发重色轻友起来了。”
萧珩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扇沿, 开口道:“看来沈军师近日颇为清闲, 竟有心思学那长舌妇的做派,待晚些时候回了军营,便多替我处理一些军务罢。”
闻言,沈砚瞬间皱了眉头:“萧怀瑜,你过分了,我每日里忙得连口水都没得喝,你竟然还想给我分派任务,驴子拉磨还能喘口气儿呢!”
听见沈砚的抱怨抗议,萧珩纹丝不动,冷冰冰地说:“你又不是畜生。”
沈砚本想下意识地回一句“那当然”,蓦的却反应过来萧珩是在骂他连畜生都不如,霎时收起折扇往他手臂上敲,不曾想萧珩早已预料到,一手握住折扇卸了他的力道。
“萧怀瑜,松开!”沈砚忿忿不平地扯了扯被萧珩握住的折扇,又道,“你该不会真对那阮小娘子有几分意思吧?”
萧珩松开手,任由沈砚抽回折扇又唰地一下打开装模作样地扇起来,他看向窗外,有那么一瞬间的出神。
他对那阮小娘子是什么感觉呢?
萧珩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觉得那小娘子总是笑得很开心,好似没什么烦恼一样,每次他去店里用食都会亲自下厨,精心准备吃食给他。临走时,还会细细叮嘱他的饮食,少吃些什么,多吃些什么。
除了阿母,还无人对他这么细心妥帖过。那阮小娘子这般殷勤,想来是对他有意的,他也不知为何,理应拒绝却开不了口。
或是怜她小小年纪便失去双亲,或是不忍看见那张笑脸上出现一丝阴霾,他什么也没说,还常去光顾。
却不知何时,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她的细心照顾,习惯了不时就能看见她的笑靥,临近年关,外夷蛮族蠢蠢欲动,军务繁忙不少,许久不见她,竟生出了一丝想念。
萧珩对这种陌生的情绪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加紧处理了一批紧急军务,顺了自己的心意抽空来了一趟。
既是想见见她,也是想看看她的新店有无麻烦,需不需要他出手相助。
没成想她将新店经营得这般好,大堂里座无虚席,还有不少人在一处坐着排队等。瞧着不用自己帮忙,不知怎的,他心里竟生出了一点失落的感觉。
“喂,萧怀瑜,你发什么呆呢,问你话呢。”沈砚瞧着萧珩看着窗外发呆,也不回他话,拿折扇捅了捅他的手肘。
萧珩收回思绪,面上已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淡淡地回了一句:“最近盐吃得不少。”
沈砚愣了一下:“没有啊,我吃的东西不都跟你一……样,好啊萧怀瑜,你这是说我多管闲事呢,成,小爷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以后不要求到小爷头上来。”
沈砚话刚说完,门外便响起敲门声。
“两位贵客,吃食来了。”阮胭领着店小二等在外头,并未直接进去。
贵客们要雅间就是为了一个私密性,若是自己带着人大喇喇地就进去了,肯定会惹得人不快。万一人家在聊什么大事,闯进去听见了,说不定还会小命不保。
雅间里传出一声“进来”,阮胭这才推开门,带着人进来布菜。
给萧珩沈砚两人准备的吃食都是最好的,蔬菜是最新鲜最嫩的,肉食也是最好的部位。
除去火锅之外,阮胭还准备了一道荞麦小米粥。
虽说冬日吃火锅能暖身,但到底是辛辣之物,对脾胃不是太好。
小米性凉又容易消化,还能养胃,荞麦性温带着一点甘甜,既开胃宽肠又是消积滞的好东西,配上南瓜熬粥,便是一道甘甜适中、香滑爽口又养胃清肠的饭后甜点。
粥并不多,只得一盅,本来是准备给她自己吃的,做得并不多,且这道吃食一时半会儿做不了,要先将荞麦提前浸泡两个时辰才行,没想到萧大投资人今日会来,便只能忍痛割爱了。
“这道吃食是什么?”沈砚在一片香辣之气中问到了丝丝甘甜之味,好奇地问道。
阮胭打开食盅的盖子,那股香甜之气便又浓郁几分,勾得人更是食指大动。
“这是荞麦小米粥,最是养胃,也能解一解火锅带来的辛辣之感。”阮胭缓缓答道。
“阮小娘子想得周到,上回吃过火锅之后肠胃确实有些不适,这荞麦小米粥倒是贴心得很。”说到“贴心得很”几个字时,沈砚忍不住地朝萧珩挤眉弄眼。
萧珩瞧了眼那装在白瓷盅里荞麦小米粥,心中划过一股暖流,抬眼看阮胭时神色不自觉地温柔了两分。
“阮娘子费心了。”
阮胭瞧着两位投资人都很是高兴的样子,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应该的,您二位慢用,有事再唤我进来。”
“行,阮娘子自去忙吧,不必守着我二人。”沈砚摆了摆手,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夹了一片五花肉放进锅子里涮。
阮胭从雅间退出来,关好房门便下楼去了。今日客流量大,一楼需要她看着的时候比平日要多。
沈砚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咽下口中的食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细心贴心的小娘子,某人可真有福气啊!不仅人长得好看,还做得一手好吃食,真真是羡煞旁人。”
萧珩瞥了他一眼,沈砚立马扯出一个笑,用手比划了一个闭嘴的动作,不再出言调侃,埋头专心地吃起东西来。
他怕自己再多说两句,萧怀瑜能在酒楼直接行凶,他活不过这顿饭的时间。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少说为妙,反正今天已经说够了。
吃完火锅,沈砚正准备去盛瓷盅里的荞麦小米粥,不料萧珩抬手将瓷盅端到了自己面前,并且没有要分一点给他的打算。
“萧怀瑜,你敢吃独食我就敢让阮小娘子再给我做一份,你信不信?”沈砚盯着萧珩,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说道。
萧珩拿勺子的手顿了一下,转而从旁边放碗碟的地方拿了一个干净的小碗,用勺子盛了小半碗出来递给沈砚。
接过米粥,沈砚轻哼了一声:“小爷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
萧珩捏勺子的手多用了两分力,到底没出声也没动作,只舀了一勺米粥细细品尝。
两人用过午食,又休息了片刻,约摸未时三刻,准备起身回军营。阮胭算着两人用食的时间,掐着点儿上楼来刚好。
“萧将军、沈军师,今日这顿午食吃得可好?”阮胭笑盈盈地问道。
萧珩还未开口,沈砚便抢着答道:“甚好甚好,火锅够味儿,最妙的还是那道荞麦小米粥,香甜爽滑,回味无穷啊!”
看见两位大投资人的神色都颇为满足,阮胭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吃得好就常来,店里时常会上新些小菜米粥之类,虽说不是太精细的东西,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听起来就很不错,可惜临近年关,军中事务繁忙,短时间内怕是脱不开身。”沈砚叹了口气,语气很是遗憾惋惜。
阮胭听完之后又道:“军中事务要紧,吃食随时都有,待两位闲下来,可派人带个话来,我专为二位做一顿小宴。而且开春之后,能吃的小菜也更多些。”
得到阮胭的这番回答,沈砚顿时收起那点惋惜:“那便说好了,开春之后阮娘子特为我二人做一顿小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击掌为誓。”
见沈砚难得有些孩子气,阮胭颇为惊奇,脸上的笑也更真诚了几分,与他击了个掌:“一言为定。”
“你先出去,我有话单独与阮娘子说。”
萧珩在一旁看着两人击掌约定,眸中的神色幽深了几分,等两人说完话之后才开口。
这次因着阮胭在一旁,沈砚并未出言打趣,而是挤眉弄眼了一番才拾级而下。
“萧将军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阮胭不解地问道。
对上阮胭那双澄澈干净的双眸,萧珩难得感到了一丝不自在,低低地轻咳了一声才道:“没什么要事,只是前阵子整理旧物时发现了这支碧玉簪,觉得很是衬你,便想着借这个机会送给你。”
说完,顿了顿,没等阮胭接话,又道:“你将火锅店经营得很好,也算是我对你的赏……奖赏。”
阮胭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恍惚间觉得自己幻听了。
萧大投资人要送她簪子!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阮胭的大脑还在飞速的运转中,便觉得头上动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触手是一阵温凉的触感,很是细腻。
萧大投资人的动作也太快了吧,她都还没同意呢,簪子都已经给她戴上了!
“这……这不太好吧,这碧玉簪想来很是贵重,我承担不起。”阮胭有些惶恐地往后退了一步,“将店子经营好了我也有一笔不菲的收入,并没有吃亏,也算不上有多大的功劳,俗话说无功不受禄……”
萧珩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说话的声音低哑了些许:“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
“啊……”阮胭有些懵,怎么好端端的就生气了?
按捺住心中突然升起的异样情绪,萧珩尽量语气平缓地道:“临近年关,边关最近也不是很太平,外夷多有滋扰,尽量不要一个人去荒野之地或人烟稀少之处。”
说完,看向阮胭,却没听见她的回答,皱了皱眉头,又补了一句:“可听明白了?”
对上萧珩关切的目光,阮胭心头一跳,忙道:“明白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萧珩便开门往外走去。
阮胭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送一送两位大投资人,等她追到楼下时只看见了马车远去的背影。
看着马车背影,阮胭不自觉地伸手抚上了簪在发鬓上的那支碧玉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有点快,不知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愫在胸腔中打转,好像有点高兴,又好像是别的。
等马车彻底看不见后,她转身回了店里,在柜台边坐了下来,双目失神地看着前方。
叶嘉玉瞧着她这模样有些担心:“姑娘,你还好吗?要不去上面歇歇?这里有我就够了。”
阮胭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回道:“不用,我没事。”
虽然她嘴上说着无事,但今日做事时叶嘉玉总感觉她有些心不在焉,便自觉承担了大部分事务,只想着赶紧忙完让她回去歇着。
当阮胭回到沈记歇下,躺在自己柔软的床上时,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萧珩送的那支碧玉簪被她拿在手中反反复复的摩挲、打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在睡着。
萧大投资人这是什么意思呢?
阮胭的这种情绪,直到岭安县来了一批外地的商人才暂时消散。商人们来此做生意,她也能趁此机会赚一笔大的,这笔收入是多是少决定了她能给员工们发多少工资和奖金,自然要打起精神来。
虽说这些商人都是从京城或者江南之地来的,但阮胭对自家的吃食还是很自信,先不说火锅这一大杀器,就沈记的那些吃食已然很拿得出手,若是再祭出火锅这一杀手锏,那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店里的生意便能很好的反应这些外来的商人是否喜欢她家的吃食,沈记每日都有商人去光顾,火锅店这边的雅间也是每日都能坐满,且还需要排队。
商人们来了不过几日,阮胭两家店的收益就能抵上平日里的大半月,这几日阮胭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连走路都带风。
这日,她吃过早食,照常在火锅店看顾生意,有一个颇为眼熟的小厮过来请她。
“阮娘子,我家主人有请,说是有事与你商议,还请去楼上雅间一叙。”
小厮神色恭敬,与阮胭说话时还拱手行了一礼,看着不像是来找事的。想着这会儿也不忙,好歹是自己的客人,上去看一眼也无妨。
“好,劳烦小郎君前头带路。不知你家主人贵姓?”阮胭跟在小厮身后,边走边问道。
小厮微低着头,闻言忙道:“不敢当,我家主人姓徐,自京城来。”
见小厮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言语,阮胭便知晓这位徐姓商人府上规矩较严,下人们在外连府上的情况都不多透露一句。
小厮带着阮胭走到了一间雅间门外,抬手敲门道:“老爷,阮娘子到了。”
里头随即传来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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