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业城和张毅贺刚走, 谭家文便来了,他手里还捧着一束玫瑰。
谭家文昨天晚上来过一趟,那时候顾禹谦在急救室。
当时是稚言最先通知了谭家文, 希望谭家文来通知他的家人, 毕竟稚言并不知道怎么联系。
谭家文昨晚在医院待到十一点多才回去,今天早上回公司处理了一点事, 就直接过来了。
顾禹谦第一眼看到的是谭家文手里的红玫瑰,特别扎眼,“来看我你带红玫瑰?”
谭家文也无奈, “助理买的,他会错意了。”
毕竟今天是521.
顾禹谦冷着脸, “买错了就扔了, 我不收。”
谭家文看他这模样,想必身体已经好转了, 他不怕死地道:“哦,这是给稚言的。”
顾禹谦挑起眉梢,笑得暗含杀意,“哦?是么?”
稚言听着他们斗嘴,觉得好笑,她起身接过那一束红玫瑰,“花很漂亮,我替禹谦收下了。”
谭家文道:“还是稚言好。”
顾禹谦黑着脸, 非常不满,看着稚言拿了花瓶, 站在窗边认真地给玫瑰花摆了个造型, 脸上微微带笑, 他的脸色才好转。
谭家文问:“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顾禹谦看着谭家文问:“外面现在怎么传?”
昨天的事闹得很大, 也上了新闻,整个南城都已经知道,而顾禹谦作为刑辩律师,出卖自己的当事人给警方,自然也遭受了不少非议。
谭家文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安心养伤吧。”
“没关系,你说。”顾禹谦道:“反正我不打算继续在律政界混,他们说什么对我都没有影响。”
对于顾禹谦说出‘不打算在律政界混’的话,谭家文很惊讶,顾禹谦就是律政界神话般的存在,哪个律师如果在法庭上遇到他,不会瑟瑟发抖?
他竟然这么轻松就说出来以后不在律政界混的话,“禹谦,你倒也不必冲动,我觉得只要大家了解真实情况,你的名声还能挽回。而且,我觉得以你的能力,闲言闲语都是暂时的,以后找你打官司的人照样排长队。”
“我想的很清楚,在我打算这么做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你怎么……”
“我心意已决。”
听到这里,正在插花的稚言看了过来,看到了顾禹谦坚定的眼神,她还是觉得惋惜。
他怎么能不当律师呢?
他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律师。
谭家文还有些懊恼,可他说不过顾禹谦,“先不跟你讨论这个话题,等你冷静想清楚再谈。”
他拖了椅子坐下,“对了,你醒了赶紧给你母亲打个电话报平安。昨晚她知道你受伤昏迷,一直给我打电话,问你醒了没有。”
顾禹谦没想到谭家文这么快通知了顾婉芸,“你竟然告诉她了?”
谭家文道:“别忘了我是伯母的眼线,再说,你当时在急救室,那么危急的情况,伯母是你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怎么能隐瞒她。”
顾禹谦不以为意,“告诉她,只会让她瞎担心。”
“我看,你是不想认我这个妈了。”此时,门口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稚言把插好的花放在茶几上,抬头便看到一个贵妇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她的私人助理。
稚言见过,她便是顾禹谦的母亲。
顾禹谦看着门口的母亲,“你竟然还回国了?”
顾婉芸眼睛通红,看着病床上的儿子,既心疼,又有些怨恨,“我看要不是家文通知我,你就不打算告诉我。”
“我只是不希望你担心。”
“你不告诉我,才是存心让我担心。”
顾禹谦争论不过他母亲,所以干脆保持沉默。
稚言拖开椅子,“伯母,坐。”
顾婉芸看向稚言,心情好了点,“稚言,辛苦你了。”
“不辛苦。”
顾婉芸看到了稚言,就像是找到了诉苦对象,“禹谦啊,做什么事都瞒着我,我说了也不听,你说的话他倒是言听计从,你帮我教训教训他。”
稚言逢场作戏地看向病床上的顾禹谦,“顾禹谦,听到没,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要真的不希望伯母担心,你就该什么事都说清楚。”
顾禹谦看着她们两,心情莫名地好,“夫人说得对。”
夫人?
这人是趁火打劫!
顾婉芸捕捉到了重点,毕竟她儿子的性格,很有可能结婚了都不跟家里说,“你们领证了?”
“没有。”稚言忙解释,“其实禹谦只是开玩笑。”
顾婉芸看向顾禹谦,“怎么回事?”
顾禹谦理直气壮道:“口误,心里一直想着这个称呼,就顺口叫了出来。”
顾婉芸听了后,明明眼睛还通红,嘴角却抑制不住微微上扬,自己儿子一直想着这个称呼,说明他是真心想娶稚言的,总算不是玩玩而已了。
她轻声责备,“你呀,对稚言要多点诚意,别光耍嘴皮子。”
“知道。”顾禹谦看向稚言,“我对她,从来没有虚情假意。”
稚言听着这母子一唱一和,有些无奈,她看着顾婉芸道:“伯母,你刚下飞机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顾婉芸拉住她,“别忙,让Amily去就行。”
谭家文说:“我去吧,我熟附近的餐饮店。”
顾婉芸笑着看着谭家文,“那麻烦你了。”
等谭家文出去,顾婉芸用眼神示意了一下Amily,Amily也关上门出去了。
稚言自然明白顾婉芸是故意支开身边人,她也准备要走,“伯母,你跟禹谦说说话,我先出去。”
顾婉芸始终握着她的手,“稚言,你留下。”
稚言点头,留了下来。
顾婉芸看了一眼顾禹谦,问的却是稚言,“稚言,禹谦的伤,医生怎么说?”
稚言如实道:“左肩下方中弹,子弹不深,但是伤口流血过多,并且遭到过二次创伤,缝了二十二针,身上还有多处软骨组织挫伤。”
听完后,顾婉芸十分心疼地看着顾禹谦,“我下飞机就看了新闻,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做了什么。”
顾婉芸又问稚言,“稚言,这件事你知道吗?”
稚言点了点头,“嗯,知道。”
“十年前,我和禹谦都在国外,禹谦在读书,我因为家里要在海外开拓生意,也去了国外,只留下我丈夫在南城。当年我丈夫跟我说他惹了一些人,他可能会被报复,让我跟禹谦千万别回国,也不要跟他联系太紧密。”顾婉芸道:“他打刑事官司,偶尔得罪人,我也知道的,当时我也没太看重这件事,直到后来听到他葬身火海的消息,我才知道这多么严重。对于他的死,我一直都是抱着怀疑态度的,禹谦也是。他毕业后回了国,我就猜到他想做什么,我也没阻止,毕竟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也有不甘心,如今害他的人遭到报应,他也算安息了。”
稚言听着顾婉芸说这番话,心里感同身受,“伯母,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父亲也是因为那件案子被害的。”
顾婉芸有些惊讶,“你父亲是?”
“我父亲是当年负责这件案子的刑警。”
顾婉芸看过新闻的,她知道当初有这件事,她还知道那名刑警跟自己的丈夫葬在了同一个墓园,她曾经也拜祭过他。
她抬手抱了抱稚言,“这些年,你的心里一定也很难过。”
“嗯。”稚言也抬手抱了抱她,两人就像母女一般。
顾禹谦看着她们抱在一起互相安慰,莫名欣慰,他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相处得很和睦。
——
顾婉芸来了后,稚言下午就回了检察院,虽然汤嘉航已经被抓,但归属于他们检察院的工作,这才刚刚开始,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她回到办公室,就被赵业城叫了过去。
赵业城见她脸色不大好,随口关心了一句,“昨天是不是没休息好?”
“还行。”
赵业城道:“我今天和张队去见了汤嘉航,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不过目前的证据,已经足够我们对他起诉,只是有些罪名没有确凿证据,还是很难对他全面定罪。”
稚言理解,虽然那个直播视频让汤嘉航露出了真面目,但也只能证明他涉黑,持有私□□品和枪支,设计杀害霍秀雅并嫁祸汤嘉睿,但十年前的案子,还是很难证明是他一手策划的。
稚言道:“无论怎么样,那些罪名已经能够蹲一辈子大牢。”
“是没错,不过警方也还在搜集证据,我们先等一等也无妨。”
“嗯。”
赵业城想起今天早上在顾禹谦的病房看到了她,“对了,你跟顾禹谦的关系,挺不一般?”
稚言没想到赵业城提起这一茬,“以前交往过。”
赵业城点了点头,“我眼力不行了,竟然没看出来。”
“都是以前的事了。”
赵业城虽然眼力不行,但稚言昨天为了救他深入敌穴,他不可能不懂她的心思。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选择进入检察院,是为了还你父亲一个公道,还是真的喜欢这份职业?”
稚言中肯道:“赵检,如果说我没有私心,你一定也不信。但我也可以肯定告诉你,我喜欢这份工作,我也会一直坚持下去。”
赵业城很满意,“那你应该知道,你跟顾禹谦是两路人,如果你真的注重自己这份职业,注重自己的前途,你就该知道,你们之间必定会有一个人要退让。”
毕竟,这是为了维护司法公正。
“我知道的,赵检。”稚言道:“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嗯。”赵业城道:“你心里清楚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
稚言在检察院忙到晚上九点,原本想去医院看望顾禹谦,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明天一早再过去。
她坐在公交车上,看着街边的霓虹灯,回想着顾禹谦跟她说的那些话。
她之前一直认为她跟顾禹谦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是随着时间慢慢淡忘,但他却忽然求了婚,这让她短时间内很难接受。
她没办法想象跟顾禹谦结了婚后的样子,他们成为了法律上的夫妻,在顾禹谦还对她保持热情的时候,他们确实可以像之前一样相处,但爱情是有保质期的,过了保质期之后会怎么样,她不知道。
因为是未知的,所以才会充满不安。
稚言回到家,发现谢芫也才刚回来没多久,她最近在办一个案子,外地开庭,她出差了两天,今天庭审一结束她就赶回来了。
新闻闹得那么大,并且公司群里的同事也都在讨论,谢芫多少知道了一点。
看到稚言回来,她迎了上来,“稚言,你没事吧?”
“没事。”
谢芫道:“你都不知道,我都担心死了,公司群里大家都在讨论我老板,听说他出卖当事人给警方,中了枪,伤得很重,这是真的吗?”
稚言道:“他受伤是真的,但所谓的出卖当事人,其实有很多内情,你不要听他们胡说。”
“我知道,我也不大信。”谢芫问:“那他好点了吗?”
“今天早上就醒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可能要住院十来天。”
“嗯嗯,没生命危险就好。”谢芫看着稚言,她脸上很疲惫,“对了,你今天在医院照顾我老板吗?”
“早上在,他母亲来了后,我就去上班了。”
“嗯。”谢芫道:“快去把包放下,我刚在小区门口买了两块榴莲千层蛋糕,一起吃。”
“好。”
稚言把包放下,拿出手机一看,发现她给顾禹谦发的消息有回复。
她在公交车上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问他感觉好点没有。
他回复说:好多了,稚言,你还会来看我吗?
稚言想了想,回了一个会。
昨天知道他身陷险境的时候,她都快担心死了,她怎么能忍住不去看他呢?
小区门口的蛋糕店品质一向不错,谢芫很喜欢他们家的榴莲和芒果千层,看到稚言吃的心不在焉,她问:“感觉你有心事啊。”
稚言确实有心事,她抬眸看着谢芫,“要听吗?”
“那当然啊,快说快说。”
稚言吃下一小块蛋糕,她舔了舔嘴上的奶油,这才说:“你老板跟我求婚了。”
“哈?”谢芫张大了嘴看着稚言,一副下巴都快要惊掉的样子,“求婚?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是求婚。”
“为啥,你们不是分手了吗?什么时候复合的?”
“没复合。”稚言用勺子舀了一小块蛋糕,“昨天他受了重伤,忽然就跟我说,想娶我。”
谢芫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因为这个消息太劲爆了,“所以,你答应了?”
“没有,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
谢芫道:“我真感觉你太冷静了,要是换别人,被我老板求婚,早就答应了,并且兴奋地连觉都睡不着了。”
“其实他跟我求婚那一刻,我是很高兴的,可我不能忽略现实中的问题。”
“你跟他的职业冲突吗?”
“这是其一,他说愿意放弃做律师,但我觉得他太冲动,我并不值得他这么做,所以我希望他再多点时间考虑清楚。另外,我其实有点害怕,害怕我跟他之间的热情散去,只剩下彼此埋怨。”稚言道:“其实我不否认我真的很爱他,就是因为爱他,所以我会担心他对我失去热情了怎么办?跟他交往的时候,我把一切都看得很透,我控制自己和他保持距离,控制自己不要得意忘形,因为我知道我们的结局一定是分手,包括当初分手,我也想体体面面,给彼此一个很好的印象,让彼此在对方的心目中还保存着美好。可结婚就不一样了,结了婚那就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每天要为了琐事操心,要融入彼此的家庭,如果有一天到了离婚的地步,一定也是因为彼此都过不下去了,对对方失望到了极致。”
“所以,你不敢去尝试是吗?”
“倒也不是完全不敢,我需要冷静去思考,能不能接受坏的结果。”稚言道:“等我考虑好了,我会给出答案。”
谢芫托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番稚言说的话,“稚言,我觉得你做的是对的,考虑清楚很重要,我老板是很好,可他也太优秀了,觊觎他的人非常多,而且他以前也没有长久地维持一段感情,你没有安全感,是正常的。”
“嗯。”
作者有话说:
羲玥:顾律师,你会担心对稚言失去热情吗?
顾禹谦:不担心,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很自在舒心,是我认为最佳的生活状态,说到底,是我离不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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