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为何又勾搭上了微服私访的官家?
“还真是内侍监啊!”武安侯乐呵呵地笑起来, 示意长子赶紧将人请进来:“内侍监突然到访,可是官家有什么要事吩咐?”
文镜望着面前与他做戏的武安侯心中忍不住好笑,比起内秀腹黑的武安侯, 徐小郎君倒是纯粹得很。
“并非官家吩咐。”文镜将衣袖中的信件取了出来,递到武安侯面前:“文镜这次确确实实为了给徐小郎君送信而来,不如侯爷先看了小郎君信中的内容再说?”
武安侯抬眸犹豫地看了文镜一眼,低下头将桌子上的信件打开, 一目十行将小儿子一手跟他一般无二的狗爬字看完, 眼睛瞪得老大然后从头到尾又将信件认认真真重新看了一遍。
文镜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武安侯,再想想武安侯夫人的模样,最后下定结论, 徐小郎君一双灵动透彻的大眼睛倒是随了武安侯,不过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倒是像极了武安侯夫人。
武安侯被信件里面的内容吓了一跳, 整个人开始有些怀疑自我,他对着长子招了招手,将信件递到长子手上:“不行了不行了,你阿爹现在也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纪,快来看看阿清在这信件上面究竟说了什么?”
自家阿爹这番话太过于一言难尽, 徐羡之一脸嫌弃地将信件接了过去, 不多大会儿脸色同样变得难看至极。
实际上徐砚清这封信写得极其简洁明了,而且还是分条陈列的那种, 总而言之意思就是:
一、阿爹阿娘以及兄长,告知你们一件事情, 我现在已经安全抵达京都, 你们不用太过担心;
二、我现在住在皇宫之中, 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官家的种, 这次远避祖宅偏偏碰上了南下微服暗访的官家, 所以一时没有瞒住露馅了;
三、如果你们想我了,就来皇宫里见我哦,我在宫里等着你们。(另外我也是受害者,所以特地申请阿爹打我的时候能不能打得轻一些。)
余下就是一些徐砚清那个小兔崽子胡吹海扯的废话了,徐羡之把僵硬的脖子扭向他家双手握到咯吱作响的阿爹:“阿爹,我似乎眼睛也不怎么好用,阿清竟然说他怀了官家的孩子,你说阿清会不会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变傻了。
所以才会胆大包天、以下犯上攀扯官家,如果真是这样咱家得出多少钱才能把阿清从地牢里捞出来?”
徐羡之已经开始幻想武安侯府散尽家财,将可怜兮兮的弟弟从地牢里捞出来的场景了,他家小弟怎么这么可怜,小小年纪脑袋就不太好用了。
说不定在地牢里走一趟,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之后也会变得呆呆傻傻。
眼见着武安侯父子两人越说越过分越说越离谱,文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终于在一片虚假的幻想之中勉强插了句嘴:“侯爷、世子说笑了……”
文镜话还没说完,武安侯恨不得当场来个老泪纵横,强势打断文镜没说完的话:“内侍监可别安慰我们了,都是徐砚清那个臭小子惹得祸,但是他年纪还小如今又大着肚子,希望内侍监能够向官家说几句好话,饶他一条小命!”
武安侯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可怜,文镜默然等到武安侯这出戏演完了,方才直言:“官家是真龙之身自然不会认错皇家血脉,如今徐小郎君既然怀着官家的孩子,官家自当是对小郎君百般呵护,又岂有乱用刑法的道理。”
唯恐武安侯又一番装疯作傻打断自己的话,对着目瞪口呆的父子俩,文镜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想说的话一鼓作气全部说完:“想来一切事宜小郎君自会在信件之中向侯爷、世子说明缘由,若是侯爷、夫人以及世子想要进宫见见小郎君,尽管吩咐奴才便是,奴才宫中还有官家吩咐的事儿要处理,不便多留这就告辞了!”
再怎么震惊也不能失了礼节,武安侯和徐羡之一路将人送出府门,方才脸色难看地回到书房之中。
见自家夫君和儿子出门去送那位内侍监,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苏氏走了出来,她抬手将书案上的信件拿了起来看过一遍,整个人亦是愣在原地。
恰在此时武安侯和徐羡之返了回来,苏氏怔怔然回过神:“阿清说他怀了官家的孩子?”
武安侯走过去将苏氏搂进怀中:“眼下来看确实如此,只能等明日进宫见了阿清才能一问明了。”
说着武安侯忍不住叹息一声,他心中同样困惑不已,为何自家顽劣不堪的幼子能够和端肃自持的官家搞到了一起。
徐羡之整个人还停留在一种恍恍惚惚的境界之中,几个月之前他突闻自家弟弟怀了哪个糟心玩意儿的孩子,还在忍不住怒气想把人找出来揍上一顿,怎么几个月过去了,自家弟弟却告诉他那个糟心玩意儿却是当今官家。
长兄不解,长兄一脸蒙圈。
文镜送完了信件赶紧回了长信殿汇报情况,咸鱼小郎君此刻手中拿了片树上掉下来的绿叶窝在躺椅里来回摇晃,看起来好不自在。
实际上丧批咸鱼心里并不平静,他前世虽然在亲缘上面比较单薄,但是这辈子却是不同的,所以他便格外珍惜一朝穿书之后得来不易的亲情。
阿爹阿娘和兄长平素里是那般疼爱于他,徐砚清自然也不希望伤了他们的心。
故而看到文镜进来,徐砚清直接从躺椅里坐了起来,一旁饮茶的殷晏君走过去将人扶稳。
“内侍监将信件送到我阿爹阿娘手上了?”徐砚清眨了眨一双略显紧张的双眸。
文镜在官家冷淡目光的注视下,赶紧上前回话:“回小郎君的话,信件已经送到了武安侯和夫人的手上,只是他们略微有几分迟疑,怕是明日便会请旨进宫。”
徐砚清抬手拍了拍怦怦跳的胸口总觉得自个儿是逃不开一顿打了,算了算了挨打就挨打吧,只要阿爹阿娘和兄长不生气就行。
“小郎君不用担心,明日我便召武安侯进宫,与他细说分详。”抬手捏了捏小郎君愁眉苦脸的脸蛋儿,端庄自持的玄尘道长如今对于这些小动作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咸鱼果断摇头:“道长还是让我先见见阿爹阿娘再说吧!”就阿爹那个暴脾气若是从道长那边经过一遭,怕是还以为他这个幼子学会了大不敬,竟然拿着官家来压迫做父亲的,说不定到时候他会挨得更惨。
所以咸鱼非常果断婉拒了道长的一番好意。
如此想着丧批咸鱼又懒洋洋地窝进躺椅里,忍不住抬手扯住玄尘道长的衣袖挡住脸:“不管了不管了,反正迎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等明天阿爹阿娘来了再说吧!”
衣袖被小郎君扯住,殷晏君挪了凳子在小郎君身边坐下,抬手从桌上拿过一把扇子轻轻为小郎君扇着风。
今日天气倒也还好并没有那么热,大树下面亦是格外凉爽,不过小郎君体热在树下闲聊了会儿,额头还是沁出了些许汗水。
眼下能让帝王为其摇扇的,怕是只有咸鱼小郎君一人了,躲在道长衣袖下面的小郎君脑袋里忍不住想东想西,结果没多长时间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过几日便是各国来朝的大日子,殷晏君这几天本就忙得脚不停歇,也就仅仅只在忙碌之余,抽出一些时间陪伴在小郎君身边。
外面日头渐渐大了起来,殷晏君抬手将小郎君打横抱起,小郎君如今已经全然习惯了道长身上的气息,一被抱进怀里,睡梦中的小郎君便忍不住在道长怀里蹭了蹭。
小郎君睡得极香,殷晏君不禁弯了弯唇角,将人一路抱进殿内安置在床榻之中。
刚要起身,殷晏君却感受到一股阻力,方才发现小郎君一只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衣襟。
小郎君稚气的模样在睡梦中带着几分憨态可掬,殷晏君捏了捏小郎君的手,对方乖乖松了他的衣袖。
并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殷晏君修长白皙的手指蹭了蹭小郎君精致的眉眼一路下滑到唇瓣,睡梦中的小郎君毫无意识地吧唧一口咬住了殷晏君的手指。
殷晏君忍不住浑身一颤,好在小郎君歪了歪脑袋松开了含进嘴巴里的手指,微微侧了一点儿身子小郎君睡得越发香甜。
门外文镜轻轻抬手扣门:“鸿胪寺卿石大人和礼部侍郎张大人求见官家。”
盯着小郎君沉睡的面颊,殷晏君饱含深意地叹了口气,终于从床榻边站起身向殿外走去:“将人请进来偏殿。”
“是。”文镜领命。
毕竟放心不下小郎君的身子,所以自打回京之后,殷晏君便吩咐文镜将他的一切事宜全都挪到偏殿里来。
不过好在殷晏君没有直接让咸鱼小郎君住进帝王专属的含凉殿,若是他真那般做了,怕是小郎君会在惊慌失措之下直接收拾收拾行礼,一路跑路武安侯府。
鸿胪寺卿石大人和礼部侍郎张大人被一路带到长信殿的偏殿之中,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困惑过分,正想着两人便已经走进了殿中。
官家穿着一身闲适松散的道袍,端坐在书案前批阅奏疏,两人来不及再胡思乱想下去,赶忙上前行礼:“微臣叩见陛下!”
“起来吧。”殷晏君淡淡抬手:“两位爱卿相约而来,是为何事?”
“回禀陛下,如今西陵国使臣已经抵达京都。”石大人躬身将奏疏呈到官家案前。
西陵国也是第一个对大梁拱手称臣的附属国,国君拓拔延晖也是个识情识趣的主儿,自知对上大梁连一成胜算也无。
所以早早便归顺大梁,如此多年过去和大梁互通有无,西陵国倒也算得上富庶。
殷晏君打开奏疏看了一眼,随手将奏疏合上:“三日后于清苑殿招待西陵国使臣,此事便交给二位爱卿了。”
“微臣遵旨。”石大人和张大人再次躬身。
两人来得快走得也快,行至宫门张大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听说长信殿似乎住进了贵人,不知石大人可有耳闻?”
“长信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住进去的。”石大人忍不住叹息一声,和张大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如今就连官家自己都住到了长信殿里,怕是咱们大梁喜事将近。”
“说来官家也已经将近而立之年,若果长信殿里真真住了位贵人,可不就是喜事一桩!”张大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不过到底是在宫中,他们二人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也算是官家的私事,他们说得多了都是冒犯天颜,官家到底不过只是表面看着宽和温润,实际上自是龙威浩荡、威严不可侵犯。
尚不知那些大臣对自己身份的种种猜测,丧批咸鱼终于在第二日早膳过后,心惊胆战地迎来了自家阿爹阿娘。
至于他家兄长,暂时被官家留在了御书房说话。
鸵鸟牌咸鱼望向一路走进来的阿爹阿娘忍不住躲在大门后面探头探脑,最后还是他率先沉不住气,对着武安侯夫妇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意。
自家儿子那副心惊胆战的模样,苏氏哪里又看不到,她心中带着几分对幼子的心疼,却还是忍不住上前提溜起幼子的耳朵:“好你个徐砚清,你是翅膀硬了是吧,瞒着阿爹阿娘干了这么一出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是想要你阿爹阿娘的命吗!”
“哎呦,阿娘你轻一点儿,我耳朵要被阿娘扭掉了。”明明苏氏并没有用什么力气,小郎君偏偏要装出一副龇牙咧嘴的小可怜模样。
木瑜忍不住站在一旁偷笑,他家郎君从小到大都是这幅德行,无论惹出了多大的乱子,只要被夫人发现,都是这幅可怜兮兮的求饶模样。
文镜和木瑜对视一眼,两人纷纷抛弃龇牙咧嘴求饶的小郎君,将殿门关上任由里面私下里说话。
到底是自个儿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苏氏哪里不知道幼子的德行,这次小兔崽子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她自是不愿意将此事轻轻提起再轻轻放下,一路提着幼子的耳朵,缓缓将人按进椅子里:“说说看,这么长时间你究竟瞒了阿爹阿娘多少事情。”
自家夫人训斥儿子,武安侯就老神在在端着茶盏在一旁看戏,结果他低头喝了一口,这才发现茶具里面竟然只是温水。
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嘴里没个正经的小儿子,武安侯选择继续保持沉默,毕竟在对付犯错的幼子,夫人的战斗力一直比他更加强悍。
“阿娘阿娘,我的耳朵真要掉下来了。”小可怜眨巴眨巴水润润的大眼睛,试图迷惑自家冷酷无情的阿娘。
苏氏终于冷哼一声,松开幼子红彤彤的耳朵,再看看幼子已经高高耸起的肚子,满腔慈母之情终于涌上心头泛滥成灾,面上勉强维持了几分冷意:“快点说实话,你跟官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丧批咸鱼默默抬手摸了摸自己慢慢开始发烫的耳朵,试探着看了一眼好像还在怒火中烧的阿娘:“我跟道长真真就是一个错误的巧合,真的我发誓!”
听着幼子一口一个道长,武安侯不经意抬眸看了一眼整个宫殿的装饰,再想想这宫殿的名字,心里哪还不知道官家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不过武安侯素来会装疯卖傻,他手中杯盏重重落在桌子上:“那就一点一点儿解释清楚,巧合也好误会也好,阿爹阿娘总有时间听你讲完。”
小郎君被自家阿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个激灵,苏氏忍不住抬手在自家夫君胳膊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干什么呢,有你这么吓唬孩子的吗?”
武安侯满脸可怜又无辜,在家说好都要「冷酷无情」一定要从幼子口中问出个究竟来的呢,这才一会儿功夫自家夫人怎么就倒戈相向了呢?
徐砚清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耶,继续委屈巴巴地说道:“当初我住在云水院本打算对苏寒枫下药,结果那个阴险小人换了我的茶,致使我喝了那杯下料的茶误打误撞闯进了隔壁,药效发作之下就和道长这样那样了。”
道长身中情毒毕竟是皇室秘辛,徐砚清自然不打算讲此事说出去。
故而只是在这件事情上稍微含糊了一点儿:“我当时只以为是自个儿强了住在隔壁仙风道骨的道长,第二天一醒来就非常不负责任地赶紧跑路了,所以其实细说到底道长也是被我逼迫的小可怜。”
杀伐果断、威严清俊的帝王都成了幼子口中的小可怜,看来官家着实将自家幼子迷惑得不轻,自觉看到了一丁点儿真相的武安侯冷哼一声:“那就继续说说你在徐家村好好养胎,为何又突然勾搭上了微服私访的官家?”
什么叫做勾搭,咸鱼小郎君对于自家阿爹肚子里的那点儿稀薄墨水表示鄙夷。
不过他到底还是在阿爹怒目而视之下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自是好好在祖宅待着,不过是官家随着医馆的大夫到村子上义诊,当日突逢大雨我早早就睡下了,第二日才知道官家一行人在院子里借住的事情。”
“哼,漏洞百出。”武安侯还想再用力拍一拍桌子,结果苏氏直接一个冷眼瞪了过去,他识相地收回手,只用力握紧手中的杯盏,好险没有把杯盏握碎:“即便是官家在祖宅避雨借住,等到天晴也就该走了,只要你不说官家又是如何得知你一个郎君却怀了龙种的事情?”
“那就都要怪肚子里这个没出生的小豆丁了。”丧批咸鱼非常无力地叹息一声,将自个儿的身体情况一一解释清楚:“总之儿子如今怀着龙种不回家反而住进皇宫的原因就是因为肚子里的小豆丁离不开他那个父皇的安抚。”
咸鱼是无辜的,所以咸鱼果断将所有罪过都推到了尚且还没有出生说不出话来的小豆丁身上,简直就是完美至极。
听到幼子说孕吐期间吐得那般可怜,苏氏又是忍不住心疼地摸了摸幼子肉嘟嘟的脸蛋:“那如今可大好了?”
小郎君乖乖任摸,点头应道:“道长在咱们祖宅住上几天就好了个七七八八,许是小豆丁就盼着他父皇在呢,不过前段时间赶回京都,连着坐了几日马车又吐了几次,如今修养几日也没什么大碍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到底是自己和夫君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幼子,一想到幼子明明是个男儿身,却还要承受怀胎生子的痛苦,她就心疼到不行,于是忍不住对官家就产生了些许埋怨。
有时候人就是这般自私,明明于这件事上,官家也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但是最后受罪最多的却是她的幼子,所以苏氏私底下还是把一颗心都偏袒到了幼子身上。
武安侯叹息一声,不管儿子这话里究竟几分真几分假,他缓缓开口道:“那你接下来就打算在宫里长住了?”
“总得先等到肚子里的小豆丁生出来再说吧!”说着徐砚清忍不住习惯性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那举措看得苏氏心惊胆战,忍不住抬手将小郎君欠揍的手甩到一边,她自己反而伸手上去轻轻摸了摸儿子高高耸起的肚子,小豆丁很给外祖母面子,在苏氏手底下踢了一脚。
“哎呦,还挺有劲,这调皮样儿跟你小时候一个德行。”苏氏忍不住心生感慨,再看看如今一副懒洋洋德行的幼子,语气里略带嫌弃:“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个小懒虫,不过那也是阿娘的乖乖小懒虫。”
咸鱼小郎君嘿嘿一笑,咸鱼不仅是一种快乐,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追求。
武安侯忍不住有些眼红自家夫人放在儿子肚子上的手,于是酸酸地说道:“等孩子生下来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该怎么办?”
身上带着愁人的潮热期,咸鱼小郎君还打算用肚子里的小豆丁跟道长商量一下。
到时候每隔三个月帮他度过一次潮热期,想来道长那般温柔体贴的大好人定然不会拒绝,故而徐砚清揉了揉耳朵说道:“自然是回家了,难道阿爹阿娘要把我扔在宫里不成?”
不过说起来到时候就要和道长分开了,如此想着丧批咸鱼心里突然有股闷闷的感觉,他也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个什么情况。
武安侯见他说得一本正经,心里却忍不住嗤笑一声,就怕他家这个傻儿子被人拆吞入腹再哄得晕头转向,哪里还会想着回武安侯府!
官家那般人物却在他家阿清身上算计良多,连怀胎之人不能喝茶这种细琐小事都能记挂在心上,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他家傻小子离开。
不过看起来他家傻小子似乎对官家的心意一无所知,竟然还想着回家,也算是迟钝到了一定的地步,怕是以后官家想要打动他家傻小子的心,也是情路颇为坎坷。
武安侯心中得意一笑脸上装得一副严肃模样,他保证自己以后若是看了官家的笑话绝对不会落井下石。
“官家!”门外传来文镜的声音。
第47章
我可是要做祸国妖妃的主儿
听到这声音武安侯夫妇陡然一震, 对视一眼顺便将懒洋洋窝在椅子里的臭小子一并拉着站了起来。
殷晏君带着徐羡之走进长信殿,抬眼便看到被苏氏拉起来的小郎君,小郎君挺着个肚子站没站相, 那模样看起来颇为有趣。
武安侯夫妇躬身向官家行礼,殷晏君淡淡抬手:“落座吧。”
说着殷晏君便已经快步走到了小郎君身边,一只手习惯性地护在小郎君腰侧,低声问道:“小郎君可是累了?”
咸鱼小郎君轻轻摇了摇头, 深吸一口气鼻翼间全是道长身上清冷的气息, 让他略带些许懒散的身子瞬间精神了许多。
徐羡之目光极其复杂地落在自家弟弟身上,总觉得官家放在他弟弟腰侧的那只手要有多碍眼就有多碍眼。
众人全都坐了下来,殷晏君抬手给小郎君倒了一杯温水, 看着小郎君咕嘟咕嘟喝下去方才移开视线去和武安侯夫妇说话。
到底是官家的威严放在那里,徐羡之偷偷抬眼看了看官家, 再看看被官家伺候着喝水的弟弟,怎么都觉得别别扭扭。
故而徐羡之向自家弟弟使了个眼神,咸鱼小郎君立刻会意灵动的眸子转了转,寻了个出去走走的借口。
徐羡之在弟弟出门后麻溜跟了上去,一把将人拉到隔壁偏殿。
“好好解释解释, 你跟官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徐羡之一张英武俊美的脸上满是愁容。
“唉!”刚刚跟自家阿爹阿娘解释完毕, 又要跟兄长解释一遍,咸鱼小郎君已经开始疲惫。
啧, 要是有复读机就好了。
不过到底咸鱼小郎君还是又跟兄长解释了一遍:“就是这样,反正如今我肚子里的这个小豆丁是离不开他父皇了, 暂且就只能住在宫中。”
这话说得倒是轻巧, 徐羡之瞥了一眼自家傻乎乎的弟弟, 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这孩子生完了就可以轻轻松松回家了?”
“我要回自个儿家, 还能有人拦着不成?”小郎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就官家对你那个态度, 明显是生了非分……”到底是在皇宫之中,徐羡之顾及良多及时止住了话音,抬眼慎重地看着自家弟弟开口问道:“跟兄长说实话,你对官家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我对道长?”丧批咸鱼像是没有长骨头一般,慵慵懒懒靠在座椅之中,不加犹豫地开口说道:“道长清风霁月、不落俗尘,我每次看着道长那张脸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无耻至极……”
徐羡之:我竟无话可说。
在心中感叹一番自家弟弟过于迟钝竟是一点儿都不开窍,明明就是官家对他动了心,偏偏他一个在人身下被人压的还觉得愧疚,简直就是愚不可及,故而徐羡之愤愤道:“我现在深深怀疑你当初在阿娘肚子里的时候是不是被憋着了。”要不然怎么傻里傻气成这个样子。
小郎君更是茫然了,他眨了眨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兄长怕不是起高热了,说什么胡话呢!”他明明就是聪明绝顶的小郎君好不好,不对不对,他是聪慧机敏,并不秃顶。
“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了。”不想再跟傻弟弟打嘴炮,徐羡之望了一眼弟弟高耸的肚子:“还有三个月这孩子就要出生了,官家可否已经找好御医和伺候的稳婆?”
小郎君点头又摇头:“御医倒是已经安排妥当,至于稳婆我就不太清楚了。”咸鱼向来不过问这些琐事:“兄长就放心吧,道长那般细致入微,定然早早就准备好了。”
“所以你就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了?”徐羡之没好气又瞪了傻弟弟一眼:“这可是你自个儿的身子,怎么也不知道多多注意一下!”
兄弟两个正说着,文镜端了一碟子新鲜的果子进来:“小郎君昨个还念着想吃果子,今天御膳房送了新鲜的寒瓜过来,小郎君赶快尝尝。”
提到吃食咸鱼小郎君可就精神了,他利索地拿银签取了一块寒瓜塞进嘴巴里,那模样活像是只贪吃的猫儿。
从不护食的小郎君将果子推到自家兄长面前:“兄长快尝尝,冰镇过后的寒瓜可甜了。”可惜因着他的身子寒瓜冰镇的时间并不长,再加上从御膳房一路过来凉气都散了许多。
只顾着吃吃喝喝不记愁苦,他家傻弟弟也是没谁了,徐羡之抬手大力将小郎君的头顶好生一番,方才低头拿了银签和弟弟抢食。
文镜见状有些好笑,这两兄弟感情倒是真不错,不过念着他在殿内伺候武安侯世子会不自在,所以文镜非常识趣地退了出去。
徐羡之咬了一块寒瓜:“内侍监倒是对你很是敬重。”
“文镜人很不错。”小郎君非常认同地点点头,虽然文镜一开始对他的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源于肚子里的小豆丁,但是好就是好哪里需要去区分个中缘由。
咸鱼小郎君心态放得很平。
殷晏君特地留了武安侯一家在宫中用膳,用膳的时候苏氏注意力全都落在了幼子身上。
因此也注意到了桌子上那些非常适合怀胎之人的膳食,更是注意到了官家对幼子的体贴入微。
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苏氏满心都是无奈,如今她家阿清明显就是被官家宠着惯着而不自知,也不知之后又会是个什么情况。
用过午膳武安侯夫妇便带着长子出了宫门,咸鱼小郎君懒懒散散窝在躺椅里昏昏欲睡。
殷晏君宠溺地抬手摸了摸小郎君的脸颊:“如今就在京都,小郎君若是想念武安侯夫人随时都可让文镜将人请进宫中。”
“唔。”丧批咸鱼哼哼唧唧地支吾一声睁开眼睛,又困得将眼睛合了起来:“阿娘她……”
小郎君每日都要午休一个时辰,殷晏君抬手将已经睡着了的小郎君打横抱起来放进床榻中,他盯着小郎君肉嘟嘟的脸颊看了一会儿,又叮嘱了文镜和木瑜几句,方才起身离开。
……
两日后,文镜特地向小郎君「告了个假」:“今日官家在清苑殿招待西陵国使臣,奴才可不得跟在官家身侧忙前忙后。”
咸鱼正窝在躺椅里看话本子,闻言挑了挑眉梢看向文镜:“那可真是辛苦内侍监了。”
文镜呵呵一笑,自从遇上小郎君,他比之以往似乎也变得更爱说笑:“听闻西陵国多出美人,小郎君尽管放心,奴才会帮您看着官家。”
在小郎君茫茫然的眼神中,文镜抬脚退出了长信殿。
躺椅里的丧批咸鱼眨了眨眼,将手中的话本子盖在脸上,有些不知所措但也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反正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烦躁。
“郎君这是怎么了?”木瑜坐在躺椅旁边,抬着手给他家郎君按揉双腿,昨个小齐大夫专门拿了新做的药油过来。
“唔。”丧批咸鱼懒懒散散地叹了口气:“木瑜,你见过西陵国的美人吗?”
多少有点儿脸盲甚至连殷元城都认不出来的木瑜乖乖摇头:“不曾见过。”
新官上任的小齐医官慢慢悠悠抬脚走进长信殿,恰好听到小郎君的问话,忍不住戏谑道:“郎君这是想看美人了?”
咸鱼将盖在脸上的话本子拿下去,灵动的眉眼突然带上了一抹亮光,他对着齐辰招了招手:“阿辰过来,我问你一个问题。”
齐辰边走边说:“美人的事情你问我就对了,我这两日在太医院听那些御医们说了不少西陵国的事情,听说西陵国的公主殿下名唤拓拔锦姝,确确实实是个我见犹怜的大美人,惹得西陵国无数贵公子为她一见倾心。”
清凉殿内,殷晏君在文镜的服侍下褪去身上宽松的道袍,换上玄色五爪龙袍,腰缠玉带、头戴金冠,端得是帝王风姿,眉目英挺不怒自威。
“官家的小印怎么不见了?”文镜困惑不已,官家玉带上一贯钩着一个小小的锦袋,里面放着平素里批阅奏疏要用的小印。
殷元城适时走进来,便听到官家冷冷淡淡的嗓音:“许是落在长信殿了。”
尚且不等文镜开口,殷元城索利索地张口说道:“我去给官家拿。”说着不用文镜阻拦,他便已经出了清凉殿。
“官家,小侯爷这?”若是碰上了如今身怀六甲的小郎君,估计又是一出鸡飞狗跳。
殷晏君眸色淡淡:“无事。”小郎君平素里待在长信殿也是无趣,元城和小郎君年纪相仿,以后倒是可以让他进宫陪着小郎君戏耍。
殷元城一路快步走到长信殿外方才缓缓站定,当着殿外那些侍卫的面,他抬手理了理凌乱的衣角,淡淡然走进长信殿中。
他脑袋转得极快,官家连小印都能落到长信殿中,定然是回京的这段时日一直住在长信殿内。
长信殿是个什么地方殷元城可是清楚得很,于是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言谈举止放荡不羁的徐小郎君。
官家回宫将徐小郎君一并带了回来并不稀奇,但是官家竟然让徐小郎君住进长信殿内,这就让殷元城不得不心惊胆战,想着过来一探究竟了。
抬脚踏进长信殿内院中空无一人,殷元城正好奇着,忍不住抬脚向着殿门快走了几步。
正巧木瑜端着水盆从房间里走出来,原本郎君是在凉亭里跟小齐医官说笑,后来赵姑姑命人送了些许果子,这会儿两人正在屋子里排排坐吃果子呢!
“元城道长。”木瑜顿了一下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利落地改口道:“小侯爷。”
“所以住进长信殿的果然是你家郎君!”殷元城心里已经有所猜测,所以这会儿并不惊讶,他抬脚走进殿中正欲说话,抬眼看到坐在椅子里的徐砚清,他整个人都要傻住了。
“徐砚清你这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殷元城脸色复杂,虽然他觉得徐小郎君是放旷不羁、不知羞耻了点儿。
但也不至于在对方得了不治之症的情况下,还要对人家落井下石。
齐辰一口寒瓜差点儿呛到自个儿,目瞪口呆望着满脸怜悯的殷元城,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干的好事。
好像当初在徐家村是他告诉元城道长小郎君是生了病,所以到现在为止应该……就只有元城道长一个人不知道小郎君怀了官家的孩子。
在心里啧了一声,齐辰忍不住对着殷小侯爷投去一个怜爱的眼神,可怜娃儿估计又要被坏心眼的小郎君忽悠了。
果不其然咸鱼小郎君和齐辰对视一眼,一双水润的眸子很快变得可怜兮兮起来:“如今竟然连你也知道了!”
殷元城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默不作声盯着小郎君非同寻常的大肚子,很是复杂地说了一句:“稍等片刻。”
转身走出房间殷元城去偏殿找到了官家遗落在这儿的锦袋,送到门外的侍卫手上:“将此锦袋送到内侍监手上,不得有误。”
侍卫领命,将锦袋接了过去。
殷元城默默然又回到了小郎君的寝殿之中,盯着小郎君高高耸起的肚子:“官家定然让御医给你看过了,御医可曾说过什么?”
小郎君眨了眨眼睛,回答道:“说是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若是能够过了那个坎以后便是平安无事,若是没能过去怕是小命不保了。”
这可是大实话,咸鱼不算骗人,他可实诚了呢!
三个月?殷元城怜惜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小郎君身上,他在小郎君面前来回踱了几步,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安慰道:“你放心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呢,太医院的那些御医可不是吃素的,定然能够找到解决你病情的法子。”
“什么病情,小郎君可是有哪里不舒服?”韩御医提着个药箱快步走进殿中,听到殷小侯爷的话心中惊骇不已。
故而就走得快了些,一时没有刹住脚差点把挡在小郎君面前的殷小侯爷撞飞出去。
“哎呦哎呦,请小侯爷赎罪,下官失礼了。”韩御医一把扶住差点被自个儿撞出去的小侯爷,赶紧躬身请罪。
殷元城目光复杂极了,他没有在意韩御医的失礼,直接开口问道:“徐小郎君究竟生了什么病,为何会突然发作得如此严重?”
距离当初他们在徐家村相遇,不过数月,曾经神采奕奕戏耍于他的小郎君竟然变成如此模样……着实令人遗憾至极、心痛至极。
韩御医将小郎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也不见有什么特殊情况,于是脸上便浮现出满满的困惑,小郎君虽然是个男儿身,但是这一胎怀得很稳,入宫这段时日腹中的小主子更是活跃,小侯爷是从哪里看出小郎君得了重病?
许是韩御医犹犹豫豫地开口:“小侯爷是不是在跟下官开玩笑,郎君和腹中的小主子皆是健健康康,小侯爷可不兴拿这个来玩笑。”
毕竟这可是官家的第一个孩子,如今官家将小郎君和小主子全权交到他的手上,若真要出了什么问题,怕是他这条老命也得陪进去。
“不是不是……”殷元城目光悚然落在小郎君高高耸起的肚子上,然后又一脸凝重地望着韩御医:“韩御医刚刚说了什么,可否再说一遍,本侯这耳朵近来好像出了问题!”
连话都听不清楚了,殷元城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韩御医只得再次重复道:“小郎君和腹中的小主子皆是健健康康,侯爷千万别拿这个开下官的……”
这次韩御医话还没说完,只见素来温润如玉的小侯爷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耳朵,口中念念有词:“完了完了,我的耳朵好像真出问题了。”
韩御医福至心灵,看了眼坐在椅子里吃瓜的徐小郎君,再看看乐呵呵站到自己身边的小齐医官,扭头对着殷元城试试探探地问道:“小侯爷是不是还不知道小郎君……怀有龙胎的事情?”
小郎君……怀有龙胎!!
殷元城猛得抬头瞪着吃瓜吃到快活的小郎君:“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熏心的浪荡子,定然会对官家做出非分之事,可耻至极!”
吃瓜咸鱼赞同地点点头,非常得意:“对,我就是这么一个熏心的大流氓。”
“不对,你怀了龙胎。”殷元城终于反应了过来:“所以说你是被官家……那你还得意个什么劲。”要得意也是官家得意,当然了官家自然不是这种人。
丧批咸鱼吃瓜的动作丝毫不带停的:“所以小侯爷究竟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殷元城别别扭扭看了一眼小郎君高高耸起的肚子,扭头给韩御医让出位置。
哼,看着徐砚清怀有龙胎的份子上,他就勉强不跟徐砚清斗嘴了。
韩御医日常给小郎君诊了脉,齐辰拿着他的小本子将要点记录下来:“郎君最近是不是起夜比之前勤了许多,睡前发现腿脚有些许的肿胀?”
咸鱼接过木瑜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对,阿辰说这些都是正常现象。”
“确实如此,郎君不用太过担忧。”韩御医蹲下身子看了一眼小郎君略微肿胀的双腿:“小郎君夜里入睡之前一定要让下人多按揉穴道,另外如今小主子越来越大,郎君每日最好绕着长信殿多走动走动。”
丧批咸鱼已经疲惫,他不想走路,只想躺着。
一旁的木瑜听得极其认真:“韩御医放心,我一定会监督郎君多多走动。”再者就算郎君躲懒不听他的劝诫,还有官家在呢,官家总有可以治住郎君的法子!
咸鱼叹息,咸鱼的贴心小跟班已然选择背叛阵营。
韩御医诊完了脉利落告退,顺便把躲懒的小齐医官一并给提溜走了。
于是没事人殷小侯爷便霸占了原本齐辰坐的位置,一双眼睛时不时便会落在徐砚清的肚子上。
咸鱼坦然极了:“小侯爷这是没事儿干了?”
“官家今日只是临时宴请西陵国使臣,又不是正式的国宴。”殷元辰话音一转:“不过还是比不上你徐小郎君,窝在长信殿逍遥快活。”
在打嘴炮一事上丧批咸鱼从不认输:“那可不,我可是要做祸国妖妃的主儿。”
“啧。”殷元城满脸不屑:“就你这样懒懒散散的性子,真要做祸国妖妃,怕是早就被后宫一群妃子生吞活剥了,也就是官家洁身自好身边只有你一个。”
谈及此处,咸鱼心底里那点儿别别扭扭的感觉又冒了出来,算了嘴炮咸鱼选择歇战。
殷元城可不愿意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忍不住开口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次西陵国国君派了什么人过来咱们大梁做使臣?”
小郎君挑眉望过去,总觉得殷小侯爷怎么都有点儿不怀好意,于是他果断选择沉默,对,咸鱼的好奇心很小很小,不说也没关系。
偏偏殷元城就当做徐小郎君很好奇这件事情,自顾自地说下去:“西陵国与大梁向来交好,但是如今大梁越发强盛,他国纷纷来贺,怕是西陵国国君也产生了那么一点儿危机感,所以特意派了自家公主出使大梁,其中含义便是人尽皆知了。”
清苑殿内,殷晏君端坐在高位上,与大臣一同接见西陵国使臣,西陵国国君派了一个较为圆滑的中年男子作为使臣,西陵国公主便坐在这位使臣的身侧。
拓拔锦姝脸上带着一层面纱,她颤颤抬头不经意间望了一眼高座之上的帝王,随即又深深垂下头颅。
高台之下西陵国使臣侧过头对着身侧的侍卫低语两声,随即那侍卫带了手下的人将西陵国的贺礼献上。
此间另一侧鸿胪寺卿石大人和礼部侍郎张大人的目光亦是落在了那侍卫手中的漆盘上。
漆盘之上盖着一层红布,侍卫将红布掀开,露出上面一大一小两个玉牌,西陵国使臣起身在高台下对着殷晏君行礼:“西陵国上上下下崇尚玉牌,所以国君特地花费一年时间打造了一大一小两块龙凤玉牌献给大梁天子,以示西陵对大梁的忠诚。”
“你们国君有心了。”殷晏君淡淡点头,文镜会意走下高台,将侍卫手中的漆盘接了过来,细细检查一番方才将玉牌奉到官家面前。
龙凤玉牌确实做得很是精致,不过怕是西陵国国君意有所指,文镜立在官家身侧,目光下意识扫过高台之下的拓拔锦姝心中不免暗暗揣测。
官家向来性情冷淡,所以石大人直接将话题引了过去,他倒是个人精暗自琢磨出几分帝王心思,所以明里暗里引着西陵国这位使臣说起其他话题。
西陵国使臣望了一眼身旁的公主,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对面那位石大人是个狡猾的,处处挡着他将话题提到公主身上,可高台之上的大梁天子却始终神色淡淡不见喜怒,怕是故意纵容了这位石大人的行为。
石大人嘴皮子极其顺溜,滔滔不绝说着大梁和西陵国互通往来的事儿,不给对方一丁点儿提起联姻的机会。
长信殿里还住着个官家宝贝至极的主儿呢,再者他们大梁自是不需要借助联姻来强大国力。
第48章
大梁天子似乎并无联姻的打算
清苑殿内歌舞升平, 而长信殿中殷小侯爷一张小嘴还在吧嗒吧嗒说个不停,他心中暗暗发誓最好能说得徐砚清哭出来才好,谁让之前在徐家村徐砚清老是嚯嚯他。
“所以殷小侯爷的意思是西陵国送了位金尊玉贵的公主过来就是为了和大梁联姻?”咸鱼小郎君一颗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了过来。
殷元城连连点头:“是啊, 而且我还听说西陵国的这位公主长得极其漂亮,又极受西陵国国君的宠爱呢!”
咸鱼小郎君摇摇头表示自己持反对态度:“都送到异国他乡去联姻了,还提什么宠爱不宠爱。”
“也对。”殷元城颇为认同地点点头,顺带着感慨一番:“还好咱们官家英明神武, 大梁国力强盛, 自然无需公主联姻,想当初我母亲被迫……到底身在皇家都不容易。”
“不对。”殷元城突然反应过来:“我说官家要和西陵国公主联姻了,是联姻, 你听明白了没有。”
咸鱼恨不得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整个人慵懒无力, 对于殷小侯爷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他乖乖点头:“好好好,我听明白了。”
“那你这会儿心里是个什么感受?”殷元城试试探探望过去,见着徐砚清脸上没什么表情,又怕他心里难受伤了身子, 于是连忙上去劝慰:“不过你放心, 官家素来不沾女色,这么多年也就出了你这一个例外, 如今你还怀着孩子,想来官家定会拒绝这门亲事。”
其实咸鱼小郎君心里并非表面上那般平静, 突闻道长要和西陵国公主联姻, 他那一瞬间只觉得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就像是自己心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了一般, 哪儿哪儿都是说不上来的烦躁。
到底不愿意让殷元城看出自己的心思, 咸鱼果断选择沉默, 随后又听着殷小侯爷一转话音开始安慰起人,不禁露出一抹打趣的笑容:“所以殷小侯爷这是在安慰我吗?”
“哼。”殷元城别别扭扭地哼了一声:“我还不是怕你郁郁不开怀,最后反而害了我将来的小表弟,再者若是被官家知道我惹你不高兴,怕是要将我拉出去打上一顿。”
殷小侯爷口是心非极了,徐砚清装模作样感叹一声:“我这肚子里的小豆丁原来竟是小侯爷的表弟,想来我竟然就这么提了一个辈分,真爽。”
殷小侯爷僵愣住了,整个人就像是被闪电劈了一道,他怎么突然忘了。
如今徐砚清成了官家的心头好,肚子里还怀着龙种,一瞬间他竟然比徐砚清低了一辈。
不过殷小侯爷嘴硬:“你还是等成了大梁的皇后,再让我喊你一声舅母吧!”
丧批咸鱼忍不住浑身一抖,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舅母什么的,殷小侯爷可真会膈应人。
宴席散后,使臣带着拓拔锦姝躬身向大梁天子请退,殷晏君淡淡颔首,派人将西陵国使臣送至使馆。
清苑殿的喧喧嚷嚷变得静谧下来,殷晏君抬手让文镜先将那对龙凤玉牌收下去,方才缓缓起身向着长信殿走去。
殷元城今个留在了长信殿用午膳,午膳过后小郎君坐着消了会儿食,实在困得厉害懒懒散散窝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殷元城待得实在无聊索性跟木瑜聊了几句便起身出宫了。
殷晏君过来的时候,咸鱼小郎君还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只是时不时会蹬一下双腿。
念着小郎君双腿肿胀的事儿,殷晏君抬手从抽屉里取出韩御医特制的药油,将小郎君的裤脚卷起来。
小郎君双腿因着肿胀的缘故就像是发面馒头一般,使得殷晏君满心满眼都是对小郎君的怜爱。
药油涂抹按压在自己的腿上徐砚清迷迷糊糊睁开略显困顿的眸子,入眼便是道长认真为他按揉双腿的模样,使得徐砚清心里仿佛闯进了一只不停乱撞的小兔子。
这一整日小郎君心里就没平静下来过,晃晃悠悠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不等他坐稳,殷晏君一只胳膊便已经护在了小郎君的腰侧,防止小郎君坐不稳再倒回床榻上。
“宫宴结束了吗?”小郎君眨了眨仍有些困顿的双眸。
殷晏君点头:“今日元城过来可有闹腾小郎君?”
“那倒不曾,小侯爷是个很有意思的主儿。”稍微精神了一些,徐砚清轻轻挑眉:“只是跟我说了西陵国国君派遣自己女儿来大梁和亲的事情。”
殷晏君帮着小郎君按揉双腿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停顿,他一双清俊的眸子落在小郎君身上:“或许西陵国国君是有这个意思,但是西陵国的使臣今日可没能把这话说出口。”那使臣能被西陵国国君派遣至大梁,自然是个识情识趣的人,怕是之后的宫宴上不会再提起和亲一事。
听着道长三言两语讲宫宴发生的事情诉说清晰,小郎君眸中晶亮:“咱们大梁这位石大人也是个妙人,着实有趣。”
殷晏君手上继续按揉着小郎君的双腿,片刻之后他净了手重新坐在小郎君身侧:“小郎君平素里若是无趣尽管唤元城过来玩耍,权当消磨时间。”
“那道长就不能陪我玩耍吗?”道长语气里仿佛将小郎君当成了个未曾长大的孩子,满心满眼带着不加掩饰的宠溺,这让小郎君忍不住就想使坏逗弄逗弄道长。
果然小郎君便见着道长的耳尖开始微微泛红,他抬起一只手落在道长的耳尖上,口中轻声呢喃:“道长的耳朵好红呀!”
殷晏君有些窘迫,他抬手握住小郎君故意逗弄他的手:“我比小郎君年长许多,有时也拿不准像小郎君这般年纪的年轻人喜欢玩些什么,怕是小郎君会觉得我无趣至极。”
“才不会呢!”徐砚清挺着个肚子微微歪着脑袋看向道长那双清冷出尘的眸子:“我倒是觉得道长有意思的很。”
咸鱼小郎君又开始对着玄尘道长一阵撩拨,如今想想曾经在徐家村那个不经意的吻,再加上今日听闻道长要和西陵国公主联姻时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徐砚清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他似乎对道长怀有极大的占有欲,这正常吗,明显是正常的,毕竟道长是个美人。
而且还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咸鱼小郎君自觉己身不过凡夫俗子,对着如此体贴入微的大美人抱有占有欲,定然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这会儿他到底还是有所迟疑,那并非是对道长的不信任,而是一种对自己的不信任以及难以压制的自我怀疑。
“小郎君在想什么?”殷晏君极其自然将小郎君的手从自己耳朵上拿下来放在掌心里轻轻揉捏。
徐砚清摇头:“道长见过西陵国的那位公主长什么模样了吗?”小郎君满眼都是好奇。
殷晏君淡淡摇头:“拓拔公主带着面纱。”
“唔。”徐砚清瞬间回想起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画面,忍不住打趣道长:“道长为何没有让西陵国这位公主将面纱取下来,说不定是位倾国倾城的佳人呢!”
殷晏君抬手捏了捏小郎君的脸颊,让小郎君将衣服穿好:“我为何非要看拓拔公主是个什么模样?”
丧批咸鱼在心里叹息一声,道长着实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果然丝毫无愧于那身清风霁月、仙风道骨的泠泠气质。
……
使馆之中,拓拔锦姝站在窗前,抬手将窗户推开,外面种了一棵松柏四季常青端得是一身风骨。
使臣敲门走进来:“大梁天子似乎并无联姻的打算。”
“到时候便让我留在大梁吧,入不了大梁的皇宫,我尚且还能做个质子。”她拓拔锦姝前面十八年受尽了西陵国皇室的荣宠,如今也到她为西陵国而奉献的时候了。
使臣愕然:“公主殿下,您……”
“大人不用劝我,届时我自会给父皇修书一封,父皇看过便会明白我的心意。”拓拔锦姝淡淡转身,柔美的一张脸上露出清甜的笑意:“大人,我可以出去走走吗?”她还不曾见过大梁的京都是个什么模样。
使臣心中复杂,却只能点头应道:“臣派侍女伴在公主殿下身侧伺候。”
大梁的京都很是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跟在拓拔锦姝身旁的侍女看得双眼都要直了:“公……女郎,大梁的皇城真的好繁华啊!”
拓拔锦姝换了身大梁女郎的坦领,胸口处袒露出来的地方让她感觉很是不自在。
但是京都的繁华亦是将她感染,被侍女拉着四处溜达,周遭亦是不缺那些来来往往的大梁女郎,她们三三两两看起来落落大方。
「砰」得一声有东西落在了地上,拓拔锦姝只觉得额前一阵疼痛,抬眸望过去是她走了神不曾注意,结果迎头撞在了一位郎君身上。
“这位郎君很是抱歉,是我失礼了。”拓拔锦姝蹲下去帮着捡落在地上的锦盒,锦盒四下散落开而她面前露出来的是一对银镯子。
那银镯子很是精致漂亮,上面还坠着个祈福的小小银牌,看大小应该是婴孩戴的饰品。
徐羡之屈身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全都捡起来:“是在下失礼了,刚刚略有出神,与女郎没有关系。”
“嘿,这不是世子爷吗?”一位郎君抬脚走过来向徐羡之拱手示意。
拓拔锦姝轻轻眨了眨眼,对着徐羡之又屈身行了一礼,方才带着她身边的侍女赶紧离开。
那位和徐羡之搭话的郎君对着徐羡之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刚刚那位女郎是世子爷的相好?”
徐羡之板起脸:“你可别瞎说话,免得坏了人家女郎的名声。”
“行吧行吧,世子爷要不要一起去庆云楼喝酒。”那郎君自是明白徐羡之的性情,唯恐挨打所以赶紧收了满脸的戏谑。
徐羡之低头看了看怀中抱着的东西,木然摇头:“今个就不去了,你们先喝着,改日我再请兄弟们喝酒。”
“女郎,刚刚奴婢听另外一个郎君喊刚刚那位郎君世子爷呢!”侍女年纪有点小所以格外有些活泼。
拓拔锦姝回身又望了一眼,淡淡说道:“回使馆吧!”这是大梁的皇城遍地都能遇上贵人,她不想在这个要紧关头给西陵招惹乱子。
……
晚间,丧批咸鱼终于走完了圈子,累得浑身都是汗水,殷晏君从衣袖中取出帕子将小郎君额上的汗水擦掉,轻轻蹭了蹭小郎君的侧脸:“还好吗?”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小郎君从不觉得身为男子却怀有身孕有什么可耻,更不会觉得肚皮上冒出来的妊娠纹有多丑陋,亦不会觉得小腿肿胀有多难挨,那皆是因为眼下这条小命是他好不容易得来了,所以表露在外面的那些都是小问题。
但是为什么一条咸鱼还要承受运动的痛苦,难倒老天爷不知道让咸鱼运动就是把咸鱼搁浅在岸上吗,是会累死人的啊!
小郎君脸上的痛苦表情太过于丰富,殷晏君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小郎君肉嘟嘟的脸颊:“我扶小郎君先回房歇一歇。”
丧批咸鱼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儿挂在道长身上,他的腿太沉了感觉沉重得已经不像是他的腿了,咸鱼需要一个道长牌的担架把他提溜到房间里。
好在道长不愧是道长,咸鱼小郎君没费多大力气,就窝在了寝殿内的躺椅里,这是文镜之前命人打造的,只不过前段时日只完成了后面凉亭里的那个。
咸鱼窝在躺椅里大口大口喘着气,木瑜已经提了好几桶热水倒进屏风后面的浴桶之中。
等到小郎君身上的汗水干得差不多了,木瑜才拉着自家郎君去里面沐浴。
殷晏君听着屏风后面传来的水声,耳尖又开始微微泛红,他抬脚去了偏殿批阅奏疏。
等到书案上的奏疏少了一些,殷晏君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不由得便想起今日小郎君提起西陵国公主的事情。
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小郎君那般惫懒的性子确实适合温水煮青蛙、文火慢烹饪,不过今日这般确实是个意外之喜。
书案上的奏疏很快批阅完,听到隔壁传来的动静,殷晏君放下朱笔淡淡起身。
咸鱼小郎君一头黑发还在往下滴水随后被木瑜用布巾包裹住,殷晏君走过去将活计主动接了过来,木瑜还要说话他轻轻抬了抬手。
木瑜乖乖听话退了出去。
小郎君坐在椅子里半阖着眼睛困得磕头打盹,连为他擦头发的换了个人都一无所知。
在小郎君又一次磕头打盹差点把脑袋低下去的瞬间,殷晏君伸出一只手托住小郎君的侧脸。
偏偏小郎君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茫茫然睁开眼睛又闭上眼睛,抱着道长的那只胳膊充当枕头,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殷晏君哭笑不得松开给小郎君擦拭头发的布巾,好在方才尚在滴水的头发已经干了个七七八八,他轻轻抬手将人抱起来。
小郎君习惯性地窝进道长的怀中,扯着道长的衣襟砸吧砸吧嘴,像是在梦里吃着什么美食,迷迷糊糊中吃货小郎君一口咬在了道长的胸口处。
殷晏君身影顿时僵硬下来,一对儿耳朵变得通红,偏偏小郎君睡意正浓咬着他的胸口怎么也不撒嘴。
一路别别扭扭走到床榻边殷晏君将小郎君安安稳稳放进床榻里,他弯下身子一低头入眼便是小郎君饱满莹润的额头。
小郎君入了床榻总算是张嘴放开了道长可怜的胸口,殷晏君停顿良久终究还是在小郎君的额头轻轻落在一吻。
长长的睫羽轻轻一颤,殷晏君眨了眨眼愣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过了好大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整个人倏地站直身体,他竟然趁着小郎君入睡而唐突了小郎君。
连白净的脖颈也微微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殷晏君就站在床榻边盯着小郎君乖乖巧巧的睡颜看了会儿,方才同手同脚走到一侧,拿出抽屉里小郎君惯常涂抹的药膏和药油。
今夜小郎君腹中的小豆丁格外老实,怕是和他阿爹一样睡得安安稳稳,没有在他父皇的手掌之下踢踢打打。
殷晏君给小郎君抹完了药膏和药油,端端正正在小郎君身侧坐好。
自打入秋之后虽然白日里比较热到夜里却常会起风,小郎君睡觉的时候并不老实经常会踢被子。
将被子拉好盖在小郎君身上,殷晏君扯过小郎君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揉捏,过了许久他方才起身从小郎君的寝殿里离开。
伺候官家沐浴的时候,文镜有些惊慌:“官家胸口……”所以为何官家胸口多了那么深一个牙印,小郎君如今怀着那么大个肚子,难道是在生气西陵国公主的事情?
坐在浴桶之中的殷晏君垂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侧头淡淡望着文镜:“不得多言。”
文镜:我错了,是我多嘴,想来如官家的性子,定然会同小郎君解释清楚,不给二人之间留下任何隔阂。
夜里殷晏君板板正正躺在床榻上,他睡得并不沉,但是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耳畔忽然响起小郎君的声音。
那声音由远及近,一开始带着疼痛的呼喊,慢慢那呼喊声变了腔调,软软糯糯中仿佛像是沁了甜甜的蜜汁。
“道长,道长……”小郎君一声一声地喊着,殷晏君迷迷蒙蒙的双眼前便看到一对白净如玉的胳膊搭在了他的胸口。
殷晏君恍然从梦中惊醒,他只觉得浑身上下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
“官家。”听到殿内传来的声响,文镜轻手轻脚走进殿中:“官家可是梦魇了?”
“今日应该不是你当值。”殷晏君拿过文镜递过来的帕子将额头的汗水擦去。
“老陈昨个吃坏了肚子,奴才跟他换了一天。”官家御前伺候的并不仅仅只有文镜一个,只不过文镜是最得官家信任的那个。
“叫热水吧,朕要沐浴。”虽只是一身薄汗但是身上黏黏腻腻确实难受,文镜得了命令正要转身,忽然殷晏君又叫住了他:“算了,朕先出去走动走动。”
殷晏君没有带任何人只独身一个在院中慢慢踱步,他方才不曾回答文镜的问题,困住他的并非梦魇而是青灵山那夜他和小郎君的一夜。
天尚且停留在夜色之中不曾亮起,殷晏君在院中走了很长时间,等到躁动的内心终于缓缓平静下来,他方才抬脚回到偏殿。
时间过得飞快,咸鱼小郎君如今入住长信殿也有小半个月了,最近他夜里睡得非常好。
尽管起夜比之前频繁了些,但是小郎君就神奇在解决完生理需求回到榻上还能继续睡,似乎影响并不太大。
吃完饭丧批咸鱼窝在寝殿里看话本子,结果就看到殷元城手里抱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朝这边走过来。
将箱子放在桌面上,殷元城从里面拿出一堆小玩意儿:“这些都是我给未来弟弟准备的小玩意儿。”
什么玩具木马、皮影人、蹴鞠球……各式各样,将整个木箱装得满满当当。
咸鱼小郎君顺手从箱子里捞了一个皮影人出来:“怎么,只有小孩儿才能玩这些小玩意儿,大人就不行吗?”
殷元城满脸复杂再看看比他小上两岁的小郎君,颇为无奈地说道:“算了算了,你喜欢就拿去好了,等有时间我再去铺子里找一些更有意思的小玩意儿。”反正他小时候没玩过的都要给尚未出生的小表弟准备一份。
“最近元霜又跟我问起你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跟元霜搭上了关系,以往我随官家南下也不见她多想念我这个兄长。”妹控小侯爷委屈极了,对着徐砚清那是说不完的幽怨。
“唔。”咸鱼小郎君兴致勃勃玩弄着手上的皮影人,闻言抬头施舍给殷小侯爷一个得意的眼神:“说不定就是因为我比小侯爷更加得人喜爱呢!”
唉,饱受大家喜爱也是一项非常沉重的压力啊,咸鱼苦恼,不,应该是咸鱼嘚瑟!
“说不定就是因为徐小郎君油嘴滑舌,所以才会惹得元霜对你念念不忘。”殷元城念及此装模作样地咳了咳:“如今你怀了官家的孩子,可得和元霜保持点距离。”
“瞧小侯爷这话说得多难听。”咸鱼小郎君摇头晃脑,对着殷元城弯了弯唇角:“我跟静安郡主那纯粹就是被渣男骗过以后伤心欲绝而结成的革命友谊。”
殷元城听得稀里糊涂却还是抓住了重点,回想起曾经小郎君在徐家村故意耍他的那番言论,试探着问道:“那徐小郎君如今对苏寒枫怎么看?”
“对渣男能怎么看!”徐小郎君手中皮影人的那把大刀狠狠砍下去:“渣男就该识相麻溜滚远,要不然小爷刀下不留人。”
作者有话说:
小郎君默默吃醋,开窍进度80%就差临门一脚,大家猜猜谁是助攻:-D
第49章
当然是在想道长了!
殷元城这下子总算是放下了心, 他陪着小郎君在长信殿消磨了会儿时间方才出宫,结果一到家就看到自己院子门口坐了个守株待兔的妹妹。
“你这是干什么?”殷元城满脸不解。
殷元霜却恨不得拿把大刀举在自家兄长面前,见到人之后冷着张脸阴阳怪气说道:“兄长最近挺忙啊, 三天两头地往外跑。”
殷元城身形笔挺端得是温润谦和:“那是因为官家交托了事情让我办,所以自然就忙了点儿。”
“那你怎么买了一堆小孩儿玩得小东西?”殷元霜一双漂亮的眸子直直盯着自家兄长:“说说吧,没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今天你就不用回房了。”
“元霜你到底在怀疑什么?”殷元城这会儿可不能随随便便把徐小郎君怀了孩子的事情说出来,只能继续跟自家妹妹兜圈子。
“兄长, 玉林可是我的闺中好友, 如今又和你有了婚约,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在外面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 这会儿连孩子都有了?”不是殷元霜故意辱没自家兄长,实在是兄长近来做的这些个事情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她一个人想了好长时间实在想不明白,只能过来找兄长要个说法。
连着十多天日日都要往外面跑,这几天甚至四处搜罗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让殷元霜怎么都有点儿不太好的预感,一边是自己从小到大的闺中好友, 一边是一直护着自己长大的兄长, 静安郡主表示她也很为难。
殷元城万万没想到自家妹妹能想得这么歪,他这可就真真是委屈极了:“元霜我可是你兄长, 你就这么随意揣测自家兄长吗?”
兄长委屈,兄长想要落泪。
殷元霜丝毫不慌:“我可没有真的这么想过, 不过是随意问问兄长罢了, 兄长不会连这点儿小事都要瞒着自家妹妹吧!”
小侯爷捂住胸口, 果然他家妹妹从小就有能够治住他的法子, 小侯爷那叫一个愁啊!
“反正我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真真是一点儿坏事都没做过。”最多也就是和徐小郎君吵吵嘴,大多时候还是徐小郎君单方面碾压他。
“好吧,勉强信你一次。”殷元霜一双眸子落在自家兄长身上,唇角上扬笑得可甜可甜了:“不过兄长最近忙得厉害,都没时间陪我出去玩了,明个可得陪我这个做妹妹的出去逛逛。”
“行行行,就你小心思多。”殷元城算是看清楚了,八成他家妹妹最近是又是缺首饰了。
所以这才找了个借口坑他一笔,做兄长难,做静安郡主的兄长更难,不过殷小侯爷甘之若饴。
昭阳长公主的房中,一个嬷嬷走了进来:“小侯爷刚刚回来,结果却被郡主挡在院子外面,非说小侯爷是不是外面有了人……”
长公主矜贵的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现在呢,兄妹俩还在折腾?”
“没了,郡主闹着让小侯爷明个陪她出去玩,小侯爷一口应了下来,这会儿兄妹两个和好如初,估计过会儿就要过来给殿下请安了。”老嬷嬷满脸笑意,家里这两个小主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吵吵闹闹过来的,倒也不稀奇。
长公主眼角略带细纹,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却也没有去搭嬷嬷的话,自家女儿她最是了解不过,今个霜儿闹了这么一出却又轻轻放下,估计心里另有所图呢!
不过长公主可不打算揭穿小女儿的那点儿心思,毕竟她也很是好奇,自家儿子最近究竟在忙些什么。
不过她自然也了解儿子的性情,偷养外室什么的,自然不是她这个儿子能够干出来的事情,估摸着应该就是和官家有所关联了。
正想着长公主府那两位小主子便说说笑笑朝着这边走来了。
次日,殷元城还是进了一趟宫,见着小郎君越来越高耸的肚子,殷小侯爷开口道:“今个元霜闹着让我陪她出去逛逛,徐小郎君可有什么想要的小玩意儿?”
“小侯爷进宫就是为了说这个?”咸鱼小郎君放下手中的话本子挑了挑眉:“听说小侯爷和楚家女郎已经议亲,万一人家女郎知道你买了东西却不是送给她,可不得心里憋屈。”
殷元城瞬间就想到了昨个自家妹妹闹腾的那一出,颇有点儿哭笑不得:“算了,你不说我就自己看着来。”
说着来去匆匆,又出了皇宫。
一旁的木瑜看得满脸茫然:“小侯爷怎么对郎君这么好,不会是对郎君怀有非分之想吧!”
“你这个傻憨憨怕不是被话本子洗脑了。”丧批咸鱼拿着手中书卷轻轻在木瑜头顶敲了一下:“咱们这位小侯爷八成是领了道长的嘱托,所以才会三天两头往宫里跑。”
木瑜摸了摸脑袋,傻傻一笑:“官家对郎君真好。”
咸鱼小郎君闻言握住手中的话本子开始有些出神,最近道长好像特别忙。
所以比之以往过来长信殿的时间少了些许,往往都是晚上才会过来,不过那个时候咸鱼小郎君早就窝在床上睡着了。
听木瑜提过几嘴,小郎君这会儿心里忍不住有所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道长在躲着他?
不过这两天就是各国来朝的宫宴了,道长忙些也是应该的,所以咸鱼扭头就把这个想法抛到了脑后。
殷元城一路出了皇宫,便看到家门口已经套好了马车,头上顶着幕笠的妹妹带了个贴身侍女等在一旁。
“侯爷可算回来了,郡主等了侯爷许久呢!”那侍女明显就是松了口气。
唯恐再惹到自家尊贵的郡主,殷元城听着妹妹冷哼一声,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赶紧把人扶上马车,不过心中还是奇怪,平素里出门可没见妹妹戴这个劳什子幕笠。
马车渐行渐远,衣衫华丽的静安郡主从长公主府走了出来,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殷元霜是曾经疑心过自家兄长为什么三天两头不着家,但是兄长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只有在得知兄长买了一堆小孩子的玩意儿时才略有几分怀疑。
后来威逼利诱了兄长身边的小厮才知道兄长三天两头都是往宫里跑。
不过实在对兄长最近遮遮掩掩的行为过于好奇,所以她才求了楚玉林陪她演了一出戏。
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宫,殷元霜并没有直接去问侍卫平素里她家兄长都往哪里跑,而是先去面见了官家。
“今日元霜怎么想起入宫了?”批阅奏疏的殷晏君淡淡抬头。
殷元霜款款行礼:“阿娘念着官家,所以让元霜入宫看看。”
到底官家忙碌所以殷元霜没待多久就借口从御书房里退了出来,她挥退了宫侍,一个人在御花园里溜达。
抬眼便看到韩御医提着医药箱往另外一边走去,那边既不是官家的御书房亦不是回太医院的路,殷元霜唇角上扬:“简直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轻轻抬脚跟上去,一路就到了长信殿,然后殷元霜便被侍卫拦在了殿门外面。
“兄长有东西落在了长信殿内,本郡主不过是过来帮他拿个东西罢了,你们也要拦着本郡主?”殷元霜抬眼望着守在殿门外面的两名侍卫,神色之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侍卫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郡主请恕罪,没有官家的命令,我等不能放任何人进去。”
殷元霜虽然娇纵却也是守礼之人,见那两名侍卫实在难缠,正打算令想法子,便见着木瑜端了一碟子糕点从远处走来。
“木瑜,你怎么在这里?”殷元霜愕然。
实在是静安郡主给木瑜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木瑜虽然眼神不太好,却还是将人认了出来:“郡主,是您啊!”
殷元霜趁势瞪了两个侍卫一眼,然后非常熟稔地拉了木瑜往长信殿走:“说起来本郡主好久不曾见过你家郎君了……”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总觉得不太对,但是静安郡主这会儿已经进了长信殿,于是其中一名侍卫试探着说:“要不要跟内侍监大人报一下信。”
“行。”侍卫朝着长信殿内瞥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到,只能转身去通风报信。
木瑜这会儿正懵懵然呢,反应过来一把没能拦住静安郡主已经走进了郎君的寝殿之中。
“徐小郎君。”殷元霜唤了一声,抬头便看到躺椅里的小郎君以及在为小郎君诊脉的韩御医。
所以这是个什么情况,静安郡主看不明白,静安郡主满眼茫然。
丧批咸鱼眨了眨一双略显困顿的眸子:“静安郡主,倒是好久不见了。”
比起快要惊掉下巴的静安郡主,丧批咸鱼明显就冷静多了,等韩御医诊脉完毕,小郎君将手收了回来整个人懒洋洋晃了晃身下的躺椅。
“徐小郎君这是生了病?”殷元霜盯着徐砚清高高耸起的肚子,满脸都是困惑。
又来了一个不知情者,韩御医非常热情地帮忙解释:“小郎君并非生了病,而是怀了官家的孩子。”
“果然是有了孩子,也难怪我兄长天天买了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巴巴地往宫里送。”殷元霜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徐砚清,你应该是个郎君……的吧?”
殷元霜这会儿有些怀疑自我,她木楞愣看了看小郎君的脸,又看了看小郎君高高耸起的肚子,突然开口道:“难道说其实你是一个女郎?”
异性好友变成小姐妹什么的,对于静安郡主来说有点太过突然了。
“郎君就是郎君啊,哪里来的女郎。”木瑜憨憨傻傻恰到好处地重拳出击。
韩御医笑了笑对着窝在躺椅里的小郎君又叮嘱了几句,方才起身离开长信殿,年轻人的事情就让年轻人自己解决吧!
于是,殷元霜毫无形象地抬手拉了个小板凳在小郎君身侧坐下,目光始终惊愕地落在小郎君高高耸起的肚子上:“那你真的是个郎君,可是郎君为何会怀胎呢?而且怀的还是官家的孩子。”
咸鱼小郎君瞥了一眼仿佛世界观都要崩塌的静安郡主,唇角微微上扬老话重提:“那就只能说是道长天赋异禀、骨骼惊奇,所以才能让我一个可怜又委屈的小郎君怀上了他的龙种。”
殷元霜可不像她那傻乎乎的兄长,自从她认识徐小郎君以来就极少上对方的当,闻言瞥了一眼装模作样的小郎君:“我看是你天赋异禀、骨骼惊奇才对,要不然别的郎君为什么没有怀上龙种,单单只有你独一份。”
不得不说静安郡主就是有种独特的能耐,咸鱼小郎君啧了一声,厚着脸皮说道:“唔,那也有可能是我们两个全都天赋异禀、骨骼惊奇。”
“可不吗!”殷元霜凑过去小声问道:“我还是很好奇,官家那人看起来端肃清冷,身上总透露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仪,所以你是怎么爬上了官家的床?”
“就不许是道长爬上了我的床吗?”丧批咸鱼眨了眨眼,不遗余力抹长在他外甥女心目中的高大威名。
扫了一眼徐小郎君没长多少肉的细胳膊细腿,静安郡主不屑说道:“得了吧,你也就只有嘴上花花的能耐,有本事真让官家来爬你的床试试?”
随即殷元霜话题一转:“你怀这孩子几个月了?”
“唔,七个半月,快八个月了吧!”话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钟,丧批咸鱼有点儿记不清了。
“好像没有当初青珠……姨母七八个月的时候那么骇人。”
小郎君点头:“许是比普通妇人的肚子小上一些。”
……
御书房内,殷晏君得了文镜的通禀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但是执笔的手终是停了下来。
过了片刻他放下朱笔淡淡起身,只是往外走的步伐快了些许。
站在小郎君的寝殿外,便能听到里面二人说话的声音,很明显小郎君跟静安郡主很合得来,两人聊得很是愉快。
殷晏君目光中带上了些许深邃,他迟迟未动,却在听到躺椅晃动的声音之后,抬脚走进寝殿之中。
“官家?”听到声音殷元霜扭头望过去,然后别别扭扭从椅子上坐起来,所以说她这是官家抓包了,好惨,会不会被打一顿?
“嗯。”殷晏君没有计较外甥女偷偷摸摸闯进长信殿的事情,只是抬脚走到小郎君身侧,一只手落在了小郎君的头顶:“今日孩子可有闹腾小郎君?”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肚子里小豆丁胎动的频率也越来越频繁,使得原本就慵慵懒懒的小郎君更是懒得动弹一下。
小郎君对于道长熟稔的小动作没有一丝半点排斥,习以为常地摇了摇头:“还好,没有很难受。”反正也就最后两个多月了,等小豆丁出来后,记仇的小郎君暗暗发誓,定然要给小豆丁点颜色瞧瞧。
殷元霜看着官家和徐小郎君的互动,默默眨了眨眼睛,看来她家阿娘担心官家孤独终老真是担忧得太早了,这不官家便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麻溜寻了个机会,殷元霜识相地选择告辞,可不能耽误了官家撩拨徐小郎君,有什么事儿都可以以后再说。
午膳过后,殷晏君手中拿着一本稚子启蒙的书慢慢读着,咸鱼小郎君抬手扯住道长的衣角缓缓闭上了眼睛,没多大会儿功夫便睡了过去。
殷晏君放下手中的书卷,略显幽深的目光落在小郎君脸上,片刻之后他抬手摸了摸高高耸起的腹部。
小郎君如今懵懵懂懂半开窍半不开窍,虽说有些令人头疼,不过殷晏君却是乐在其中。
徐砚清这一觉睡得时间不长,挺着个大肚子,怎么动弹都觉得碍手碍脚,结果梦中一踢腿整个人就醒了过来。
茫然抬手揉了揉睡到有些发烫的脸颊,徐砚清起身便看到道长坐在书案前不知在忙些什么。
“道长每日都不午休,怎么精神还这般好?”咸鱼小郎君非常不解。
殷晏君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许是因为自幼便无午休的习惯。”
“唔。”丧批咸鱼咕嘟咕嘟把温水灌下肚子,懒懒散散托着下巴感慨道:“所以说道长能成为官家,而我就只是一条小小的纨绔咸鱼。”
“小郎君每日都在想些什么,脑袋瓜子里歪道理一条又一条。”殷晏君着实有些忍俊不禁。
咸鱼小郎君眨了眨那双晶亮的大眼睛,不假思索说道:“当然是在想道长了!”
殷晏君顿了一下放下手中的书卷,略带些许幽深晦涩的目光落在了小郎君身上。
小郎君亦是察觉出了几分不自然,故而微微坐直了身子,略显心虚地改口道:“我如今住在道长的地盘上,吃穿用度全靠道长养着,自然时时刻刻感恩于心,所以说日日想着道长也不为过。”
“我自说不过小郎君。”殷晏君眸中泛起微微笑意,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小郎君的头顶。
“两日后便是各国使臣来朝的宫宴,若是小郎君觉得无趣,可以出去走动走动。”整日窝在长信殿里怕是小郎君要变得更加慵懒了。
“唔,到时候再说吧!”咸鱼小郎君只想躺平,每天晚饭后溜达的那几圈就够要咸鱼命了,出门是不可能出门的。
如同给慵懒的狸奴顺毛一般,殷晏君揉弄着小郎君的头顶,他那双眸子不似平日里那般清冽冷澈反而有些微微泛红,倒像是夜里挑灯批阅奏疏熬了一整夜。
小郎君不自觉抬手蹭过去,道长那乌黑的睫羽上下轻颤着,宛若蝴蝶翩飞的翅膀:“道长近日睡得不好吗?”
殷晏君抬手握住小郎君落在自己眼睫上的手不动声色握进掌心,他眨了眨眸子:“近日稍微忙了些,过了这段时日便能空闲下来,到时候我带小郎君去见一个人。”
咸鱼小郎君直接点头一口应下,甚至连去见什么人都没有问上一个字,只是被道长握在掌心的那只手怎么也老实不下来。
暗戳戳摸到道长的衣袖中,咸鱼小郎君很是认真地感叹:“平素里也没见道长练武,怎么手臂上这般结实?”
完全不像他一身皮肉软软绵绵,好在丧批咸鱼虽然是个吃货却不是那种容易发胖的体质,要不然怕是生下小豆丁他就要成个顶着啤酒肚的糙汉子了。
殷晏君对小郎君活络的脑回路颇为无奈,任由小郎君那只手在他衣袖中犯上作乱,略带几分深邃的目光落在小郎君即便怀胎将近八月却仍显得有些纤细的手臂上:“等到小郎君生下孩子也该练一练了。”多练练身子骨硬实,自然不易生病。
小郎君一双灵动的眸子闪了闪,手指在道长衣袖中轻轻敲击,左顾而言他就是不搭道长让他练一练的话。
殷晏君无奈,小郎君出身武安侯府,若是真愿意习武怕是早就成了武安侯手下的得力小将,如今养得这般矜贵,倒也好……
大长公主府内,殷元霜一进门就见到了个满脸漆黑的兄长,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啊,兄长出去逛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我是和谁一起出去逛的街?”殷元城板着张脸:“难怪昨天你那么好说话,原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兄长也真是的,那么点事儿也需要遮遮掩掩,我不过是好奇罢了。”殷元霜浑不在意。
“所以说你今天究竟看到了什么?”殷元城倒也不担心别的,主要是怕自家妹妹真动了什么歪心思,毕竟官家如今对徐砚清看重得很。
殷元霜眉眼弯弯,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我和徐小郎君是知己好友……唔,以后说不定我们还得喊他一声小舅舅,所以兄长别想太多了。”
殷元城脸上神色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奇怪,他瞥了自家妹妹一眼:“你就真没有其他想法?”他原以为自家妹妹对徐小郎君多少有点儿超出友谊的小心思,所以说真是他想多了?
“想法还是有的。”殷元霜抬手摸了摸下巴,她今日进宫一趟还真是收获不少,徐家小郎君一如既往的有趣,不愧是她看中的好友。
而官家的表现就更有意思了,虽说揣测圣意是为大忌,但是她在心里偷偷揣摩一二官家也不会知晓。
徐小郎君那个家伙在其他事情上要多通透就有多通透,可是在情情爱爱上面着实迟钝得很。
殷元城见自家妹妹神色莫名,还想开口再问上一问,可惜殷元霜这会儿心中有事哪有功夫跟他闲聊,抬腿欢欢喜喜跑去给大长公主请安去了。
作者有话说:
助攻已就位,给静安郡主加油!
第50章
丧批咸鱼:我命危矣!
“阿娘, 你说如果我这两个友人就差戳破那张窗户纸了,我该怎么从外面帮他们一把?”殷元霜娇娇气气地靠在大长公主肩头虚心求教。
大长公主抬手在自家女儿额头轻轻戳了一下:“你呀,整日里没个正经, 小心思就是多。”
“阿娘。”殷元霜明眸浅笑:“反正我是阿娘的孩子,自然无需整日里窝在闺阁,您就教教我嘛!”
“一个有意却纵容宠溺,一个有那么点儿意思却迟钝不开窍, 你倒不如寻个机会让后面那人开开窍。”大长公主自然乐得纵容女儿, 她这一生过得太苦,自然不想让女儿走上她的老路。
“可是那人实在迟钝得很……”连官家都在明里暗里温水煮青蛙了,殷元霜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大长公主侧头爱怜地将女儿落在耳畔的碎发向后顺了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明显的爱意便是占有欲, 温水煮青蛙确实是个妙招,但是对于情感迟钝之人却需要从外面给他一个刺激, 让他主动看明白自己的心意。”
殷元霜拉扯着自家阿娘的衣袖,突然有了一丝灵感,欢欢喜喜地站起来:“多谢阿娘,我明白了。”
说着殷元霜屈膝行礼,像是一只花蝴蝶一般从大长公主的房中跑了出去。
大长公主端丽的脸上带着对女儿的纵容, 一个身穿锦袍的内侍从外面走了进来:“郡主这是怎么了, 如此欢快?”
大长公主手中闲适地摇着团扇,将方才的事情与那内侍讲了一遍。
内侍走到大长公主身边, 接过团扇为她轻轻扇着:“怕不是郡主自个儿有了心仪之人?”
“依本宫看却是不像。”大长公主眸中闪过一丝异色,最后轻笑道:“算了,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咱们还是少插手的好。”
内侍伸出一只手, 在大长公主背后将落未落, 最后轻颤着收了回去:“奴才明白。”
“你啊!”大长公主望着内侍那张透露着几分文弱书生气息的脸, 慢悠悠叹了口气,将手搭在对方摇扇的手上。
徐小郎君怀有龙胎的事情在殷元霜面前暴露之后,殷元霜就毫不客气夺走了自家兄长陪伴小郎君消磨时间的机会,把自家兄长推到了怀亲王面前忙活招待各国使臣的事情。
怀亲王自是来者不拒,果断将殷元城拉了去,还非常客气地送了殷元霜一套头面。
于是「出卖」兄长的静安郡主就光明正大窝在了长信殿里陪徐小郎君看天、看云、看树……这日子要多清闲就有多清闲。
“今日就是各国来朝的宫宴了,我听怀亲王说那些使臣可都是带了不少美人过来,打算向官家献舞呢!”殷元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躺椅里坐起来:“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美人?”
“美人献舞。”咸鱼小郎君懒懒散散地从躺椅里坐起来:“郡主这是看京都的美人腻歪了,所以打上人家异族美人的主意?”
殷元霜也不解释,潇潇洒洒瞥了徐砚清一眼:“你别管我是不是看腻了大梁美人儿,就问你一句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徐砚清忍不住啧了一声:“去,有热闹看还能不积极。”
正式接见各国使臣的宫宴是在集英殿举办,由于宫中除了官家并无其他贵人,所以这宫宴便由怀亲王带着殷小侯爷齐力操办。
好在这二人也不是第一次接手宫宴之事,再加上文镜的帮忙,到底这差事办得非常漂亮。
宫人们于申时开始摆宴,殷元城带着几个宫侍来回检查了几遍坐席,确定万无一失方才放下一颗心。
集英殿是大梁皇室宫宴举办之处,一年到头除了各国来朝、帝王寿辰也就过年的时候才会用上一次,排场自然亦是恢宏大气。
高台之上放着官家的金龙桌案,右侧一前一后设有两案,分别落座的是大长公主还有怀亲王,左侧依次往下便是各国使臣,至于大梁群臣便坐在一左一右的后方位置。
帝王落座端得是天子赫赫威仪,台下各国使臣立成两侧纷纷垂首叩拜向大梁天子问安。
正逢中秋,官家特赐宫廷桂花酒,每桌案前都插了一支装饰用的桂花,是以整个集英殿中萦绕着一股浅淡的桂花香气。
各国使臣纷纷献上贺礼,金龙案前的殷晏君端坐如松,墨色双眸中带着些许深邃之色。
使臣在案前落座宫宴正式开始,衣袖翩飞的宫侍们纷纷而入,为众位大人斟御酒。
歌舞乐起,便是在这个时候殷元霜拉着徐小郎君站在了大殿的屏风后面,暗戳戳往外探头探脑。
大殿之中觥筹交错,无论是大梁群臣还是各国使臣,这个时候都是酒意正兴。
殿中舞姬身姿绰约,手持团扇翩翩而舞,带着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态,乐声陡然一转舞姬放下手中团扇,端得是眼波流转、媚而不妖。
其中甚至有位使臣看直了眼,在舞姬小碎步往后退的时候,一双眼睛依旧直勾勾落在那些舞姬身上,惹得其他使臣纷纷侧目笑他。
不过这使臣倒是极有意思,被众人打趣一番依旧不羞不恼,反而落落大方地站起来拱手向高座上的天子行礼:“小臣见大梁歌舞着实心旷神怡自觉宛若仙境,我结匈歌舞与大梁不同,故而结匈舞姬请愿为天子献舞。”
殷元霜拍了拍徐小郎君的胳膊:“来了来了,听说结匈国舞姬各个模样极美,今天咱们也可以开开眼见了。”
徐小郎君眨了眨眼睛,目光却落在金龙桌案前的道长身上,心中忍不住感慨,怕是再漂亮的美姬也比不得道长这一身清冷又威严的气质。
殷晏君淡淡抬手,对那使臣应了一声:“可。”
帝王应下,使臣拍了拍手一众舞姬从外面款款走来,这些结匈舞姬胸前用单薄的诃子围了一圈,手臂处用金钏扣住一条长长的披帛,下身穿着层层叠叠的红色纱裙,露出一截白皙柔嫩的腰肢,腰上坠着叮当作响的金饰。
若是说方才大梁的舞姬如同仙气飘渺的月宫仙子,那么结匈的这些舞姬便是诱人心魂的妖姬。
细嫩的腰肢盈盈一握,随着乐声舞姬双臂缠着的披帛轻甩而出,腰间配饰相互撞击清脆悦耳,更显那些舞姬妖妖娆娆、勾魂摄魄。
“怎么样,这些结匈舞姬的舞姿如何?”殷元霜不知道从哪里顺了一碟子糕点,随手递给徐小郎君一块儿,两人凑在一起一边吃糕点一边欣赏舞蹈。
桂花糕里没有放太多糖分,故而口感也没有那么甜,入口即化格外香醇,咸鱼小郎君欣赏着舞姿时不时啃一口糕点,着实有点儿逍遥自在的意思。
“嗯嗯,确实不错,今天算是大饱眼福了。”徐小郎君毫不吝啬给出自己的夸赞。
殷元霜一双眼睛微微弯起,这些舞姬可不是她今日的目的,她的目光透过屏风落在了西陵国那位带着面纱的公主身上。
拓拔锦姝坐在使臣身侧,她今日穿了一身大梁女子的宽袍大袖,偶尔会在大袖的遮挡下吃两口东西。
抬眸间她偷偷见过大梁的君主,高座之上的男人每一次不经意间扫过众位使臣,都会让她从心底产生一种寒毛耸立的惊惧。
于是拓拔锦姝便只能不动声色去看阶下的大梁臣子,不经意间她便看到了那日在街市上不小心碰到的那位世子爷,他跟着一个年长的武将坐在一起,看面相许是父子。
这父子两人位置靠前,想来在大梁也是身份极其尊贵的主儿,拓拔锦姝转移开了视线,这下子她便更加震惊了,因为她在那父子二人后方不远处的屏风处隐约看到半张脸。
拓拔锦姝有些目瞪口呆,却见着那半张脸的主人冲她眨了眨眼睛,这下子反而让她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
似乎是个姑娘,穿着很是精致华贵,对方在冲自己打招呼,拓拔锦姝只能向那人微微点了点头。
随即她竟然看到了更为震惊的一幕,那屏风后面竟然不止藏了一个人,一个模样精致的小郎君从另一侧露出了半张脸。
咸鱼小郎君啃了一口糕点,随即听到殷元霜压低声音说了句:“抬头看。”
“正在向我们打招呼的那位便是西陵国的公主——拓拔锦姝。”殷元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你确定人家是在向咱们打招呼,而不是咱们把这位公主吓到了。”咸鱼小郎君忍不住和殷元霜笑闹两声,倒也不忘对那位公主殿下露出一抹友好的笑容。
高座之下西陵国那位公主对着某处看得错愕茫然虽不曾吸引殷晏君的注意,却使得伺候在官家身侧的文镜率先注意到了躲在屏风后面和西陵国公主「眉来眼去」的两个胆大包天的主子。
他默默抬手揉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于是低头在官家耳边低语两声。
于是刚刚和西陵国公主打过招呼的咸鱼小郎君一抬头便对上了道长满是帝王威仪的眸子。
下意识咸鱼小郎君一把拉过静安郡主挡在自己面前,于是面对帝王审视的人就变成了只顾着欣赏美人舞姿的静安郡主。
眨眨眼睛对着官家讨好地笑了笑,殷元霜默默往后蹭了蹭,露出躲在她身后的咸鱼小郎君,一副她很无辜的模样。
咸鱼完完全全暴露在道长的眼皮子底下,有些个怂怂地抬手向高台之上的道长打了个招呼:嗨,看到本郎君,道长是不是很惊喜!
惊喜倒是没有,只有几分对小郎君的无可奈何,殷晏君不动声色对着身侧的文镜低语两声。
文镜了然笑了笑,抬脚从大长公主身后的位置走下高台,很快将两人带了上来。
殷元霜自然第一时间就窝在了她家阿娘和兄长的身侧,对着咸鱼小郎君露出一抹爱莫能助,你且保重的眼神。
帝王威仪之下,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家伙还不忘「眉来眼去」,着实让殷晏君又好气又好笑。
台下众人酒意正浓、歌舞正兴,倒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帝王身侧多了个身怀六甲的「贵人」。
徐砚清在暗处讨好地扯了扯道长的衣袖,他今天真真是被静安郡主给坑了一把,早知道还不如窝在长信殿里逍遥快活,眼下他家阿爹和兄长那两双眼睛都要开始冒火花了。
丧批咸鱼:我命危矣!
这个时候倒是知道错了,殷晏君眼眸微动无奈地弯了弯唇角,他并没有什么怒意。
反而有种恰到好处的顺畅之感,他的小郎君合该出现了大梁的臣子面前。
殿内的屏风本就是殷晏君打算带小郎君过来看看,才让文镜备在那处的,只可惜小郎君一口回绝了。
端庄自持、克己守礼的官家第一次生出些许狂浪不羁的想法,他不禁抬起手落在小郎君捏住自己衣袖的手背上,非常熟稔地将小郎君胖乎乎的手握在自己掌中。
群臣再怎么酒意正浓,到底还是注意到了官家身侧眉目精致的小郎君。
不过他们尚且未曾注意到小郎君高高耸起的肚子,有几个和小郎君有过几面之缘的大人不禁把视线投向了「没脸看」的武安侯,眉眼示意:那好像是你家小儿子?
武安侯:不是,谁说的,那不是我儿子,我的好大儿身边坐着呢!
所以说他家傻小子不在长信殿好好养胎,怎么偷偷溜到了集贤殿。
难道说这就是官家的阴谋,让他家傻小子在群臣面前露了脸,以后好将人扣在宫中?
武安侯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不禁在心中怒骂官家就是个阴险小人,如今为了强占民女……不,是民子,竟然使出了这种小人手段——卑劣可耻。
官家风评被害,只是抬头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各位大人见状连忙移开视线,啊,结匈舞姬这歌舞着实曼妙,让人见之忘俗,如临仙境。
大长公主那双和官家一个模子刻出来眸子在小郎君身上扫过一眼,扭头在自家女儿耳朵上轻轻扯了一下:“等回府,阿娘再好生治一治你!”
殷元霜凑在自家阿娘身边,忍不住凑上去撒娇卖乖,心里忙不迭的叫苦,完了棋差一招,怎么就忘了她家阿娘也是要参加宫宴的呢。
不过也不算什么太大的失误,反正官家有了心仪之人,这事儿阿娘迟早也是要知道的,总之就是喜事一桩。
高座下侧的拓拔锦姝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大梁天子身侧的小郎君,却见到原本冷厉疏离的大梁天子从桌案上取了一块桂花糕放到小郎君面前的小碟子里。
小郎君眉眼带笑地抬手将糕点接了过去,不曾看过众人一眼,只专心吃东西。
实际上咸鱼小郎君只是不敢去看,他家阿爹都已经祭出要杀人的熊熊目光了,咸鱼只想化身鸵鸟,能躲过去就躲过去。
唔,好像道长桌案上的糕点更好吃一些,尤其是那桂花酒,泛着丝丝缕缕的香甜一直往咸鱼小郎君的鼻子里钻,再垂头看一眼高高耸立的腹部,丧批咸鱼深深叹息,因着肚子里的小豆丁,他是有多久没有沾过酒了。
为什么要让一个吃货承受这种可闻不可喝的痛苦,咸鱼叹息,咸鱼深深吸一口气,喝不了他就多闻一闻。
小郎君的小动作始终都没停过,殷晏君望了一眼放在案前的酒盏,温声说道:“宫里有很多藏酒,等到小郎君安然诞下孩子,想喝多少便有多少。”
自不是为了孩子,殷晏君只是希望能在最大程度范围内纵容着小郎君罢了。
“真的?”咸鱼小郎君闻言双眼都要冒金光了,仿佛一瞬间就成了全大梁最富有的郎君。
“自然是真的,我何曾骗过小郎君。”殷晏君淡淡抬手在小郎君头顶轻轻揉了揉。
高台之下武安侯看得目眦欲裂,脑中只想着什么时候能跟官家打上一场。
虽然早就知道官家对自家傻儿子的那点儿小心思,但是见着自家小白菜任由官家对他各种小动作,甚至已经习以为常,武安侯就不禁心中满满都是怨念。
“爹,你不是说阿清在情之一事上格外迟钝吗,我看他这可没有一点迟钝的样子。”徐羡之心中也是怨念颇深,自家弟弟在他面前可不曾有过这么乖乖巧巧的时候。
于是乎殷晏君就成了武安侯父子心目中骗走小白菜的大恶人。
各国使臣望着高台上的大梁天子以及大梁天子身边的小郎君个个都浮现出略有所思的模样。
虽说大连天子身边那人穿着小郎君的服饰,但是高高耸起的腹部却非常明显已是身怀六甲,再略微打量一下大梁天子,更是对那贵人颇为宠爱,若是他们想将自己带来的人送进大梁后宫,怕是不容易。
但是这些使臣都是带着各自国君交托的任务而来,自然不可能因为一点儿小插曲而放弃计划已久的谋略,最后还是纷纷向大梁天子提出各自的请求。
各国使臣所提请求相差无几,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透露着:就知道你们不老实。
殷晏君身侧的小郎君,只顾着吃吃喝喝,似乎对那些想要往道长身边塞女人的使臣毫无想法。
倒是高台之下的武安侯父子对那些使臣产生了颇多的怨念,他家小白菜如今怀着官家的孩子,偏偏这些使臣还来捣乱,真想当时便提起武器跟他们干上一架,只要把他们打得心服口服也就没有那么多小心思了。
徐砚清倒不是对那些使臣往道长后宫塞女人的事情一点儿不关心,主要是他刚刚见过那些献舞的舞姬,明显跟他家道长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咦,什么时候玄尘道长成了他家道长了,咸鱼小郎君下意识将这个问题忽略了过去。
反正就是那些舞姬并不适合道长,道长也不可能将那些怀有异心的女人留在大梁。
若道长真是那般贪恋女色,大梁后宫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空无一人。
不过就那咸鱼小郎君还是把目光落在了道长俊美出尘的脸上,啧啧,长得好也是一种过错,招蜂引蝶也忒烦人了。
高台下侧坐着的殷元霜托着下巴看乐子,忍不住凑到她家阿娘身边虚心求教:“这算不算阿娘口中来自外界的刺激?”
大长公主老神在在得坐在那里,抬手给自家女儿夹了一筷子菜:“就这些怀有异心的他国舞姬,莫说官家怕是连你兄长都看不上,何谈能令官家身侧迟钝到令人头疼的小郎君拈酸吃醋。”
「迟钝到令人头疼」这话可不是大长公主的评价,而是大长公主借用了自家女儿昨日的说辞。
“阿娘说的对,这些妖妖娆娆的漂亮美人儿自然是不行的。”殷元霜这话说得仿佛意有所指。
一旁只顾着和怀亲王喝酒说笑的殷小侯爷,似乎听到阿娘提到自个儿,于是侧头看了过来。
殷元霜给她家兄长倒了杯酒:“兄长还是继续喝酒吧,我和阿娘只不过是在谈笑。”
“是吗?”自家妹妹坏心眼贼多,殷元城可是深有体会,于是他扭头看向自家阿娘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答案。
大长公主微微勾唇:“你们兄妹俩别闹腾了,大家都看着呢!”
行吧,殷元城侧头继续跟怀亲王一同喝酒。
苏老爷子的位置离高台亦是很近,他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官家身侧的贵人,总觉得那贵人模样甚是眼熟,只是一时之间却想不出究竟在何处见过。
再抬头去看,却对上了官家冷寂疏离的眸子,苏老爷子连忙低下头,只是心中依旧忍不住有所猜测。
各国使臣还在喋喋不休说着劝词,他们势必要将自己带来的那些舞姬留在大梁,只有西陵国使臣老老实实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殷晏君手中酒盏不轻不重地落在桌案上,语气极其冷淡将人推拒回去。
一众使臣见此情况哪里还敢再劝,只有西陵国使臣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我们锦姝公主喜爱大梁山川,为大梁京都的风土人情所震惊,所以向天子请愿能够留在大梁长住。”
这使臣自是人精,殷晏君刚刚拒绝了一众使臣往自己后宫塞人,他自然不好再提公主。
否则那就是在打他们自家公主的脸面,所以便听从公主的安排请个旨意让公主能够留在大梁。
与此同时带着面纱的拓拔锦姝从位置上站起来,她最近在学习大梁的礼节,一举一动便犹如大梁土生土长的女郎一般。
抬手将面纱摘下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庞,水色的双眸清澈见底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娴静,她屈膝行礼:“请求官家能够成全锦姝的小小心愿。”
西陵国这位深受国君喜爱的公主确实长得极美,那种美不妖不娆,反而带着一丝遗世独立的弱气。
咸鱼小郎君抬眸看了一眼西陵国的这位公主,觉得她不像是个千娇百宠的公主,反而像是故事里初入贾府的林姑娘。
手中拿着块糕点,咸鱼小郎君张嘴又啃了一口,便听着耳畔道长清冷的声音:“可。”
大梁天子竟然将西陵国的公主留了下来,楠\枫这让其他使臣又气又恼,只觉自己方才过于直白的话实在是失算。
不过再怎么气恼也是无用,西陵国使臣和拓拔锦姝已然重新在桌案前落座。
大长公主抬眸看了一眼官家身侧的小郎君,轻声对自家女儿说道:“看来你的法子已经起效了。”
闻言殷元霜不禁抬头往徐小郎君的方向看过去,倒也没有看出来小郎君有什么异样的神色,依旧是拿着块糕点,没心没肺顾着口腹之欲。
“糕点别吃太多,小心上火。”殷晏君不曾有一瞬的目光落在西陵国那位锦姝公主身上,桌案下的一只手握住小郎君忍不住又去拿糕点的小爪子,另一只手取了筷子给小郎君夹菜。
徐小郎君格外震惊:“道长竟然会用左手夹菜?”
殷晏君听得唇角微微上扬,有些无奈地捏了捏小郎君的手指:“这有什么好稀奇。”
“很稀奇呀,听说左右手都能够使用流畅的人天生格外聪慧,道长岂不正是应了这个说法。”小郎君托着下巴,双目认真盯着道长夹菜的左手。
身上一贯犹如寒霜般清冷疏离的官家因着小郎君的一句话,唇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高台之下的群臣忍不住又把目光投到了官家身侧身怀六甲的小郎君身上,心中暗暗揣测也不知这身穿男装的贵人是哪家的女郎,如今怀了龙子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歌舞未停,小郎君脸上却带上了几分疲倦之色,殷晏君抬手捏了捏小郎君的耳垂:“可是累了,我送小郎君回去?”
“唔,这可不行。”小郎君连连摇头:“宫宴尚未结束,道长怎好早早离席。”
小郎君难得这般正正经经,殷晏君忍不住笑道:“那我让文镜送小郎君回去。”
徐砚清瞅了瞅下首凑在大长公主身边撒娇卖乖的殷元霜:“我让静安郡主陪我回去,她今个算计了我一次,我可不得找她好好算算账。”
殷晏君瞬间明白了小郎君话中的意思,垂着眼帘遮住了眸中略略幽深的神色:“好,路上走慢点儿小心摔着。”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平地摔什么的与他无关,小郎君就是这般自信。
向着殷元霜使了个眼神,两人偷偷地来最后光明正大地离开,临走之前小郎君给他家兄长露出一抹可怜巴巴的祈求,希望自家兄长能帮他说说好话,要不然阿娘下次进宫,咸鱼这双耳朵可能就要保不住了。
一回到长信殿,丧批咸鱼瞬间瘫在了躺椅里:“果然丧批咸鱼就不适合出门,下次阿娘进宫若是揍我一顿,我当然要把罪名全都推到郡主头上。”
“怕是夫人不会信小郎君的说辞,所以小郎君还是乖乖准备好耳朵等着被扭吧!”殷元霜光明正大地幸灾乐祸。
转而殷元霜转了转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小郎君可见到西陵国那位公主了,传言说她贵不可言以后定然是要嫁给贵人的呢,这不公主刚刚成年,西陵国国君就巴巴将女儿送到了大梁,其意可想而知!”
“所以呢?”丧批咸鱼嗤笑一声:“封建迷信不可信,咱们要把眼光放长远一些。”原剧情中的女主不就是「身带凤命」,现在又来了个「贵不可言」的公主。
“这天下还有谁比官家还要富贵,西陵国国君不就是打着官家的主意才巴巴将自家女儿送了过来。”殷元霜给了小郎君一个「你可长点心」的眼神。
“所以这就是静安郡主今日请我去看美人的目的?”咸鱼小郎君眨了眨眼。
殷元霜满脸无辜:“这怎么能叫算计呢,我可真真是为你着想,就你这懒懒散散的性子,若是后宫真进了什么人还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
信你就有鬼,咸鱼小郎君忍不住啧了一声:“你说我怎么就交了你这么个损友呢!”
“本郡主应该算是你的知己好友才对,怎么能说是损友呢!”殷元霜瞪大眼睛:“难道说我还比不得兄长在徐小郎君心中的地位了?”一生要强的静安郡主连自家兄长都要比个高低。
咸鱼小郎君一脸茫然,正打着嘴炮呢,怎么又提起了殷小侯爷?
不等咸鱼开口,殷元霜自顾自说道:“也对,徐小郎君是个好男色的,我一个女郎自然比不得兄长,难倒说你竟然喜欢我家兄长?”
“这又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脏水可不兴这么泼的,徐小郎君势必捍卫自己的名誉。
殷元霜摸了摸下巴:“哦对,你如今怀着官家的孩子定然是喜欢官家才对。”拐弯抹角了一番,殷元霜脸上露出满满戏谑的神色。
咸鱼小郎君下意识想要反驳,但是一时之间却又没能说出口,对着静安郡主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丧批咸鱼颓然窝在躺椅里,拿了卷话本子挡在脸上:“好困好困,本郎君要睡觉了。”
“行吧,不过眼下天慢慢冷了,小郎君要是真困了就回榻上睡。”殷元霜刺激完了鸵鸟心态的徐小郎君果断表示告辞。
殷元霜一走,丧批咸鱼立马从躺椅里坐了起来,默然走到床边坐着发了会儿呆,其实说句大实话,道长说下那句「可」的时候,他心里确实有点儿不舒服。
就像是当初在徐家村李月瑶父亲在道长脸上抓出道道血痕之时一样的不舒服,是那种好像有人想要伤害、占据自己的人所带来的复杂情绪。
甚至这一次那种莫名的情绪要来得更加强烈一些,徐砚清隐约明白了道长在自己心中的意义,隐约明白了自己心中的变化却又忍不住有点儿不安。
于是小郎君干脆钻进被窝里,开始呼呼大睡,天大地大睡觉最大,有什么事情等睡醒了再说。
作者有话说:
嘿嘿,今天有加字数哦!
静安郡主能这般骄矜一方面她身份尊贵,长公主和官家都宠着,另一方面静安郡主能带着小郎君跑到宫宴上面定然也有道长明里暗里的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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