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寸金寸土的东京房价高到吓人, 靠近市中心的高档公寓内,全景窗外是飘着细雨的东京铁塔,红色金属架上亮起的橙黄色灯光与夜色交相辉映。
花成司跷着二郎腿坐在老板椅上, 他眯起眼睛, 右手五指在硬质地扶手上有节奏地敲打着。如同弹奏钢琴般优雅的动作, 敲奏出的却是响尾蛇摆动尾部时的死亡警告。
他面前的书桌上丢着一份资料,是他托人花重金从档案课买来的关于井上千束的个人档案。里面清晰记录了她的基础信息——作为弃婴被何人收养、几岁时搬到东京、在哪读书、何年考入警校等。
一张2寸照片被回形针别在档案左上角, 画面里井上千束穿着西装看向镜头不苟言笑,是警视厅为她拍摄用以制作警察手册的照片。
薄薄的几页个人资料下面还压着另一张照片,露出半个角落。只能看清对方被梳理整齐的大背头和夹杂其中的几缕灰发,应该是岁数在中年以上的男性。
花成司哼笑一声, 审视着眼前站得恭恭敬敬的男人:“区区一个八岁小孩都搞不定,可真有你的。”
花成司面前的男人弯腰用力鞠躬:“真的非常抱歉!”
咔嗒一声点燃火机,花成司注视着手中的火焰,仿佛能通过从出火口窜出的火苗重现火灾时花成别墅的惨状。
他点燃雪茄,深吸一口缓缓道:“说吧, 怎么回事, 为什么那个小丫头片子没有死?”
“我们已经按计划弄在她的糖果里添加了安眠药, 也弄坏了她卧室的门锁。但是……”男人吞咽口水,他额角凝着汗珠:“有个卷头发的男人注意到了异常, 那家伙硬生生踹烂了房门把人给救了出去。”
弹烟灰的动作顿了下, 花成司皱眉细细回忆起来。花成家邀请的大都是些商政界人物, 他可不觉得这些大腹便便的男人有能力一脚踢烂门板——花成家的房门可都是实木结构。
虽然受邀者里也有年轻人和长期保持健身的家伙,但……居然不是那个金发侦探?
杀人计划就在今天, 万事俱备, 却突然得知老爷子今天晚宴居然把金发侦探也邀请来了。更改时间是不大可能的了, 花成司最后也只能盯紧了安室透, 防止他再次坏自己好事。
虽然中途发生了点意外,不知道哪来的狙击手/枪杀了老爷子请来的博士,但起码安室透如花成司期待那般早早离场
所以手底下人口中「一脚踢烂门板的卷发男人」又是哪冒出来的程咬金。
不过今晚也不是全无收获。
花成司转动身子看向窗外。空旷的视野里只有明月下的东京塔,世间繁华皆在脚下,远处街道上来往穿行的车辆在他眼里只是碌碌无为的工蚁。花成司冷笑一声:“我让你准备的信,做好了吗?”
“当然,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去吧,把信交给警视厅,让他们派人过来。”
说罢,花成司转回身子重新看向面前的人:“记得一定要说清楚,请务必派我指定的……”他用手指在桌面被回形针别住的井上千束的照片上敲打两下,继续道:“这位女警过来。”
“明白。”
“哦对了,再去找几个私家侦探,把她和那个老家伙的各项信息都给我查清楚。”
“这个女人……井上千束,快24了吧。去,让他们查清楚那个老东西23至24年前都和哪些女性/交往密切。”
“是。”
目送着对方推门离去,花成司把烟灰弹落在缸内。他眯起眼,笑得玩味。
夜色下,魑魅魍魉摇晃着身影,试图吞噬最后的光亮。
闪烁的灯光是黑夜的狂欢。
安室透送走朗姆时,后背已经爬上了一层薄汗。他推门拐进酒吧后方的休息间——实则是组织员工碰头的场所之一,贝尔摩德已经等在了那里。
“我听说了,”贝尔摩德食指中指夹着一根香烟,她没做任何伪装,烈焰红唇很是动人:“组织打算给新村智「苏格兰」的代号,并且计划让你们组成一队一起行动。”
“嗯,”安室透在贝尔摩德身侧落座:“那家伙办事能力确实了得。”
贝尔摩德笑道:“可惜就是性格太过温和,一点都不想组织里的人。”
“也许恰恰相反。看起来什么都很随意,说不定是因为足够冷血,对什么都不够在意呢。”
“呵,”贝尔摩德冷笑一声,把未燃完的香烟摁熄在堆满了烟头的玻璃缸里:“真是个怪胎。”
但她又何尝不是怪胎呢,一个不老的怪胎。
安室透:“听说组织从美国接回来了个小科学家?”
“你消息倒是灵通。”
“那当然,毕竟情报获取技巧是我在组织立足的能力之一。”
“对,他们把那个小丫头给接了回来,”贝尔摩德虽然在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厌恶:“那对讨人厌的夫妻生的孩子。”
但随即,她又恢复了仿佛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神态:“说起来,还有一个消息,是关于你的。”
安室透:“哦?”
“宫野明美开车撞到个男人,那家伙以前好像是个雇佣兵,是块狙击的料,组织打算把他塞到你和苏格兰的队伍里来。”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安室透皱眉,他和诸伏景光精心策划,扮演着进组织前互不认识的样子,在任务里表现出配合上的默契性,好不容易才让组织决定把他们两调为一组。
本以为未来在任务上会顺畅轻松一些,谁知道才刚得知成为搭档的事,组织就又强塞了个人过来。
贝尔摩德单手托腮笑道:“怎么了,看你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
“确实不太情愿,”安室透实话实说道:“毕竟已经和智培养出了合作默契,这个时候却突然塞了个从来没接触过的家伙进来。”
“而且听你刚才的描述,那个男人是纯新人吧。性格和做事能力都是个未知数,想想都就觉得麻烦。”
“能力的话你可以放心,那家伙的枪法可是琴酒亲自验收过的。”
“诶~?”安室透笑的玩味,语气里满是对琴酒的调侃:“琴酒那种人居然会愿意做这种事,我都能想象他瞪着眼睛威胁新人的样子了。”
贝尔摩德勾起嘴角有些好笑:“哼,确实威胁了,说要打穿对方的下巴。”
“但就算能力没问题,”安室透道:“也还是觉得好麻烦。”
“而且如果是狙击手的话,不是和智撞位置了吗。哼,组织里无代号成员间的内斗有多严重你也不是不知道,如果那家伙乱来,我可以杀了他吗?”
“嘛……”贝尔摩德无所谓道:“他们还挺看好那家伙的,如果他没做得太出格,我劝你还是别轻举妄动。”
“知道啦。”
虽说组织对待有代号和无代号的成员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但他才刚拿到代号不久,新村智又只是即将获得代号。如果组织真的看好即将加入他们的男人,安室透还是先静观其变的好。
但愿对方能主动出现纰漏,好让安室透有理由把他踢出队伍。
安室透看向贝尔摩德:“说起来还真是稀奇,你这次居然会在日本停留这么久,以往你的行程不都排得满满当当吗。”
“哼,少打探我的事,明天我就要回伦敦了。倒是你,最好看好你的猫。我听说那只小猫最近和她的绯闻前任走得很近,你可得盯紧了,别被人又给挖了回去。”
短暂的倦怠期确实给人以一种小情侣吵架冷战的感觉,但最近松田阵平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苗头,不顾井上千束的反对又开始了接人上下班、到处刷存在感的生活。
“绯闻前任……吗?”
安室透哼笑一声,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是满意:“放心,我会拴好绳子的。”
他拎起被丢在沙发上的外套,站起身道:“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吧台暂时交给别人吧。”
“诶~”贝尔摩德笑道:“那些冲着你来的女人要是发现你没值班,大概会失落很久吧。”
“你就别调侃我了。”
贝尔摩德哼笑一声,不再说话。
待安室透驱车回到安全屋时,井上千束已经离开有一两个小时了。他推门而入时,诸伏景光正坐在沙发上翻看资料。
安室透:“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即将获得苏格兰的代号,并且未来会和我组队。但组织那边打算再安插一个狙击手过来,估计没几天就会到了。”
诸伏景光皱眉:“派来观察我们的?”
“应该不是,只是个备受看好的新人。”
安室透拐进厨房打开冰箱,景光果然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垫肚子的饭团和三明治。
“今天怎么只做了两个三明治?”
而且没有放他喜欢的西芹。
诸伏景光笑道:“原本做了五个,但千束说她很喜欢,问我可以不可以带走。”
长相柔软的女人在向他提出恳求时眼睛亮晶晶的,看一眼三明治又看一眼诸伏景光,眼底藏着闪烁的群星,满脸期待的样子很是可爱。像一只毛绒绒的白色小狗,眨巴着眼,对着他手上的美食拼命摇摆尾巴。
诸伏景光被千束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真的很难说出拒绝的话,况且他本来也不大会拒绝千束的请求。
“唔……”
安室透握着被他咬了一口的三明治,默默扭头看向自家幼驯染。
“智,你在提起千束时笑得有些过于灿烂了。”
“有吗?”
“有。”
而后便是短暂的沉默。
安室透:“我说……你该不会也喜欢上千束了吧。”
“唔……抱歉了,透。”
安室透咽下嘴里美味的三明治,他拖着腮帮感觉自己头都大了。
“怎么连你也……”
他正打算说些什么,手机却震动了两下——风见发来了消息。他们已经从中谷嘴里挖到了黑樱花的名单。
“智你等等,我先打个电话给千束。”
然而打过去的两通电话才响了几声就都被匆匆挂断。
安室透皱眉,虽说现在时间也已经不早了,但还没翻过凌晨,井上千束应该还没睡才对。
按下重播键再次拨打过去,第三通电话直至临近自动挂断才姗姗来迟地被人接通,接电人却不是安室透所期待的女人。
“你可真会挑时间!”
安室透:……?
“卷毛混蛋,怎么会是你。千束呢,让她接下电话。”
松田阵平没有回答,只是哑着嗓音满是不爽:“有什么事吗,没事我挂了。”
“啧,你告诉千束,我拿到黑樱花的名单了。你们现在在哪,方便的话我现在过去接她。”
“千束现在没空,黑樱花的事我会转告的。”
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安室透:“……”
气到捏裂了手机显示屏。
“透,怎么了吗?”
安室透笑得危险,身上散发出的死亡黑气甚至已经实质化:“智,你觉得我们让千束从警察宿舍搬出来,怎么样。”
“唔……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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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9 章
东方鱼白, 灰雀在枝头叫唤个不停,夏日的清晨总是亮得格外早。
无人理睬的闹铃响过第二遍,被窝里蜷缩在松田阵平怀中的女人依旧闭着眼浅浅呼吸。松田阵平单手搂着千束的腰, 另一只手揉着自己一头卷发, 而后伸手按熄了正要撕扯着嗓子第三次叮铃作响的闹钟。
“起床了。”
“唔……”
井上千束只是睁开眼迷茫地看向松田, 而后又圈住他的腰,额头抵住他的胸口, 再次陷入睡眠。
呼吸时温热的气息也喷洒在松田阵平胸口。
“啧……”
松田阵平啧嘴,抬手第二次挠动被蹭得乱糟糟的卷发。要不是时间不够,不然……可恶。
井上千束最后是被已经换上西装的松田阵平从被窝里拉起来的。
她睡眼惺忪地接过松田挤好牙膏的牙刷,弓着背浑身酸痛。软腰更是像被犀牛踩过一样, 每一条肌肉都在叫嚣抗议着想要休息。
“打起精神来,差不多该去上班了。”
“我会这样还不都是你的错。”
井上千束瘪着嘴,看向松田阵平时眼里写满了谴责。但松田阵平只是嘴角挂笑没有说话,脸上神采奕奕,一双蔚蓝色的眼睛更是深邃勾人。
——体力怪物。
井上千束忍不住在心底小声吐槽。
“千束早餐吃什么, 我去给你买。”
“早餐的话冰箱里还有两个三明治, 阵平要吃吗?”
松田阵平挑眉:“嗯?”
冰箱里的三明治是从诸伏景光那带回来的吧。
“不……那个, 我要饭团和果汁。”
——还是个小气鬼。
井上千束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送走心情颇好的松田阵平,井上千束换衣服时顺道拐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查看起自己的身体状况。还好脖子这一片没有被留下可疑的痕迹——眼下正值炎炎夏日, 她不可能再穿着高领衫试图遮住糟糕的吻痕。
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已经开封使用过的东西就静静躺在那里。
井上千束抿紧嘴唇, 想要把东西全部丢掉的冲动在脑海里疯狂盘旋。但眼前的塑胶制品却像一堆烫手的山芋,她甚至不敢伸出手去碰一下, 最后也只是硬生生憋红了脸。
在听到松田买完早餐回来时的推门声后, 千束更是吓得浑身一机灵, 嘭的一声把抽屉用力推了回去。
进门就只看到千束红着脸蹲在地上的松田阵平:……?
“如果真的很累, 不然今天请假吧。”
“比起请假,”井上千束欲言又止,瞪了松田阵平一眼后抱臂收回了视线:“哼!”
“下次我会注意分寸的。”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咳……”松田阵平假咳一声,红着耳尖默默瞥向没人的角落。他声带发紧,清了清嗓子才小声嘀咕道:“这还不是……兔子太美味了嘛,唔!”
话音刚落就被飞来的枕头击中门面。
井上千束:“我听到了哦。”
“咳,我们先吃早餐吧,然后我开车载你去警视厅。”
向来早到的井上千束难得踩点,她赶到时,自家小队成员早在座位上端着咖啡聊了有一会。
一课三系大办公室内,一脸已经看穿了一切的佐藤美和子双手撑着下巴,说话时挑起眉峰,语气尽是调侃:“哎呀,千束警官,今天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昨晚又被狗咬了吗?”
“!!!”
伸手接队员递过来的资料的动作顿住,井上千束红着脸把一沓档案狠狠拍在了桌面上:“美和子,我可是你的上级!”
“是是是,恼羞成怒的上司。”
“美和子!”
本欲故作愤怒,井上千束却被突然出现在一课三系的长官喊走。黑田兵卫被调往长野县后,现在负责东京搜查一课的是左眼有道刀疤的小胡子男人松本清长。
他把井上千束喊走后,递给她几张资料和一封恐吓信:“花成司议员昨晚收到一封带血的恐吓信,他向警视厅求助,希望我们能派人贴身保护他。”
花成司本就是议员,头上还有个商界赫赫有名的爷爷。昨天花成大宅又发生了枪击和火灾,警视厅不得不重视这件事。
松本清长把资料推给井上千束:“井上,这件事就交给你和目暮小队了。你们负责贴身保护,目暮他们则会负责外围安全。”
“是!”
“好了,下去吧。”
松本清长双手十指交叉,他目送着井上千束敬礼离开,却又在千束将拉开办公室门时叫住了她。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特别注意。花成司的人在找到警视厅时,指名要求你贴身保护。”
警视厅又不是安保服务公司,本来是不该接受指名要求的。但花成司身后的权势和地位足以让警视厅把脱口而出的拒绝给咽回去。
反正也只是一位职位是警部的女警,警视厅的人没理由为了这种小事得罪对方。一名男性官员指名要一位女性警员贴身保护,大抵不过是为了追求一类的事。
他们真不觉得对方有胆量在这种情况下对警视厅的女警做出什么愉悦之事,况且花成司在政界名声一直不错。
关于指名一事,花成司给的理由非常充分——他曾在电视上看到过井上千束的事迹报道,信得过对方,所以无论如何都希望贴身保护的队伍里能有她的身影。
松本清长看向井上千束,他不苟言笑道:“如果花成司对你有逾越之举,立刻告诉我,我会找人把你换回来。”
“明白。”
但花成司在众人面前一直是绅士有礼的年轻议员,除了偶尔的亲昵,从未出现过让千束身心不适的行为。
在度过波澜不惊的五天后,目暮小队被撤离——东京这个人口密集的城市,搜查课每天要处理的事堆得跟小山一样高。没有后续异常的情况下,警视厅实在不愿意把多余的警力继续输送给花成司。
一番权衡后,警视厅果断抽回了目暮小组并委婉提出花成司可以多雇佣一些私家侦探和保镖的建议。
花成司也不恼,他笑得客气,连连点头称是。对他而言,被抽走的人越多越好,毕竟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井上千束一个人。
“千束警官,未来几天我的安危就都拜托你了。”
井上千束微皱眉心,她有太多思量。
会寄威胁信的人无非两种,要么狂妄自大蔑视警察,做事时疯狂又反社会;要么有贼心没贼胆,像阴沟里的老鼠,只是不断以书信等方式骚扰受害者。
如果是前者,在目暮警官的队伍被撤离后,对方也差不多该行动了。
贴身保护期间,井上千束也有悄悄联络过安室透,他反馈的结果是威胁信一事与组织无关。
根据警视厅的指示,如果接下来一周花成司这边都没再发生任何异常,井上千束就可以结束保护任务。
因为是贴身保护,井上千束就连睡也是在花成先生家次卧,已经一连几天没有回宿舍了。除了可以和千束共挤次卧的佐藤美和子,千束小队的其他成员几乎是在沙发和地板度过了难眠的几夜。
机动队的两只恶犬偶尔也会打电话过来,嘘寒问暖互道晚安,言语中满满都是思念和想要见面的心情。萩原研二更是嘤嘤嘤的在电话里撒娇个不停,恨不得能直接躺地上打滚要千束亲亲才起来。
“真是的,我只是外出执行任务,又不是外派,怎么搞得好像异地恋一样。”
挂断电话的井上千束忍不住小声抱怨,一旁的美和子则捂嘴笑得揶揄。因为在次卧同眠共枕,美和子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井上千束身上的牙印。
虽然井上千束严重怀疑恶犬频繁打电话的背后除了真真切切的关心想念,一定还有一个因素——想吃肉了。
她果然还是应该趁松田阵平出门买早餐的空档把装满东西的抽屉直接清空,后悔当初没好意思下手了。
这期间对保护任务不知情的诸伏景光也稀奇地主动发来了短信,说自己做了大餐,询问千束要不要去他那里吃晚饭。
“智的手艺啊……”井上千束坐在大厦顶楼的酒吧内,她单手托腮满脸遗憾:“真的好想尝尝。”
要不是被花成司的事耗在这,不然她一定要背着松田他们悄悄去景光家里蹭饭。虽说花成司家的大厨手艺也很不错,但她果然还是更喜欢景光做的便当。
精致的装盘会拉远食物与品尝者之间的距离,诸伏景光做的便当虽然包装简单,但带着一股温馨的烟火气息,能从舌尖一路温暖到心灵。
不过迄今为止,井上千束吃过的最美味的大餐还是在她第一次偶遇安室透并因此哭泣时,机动队那两个笨蛋悄悄挤进厨房笨拙又饱含爱意地为她烹饪出卖相略逊的午餐。
遗憾叹气,井上千束端起圆柱形酒杯抿了一口。
堆满了冰块的蓝色鸡尾酒在灯光下晶莹透亮,让人联想到北极冰川——这是花成司为她点的低度数果酒。
按理来说收到恐吓信后,花成司应该避开酒吧这种昏暗的环境。
但花成司称自己早在半个月前就与人在这间酒吧约见,对方是德高望重的重要合作伙伴,百忙之中抽空见他,他不可能因为一封恐吓信就放对方鸽子。
“抱歉,今晚如论如何如何我都必须和对方见面。而且这家酒吧是有入会限制的,资产不足亿级别是进不来的。安保也做得很好,所以不用担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井上千束也只能默认花成司的做法,跟在他身后尽可能提供保护,其他人则分散在酒吧外随时待命。
虽然千束的意思是找两个队员跟她一起进去,但酒吧经理态度强硬,甚至连千束都差点没资格陪同花成司进入。
井上千束不赞同地看向花成司,她原本期望对方帮忙说说话,但谁曾想花成司反倒上前宽慰起千束:“没事的,身为议员我经常能收到恐吓信。这次说不定也只是一场恶作剧,是我爷爷实在放心不下才硬逼着要我报警的。”
“千束警官你同我一起进去就好,这段时间一直打扰你们,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佐藤站在走道里,她握着瓶灌装饮料恶狠狠道:“酒吧格调难道比命还重要吗,那个狗眼看人低的经理,到底把警察当成什么了!”
另一名小队警员无奈叹气:“没办法,对方背景太硬。除了千束警官,我们又全都只是刚毕业的小警员。”
酒吧的环境也确实如花成司所说,虽然光线昏暗,但不管是舒缓暧昧的背景音乐还是略显空旷的座位环境,都和井上千束以往去过的酒吧完全不同。精致奢华的装修风格和穿西装的安保人员,不表明价格的昂贵酒品,无疑不在彰显酒吧的调性和面向的人群。
“花成先生,我家先生请您过来一叙。”
几步外,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向花成司鞠躬道。
井上千束原本打算起身跟上,却被花成司拦住了去路。他对千束露出个歉意的笑:“抱歉,我和那位先生接下来要谈的事可能涉及一些机密,不太方便让你贴身跟随。”
井上千束皱眉,不是很赞同花成司的说法:“可是……”
“放心好了,”花成司笑着抬手指向角落的房间:“那间屋子只有这么一个出入口,你就在这里等我就好。就算真有人想对我做些什么,也只能从你面前经过,不是吗。”
“……嗯。”
从站起身准备跟随花成司离开,到被劝阻着重新落座,井上千束全程都没注意到黑暗中有一只手伸向了桌上的果酒。白色速溶药片从指缝处掉落进杯中,在千束转头前迅速消散成颗粒状,融入液体。
不管是井上千束还是安室透,他们都犯了个致命错误——认定花成司的目标不是井上千束。两人不过萍水相逢,花成司也本该没理由对千束下手。
财、权、势不管哪一块,井上千束都甚至比不过花成家的一根小指。她也不够惊艳,不足以仅凭一张脸让花成司对她下手。更何况千束还是警视厅的警员,这个身份也足以劝退大部分对女性抱有冒犯想法的男人。
所以井上千束对花成司根本没有多加防范。
但在井上千束看不见的背后,她因为有着和某个男人相似的脸而与花成司产生了牵连。
昏暗的包厢内,坐在花成司对面的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政治同盟,而是他雇佣的私家侦探。
花成司点燃雪茄抽了一口,道:“我让你办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你放心,照片我已经都寄过去了。”
“是按实际模样修改调整过的吗?”
“我办事,您放心。”
镜头会在一定程度上扭曲被拍摄者本来的五官比例,井上千束又属于不上镜那一卦。
要不是在晚宴上亲眼所见,花成司绝不会发现她和那位的相似之处。想必就算那老家伙曾经看过千束的新闻,也一定没注意到过她。
所以花成司托人在贴身保护期间拍下了井上千束的脸,并根据现实中的模样进行后期调整。
抬起桌上的威士忌咽下一口,花成司冷眼瞥向目前的男人:“那个老头子什么反应?”
“他收到照片后面色凝重,已经开始找私家侦探了。”
“嗯……继续帮我盯着他,有什么进展记得随时告诉我。”
谈话早早结束,但花成司却只是跷起二郎腿靠在沙发里吞烟吐雾,他在等药效发作。
花成司今天一直带着井上千束东奔西走,故意挤占千束的个人时间,根本没给她喝水的机会。
而后在酒吧特意为井上千束点了一杯精致美味的果酒,度数低到即便整杯喝下也绝对不会干扰她的判断力——这能让千束对手中的酒放下戒备心,不会因为担心影响公务而拒绝饮用。
只要他在包厢内耗得足够久,不管千束愿不愿意,她都一定会喝他点给她的那杯已经被下药了的果酒。
花成司赌井上千束不敢擅自点单。这间酒吧只服务高收入人群,酒饮价格自然也高得吓人。在看不到实际价格的情况下,她不可能敢点其他酒饮。
而且这间酒吧上至经理下到酒保,谁人不知花成司的喜好——凡是他带来的女人询问有没有矿泉水,一律回答没有。
在缺水又没有其他可饮用产品的情况下,井上千束面前那杯在她起身时被下了药的果酒就是最好的解渴产品。
她一定会喝下去。
这个愚蠢的女人……
花成司慵懒地靠在沙发里,他眯起眼吐出口烟。
他在包厢的短短一个小时,井上千束曾两次在门口敲门确认他的安全,确实算得上是个负责认真的好警察。
只可惜……
她和那个老家伙有着张相似的脸。
包厢外,井上千束低下头双手撑住额头。
薄汗悄悄爬满额头,她半瞌着眼,胸口处闷得难受。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像高度近视者出门时望了戴眼镜,又像连续加班熬夜过度用眼后出现的重影。
掏出手机试图向松田阵平求救,拨通了电话却只能发出虚弱的声音,被酒吧的背景音彻底掩盖。不顾松田阵平焦急地呼唤,井上千束当机立断挂断电话,转而向安室透发送出一条短信。
在键盘上按动的手指颤动个不停,她只打下一个「救」字就匆匆发送。
井上千束用力左右甩头试图清醒,扶着桌面站起身。
“卫生间……”
想用冷水洗脸。
扶着墙一步一摇晃,身子虚弱到不行。
强烈的药效是扑面而来的海啸,足以摧毁井上千束试图绷紧的神经和意识。她脚下脱力,整个人靠着墙软绵绵滑倒在地。
失去意识前,井上千束听见耳边似乎有什么人在说话。
“……已经昏迷。”
“把她……”
“……花成先生……”
谁都好,拜托了,快来救我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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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0 章
电话那头是沙哑性感的歌声和小提琴伴奏, 井上千束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听筒里传来,气息游离叫人听不真切。
电话刚被挂点,松田阵平就回拨了过去, 但已无人应答。
松田阵平原本下了班正懒散地躺靠在沙发上, 接到这通异常的电话后他直接弹起身, 焦躁不安地揉乱了卷发。
“该死,千束不接电话!”
他站起身披上外套直接敲响了萩原的房门。
宿舍内, 萩原研二抱着一只半人高的白色大兔子盘腿坐着,这是他前两天买回来打算送给千束的礼物。
都怪该死的贴身保护任务,井上千束已经好几天没陪他了。今天第六次长叹,研二大狗狗已经失落到快要瘪成了仓鼠饼。他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压住怀里的大兔子, 两只手握着兔子毛绒绒的耳朵搓来搓去。房门就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敲得震天响,吓得萩原挺直背浑身一激灵。
拉开房门,自家卷毛幼驯染正手扶门框黑着张脸站在门口。
“怎……”么了。
才刚吐出第一个音节,萩原研二就被松田阵平一把揪住衣领以近乎是拖的方式直接拽走。
“等等,阵平你怎么了!?”
松田阵平本来就是大力金刚, 萩原研二怀疑如果自己不主动点乖乖配合脚下发力, 绝对会被松田阵平拖在地上像拽装着混泥土的麻袋一样直接拖走。
虽然很想大声抗议自己房门还没关, 但以他对松田的了解……
“喂阵平,千束出了什么事。”
不是疑问, 而是陈诉。
松田阵平没答, 只是直接把萩原一路拽到了停车场。
他把萩原塞进了车里, 而后歪头用脸和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往自己手掌上缠绕绷带。
萩原瞥了眼坐在副驾的松田,没再说话, 他发动引擎把油门踩得嗡嗡响。在听到松田说出目的地后, 被改装过的黑色轻型跑车在萩原的操纵下如同一只发起猛攻的黑豹, 在月色下快速穿梭。
如果不做警察, 萩原研二一定非常适合做赛车手。
东京这种高人口密度的城市,接到自然也是车挤车。萩原研二握着方向盘像条回归大海的深海猛鲨,各种车技秀得人眼花缭乱,甚至仅靠驾驶座一侧的两个车轮完成刀片超车的动作。
整个车身以倾斜超过45°的方式切入车流,高高抬起的车子底盘从堵成一排的私家车头顶飞速略过,被超车的司机全都张大嘴险些惊掉下巴。
“这次一定会被吊销驾照的,说不定又得挨停职处罚了。”
萩原研二笑得无奈,却丝毫没有放缓车速的意思。
“你说的那个位置,准确吗?”
“嗯,”松田阵平已经缠好了手上的白色绷带,他用牙配合着把绷带在手背处打结,掏出手机再次拨通千束的电话无果后挂断:“这是佐藤提供的位置,她们现在就在那栋大楼顶楼的酒吧。”
在接到千束的电话并回拨无果后,松田阵平当机立断拨通了佐藤美和子的电话,向她询问了现在的坐标位置。
接到松田阵平的电话时,佐藤已经站站得脚底板发疼,正脱下中跟鞋悄悄活动着脚腕。
向松田阵平说明具体坐标后,挂断电话的佐藤皱眉不解。松田阵平虽然没有在电话里说明到底什么情况,但焦急的语气却隔着听筒清晰传进她的耳蜗。
息屏后的手机屏幕漆黑一片,佐藤盯着手机上反射出的自己脸。稍作犹豫,她扭头看向一旁或蹲或站的几个男警员:“你们几个,跟我一起去进去找千束警官。”
“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瞪着眼一脸茫然:“可是那个狗眼看人低的经理……”
佐藤:“千束警官可能出事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抽烟的男警一愣,把刚点上没几秒的香烟摁熄在垃圾桶后就跟在了佐藤身侧。
他已经做好了如果再被阻拦就强行突破进去的准备。至于得罪了酒吧老板背后的权势会不会导致升职困难,未来的事就等到未来再说吧。他可不能对不起千束警官一直以来的袒护。
意图进入酒吧的行动意料之内遭到了阻拦,两边扯皮一番,谁都不能说服谁。
“都说了不能进,你们难道听不懂吗。还是说难道尽管你又搜查证?”
所有警员都扭头看向佐藤美和子——他们不知道实际情况,千束警官可能出现了危险的情报也是佐藤提供的。所以眼下要不要强闯,他们只能等待着佐藤的指示。
事关重大,佐藤也不敢轻易做决断。
如果井上千束确实遇到了危险,不能闯他们也必须闯。但如果一切指示信息出错或者误判,闯入的决断则可能葬送一整队警员的职业生涯。
佐藤托着下巴稍作思考,示意大家先等候片刻。她再次拨通了井上千束的电话,依旧无人接通。
就在佐藤咬着牙正要做决定时,手机叮咚一声响起提示音。
井上千束发来了一条讯息:
——「我看到个可疑的目标,你们继续保护花成先生。」
佐藤美和子眉头皱成个“川”字,愈发拿不准要不要强行闯入。
如果千束确实只是在进行秘密跟踪,不能接电话便成了理所当然的事,说不定手机也已经静音了。
可松田警官焦急的语气不似作假,还特意询问了佐藤关于千束的具体情况。在得知千束是一个人陪同花成司进入酒吧后更是匆匆挂断电话。
“我打个电话给松田警官。”
这个时候也只有松田阵平能为佐藤提供判断的依据了。
听筒处传来叮咚叮咚的手机彩铃声,身后走道处,什么人的手机铃声也由远至近响了起来。
手机铃声的歌曲佐藤非常熟悉,以钢琴曲做伴奏,舒缓的男声悦耳动听——是井上千束非常喜欢的一首流行歌,甚至一度爱到单曲循环了好几天。
会用这首歌做来电铃声的人……
佐藤美和子一行人转头望去,挂着艺术画的楼梯口先是露出对方帅气的脸和叼在口中点燃的香烟,然后是白衬衣蓝领带和未系扣子的墨蓝色西装。最后随着他彻底走上楼梯最后一层阶梯的动作,那双比例近乎完美的长腿和沾了些泥的皮鞋才映入大家眼帘。
来人单手揣兜,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瞥向围在酒吧入口处的几人。
在他身后半步外,萩原研二也穿着西装紧随其后。做工精致的男士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音,在佐藤他们听来却像是落入杯中的定心丸,刚才起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舒缓片刻。
“松田警官!还有萩原警官!”
佐藤美和子瞪大了眼:“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松田冷着脸一言不发,他踩着步子来到酒吧门前,原本围堵在门口的千束小队警员也自觉让出条道来。
松田阵平不笑时本来就自带气场,如今他眉头微蹙,打量四周时神眼犀利像展翅即将发起攻击的鹰,浑身散发着食肉猛禽才特有的侵略性气息。
就连总是脸上挂笑的萩原研二也垂着嘴角,眼神冷漠疏离,把一直以来营造的亲切友善全都踩在了脚下。
松田阵平:“就是这里吗?”
佐藤:“对,千束警官就是在里面。”
“嗯。”
说罢,松田阵平迈开步子就要往里面走。
“等下!你们又是哪冒出来的!”
酒吧工作人员一愣,抬起手臂直接整个人挡在入口处。他拦住松田阵平道:“这里不是会员不准进入!”
直到这个时候,松田阵平才舍得分一点眼神给面前打着领结的工作人员。
松田阵平眯起眼,带着审视和威胁的意味,他从西装内侧口袋掏出警官证:“我是警察,现在要进去处理一点公事。”
“就算是警察也不行,不是会员不可以进入,”一旁的经理上前两步:“而且警官你没有搜查证吧。”
他脸上虽然挂着公式化商业笑容,眼底却透着一股子轻蔑,仿佛他正站在大厦楼宇间俯视着脚下的只配为奴为仆的工蚁。
松田阵平没有转头,他斜眼瞥着酒吧经理:“所以你们无论如何都不打算让我进去,是吗。”
“不是的,”经理双手握着垂放在身前,看似姿势恭敬,说出的话却充满是揶揄:“等警官你拥有上亿资产,就可以随意进出了。”
此言一出,围在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身后的警员气到涨红了脸,他们咬着牙,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
“你这个家伙!”
“可恶!到底把我们警察当成了什么!”
“自以为是的混蛋!”
但松田阵平只是挂着无所谓的表情嗤笑一声,把嘴里的烟随意丢在地上。黑色皮鞋鞋底用力碾过地板,碾熄烟头跳动的火焰的同时,也碾碎了他一直忍耐到现在的隐忍克制
下一秒,松田阵平一记右勾拳把面前的笑得阴阳怪气的男人直接揍飞了出去。
先是肉/体撞击的声音,手骨和下颚骨剧烈碰撞发出咔嗒脆响,而后是身体撞击在地面的闷声和滑出去时衣料和地板摩擦的吱吱声。
骤变来得太快,佐藤等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看见几滴飞溅起来的血珠从眼前划着抛物线飞过。等反应过来时,中年经理已经躺在地板上滑出去几米远。
“嘶……”
佐藤身后的男警员皱眉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力道,牙都得被揍掉几颗。”
光是看着都觉得痛。
“嗯?等……!”
佐藤美和子也愣住了,她是想过强行闯入,但她一直以来思考的重心都是「进入酒吧」,而不是「扫除障碍」。
但爆物处双王牌会被冠以机动队恶犬的称号是有理由的。不管是做事效率还是行事风格,他们都绝对担得起「恶犬」名号——虽然偶尔散漫了些,但关键时刻会把一切阻拦的敌人全部撕碎。
更何况松田阵平还是入职第一天就把整个爆物处前辈全摁趴下的人。
“等一下,松田警官你这是在……”干嘛!
佐藤上前两步试图劝住松田阵平,却被萩原研二上前两步挤在她和松田中间。
萩原研二终于重新挂上笑容,他蹙着眉心一脸无奈的样子朝佐藤耸肩,笑嘻嘻道:“真是的,小阵平果然还是这么喜欢乱来。”
佐藤:“萩原警官,你快劝住松田警官啊。”
萩原研二只笑不语,他抬手扯住衬衣口的领结,转动脖子的同时手指也左右拉扯把领结拉松。
“佐藤酱,”萩原一把拽下系在自己脖子上的蓝白条纹领带,放进佐藤警官手里道:“我的领带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帮我保管好哦。”
佐藤:“……诶?”
她两手捧着萩原的领带一脸茫然。
“毕竟这条领带和上面的领带夹是——”
萩原研二抬脚,直接一个侧踢正中朝他袭来的男人的腹部,把人狠狠踹了出去。被踹的男人摔出去时弓着腰像条被煮熟的大虾,向后栽倒在地时身子撞翻了半人高的盆栽,红土撒了一地。
“——千束酱送我的生日礼物啊!”
语气突然变得凶狠,萩原脸上虽然还挂着笑,但裂开的嘴角莫名给人一种嗜血的暴虐感,如同电影画面中极致的残忍美学。
包括佐藤在内的千束小队警员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惊得愣在原地,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机动队恶犬搭配默契地在别人的地盘上暴揍对方、放肆撒野。
空气宁静,只剩下拳拳到肉的声音。穿着西装身材修长的两个男人揍人时一招一式全是练家子本事,动作充满爆发力,拳头挥动过去时还会发出类似「咻」的破开空气的声音。
明明是以少敌多,但无与伦比的默契配合和干净利落的招式让他们把试图攻击的男人全都一个个揍飞了出去。
本该残暴的斗殴场景也因为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身上修身的西装和专业格斗技巧加持,化身成堪比动作大片的暴力美学。
佐藤美和子光是站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热血沸腾,有种重回国中时听着动画片里被选中的主角在激昂的背景音里呐喊出自己的决心时的酣畅淋漓。
“愣、愣着干嘛,为了千束警官,我们上!”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一声大呵,头一遭见到这种场面而愣在原地的男警员也纷纷加入了战局。
“诶你们!等……”
原本还想劝阻一番,但在蹲下用一记上勾拳揍翻试图偷袭的男人后,佐藤美和子也握着领带加入了战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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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头撞击在脸上发出闷响, 摔倒在地的男人见萩原研二正背对自己,他抄起一旁的椅子就冲了上去。
男人手持靠背把椅子腿高高扬起,他咬紧牙关, 额头布满冷汗, 愤怒和恐惧的情绪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套着黑色橡胶底的椅子腿袭向萩原的后脑勺, 肾上腺素激增让一切落在他眼中如同慢放。
——就要得手了。
“砰!”
一声闷响。
却不是他所期待的金属架与人骨猛烈撞击的声音。
松田阵平的脸近在咫尺,他挑起一边嘴角笑得戏谑, 似乎在嘲笑眼前人的自不量力。他单手握紧男人的小臂,仅仅一个动作就让对方动弹不得,无法再挥动手臂试图发起攻击。
“你……”
男人惊恐地瞪大双眼,豆大的汗液从太阳穴的位置向下滑动, 喉结滚动吞咽下舌根处的唾沫。
被松田阵平用力握住的小臂疼到想要断掉一般,每处肌肉都在尖叫呐喊,掌心脱离,被他握在手中的椅子也脱落在地发出巨响。
松田阵平嗤笑一声,松手的瞬间小腿同时发力。他原地起跳以一个身体倾斜的角度在空中转了一圈, 用后旋踢的招式直接侧踢向男人的头部。
被踢飞出去时, 男人感觉眼前画面快速晃动, 耳边嗡嗡作响。不过一招就摔在地上彻底失去战斗力。
“哎呀呀,”萩原研二瞥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松田和倒在地上已经失去意识的男人, 勾嘴笑道:“是打算偷袭的小喽啰。”
说罢他侧身躲过了另一人的偷袭, 在对冲即将冲过头时抬腿朝男人补了一记膝踢。
紧绷的大腿肌肉和膝盖猛烈撞击向对方腹部, 被击者瞪大了双眼发出一声干呕,毫无还手之力。男人受击弯腰的瞬间, 后背被萩原研二用手肘自上而下再次猛撞, 而后松田阵平以一招侧踢为这场激烈的打斗彻底画上句号。
酒吧培养的打手躺倒一片, 或捂着被攻击的地方痛苦呻/吟, 或干脆直接在刚才的打斗中失去了意识。千束小队的警员或多或少都带了点伤,只有机动队恶犬毫发无伤地以背靠背的姿势站在中间。
松田和萩原一个不苟言笑,一个笑得灿烂,却都自内而外散发着轻蔑和暴虐的气息。他们不仅仅是机动队恶犬,更是把所有对手都踩在脚下的深渊恶狼。
萩原研二扭头看向趴在地上用手臂撑着地板试图倒退着爬着的经理,他哼笑一声,单手插兜上前踩在经理的背部,而后给王八翻身般用脚把他翻了过来。
萩原俯视着脚下的男人:“虽然资产依旧不足一亿,不过请问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你们……!”
沾了灰的鞋底在经理胸口的高档西装上碾蹭,留下几道斑驳的印子。经理瞪大双眼露出大片眼白,牙关颤个不停。
“别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我一定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诶?”萩原研二露出个吃惊的表情,他蹙眉笑得无奈:“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想着威胁,你可真是死性不改。”
松田阵平从烟盒里重新挤出根香烟,他把烟叼在嘴里重新点燃。打火机摩擦时的咔嗒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天空也下起了小雨。
“萩,走了。”
“嗨嗨~”
这次进入再无人敢拦,也无人可拦。
一行人进入酒吧后,松田阵平径直走向吧台前。他用手指敲了敲台面,沉着脸道:“花成司在哪里。”
吧台后方的酒保虽然没有参与门口的斗殴,但从他的位置可以窥见他们打斗的一些过程片段。在被松田阵平问话时,他僵着脊背、绷紧肌肉不敢说话,眼神却悄悄瞥向大厅角落处某间不起眼的房间。
“哼,”从鼻腔挤出声冷嗤,松田阵平转身朝酒保暗示的方向走去。
就在松田阵平即将把手落在包厢房间的门把手上时,房门也被人从里面打开。
花成司看到堵在门口的松田时顿住了脚步,他稍愣,露出个温和的笑:“这位警官,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松田阵平抽了一口烟,他用食指中指夹着香烟,把烟雾从肺部缓缓吐出。
“井上千束在哪里。”
开门见山,不进行任何兜兜转转。
跟在花成司身后的一个男人也适时凑到他耳边,用手在嘴边搭成个屏风的形状小声耳语道:“花成先生,我之前和您提到的从大火里救出花成小姐的男人就是这个家伙。”
花成司脸上笑容依旧,眼神却冷了下来。先是金发侦探,然后是眼前透着杀意的男人,花成老爷子尽喜欢邀请些麻烦的家伙来家里做客。
“警官,如果没有其他事,能否请你不要堵在门口,不然我会以为你就是向我寄恐吓信的人。”
“呵,”松田阵平嗤笑一声,他盯着花成司的表情道:“所谓的恐吓信,其实是你的自导自演吧,为的就是带走千束。”
松田阵平没有证据,但飞速运转的大脑和野兽般灵敏准确的嗅觉无不在告诉他,恐吓信的事一定有诈。刚才的言论也只不过是电光火石间联想到的可能性之一,被他以带着嘲讽的口吻说出。
但话音未落尽,松田阵平观察到花成司身后同他耳语的男人的瞳孔快速收缩了两下,而后迅速垂下视线。
松田阵平眯起眼,散发出的威胁意味愈发浓重。他抬手用牙配合着再次拉紧了缠在手掌上的绷带,抬眼望向花成司时带着一丝痞气和浓烈到让人无法呼吸的杀意。
“井上千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如果问不到她的下落,”他适时发出声冷笑:“我不介意以断送自己职业生涯的方式逼你开口。”
而后便是沉默。
爆物处王牌和年轻议员的对视背后是响尾蛇与恶狼在无声对峙,谁也不肯退让。空气逐渐紧张,火药味弥漫在几人间,暴风雨即将倾盆而来。
剑拔弩张之间,花成司却突然笑了。
他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笑道:“干嘛这么紧张,千束警官的话,十分钟前她说看到个可疑的人影,就跟上去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可能跟踪犯人去了吧。”
花成司歪头,笑着补充:“又或者,已经落入对方手里了吧。”
语气平淡到似乎「年轻的女警被可疑的歹徒活捉,下落不明」只是一件可以被当做茶余饭后闲聊的谈资。人命和尊严,在他这里都一文不值。
“你!”
脖子上青筋暴起,松田阵平咬紧了后槽牙强忍着怒意——他听懂了花成司最后那句话里藏着的暗示。
但花成司只是挂着无所谓的笑容,他抬手欲推搡开松田阵平,却被松田阵平反擒住胳膊直接一个过肩摔按倒在地。
强烈的痛意顺着与地板碰撞的背部和被死死抓住的胳膊传来,小臂已经被松田阵平的抓力握到发红。
花成司呲着牙疼到直咧嘴,他吸了口冷气,终于戴不住虚假的伪装。
他满是怒意道:“你们这群废物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被怒喝惊醒的身后跟随者屈膝摆出攻击的架势朝松田阵平出拳,破空而来的拳头却落进松田阵平的掌心,被松田阵平牢牢接住攻击并顺势握捏住了他的住拳头。
拳头和握住拳头的手掌不断颤动,两个人都在暗暗发力,但到底还是松田阵平更胜一筹,把对方的攻势死死压制在了掌心里。
“自不量力。”
愤怒的情绪让青筋在松田阵平的额角暴起,他呲牙笑得狰狞,一字一句。
而后松田阵平顺势抬膝朝着对方的腹部就是一脚,松开对方的拳头的同时转而握住对方的脸将人重重按在地上,发出嘭的巨响。
“等一下!”
花成司也意识到除非拥有得力武器,不然他们绝不可能是暴怒的松田阵平的对手。他大喝出声:“你有空在这里暴力逼供,不如快点去救人!时间不等人,要是晚了,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
“而且就算你不怕断送职业生涯,那你的家人呢?又或者警官你不仅没有家人,还没有朋友?”
“!”
松田阵平呲牙瞪着面前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他眼白一圈也因为盛怒而布满了红血丝。
花成司在威胁松田阵平——如果继续纠缠下去,只要花成司还活着、还站在如今的地位,就一定不会放过松田阵平和他的家人朋友。
强迫自己松开手指,肌肉绷紧,用力到手背上的经脉血管根根分明。
被松开扼制的男人咳嗽一声,在其他人的搀扶下站起身。花成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绕开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松田阵平就往外走。他那副昂首挺胸的样子,就仿佛自己是战场上获胜的将军,而松田只不过是他面前的败家之犬。
拳头握紧又松开,再次握紧,松田阵平强忍着怒意,气到肩膀都开始颤抖。
“可恶!”
重重挥拳锤在墙面,松田阵平扭头看向萩原——从出现在酒吧门口时起他们没进行过任何沟通交流,但跨进酒吧后两人就默契十足地进行了分工合作。
此时萩原研二正站在一张无人落座的桌子前,指着被喝得只剩下小半截蓝色果酒,指示警员戴上手套把残余的果酒连同杯子一起带走。
“把这个送去给鉴识课,说不定能在酒里检验出好东西。啊对了,拍下视频了吗?不然到时候万一他们反咬一口说酒不是从这里带出去的可就麻烦了呀。开车把东西送过去的全过程也要录像哦,好证明我们绝对没有动过手脚。”
“萩。”
松田阵平走了过来。
萩原研二扭头看向松田,他伸手朝松田递过去个东西。
伸手接住萩原递过来的东西,松田展开手掌,掌心里躺着的是上次河童旅馆之行时他送给井上千束的栀子花金项链。
“!!”
瞳孔剧烈收缩,松田阵平唇瓣微张,瞪着手中的项链半天说不出话来。
萩原:“不出意外的话,这杯酒就是千束喝过的那杯。我们的打斗分散了酒吧的人力,导致他们没能及时收走残留的酒饮。千束酱特意留下你送的项链,应该是料想过我们会找过来。”
“我已经让佐藤他们继续跟紧花成司了,一有什么情况就会立刻向我汇报。阵平你那边怎么样?”
松田阵平只是焦躁啧嘴,没再说话。他没能撬开花成司的嘴,但这其实在他的意料之内。
所以松田阵平在来之前就联络过安室透。
那个金发大先生也收到了千束的求救短信,只是他和诸伏景光暂时无法脱开身。
“我会联络风见,之后他会把井上千束的手机定位发给你们。你们先去救人,我们随后就到。”
安室透当时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是未知来电人。
按下接听键,自称风见的陌生男声介绍了自己的部门和名字:“受降谷先生之托,我现在会把井上警官的定位发送给你。”
红色的坐标在眼前闪烁,井上千束就在这栋大楼内。但她没出现在酒吧,所以极可能是身处其他楼层,就位于松田阵平他们所在的顶楼酒吧的脚下。
松田阵平三步并两步,他一把拽过酒保的衣领,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这栋大楼里,酒店分布在哪几层?”
被揪住衣物的酒保险些被松田阵平直接从吧台内拽出来,他手上的金属调酒瓶也在惊吓中哐当落地。
牙关打颤,酒保说话时断断续续:“在、在三到四楼。”
“后门呢,这个酒吧绝对有后门吧!”
“在那边……”
酒保抬手指向了某个隐秘的过道。
“萩!”
“明白。”
花成司是吗,这个仇,他记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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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节在干净的大理石桌面敲击两下, 松田阵平冰冷的眸子像极低里的冰川,光是对视都叫人从骨子里感到一阵寒意。他盯着桌面后方打着领结的酒店工作人员道:“有没有人带着一位失去意识的女性来过这里。”
松田阵平弯下腰,身子前倾。过近的对视距离让压迫感化作无形的枷锁, 缠得人透不过气, 这让站在他对面的酒店人员下意识吞咽口水。
男人知道松田阵平说的女人是谁。
整栋大楼都是以中高层收入人群为主要消费群体, 楼上又是那家藏匿了大量污垢的酒吧,他经常会遇见一些在新闻电视上才会看到的面孔挺着个大肚腩, 搂着美艳性感的女性进出。
偶尔也会有女性是失去意识的情况。
但他不敢报警。
是责任分散效应,又或者是黑羊效应。无权无势、同为普通人的他们,谁都没敢站出来维持正义。
但为自保而沉默的大多数有时却往往成为恶的保护盾。
男人垂下目光,映入眼帘的是松田阵平随意搭在桌面上的右手。缠绕在手掌上的白色绷带沾着微量血迹, 但明显不属于松田阵平。
男人再次咽下唾液,吞咽的声音大到就连一旁的萩原研二都听得见。
男人打量四周一圈,这才缩着肩膀压低了声音朝松田阵平开口:“你们要找的人是一头长发、穿着西装短裙的女人对吗,她被带去了307号房。”
说罢,他做贼心虚般再次扭头查看四周, 悄悄往松田阵平手里塞了一张万能房卡:“别说出是我给的, 有人问起来就说是你们自己抢的。”
“嗯, 谢了。”
萩原研二嘀嘟一声刷开房卡,推门时却发现房间被从内部用防盗链扣上了, 房门只能被从外往里推开半个成年男性巴掌宽的距离。
隔着细长的缝隙, 萩原研二只能窥见连通着玄关和卧室的过道处的景象。一只女士中跟鞋就歪倒在过道里, 鞋尖对着房间深处。继续往过道深处望去,另一只高跟鞋就静静地躺在过道拐角视野中断的地方。
从那个方向拐过去, 应该是床吧。
萩原研二甚至能通过这只鞋重构出井上千束被拖进房间时, 鞋子从脚上脱落的场景。
他冷着脸, 眼下肌肉抽动两下, 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萩原研二退后两步扭头看向松田阵平:“我们倒数两个数?”
没带工具的情况下,就只能靠蛮力了。
“嗯。”
机动队双恶犬退后几步,屈膝为接下来的冲刺蓄力做准备。简单倒数后,肩膀、手臂和单侧身体跟门板剧烈撞击发出巨响。
被喷成金色的连接着安全栓的金属片在两人的撞击下脆如薄纸,被蛮力扯出的螺丝钉蹦飞在地毯上滚远,固定在门板上的金属片脱落,房门也被应声撞开。
松田阵平冲进房间,萩原研二紧随其后。
宽敞的卧室空无一人,只有空调机呼出冷空气时的嗡嗡声。
被拉紧的窗帘遮挡了窗外夜景,通透的卧室顶灯被全部开启。被撑起来的三脚架就摆在床前三四米外的距离,正对着床,只是上面没有相机。
被酒店保洁人员铺在床面上的柔软被絮没有被掀开,但被子表面已经出现凹痕,井上千束曾躺在这里。
熟悉的浅紫色西装外套被胡乱丢在地毯上,就堆在床尾处皱成一团。
“这些家伙!”
松田阵平快速打量房间后一把拉开窗帘。楼下夜色中,有个一瘸一拐的身影连跑带蹦地奔入黑暗。
三脚架还摆在房间里,房门又是被从内部上锁,井上千束却不在这里。
唯一的可能就是房间里的人收到了花成司他们的情报,带着井上千束从安全梯逃了。而唯一留下来善后收拾装备的人被及时赶到的松田阵平他们堵在了房间里,情急之下只能选择跳楼逃跑。
“萩,你打给安室,我去追人。”
说这话时,松田阵平已经单脚踩在窗框上,而后也不等萩原回应就直接纵身一跃而下。
过高的距离会有骨折的风险,但松田阵平以停放在斜角处的宅急送车位缓冲,先落在车顶而后再稳稳落地。至于车子的磨损费……到时候从他工资里扣好了。
屋外,松田阵平已经追着可疑的人影隐入黑暗。屋内,萩原研二也不做犹豫,他一边顺着安全通道往地下停车场奔驰,一边给安室透打去电话。
“我们来晚了一步……不,千束暂时没事。从现场情况判断,他们应该还没来得及对千束做什么就被我和阵平闯入了……嗯,对,千束被带走了,我们需要最新的定位。”
开着车子停在松田阵平面前时,跳楼逃跑的男人已经趴在地上被松田阵平单脚踩着肩部。男人肿着一只眼睛一脸生无可恋,听见刹车声时抬眼隔着红肿的眼睑看了萩原一眼,又收回视线。
“哼,你给我老实点。”
说罢,松田阵平从怀中掏出手铐把男人双手铐住塞进了后座,自己也顺势坐进后座——他不可能让一个犯罪嫌疑人单独坐在后座,这对于前座的人而言太危险。
眼下日本的科技树还没发展到五年后那样夸张的地步,阿笠博士也还没开始鼓捣奇怪的发明。
机动队负责的工作领域注定了他们是不需要定位追踪等功能性设备的,所以萩原只能通过耳机里风见的电话,一边听对方口述更新定位地点,一边更改驾驶方向。
但东京街道车水马龙,光靠存在一定距离范围差的坐标,他们根本步伐准确判断井上千束在哪辆车上。
另一边,后座的松田阵平在抢过男人的数码相机后,打开相册认真翻看了起来。
全新的储存卡里只拍下两张照片——井上千束被扒下外套仰躺在白色大床上,衬衣下摆被从西装裙里抽出皱起,在左腰的位置露出块三角形的区域,细腰若隐若现。
井上千束在镜头下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但她脸色泛白,额头密密麻麻布着一层汗,明显是被混在果酒里服下的药物影响了某些身体机能。
松田阵平翻来覆去查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质问时声音像淬了冰:“房间里算上你和照片里的女人,一共有几个人?”
“五、五个。”
“呵。”
松田阵平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他近乎快要丧失最后的理智。如果他和萩原没有及时赶到,相机里的照片可能就不只是这种程度了吧。
特意拍照,目的无非就是以此作为要挟,要井上千束从此乖乖听话。
手指收紧,握拳的手掌用力到甚至开始细微颤抖。
如果不是警察的身份和在愤怒冲击下摇摇欲坠但依旧尚存的一丝使命感束缚,不然松田阵平真想直接杀了面前的男人。什么道义,什么法律,全都见鬼去吧。
把相机丢到前座的副驾驶,松田阵平张着嘴深呼吸试图平缓心情。他抬手揉了下眉心,看向男人时眼底满是戾气:“是花成司吩咐你们做的,对吗?”
但男人只是低下头不再说话。
他弓着背缩起脖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一言不发,像只担惊受怕的鹌鹑。汗珠滴落在手背,但面对松田阵平的再三威胁,他都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审讯不是松田阵平的特长,就在他皱紧眉心即将爆发时,萩原研二开口了。
萩原抬眼瞥了眼后视镜内的情况,声音带笑:“是在害怕吧,如果承认了,时候一定会被花成司狠狠报复。”
话音落,后座的男人小幅度活动身子,扭了下发酸的肩膀。
“让我猜猜,”萩原研二继续道:“是用你的家人做威胁?还是用你的生命安危做威胁?”
萩原研二一边分析,一边观察着后视镜。在看到男人下意识回馈的会反应后,萩原嗤笑一声,同时挂挡踩下油门从车流间的细缝左右横切,迅速挤进地下隧道。
“花成司背景深厚,就算被出卖也大概率不会受到应有的制裁。但出卖他的你们在事后一定会被找上门,大概会被切掉手指?”
萩原研二瞥了眼后视镜里把头埋得更低的男人,继续道:“为他做事一定能拿到不少钱吧,不然你们也不会这么拼命卖命。”
“我是不知道你们过去到底都糟蹋了多少女孩子,但很可惜,这次你们踢到铁板了。那位被你们带走的女警,背景可不是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萩原研二其实压根不知道井上千束的背景,也不认为她拥有什么背景。顶多就是公安部协助人和搜查一课精英女警,以及……机动队恶犬的宝藏。
硬要说的话,大概还可以算上那只金发公安,千束应该也算他的掌上珍宝吧。
背景什么的纯粹是萩原研二说出来诈男人的,毕竟他和松田阵平一路杀过来的架势确实很像千束是有可怕背景的人。
但男人在听完萩原的话后,搓着手心,整个人坐立不安起来。
他们虽然算不上花成司的心腹,但因为是负责做事的人,多多少少还是能听到些风声,花成司似乎怀疑井上千束是某位权贵的私生女。
除了拍下糟蹋井上千束的过程,这次他们其实还收到另一个任务:从井上千束头上拔下几根头发,再顺道抽点她的血。男人也算是有点常识,他知道这些东西的作用——获取DNA。
萩原研二刚刚那番言论在他听来更是约定于坐实了井上千束的身份背景。
本以为井上千束只是个不受宠的私生女,但如果能把警察都引出来甚至敢在那家酒店大打出手,也许她在那位权贵眼里比他以为的要重要得多。
信息差让男人出现误判,他双手抱头不停搓着被剃成半寸的头,焦躁不安。如果这次的对手是一个手握实权的权贵,花成司真的还会把他们保出来吗。
前座的萩原研二就像能看穿男人的心思般,他眯眼,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笑道:“你落到了我们手里,花成司那家伙一定会亲自断尾以求自保的吧,就像壁虎遇到危险时主动断掉尾巴一样。”
“还真是可怜呢,”萩原故作同情地感叹道:“对花成司忠心耿耿,结果还被房间里的家伙丢下来负责善后,你平时一定没少受他们排挤吧。”
“而且如果那位女警遭遇了什么不测,被花成司抛弃的你,一定会被我们的人好好照顾的吧。”
把细致的观察力和对情绪变化的敏锐洞察力用在审问上的话,萩原研二其实非常适合搜查一课或者公安部,他能比任何人都更快抓住嫌犯的情绪漏洞。在结合逻辑判断,亲手为对方织下一张天罗地网。
男人在萩原的攻势下果然颤个不停,花成司有多冷血他再清楚不过,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和惨叫声被从回忆里翻出,是嚎叫哭泣的魑魅,搅得他坐立不安。
冷汗爬上脊梁,男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般湿了后背。
“我……”他吞咽了好几次口水,张开有些发干的嘴唇,弱着语气道:“没错,我是受花成司指使。”
“哦,终于承认了。不错嘛,我会去向上面帮你争取个从宽处罚的。”
萩原研二转动方向盘,黑色轻跑赶在绿灯最后一秒冲过路口。
“车牌号呢,带走井上千束那辆车的车牌号,你记得吗。”
“记得,车牌号是……”
松田阵平西装内兜里的手机叮咚响起,是安室透打来的。
一辆白色马自达出现在萩原的车子附近,隔着贴了深棕色贴膜的车窗,副驾驶的诸伏景光朝萩原研二招了招手。
“我已经通知警视厅公安部增派支援了,不会让他们逃掉的。”
松田阵平对着电话嗯了一声,道:“我和萩刚刚问到了千束坐着的车的车牌号,是……。”
“嗯,我知道了,”安室透对着耳机那头道:“为了确保路人的安全,我会让公安部的人会把目标车辆逼到米花街四区出城的山道。”
“到时候就在那里一口气解决他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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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3、晋江独家93
一黑一白两种不同颜色的车子在月色下穿梭, 灵巧的车技搭配上流线型车身,就如同暗夜里行动敏捷的猎豹。
油门被踩到底,排气孔喷出蓝色火焰。引擎的轰鸣声是林中虎啸, 能勾起男性血液里最原始的兴奋因子。
在拐向出城的分岔口时, 白车上的安室透朝黑车上的萩原点头, 而后他们驶入了截然相反的两条岔道。
被从杯户街一路逼上出城公路的车子在山道疾驰,过弯时轮胎和路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该死!甩掉后面那辆白车了吗!”
坐在驾驶座的络腮胡男人短短一分钟瞥了七次后视镜。
不知从哪冒出来辆白色马自达一路紧跟在他们身后, 无论络腮男怎么加速变道拐弯都甩不开。有时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对方甩开在车流里,过不了几分钟对方又会在下一个路口从其他岔道出现。
如同潜伏在影子里的恶魔,无论逃多远都会被追上。无处可藏,无所遁形。
驾驶座的金发男人偶尔与他目光相撞时, 投过来的也全都是淬了冰的狠戾视线。
坐在络腮男身侧副驾驶的瘦瘪男人摇下车窗把头探出去张望一番,缩回脑袋时还不忘把车窗再次关紧。
“这条出城的路除了我们就没有其他人了,这次绝对甩掉了!”
“他奶奶的。”
络腮男深呼一口气,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体。
恐惧消退,愤怒才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他出声咒骂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真邪乎了。一路上竟遇到些别我车的玩意, 那白车还跟闹鬼似的还怎么甩都甩不掉。这下倒好, 绕回东京起码要一个半小时的工夫。”
而且被他们留下善后的毛头小子居然还敢打电话来劝他们停车自首。
“我们这次捅了大篓子,哥你车上的女人不仅仅是个警察, 还是某个权贵的私生女, 那边现在正派人追杀我们呢。”
“对方可是能出动警视厅的大人物, 甚至敢对花成司大打出手!如果这次我们也继续替花成先生背锅,花成先生也许会把我们捞出来, 但事后一定会选择把我们都灭口以绝后患的!”
磕磕巴巴的解释, 被松田抓住的男人缩在车子后座像一只受惊的鹌鹑。他瞥了眼身侧冷着脸的卷发男人, 在和松田阵平发生目光对视后, 他吓得又往回缩了下脖子。
他双手捧着手机,不知第几次吞咽口水:“所、所以趁着我们还没做出错伤害那位女警的事,快点住手吧。”
当时络腮男他们是怎么回复他的?
“哈?”一声嗤笑,像是老师傅被新入行的门外汉教导时发出的嘲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老子做事。”
而后便粗暴地挂断了电话。
话虽如此,但他们几个还是有些心里打怵——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本来就不是什么脑袋灵光的人,不过是听话能办事,不该问的从不多问,才被花成司养成打手。
副驾驶的男人扭头看了眼后座昏迷不醒的女人,又看向驾驶座:“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络腮男无比暴躁,他要是能分析出个所以然来就不会至今都在给花成司干脏活累活了。
“暂且不管这个女人背后的势力,就听那小子的意思,追我们的那辆白车弄不好是警察吧!他哪次拍视频不是被我们丢在一边只能端着摄像机干看,没搞过几个妞当然可以一脸无所谓地说自首的事。哥几个要是被逮了,谁知道会不会关个十年八年的!”
他们也有打给花成司试探态度,但花成司只是用温和诚恳的语气叮咛他们一定要把事情办好。甚至不等他们出声过问,花成司就率先张口许诺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他们老老实实按他交代的去做,他就一定会保住他们。
直至挂断电话前,花成司都表现得一如既往的平和冷漠,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如此一来,车里的人便愈发拿捏不准事态了。
抓耳挠腮的三人都没有去留意被他们带走的女人。
后座像无骨鱼般软着身子靠在窗户上的井上千束眼皮颤动,呼吸也从最开始的虚弱急促变成了渐缓的深呼吸。
井上千束醒来有小一会了,但恢复的只是意识,身体肌肉还处于不可控状态。如同鬼压床,清醒的大脑无法把信号顺利传递给仍在沉睡的四肢。
虽然无法控制身体,但触感尚存。井上千束清晰意识到自己的贴身衣物还牢牢穿在身上,短裙和衬衣也未被脱下。身上没有任何酸软不适感,应该还没发生她以为的糟糕的事。
只是质地偏硬的衬衣领子全皱在井上千束脖子和窗的缝隙间,硌得她难受。偏生她又不敢动弹,生怕被车里其他三人发现她已经清醒的事实。
他们跟花成司以及那位劝他们住手的同伙的通话内容,井上千束全都听见了。
她也听懂了。
收到她求救信号的笨蛋先生们来救她了。
但会落得如今糟糕的局面,其实她才是笨蛋吧。只是当时她实在是太渴了。被花成司拖着在烈日下东奔西走却喝不到一滴水,身为唯一被允许进入酒吧的人她又不敢离花成司太远。
对水的需求已经快要突破人体极限,嘴唇起皮,舌根也在发干发苦。
但在一份果盘就要价上万的酒吧,看不见价格,井上千束连向酒保点上一杯果饮都不敢。
唯一的水源就是面前花成司为她点的蓝色果酒。
要喝吗?
喝吧。
毕竟度数非常低,不会影响后续工作。而且就算花成司真对她有想法,也没理由做出下药后轻薄的事。
结果花成司还真就下药了。
扶着脑袋摇摇晃晃滑倒时,井上千束只觉得荒唐可笑,但她还是想不明白花成司的动机。
直到此刻,窥听到几人的通话,井上千束才理顺所有信息——花成司大概率认识她的亲生父亲,并在那次晚宴上认出了她的脸。
而且花成司和她那位疑似生父的人是敌对关系。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舞会上莫名其妙地搭讪;沾着血的恐吓信和指名要她贴身保护。弄到她的血是为了想办法和那位先生进行亲子鉴定,把她掳走则是打算拍摄下些污秽不堪的画面以此威胁她配合。
但棋子这种事,井上千束已经不想再当第二次了。
而且井上千束通过花成司的电话听懂了另一层含义——他特意在这三个男人开口询问前就给出“会保他们出来”的承诺,意味着花成司已经感受到了威胁。
先是甜言蜜语安抚军心,试图为自己养的打手们喂下颗定心丸。
如果没有抓到,皆大欢喜。如果被抓到了,他们会继续为花成司背锅,矢口否认和花成司的关系。
至于之后……花成司是直接推波助澜一把将他们彻底打入大牢再借势弄死,还是先把人保出来再找机会杀掉,这可就说不一定了。
井上千束原本打算继续忍耐装睡,见机行事。但她的心脏却突然剧痛了一下,像有一股强大的电流顺着静脉血管窜入心房而后又快速溜走。
心悸让井上千束闷哼出声,胃部发酸,黏稠的胃液像要涌上食道。
该死,他们喂她吃下的药物绝对含有过量的处方成分。
过电般疼痛引起的闷哼把车内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都拉了过去,他们安静片刻后,坐在后座从刚才起就一直一言不发的男人一把揪住井上千束的衬衣领。
“哈,”他咧嘴笑着,但冷汗早已挂在额头:“你这个女人,其实早就醒了吧!”
他双手拽住井上千束的领子前后猛烈摇晃。
“住、住手,唔!”
井上千束清醒不过十来分钟,身体还完全没脱离药物的影响。眼下被男人揪着不断晃动,她只觉得头痛欲裂。自己好像变成了被装在调酒器具里的冰块,随着晃动的节奏,意识不断砸在冰冷的壁面。
脑袋再次变得昏昏沉沉,眼前的画面也开始天旋地转。
“说起来都怪这个女人,我甚至都没能好好享受一下就被追着逃了出来。老子跟了花成司五六年,还是头一次这么狼狈!”
男人瞪大了眼睛,从脖子到脸都涨得通红,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惊恐。亦或是双重作用下导致的肾上腺素激增,人也跟着兴奋起来。
“哥几个这次是翻车了吧,哈哈哈。”
对死亡和想象中可能出现的血腥审讯的恐惧让他陷入一个类似癫狂的状态,本就是丧尽天良之人,穷途末路时难道还能期望他良心回归。
“视频是吗,手机也能拍吧,车子里也不是不能做。”
井上千束瞪眼看着面前对她笑得下作的男人,只觉得对方不管是写满贪婪疯狂的眼神还是揪住她衣领的手指都叫人作呕。像被丢在阳光下暴晒腐烂的海鱼,光是味道就足以引起她一阵反胃。
井上千束想要抬手抵抗,费尽全力却只是让手指抽动了两下。无措和绝望是把她拖向深海的铁链,手脚都被牢牢捆住,只剩无边的黑暗和窒息感。
双眼泛红,眼泪溢满眼眶却迟迟未落。
井上千束不想面对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但她不想哭,绝对不要在这些人面前掉下一滴眼泪。
眼底厌恶抵触的情绪激怒了向井上千束靠近的男人,他恼羞成怒地扯着井上千束的衣领子笑得放肆:“不愧是精英警花,体质就是比普通人好。你还是为数不多在事情结束前就能醒来的人之一,而且醒得更早。”
“但那又怎么样,会变成这样都是你们活该。等会就好好享受吧,我会很期待你求我再来一次的样子。”
脸部肌肉抽动,井上千束真的很想哭,但她只是瞪着眼前的男人,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粗糙的手指揪着她的衣领,固定扣子的白线牢固但经不起任何蛮力。就在男人扯着衣衫打算向两边撕开时,后座车窗破碎的声音为车内的荒唐和罪恶按下了暂停键。
一颗半指长的狙击子弹从左至右贯击了后座,在左右两扇车窗玻璃上分别留下一个圆形的弹孔和蛛网状的裂痕。车子不断向前行驶,碎成小块的玻璃也以弹孔为圆心开始由内向外地脱落,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大洞。
原先还耀武扬威的男人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断了呼吸,鲜血溅井上千束一身。车窗、座位、车顶,到处都是血,甚至有些溅射在了前座中间的后视镜上。
头部被开了大洞的男人软着身子栽倒在座位下放脚的缝隙里,副驾的男人惊叫个不停,被驾驶座的络腮男大声呵斥后才勉强闭上了嘴。
井上千束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她喘着粗气试图蜷缩在座位角落,刚才的撕扯已经弄松了她衬衣的前两颗扣子,被细线挂着的纽扣摇摇欲坠。
千束用尽力气抬头,视线顺着后座左侧的破洞望向车外,一双含泪杏眼也终于重新染上了光亮。
是诸伏景光,他又救了她一次。
井上千束不知道诸伏景光在哪里,但她知道他就在她身侧,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注视保护着她。
嘴唇张合,井上千束无声对车外看不见的男人传递着简单但发自肺腑的词汇。
——谢谢你,景。
厚重的狙击镜片里,井上千束干裂泛白的嘴唇说着道谢的话。
诸伏景光蹙眉。心头泛酸,是种无法用词汇准确形容的苦涩。
明明眼底满是逞强和无助,为什么却在枪声响起后亮了双眼,还能对他展开微笑。
千束都不怕他的枪误伤她,又或者受地形限制他射出的这枪是唯一一枪吗。千束就这么信任他,甚至敢把性命托付吗。
那种脸上苍白脆弱却试图让他安心的笑容,只会让他更加心疼。
“怎么样,”安室透坐在驾驶座:“情况如何?”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研究过地形后特意选择了这条方便瞄准的线路。虽然和追踪的车辆完全错开了,但更高的海拔和空旷的视野大大方便了诸伏景光站起身直接把狙击枪架在车顶进行瞄准。
“解决了一个,”诸伏景光收起脚架把枪抱回怀里:“去下一个狙击点吧。”
但远程狙击始终不是个办法,井上千束还在车上,必须有人把车子停下。要么是驾驶座的络腮胡,要么是其他人。
比如松田阵平。
“妈的,该死该死该死!”
前座两人已经有些崩溃,他们完全弄不明白子弹到底是从哪射来的。不仅能一枪毙命,而且丝毫没伤到被死掉那家伙揪在手里紧挨着的井上千束。
他们不是没有帮花成司做过杀人越货的勾当,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的手法就显得格外不专业,如同三五岁小孩在关二爷面前舞刀弄枪,班门弄斧。
他们此刻就像被无形力量按在砧板上拼命挣扎的鱼。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生死全由对方说了算。
“哥,咱、咱们怎么办?”
副驾的男人嘴唇颤抖,连说话时都哆嗦着声音说不利索。
络腮男吐了口唾沫,红着眼咬牙切齿道:“不用怕,再往前开两三公里有个岔道口,那里有条土路。难走是难走了点,但左右两边都是树,可以遮一遮视线!”
“那后面这个女人……花成先生那边也……”
“哈,”络腮男讥笑一声道:“咱哥俩都快活不下去了,谁还管他们啊。”
用力踩下油门,车速仪表盘上的指示器转向象征严重超速的红色区域。羊肠小道就在眼前,络腮胡踩下刹车稍减车速,而后猛打方向盘把车子一个甩尾直接拐进了被丛林包围着的小道。
茂密高耸的树木遮挡了他们观察周围的视线,但相对应的也挡住了狙击手的视野。
泥泞的土路把车子颠得跳个不停,长达二十多分钟的平静让前座两人绷紧到快要断裂的神经得以短暂舒缓,络腮男也顺势降慢了车速。
又驾驶了个七八分钟,沾满泥泞的车子才终于从树林里拐回大道。
络腮男先是熄了车灯从路口探出半截车头,左右打量半天确认没其他车子后才重新拧开远光灯开上沥青路。
身后再也没有可怕的白车身影,藏在暗处的狙击手也不见踪影,夜色回归平静。虽然死了一个兄弟,但起码他们还活着,而且为花成司效力这些年也捞了不少油水。
络腮男斜眼瞥了眼后视镜里瘫软在后座试图调整呼吸的女人,威胁道:“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不介意提前送你下去陪我那个兄弟。”
摆脱死亡的阴影让他心情大好。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会放你走的。”
但不管是络腮男还是井上千束,他们都知道这句话只是一句毫无分量可言的谎话。事到如今,他们一定会杀掉她的。所谓的「放人承诺」,只是怕井上千束再给他们额外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想让她乖乖听话的小手段罢了。
但此刻井上千束也只能乖乖听话。
她倚靠着窗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车厢内的血腥味让她想要作呕。胃部持续酸胀,感觉就像胃液被反进了口腔。垂落在额前的乌发也被冷汗浸湿,黏在肌肤上有些难受。
手指颤抖着勾动几下,井上千束勉强恢复了对四肢的操控权,只是肌肉依旧酸软无力。手脚像被绑上了千斤沉的沙袋,光是一个抬手的动作都要花上平时十倍的力气。
井上千束靠着窗没有动弹,眼睛却斜向上顺着后视镜悄悄观察着前座两人的举动。
只要再给井上千束一点时间,她一定会找出两人的行为漏洞,为自己争取活命和逃跑的机会。
但还没等井上千束思索出合适的逃跑方式,有人为她亲手奉上了破局的钥匙。
东京地形以平原为主,但也错落着一些小山丘。
络腮男的车子穿过丛林后正行驶在一段环绕山丘的环山公路上。只消抬眼,就能看到山体上缠绕着的一层层公路和金属防护栏。
就在井上千束透过后视镜与前座的男人不其然对上眼的一瞬间,络腮男正皱眉咧开嘴试图威胁警告井上千束,一辆黑色轻跑踩足了油门从他们顶上一层的沥青路直接撞开防护栏冲了出来。
不符合常理的突变让车内三人都瞪大了双眼,眼前的一切如同镜头慢放。
防护栏被撞断时发出雷鸣般巨响,金属片和木桩碎屑在空中四分五裂。黑色轻跑的车头已经变形,车灯也整个碎掉。驾驶座的长发男人笑得暴虐,他一身正装但却突兀地没系领带。
在车子从空中飞跃而下的瞬间,副驾的门被人从里往外打开。松田阵平单手扶着门框,脚下用力一瞪,直接朝着井上千束所在的车子跳了过来。
枪声再响,络腮男身侧坐在副驾驶的男人瞪大了双眼已然停止了呼吸。早早更换了埋伏地点的诸伏景光架枪隔着狙击镜远远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安室透制定的这套方案虽然危险,但确实是一记高效的猛药。
副驾的车门被稳稳落在车顶的松田阵平打开,他一把揪出已经咽气的男人随手丢出车外,而后翻身挤进副驾驶,顺手拉上了车门。
“咔嗒。”
是手/枪上膛的声音。
松田阵平用一把黑色手/枪抵住络腮男的太阳穴,冷声道:“你是自己停车,还是我杀了你再把车给停下。”
不远处,唯一的道路已经被两辆横停的轿车拦得严严实实,四五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手握手/枪指向车子里的络腮男。地上也已经铺上了能截停车辆的阻车钉。
刹车声响起,除千束外,车内仅剩的唯一活口被一拥而上的警视厅公安从驾驶座拽出按倒在地。
后座车门被拉开,井上千束眯起眼睛望过去。车门外,车灯照亮了黑暗中的山间公路。
松田阵平就站在井上千束面前,离她仅半步距离,触手可及。
留有男人体温的西装外套被脱下披在井上千束身上,松田阵平蹲下身子用力抱住车上满脸血污的女人,全然不在意千束身上未干的血是否会弄脏他洁白的衬衣。
松田阵平只是紧紧搂着井上千束,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想用力拥抱,却又不敢太过用力。
井上千束也抬手,手指虚弱地揪住松田阵平的衣襟,试图给予他回应。
松田阵平启唇,他声线颤抖,却叫井上千束没由来地平静了心神。
他说:
“别怕,我来救你了。”
井上千束一直压抑着的泪水,终于顺着眼眶滑落。
作者有话说:
提前更新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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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4、晋江独家94
井上千束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天花板上陌生的吊灯, 默默抱进了怀里的玩偶。先是意识挣扎着从混沌里爬出来,而后大脑陷入大片空白。
她这是在哪里?睡着后错过的时间段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及……
像八爪鱼一样搭在井上千束身上把她黏进怀里的几只爪子是怎么一回事。
记忆最后的画面是自己被送进了杯户医院。
往医院塞了自方势力的不止是乌丸集团,还有警视厅公安部。签署了协助人保密协议的中年医生在为井上千束检查过身体后, 用针管把药水推进了她身体里。
“今晚可能会发热, 你们派个人看着她一点, 退烧后就好了。”
井上千束被松田阵平抱在怀里,她还没能完全恢复力气, 甚至连回拥搂住松田阵平脖子的动作都有些吃力。
于是井上千束把手臂整齐叠放在腹部,眼睛半瞌,乖巧柔软到像只没睡醒的小猫。
“千束酱~”
走道尽头,萩原研二笑得元气, 他小跑着三步并两步来到被松田抱在怀里的女人面前。
刚才井上千束被推去做检查时,萩原研二消失了一会。
现在重新出现在众人视野里,他右手始终藏在身后,似乎正握着什么小惊喜。
萩原研二顺着过道跑过来,被他越过的公安部警员扭头看清他藏在背后的东西时, 全都无一例外地瞪大了眼睛。
“酱酱~”
被萩原研二献宝般捧在手里的是一个仅小臂长的兔子玩偶。
白色绒毛搭配粉色小短裙, 跟身子同等长的大耳朵垂落下来, 圆溜溜的眼睛下面是一点腮红。做工精良的小兔子看上去软乎乎的,让人下意识联想到动画片里被奶声奶气的小女孩抱在怀里的毛绒玩偶。
——是个很适合送给小朋友的玩偶。
井上千束刚在心底做出这样的判断, 眼前的兔玩偶就被萩原塞进了她的怀里。
“诶?”
两手握住被硬塞过来的兔子, 井上千束眨巴着眼有些茫然。
“是送给千束酱的礼物之一, ”萩原研二笑着眨眼丢出个wink,元气满满的笑容里弹出颗粉色爱心, 在空中画着欢快的波浪线直奔千束而去:“我房间里还有一只更大的哦。”
说罢他还抬手比划了一番, 试图让千束理解另一只兔子的大小。
千束低头打量着手里的玩偶, 抿唇:“是很可爱没错啦……”可是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
虽然很想这么说, 但如果是萩原,他一定会笑着歪头,说出诸如「千束就是我的小朋友」这类宠溺又不讲道理的台词。
“不过比起这个,”萩原研二上半步,他放柔了笑容,身子遮住头顶大部分灯光:“千束酱抱着兔子睡一会吧。”
“等千束醒来,我带你去吃你超喜欢的中华料理,有烤鸭哦。”
萩原研二在电话里都听诸伏景光说了,意图侵犯井上千束的男人只差一点就要撕开她的衣襟。
前所未有的愤怒在心底掀起风暴,独自离开医院后,萩原研二坐在无人的长椅上点了一根又一根香烟。
——那群混蛋试图伤害他的小姑娘。
险些发生的惨剧让萩原一阵后怕。他想,井上千束一定也害怕极了。
就算职业是警察,他的小姑娘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还没来得及细闻花香,也没能踏遍世间山河。脱下身上的警服,井上千束也只是个普通人。
出奇地愤怒,脸色阴沉得可怕。
但在带着兔子玩偶回来时,萩原研二站在楼道里背靠着墙,将脸隐没在阴影里。疲惫地深呼吸过后,萩原研二强迫自己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元气的笑容,而后才若无其事地转身出现在井上千束面前。
“小兔子超喜欢千束酱哦~”
所以抱着它睡一觉吧。
再次醒来时,晨曦会洒进卧室,灰雀在枝头轻唱,窗外蓝天下是柔软的白色卷云。阳光正好,心情亦暖。
“晚安,千束酱。”
俯身在井上千束额头落下一吻,低沉的嗓音甜腻得像用沾着晨露的红玫瑰酿成的糖。温热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千束翠绿的眼眸上方,遮挡住她窥探的视线。
晚安,我的小姑娘,我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宝藏。
井上千束扭动着身子试图抗议,但最终也只是放松身体,乖巧地抱紧怀里的兔子,闭上了眼。
“晚安,大笨蛋先生们。”
结果一觉醒来,她被带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
阳光被拉紧的窗帘隔绝在屋外,昏暗的房间只能听见沉稳的呼吸声。井上千束盖着一床薄毯躺在陌生的大床上,被人一左一右像夹心糖一样挤在中间。
本该是被照顾的那个,但此时此刻井上千束感觉自己像是在照顾没有安全感的小朋友的幼稚园老师。
左边人的一条胳膊穿过井上千束颈部下方的缝隙,另一只手则搭在她的锁骨。对方两只手环成个圈,把井上千束牢牢环绕在臂弯里,宽大的手掌握着千束的肩。对方弓着身子像一只大虾般把头挤进井上千束左边肩头,他似乎睡得正香,偶尔还用额头亲昵地在千束脸上蹭两下,小腿也放肆地搭在井上千束腿上。
这如同抱抱枕的睡姿和大金毛般粘人的姿态,即便在昏暗环境里看不清对方的脸,井上千束也瞬间辨识出了他的身份——除了萩原研二,不可能有第二个选项。
如果左边这个是萩原,那右边双手环绕搂着她腰的人就一定是松田阵平了。
井上千束无奈叹气,手指揉过怀里兔子的耳朵,默默把萩原送的玩偶抱得更紧。她睁大眼睛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救命,好热。
男性体温本就高过女性,现在又是夏天。虽然开了空调,但被两个热源体像八爪鱼一样牢牢缠住,井上千束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炉子里不停翻烤的香肠,她简直快要中暑了。
果然没有危机时,机动队恶犬就是最大的危机。
大概是上天垂怜,听到了井上千束心底的哀嚎。就在井上千束瘪着嘴就快忍受不住时,卧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来人旋转门把手的动作很轻,客厅的阳光顺着渐宽的门缝溜进卧室。留着细碎胡渣的猫猫眼男人探进半截身子,天空般蔚蓝色的眼睛里是春风明月般的温柔。
诸伏景光露出个浅浅的笑,他放低音量小声道:“千束你醒了呀,唔……为什么用这种亮晶晶的眼神望着我?”
井上千束看向他时一双翠绿色的眸子像淬了星光。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千束下垂的眉尾和皱成一团的小脸,无不在述说着心底的委屈。
“智,”井上千束开口,因为夜里发汗的原因,身体缺水让她声音有些沙哑:“帮帮我,能不能把我给弄出去。”
身边这两个家伙缠得太紧,她一个人的话根本做不到在不吵醒对方的前提下从黏人的爪子里爬出去。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在诸伏景光的帮助下从呼呼大睡的机动队恶犬怀里钻了出来,井上千束轻手轻脚关上卧室门后,抱紧怀里的兔子玩偶跟着诸伏景光来到了客厅。
这是一间对千束而言完全陌生的屋子,但不管是卧室还是客厅,双层窗帘都被拉得严丝合缝,不留一寸空隙。
诸伏景光把倒满水的杯子端到坐在沙发上的千束手里,不等她发问就主动介绍起了情况。
“这里是我和透的新安全屋。你们之前不是说要找个机会大家一起聚一聚吗,刚好最近班长被调来了东京,所以我和透商量过后临时决定把聚会日期改成今天。”
井上千束渴极了,她握着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喉咙大口吞咽时发出咕噜的声音。
“得救了!”说罢,井上千束从鼻息处吐出声叹息,满脸无奈。
“饿不饿,我今天买了不少食材,先给你做个三明治?”
诸伏景光边说边打开袋子:“我也有特意去西点店买了面包和小蛋糕,千束要吃哪个?”
“面包好了。”
“面包吗,”诸伏景光弯腰在脚边的袋子里翻找着:“我还以为千束会更想吃我亲手做的料理。给,菠萝包。”
井上千束接过面包撕开包装咬了一大口,胡乱嚼了两下就吞咽进胃里。她吃下大半菠萝包才边嚼边看向景光:“智的料理超级赞,如果可以,我巴不得顿顿都能吃到你做的饭。但是我也不可以总给智添麻烦呀,看你这副架势,应该是刚买完东西回来吧。”
“如果是做给千束,”诸伏景光单手托腮笑道:“一点都不麻烦。”
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一侧,看着身边人小口小口把橙棕色菠萝包整个吃掉。注视的目光温柔如涓涓流水,亦如他人。
“料理能被千束以喜悦的心情吃掉,我也会很开心。”
井上千束顿住撕开第二个菠萝包的动作,她斜着视线偷瞄了诸伏景光几眼,而后眨巴着眼睛收回视线——虽然一直都知道景光是个比月色都温柔的人,但总感觉他对自己的态度变最近得有些微妙。
咀嚼的动作被刻意放慢,井上千束低头看向自己的膝盖,没有再说话。
昨晚已经有人为她脱下沾血的白衬衣,换上了干净的连体短裙——是萩原研二为她备在车里的。
大概是处理完米花大学的命案后没几天的事,萩原那家伙擅自说着「说不定哪天千束酱的裙子就在车上弄脏了哦,所以一定要随时备好方便更换的裙子才行」这样奇怪又叫人听不懂的话,把新买的白裙子连同包装袋一起丢在了后座。
当时井上千束还小声嘀咕,觉得研二的行为莫名其妙。现在看来,多亏了他在后座准备了新裙子,不然她恐怕都没得可以换洗的衣物。
完全没意识到萩原研二真实目的的井上千束在啃完第二个面包后意犹未尽地舔了下沾在唇上的糖屑,美味的食物果然能让她心情愉悦。
“智,”她端坐身子,看向诸伏景光时满眼认真:“在我快被侵犯时的关键性一枪是你开的,对吗。”
“你每次都能救我于水深火热,”千束歪头露出个明媚带甜的笑容:“谢谢。”
“如果有什么我能为智做的事情,也请务必告诉我,我一定会尽皆所能的。”
但得到承诺的诸伏景光只是挂着淡淡的笑,没有说好也没有拒绝。
他重新为井上千束倒满杯子里的水,站起身就准备拐进厨房。
“智,我来帮你吧。”
“可是你的身体……”
“没关系,药效已经完全过去了,我现在已经恢复了哦。”
“那就拜托千束在厨房陪我说话吧,”诸伏景光取下挂在挂钩上的灰色围裙,系好后道:“不然一个人做饭的话,偶尔也会寂寞。”
“诶~”井上千束笑着拖长了尾音:“智你人真好。”
白色口菇被倒进盆里,接满水的锅被放在火炉上加热。
诸伏景光搅拌着碗里的鸡蛋液,筷子和瓷碗碰撞时打出清脆的噹噹声:“昨晚我和透在确认你平安后就回了组织,是阵平和研二把你带回了这间安全屋。研二和我说了哦,你一整晚烧热反复个不停,他和阵平一直在帮你换头顶的毛巾和擦酒精降温。”
先后经历了找人、斗殴、营救等事项,不管是松田还是萩原,昨晚几乎都处于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后来又忙前忙后地照顾了虚弱发烧的井上千束半宿。
在确认千束的体温终于趋于正常不会再反复后,脸色不佳的两个大男人不管是身体还是意志也跟着得以放松下来。
困意和疲惫排山倒海而来,虽然有考虑过要不要去客厅或者隔壁卧室将就,但又怕千束再次出现异常时他们发现不了。于是机动队恶犬直接躺倒在了床上,也就有了井上千束醒来时的那一幕。
蛋液被倒进煎锅里,在吱吱的煎炸声中,蛋香溢满厨房。
景光继续道:“今早我负责购买食材,透他则开车去接班长去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像是为了响应诸伏景光说的话,敲门声恰逢时机地响了起来。
一长两短再一长,特殊的敲门节奏是确认身份的最初级暗号。井上千束顺着猫眼看去,屋外的人正是带着网球帽的安室透和近两年未见的班长伊达航。
解开门上的安全闩,安室透进门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把井上千束按进了怀里。他一手搂着千束的腰,一手摁着她的背,似呢喃又似轻声细语:“太好了,你没事。”
被放柔的声线里是胆怯和后怕,按在井上千束背部的手颤了下。
还好赶到了,还好救下了。
如果再晚一步,事态大概就真的不可挽回了。
猝不及防就被抱进怀里,井上千束瞪大双眼直接大脑宕机。她眨了两下眼,抬头和站在安室透侧后方同样愣住的伊达航对视一眼后默默低下了头。
“透,班长还在这看着呢……”
井上千束没有回拥安室透,她只是把头埋在安室透肩膀,恨不得直接化身成一只鸵鸟,把头直接埋进土里。
“啊抱歉抱歉,”安室透松开了怀里的人,他改握住井上千束的手,上下扫视了好几遍才长叹一口气:“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透,你……”
井上千束抿嘴,没有再出声。
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的伊达航握拳在嘴边咳嗽一声,打破了玄关处暧昧又古怪的氛围。
伊达航的眼珠左右游离一圈后看向安室透,他脸上表情微妙:“我还以为井上和松田或者萩原中的谁在一起了,但怎么是你……”
伊达航早在一年前就看到了被萩原发在推特上的合照。当时他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对着照片百思不得其解。
这两个家伙到底谁才是井上千束的男朋友?
而且看井上脸上一副不知所措的勉强笑容,难不成是被强迫的?
当时刚入职半年、很少抽烟的伊达航死死盯着照片,抽空了两包烟都没能想清楚问题的答案。
本以为这次见面能揭开事情的真相。
如果他们当中有谁真的强迫了井上千束,伊达航不介意重拾班长威严,好好敲打这两个胡闹过头的家伙一番——毕竟在伊达航已经泛远的记忆里,井上千束总是温和地笑着跟在他们身侧,不知道怎么拒绝他们提出的请求,哪怕那个请求可能已经算得上无礼。
结果谁曾想伊达航还没见到松田阵平他们人,就先目睹了安室透满是担忧地把前来开门的井上千束拥进怀。
伊达航:……?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关键情节,这剧情走向怎么有点看不大懂呢。
此时此刻,伊达航皱着能夹住豌豆的眉心,深刻觉得自己急需一份「前提情要」。
作者有话说:
推特上的照片:是小川香织拍下来的三人合照,然后被研二发在了个人推特上。
(为了防止有小伙伴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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