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营养液加更)


    米花大学突然开始流传起奇怪的言论——那位负责米花大学命案的井上警官其实没什么真才实干, 只不过是凭借长相可爱才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就爬到警部的地位。


    第一次听见这个传闻时,井上千束刚随便胡掰了个借口挂断松田阵平打来的第三个电话。


    倒也不是因为生气,在确认关系那一刻她就料想过会有拥抱的一天。但当事情真正发生时, 她还是会不知所措。不敢去看对方的脸, 哪怕只是听见声音也会在一瞬间回忆起想起发生的一切。


    女人的贞洁从来不在于是否还拥有第一次, 只要这次主动拥抱是认真思考过,是确认自己可以承担结果后进行的自愿拥抱, 就不该是被唾弃被遮掩的事。


    但这和初次拥抱后会羞涩到不敢看对方的脸完全不冲突。


    不管是凝重的呼吸还是恋人间眷恋的吻,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头脑发热。


    光是听见对方用低沉悦耳的声音喊出她的名字就足以让她大脑死机,所以井上千束果断选择了装死。当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井上警官, 他们都在传,说你能这么快升职为警部是因为,唔……”


    站在井上千束对面的男警官说到一半便止住了声音,犹犹豫豫不敢继续说下去。


    井上千束一脸无所谓地补充道:“因为是靠的身体,这个传言我也听说了哦。”


    就资历而言, 井上千束工作的年限和其他警部相比确实稍短了些。但她是以职业组的身份考入的警校, 在待遇上本就比其他两组警员优上一截。


    负责带她的三堀教官又是个负责任到有些偏执的家伙, 只要她某一科成绩不达标就会被直接摁在教室反复练习直到哭着完全掌握——比如她被迫维持在九环以上的射击成绩。


    毕业成绩拔尖,进入警视厅后表现优异甚至立下功劳。关于井上千束升职迅速这件事, 搜查一课上下根本没有人有异议, 井上千束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


    但对于警视厅以外的人而言, 一个长相乖柔的女性能进入被称为精英刑警聚集地的搜查一课就是问题,更何况她还迅速升职。


    对女性的歧视已经成为了社会的常态, 特别是一些以男性为主导的场所领域。


    她年纪轻轻居然能在一群男人里脱颖而出, 肯定有问题;她长得好看, 所以绝对是靠脸;看到那些男人对她欣赏的目光了吗, 你懂我的意思……


    流言蜚语是看不见的枷锁,长着倒刺的锁链缠住了女人们的脚。但真正可笑的是有时候亲手为男人们双手呈上困住女人锁链的人,也是女人。


    井上千束从下属那里听说了关于自己靠歪门邪道升职的传言时,她只是端着咖啡从嗓子眼里挤出声冷笑。


    井上千束小组里的人都是刚进警视厅的后辈。在近身搏斗上她可能不是小组最强——起码美和子和另外一名男性就比她强得多。但办案这件事上,井上千束的个人能力确实甩了他们一大截。


    而且不管是三堀班还是鬼塚班带出来的学生,就没有人没在警校听过「你们有个在搜查一课的学姐」这样类似夸赞别人家孩子的台词。


    特别是以降谷零为代表的闯祸五人组,哪怕毕业了也时常被教官拎出来作为反面教材反复抽打:


    「上一届可是出了五位天才!当初为了挖人,各个课室可是抢破了头就差大打出手,甚至就连机动队总负责人都亲自登门拜访!所以你们可别因为现在的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和那五个人比起来,你们简直差远了。」


    一般这个时候,教官们都会极其认真地用充满遗憾的神情哀叹一声,立刻补充道:“可惜都是些闯祸精,没一个干正事的。这点就完!全!不!如!你们已经毕业的那位搜查一课的学姐。”


    只要你能够获得教官们的一致喜欢,在校时又足够努力,就能在毕业多年后依旧被拎出来作为「别人家的孩子」被口口相传。


    至于井上千束被拉着闯祸的那些黑历史……一股脑扣给萩原他们五个就好!反正也没有人会来查证!


    给学生们立版样当然要尽可能塑造一个完美人设啊!谁会指着个闯祸精说“你看,他虽然弄坏了去世警官的遗物、带着同班同学大闹便利店、擅自行动导致洗衣店差点被烧,但他是个天才,你一定要多向他学习”,绝对会被学生怀疑这个教官是不是脑子有病。


    日本向来重视等级制度,井上千束好说话的性格在警视厅这种等级森严的地方可以说是非常少见。


    所以在本身实力、教官助攻和性格的三重帮助下,千束小队的人在得知她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学姐后,早早拉满了对她的好感度。让他们出去传井上千束是靠身体上位的可能性简直无限趋近于零。


    但井上千束还是在一瞬间判断出了最有可能散播谣言的人——万田真子。


    井上千束不是那种逮谁都先来一套自我介绍的社交大牛。能知道她的职位是警部的人也只有万田真子和当时刚好在附近围观的人。


    问题的关键在于,就算他们知道了她是警部,也无法得知她到底入职多少年,更无从编织一个细节详尽的靠身体上位的谣言。


    也只有在联谊会上与得知了千束年龄的万田真子可以推算出千束从进入警视厅到升职为警部一共只用了一年的事实。


    佐藤问道:“要去阻止吗?”


    谣言在某些时刻会化作一颗颗子弹,直至目标千疮百孔含着恨意咽下最后一口呼吸。但开枪的人往往不会就此停止,他们像疯狂的虐猫之人,隔岸看着烈焰里的人苦苦挣扎。


    对方越惨,他们便越是得意。似乎只有对方落得个死无全尸的悲惨结局才足以彰显他们的正义。


    高举道德仁义,却做着屠宰的事。


    ——瞧啊,那家伙现在过得这么惨完全是咎由自取。


    ——我是多么的正义。


    再或者,只有把对方狠狠踩进泥里,才能满足他们对生活不满、怨社会不公的变态私欲。


    欺怂怕恶的贱骨头。


    但井上千束不想多追究,她只是皱着眉把手里的资料翻得啪啪响。


    “不了,就凭我们几个怎么可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就让她们传吧。”


    辟谣永远是比造谣要辛苦上一万倍的事,人类永远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


    更何况只是一群八卦的大学生把她作为饭后谈资随意提起,不出半个月谣言就会被彻底淡忘。未来即便再次见面,他们也很大概率根本不记得她的脸。


    所以传就传吧,她没必要因为这些无关紧要之人的几句闲谈就大费周章。


    如今网络还不如未来那么发达,在几年后的不远将来,智能手机和网络科技都无比便捷的生活里,三言两语都可能成为吞噬某个人生命的利刃。


    只是此时的井上千束还未意识到,几年后她会因为几句不起眼的谣言成为被网络舆论撕碎的牺牲品。


    但此时,除了井上千束升职方式的流言,另一条消息也悄悄在米花大学传播开来——警方找到了相关目击证人,有人目睹了中岛和凶手在话剧社发生冲突。


    “警官!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得知消息的上野姐妹直接翘了教授的课,撒腿就往临时审讯室跑,把薄薄的木门翘得震天响。


    “你们找到了目击证人!这是真的吗!”


    搜查一课的人已经在米花大学连轴转了两天,今天是第三天。


    随着四起的谣言,忙碌的小队警员也突然变得松散了起来。就似乎他们已经掌握了关键性信息,案件已经突破瓶颈,只消再稍稍加把劲就能全案侦破。


    结果谁曾想,井上千束打了个哈欠毫不犹豫回复道:“假的,我们确实找到了目击证人,但对方只看到凶手的体态特征,没有看清对方的脸。”


    闻言,上野姐妹显得有些失望。本以为杀害朋友的凶手终于可以大仇得报,她们终于可以亲眼见证恶人伏法。


    “这样啊……”


    “别这么失望嘛,虽然没能目击到凶手的脸,但我们在中岛尸体旁边那堆圆形的泡沫道具底下发现了她残缺断裂的半截指甲,也顺利在里面发现了人体组织哦。”


    “等会只需要把指甲送去进行DNA检测,再结合目击证人的证词,把可疑目标一一进行比对,很快就能让凶手伏法的。”


    说罢,井上千束还特意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个被透明塑料封口装袋的小半片指甲。


    “那还等什么呢!现在就进行比对啊,为什么要等到晚上呢!”


    “唔……虽然我也迫不及待想要把凶手绳之以法,但杯户那边发生了疑似食物中毒的大案,目前暂无人死亡但涉及人数蛮广的。鉴识课基本全员出动了,就连我们小队的警员也被派出两个作为支援。鉴识课说他们只有晚上才有空。所以我只能等到晚上再把指甲送过去。”


    “最迟明天,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的,”井上千束朝上野姐妹露出个安抚的笑:“所以快回去上课吧,安心等我好消息。”


    如果搜查一课确实掌握了关键性证据,这种信息一旦泄露,罪犯大概率会选择出逃。但井上千束直至上野姐妹离开都没有提醒她们不可以把事情说出来。


    因为井上千束就是要上野姐妹说出去,把「井上千束今晚会把带有凶手人体组织的指甲片送去鉴识课」的消息亲口告诉凶手。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姨妈提前不太舒服,我就睡下了。结果一觉醒来居然十一点半了……-


    关于私设:


    73本身就是个吃书狂魔,三天两头自行修改设定(或者忘记以前的设定,从而弄出矛盾的新设定)。有些BUG真的很难填补,所以我自己不可避免地肯定会在书里修改设定或补充私设。?


    ? 第 73 章


    发生惨死案的大楼会迅速搬空, 再次经过刚发生坠楼事件的区域时会下意识绕远……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对死亡和尸体的恐惧已经刻在了基因里。


    夜色泼墨,受中岛被害一案影响, 米花大学社团大楼这边随着日落的节奏也迅速安静了下来。


    即便是白天, 参与社团活动的人也大都选择了其他临时地盘。


    无人的大楼内, 井上千束在与鉴识课通话过后熄灭了最后一盏灯光。


    钥匙插入孔洞把审讯室上锁,井上千束低头确认过被封在塑料里的指甲片正好好的躺在外套里后, 以手机电筒代替灯光,独自转身走在准备离开社团大楼。


    “真是的,让我等到这么晚……”


    井上千束边走边伸了个懒腰。


    之前被拉着胡闹了一晚的关系完全没睡好,现在又因为命案在米花大学待了两宿, 这期间还要不时分出神来打发好不容易才从黑名单里解放出来的爆物处恶犬。


    井上千束虽然已经把作息给调整了回来,但坚硬的椅子睡起来相当折磨人,后背硌得难受。


    一想到处理完事件又得被麻烦的家伙给缠上,井上千束就一阵头大。


    说曹操曹操到,萩原研二的名字伴随着电话铃声出现在了手机显示屏上。


    按下接通键的一瞬间, 对方像夏天七月的阳光和冰西瓜般甜腻爽朗的声音立马传来。


    “千束酱~今晚也不回来吗~?”


    “不行哦, 我现在要把重要的物证送去鉴识课, 今晚大概会在警视厅那边将就一晚吧。”


    “那我去给千束酱送夜宵~”


    “不要!不准过来!”


    “呜……”


    “撒娇也是没有用的哦。”


    手机被接在耳边,原本用以照路的灯光也失去了方向。井上千束借着稀薄的月光用手摸索着找到了楼梯间的扶手。


    她笑着拒绝了萩原研二的撒娇, 挂断电话时余光却瞥见了身后向她伸来的双手。


    没有任何躲闪的被人推下楼, 身体从台阶上滚过。


    咚地一声, 是头部撞击墙体的声音。


    栽倒在楼梯转角的女警已经蜷着身子侧躺在地上没了意识。


    男人四处打量一番再次确认了没有其他人后,这才打开手电, 放轻了步子来到井上千束身侧。


    他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指勾开井上千束的外衣口袋, 重要物证赫然就躺在那。


    手指向内探入, 男人把半个巴掌都探进了口袋里, 却在手指刚夹住装有指甲的塑料密封袋时被人握住了手腕。


    “哎呀呀,让我看看这是谁。推理社的冲口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你!”


    冲口完全没料想到会被井上千束握住手腕,他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甚至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我什么?”


    井上千束弯着眉眼笑道:“我不是应该已经昏迷了吗,为什么会突然醒来?”


    “我……不、不是的,我是看到警官你昏倒在这里,很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冲口先生,你是在听了那些传闻以后就真的把我当笨蛋了吗。”


    虽然她也有将计就计,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没什么真材实料的花瓶警官。


    “我们有注意到哦,话剧社的茶几。”


    井上千束紧紧拽住冲口的手腕,她单手撑地从地上蹲起来道:“中岛不远处的茶几底下有红色丙烯的痕迹,是话剧社之前制作道具时打翻了颜料留下的。”


    “我有注意到桌角的油漆有留下拖拽时产生的拖尾半干痕迹哦。”


    井上千束也询问过话剧社的人,她们打翻红颜料的时间就是中岛遇害当天中午。


    拖拽的拖尾半干,证明茶艺的移动起码发生在油漆被打翻8小时以后。


    在对比过茶几和中岛脚下用以伪装自杀的椅子高度后,井上千束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凶手因为身高不够,所以不得不使用桌面更高的茶几充当脚凳。在把中岛吊在横梁后,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身高特征,才又把茶几摆回原位,更换成了高度更矮的椅子。”


    人一旦死亡,受地心引力影响,整个人会像一条软绵绵的无骨鱼。


    想要把人吊在两米的高度,凶手要么是个擅长力气活的大力士,能轻松举起中岛;要么就得站到更高的位置费尽力气把人挂上去。


    “不管是高桥还是大池,他们都不需要那么高的脚垫。”


    “所以你怀疑上了我?”


    “不,我从一开始就在怀疑你。”


    不管是反侦察能力,还是在案发后重返凶杀现场的特征,冲口都非常可疑。所以早在案发第一天井上千束就已经派人去整理搜集了侦探社全员的资料。


    “而且在仔细翻找过中岛的手机后,我发现她和你的短信来往内容很是奇怪,就像是被人删掉了中间一部分。”


    “你是我目前处理过的所有案子里心理素质最好的,不仅敢在周一那天蹲守在推理社等待尸体被人发现,甚至还敢陪同上野姐妹进入审讯室观察警方的反应。”


    “怎么样,冲口先生,要认罪吗?”


    但冲口只是沉默不语,他低头稍作沉思,立马否决道:“真是的警官,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


    井上千束勾起嘴角,轻轻摇头像在嘲笑冲口是在垂死挣扎。


    “保安大池先生周末下午因为在办公室呼呼大睡被校领导指着鼻子大骂了一顿。但据我了解,他平时工作认真,该上班的时候从不打马虎眼。那天下午会反常睡着,是你在他的杯子里下了药。”


    保安亭本身就在室外,大池趴在桌子上睡着的画面很多人都看到了。


    “而且也有人目击到你在保安亭附近转悠。”


    “会把手机带走其实完全是意外吧,昨晚在行凶后,中岛的男友恰好因为等不到人,连续给中岛打了好几个电话。”


    寂静的教室内,电话铃声被无限放大,惊慌失措的冲口挂断了手机后选择把手机带走。


    “给上野姐妹发短信是为了误导警方死亡时间,给高桥发分手短信是为了让暴怒的高桥出现在米花大学,为他的杀人罪名制造动手时机。”


    “而且……冲口你该不会喜欢中岛吧。”


    所以中岛的手机短信里才出现了被删除的空白,应该是告白被拒的聊天内容。


    自幼生长在男尊女卑的家庭,高傲自大,但偏偏长了个矮个头。


    自尊心遭受重创,怨天尤人又心怀不甘,自卑与自负反复纠缠。


    被我喜欢,那是你的荣幸。


    你拒绝我就一定是在看不起我。


    尾随的目光阴恻如毒舌,让进行笔仙游戏的上野姐妹都忍不住不寒而栗。


    听到中岛说忘记带钱包,理性先一步判断出她在与男友见面前会先去哪里。于是匆匆赶到话剧社,吓跑了偷取钱包的保安大池。


    手握绳结熄灯等待,是预谋已久,也是激情杀人。


    心怀恨意早早萌生了杀人的想法,却在听闻中岛被男友高桥邀请夜观星体,于是在愤怒和嫉妒下决定动手。


    一看到白胳膊就想到大腿。(注1)。


    大文豪笔下人类的弊端世界通用。将夜晚和约见等关键词结合,擅自脑补出糟糕的画面。


    哪怕高桥真的只是在得知当晚会有流星群滑过的消息后想邀中岛观看。


    ——我喜欢的人怎么可以和别人做这种事。


    ——拒绝我然后去和别的男人苟同,这是背叛,是对我的侮辱。


    自以为是的极端是毁灭他人,被这样的家伙纠缠困扰的人又何止一个中岛。


    “就算你不认罪,只要把指甲送到鉴识课就会一切真相大白。而你……小矮子,你会被一个女人逮捕哦。”


    蛇打七寸,井上千束故意笑着用红唇说出恶毒的话。


    身高的死穴亦或是他将被自己所看不起的女性逮捕这件事是都让冲口起到发疯。


    理智的弦瞬间断裂,他目眦尽裂,怒吼着就扑上前掐住了井上千束的脖子。


    “没错,就是我杀的中岛!你们女人都该死!你也该死!”


    但他只来得及承认自己的罪行,就被人从一脚踹中侧腰,而后被人狠狠绞住了脖子。


    “千束警官!你没事吧!”


    “咳,”井上千束揉着脖子爬了起来:“我没事。美和子你应该已经用手机记录下来了吧,刚才的场景。”


    其实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指甲残片,井上千束装进密封袋的是她自己的指甲。


    冲口确实很聪明,他近乎处理掉了所有关键证据。就连在保安大池的水杯里下药都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已有线索只能指明冲口很有可能是凶手,但无法直接指认他。


    所以井上千束和底下的人一商量,干脆将计就计。他们说她是笨蛋美人,她就真的扮演一个笨蛋美人好了。


    被突发案情抽走的警力、不得不深夜运送的物证。关键性罪证现在可就放在孤身一人的笨蛋美人衣兜里,真的不来偷取吗。


    冲口这样的人绝对会选择让现场看上去像是意外的作案手法,可供实施的选项就那么几个。


    为了防止袭击,井上千束在外衣下多加了一层气垫类的东西。


    初春早晚凉,井上千束本身也骨架小。在夜色的庇护下,冲口完全没有发现穿着大衣的井上千束看上去似乎要比白天臃肿的事实。


    被推倒的一瞬间,早早预想过一切的井上千束迅速护住了自己的头部。哐当巨响是身体与墙面撞击发出的,而不是后脑勺。


    “会相信我的人被警视厅抽走去支援投毒案这种鬼话,冲口先生你真的把我当靠身体上位的笨蛋警官了呢。”


    冲口已经被一直潜伏在夜色里的警员按在地上用手铐拷住,他咬紧牙关抽动着嘴角,满脸愤恨。


    如果被放出来了,他大概会立刻找到井上千束恨不得杀之后快。


    “冲口先生。”


    井上千束抬手拍掉外套上沾染的白色墙灰,单膝蹲在表情扭曲的冲口面前。


    “你这个家伙!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唔!”


    未说完的咒骂的话语被一旁的警员蛮狠打断。


    “老实点!”


    井上千束单手托腮,她朝被摁倒在地的冲口竖起食指做出禁音的手势:“有件很重要的事,希望你在蹲守监狱的未来二十年能好好反思并牢记于心。”


    井上千束歪头,勾起嘴角露出个带着几分轻蔑的笑。


    她俯视着冲口,一字一句:“不要小看女人。”


    就算是女人,也可以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


    金字塔顶端可不是男人的专属领域,女人一样可以站到那个高度。


    帅气的发言这一刻有震到佐藤美和子,她在跟随大部队把人送回警视厅后,本打算约井上千束一起去吃宵夜。


    “反正千束警官你肯定又要找借口不回宿舍,所以干脆跟我去吃宵夜怎么样。”


    “我家门口那边有一对华人夫妇开了家小龙虾的摊位,虽然看上去有点奇怪,但听说味道不错。吃完以后也可以去我家就将就一晚,有温暖的客房大床哦。”


    柔软的床……


    不得不承认佐藤开出来的条件十分诱人,井上千束甚至没有多做犹豫就直接爽快答应了。


    “那走吧,我们去停车场。明天的调休申请也已经提交上去了,今晚稍微放纵一下也没有关系。”


    是的,今晚稍微放纵一些也没有关系。


    于是井上千束在停车场遇到了老早候在那的爆物处恶犬。


    松田阵平叼着一根已经燃烧了一半的香烟,单手插兜靠在车门上。他没有戴墨镜,脸上表情不太好看,似乎正在生闷气。


    松田阵平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滴滴嘟嘟飞速打字在给什么人发送讯息。


    结果下一秒,刚好走过停车场拐角的井上千束的手机传来叮咚的声响。


    清脆的短信提示音在寂静无人的停车场回荡,松田阵平抬眼,和出现在拐角且看到他了的井上千束对视。


    笑容顿住的井上千束:“……”


    迈出的步子顿在空中,井上千束眨巴着眼睛一脸心虚。然后她看见松田阵平挑起嘴角,一副「逮到你了」的表情向她走来。


    “那、那个……美和子,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没有处理,今晚可能要加班,就不和你一起吃宵夜了。”


    一口气把一串长句说完,恨不得连标点符号都一起省略掉。说完更是头也不回地往警视厅跑。


    已经看穿一切的佐藤美和子只是挑眉,目送着逃跑的井上千束和旋风般追了上去的松田阵平消失在拐角。


    佐藤美和子淡定地找到自己的白车,拉开车门坐上去后把钥匙插入锁孔启动引擎。


    然后她看见叼着香烟的松田阵平扛着肩头的井上千束重新出现在停车场。


    拉开副驾驶门把人塞进车里,松田阵平为井上千束系好安全带后也弯腰坐进了驾驶座。


    “喂萩,我已经逮到人了,你那边可以不用蹲守了。”


    先是萩原打电话套取坐标,然后被松田成功堵截。


    熟悉的套路,熟悉的结局。


    不知为何,总感觉坐在副驾驶的井上千束瘪着嘴一脸委屈吧啦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注1)出自鲁迅大哥的《而已集》-


    本文he,警校组和女主全员存活。


    且!警校组和千束之间永远不会相互怀疑和误会,他们会永远坚定地站在对方那边-


    感谢在2022-04-27 02:23:58~2022-04-27 17:2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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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 74 章


    巨大的鸟蛋型场馆内, 工作人员爬在脚手架上正忙着调试灯光。


    “这边哦,千束,我在这里。”


    安室透站在巨蛋会场外朝着井上千束招手。


    他一身休闲运动装, 柔顺的金发被网球帽压住。搭配上无辜下垂的狗狗眼, 像极了大学时品学兼优又温和待人的帅气前辈。


    五天后, 日卖电视台名下的当红艺人会在东京鸟蛋举办演唱会。


    根据安室透得到的情报,日卖电视台打算让天井奈奈子所在的团队作为助阵嘉宾之一上台为艺人助唱两段。


    如果后续反馈不错, 日卖电视台则会继续加大资源力度力推她们组合。


    日本偶像的地位本身就不高,天井奈奈子目前又属于二线团体,虽然五天后才开始表演,但她们已经提前上台演练了一遍又一遍。


    这次井上千束在安室透的帮助下会以后勤人员的身份潜入后台, 获得和天井奈奈子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新村智先生呢?”


    “他在后台调试琴弦,不过千束也真是的,完全都不关心我的情况。”


    “唔……那透先生最近过的怎么样?”


    “还不错哦,马上就要升职了。”


    升职……


    井上千束低下头若有所思。


    应该是就快获得代号的意思吧。


    井上千束是不知道获得代号到底要经过多少磨难,但和降谷零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私下见面里, 不管是诸伏景光还是降谷零, 他们身上每次都多少带着些伤口。


    卸下防备和伪装后, 脸上更是化不开的倦怠感。


    深处暗处的他们,远比她痛苦成千上万倍。


    井上千束凝视着安室透的脸, 她正打算开口再说些什么, 对方却突然靠过来两步, 直接牵住了井上千束的手。


    “千束,我们走吧~”


    就连说话的语调都做了调整。


    小提琴震鸣般悦耳的嗓音像咽下一大口加冰波本酒, 后醇的口感顺着喉咙蔓上舌尖。


    井上千束:……?


    故作亲昵的姿态让井上千束愣住, 她张嘴正要发问, 却被安室透立起食指挡在她唇边。


    “嘘, 乖乖的,我悄悄带你来后台的事可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哦。”


    似在与恋人缠绵低语。


    井上千束歪头蹙眉,余光却瞥见一抹彩色的身影——穿着一身黑的女人把金发尽数挽进黑色渔夫帽里。


    她烈焰红唇,东方人的皮相下是西方立体骨象,是一张只需一眼就足以惊艳大银幕的脸。


    井上千束只匆匆瞥了一眼就立刻收回视线,她回望向安室透,面前的男人挂着笑对她做了几个唇形,无声传达出关键信息——贝尔摩德。


    迅速接收信号,井上千束不再抗拒,低下头一副温顺的模样任由安室透牵着她往后台走。


    安室透和井上千束说过,他计划在组织那边为她做背书,把井上千束塑造成被安室透迷惑驯服的猫咪。


    被牵着走进工作室,井上千束瞥了眼自己和安室透紧扣的掌心,默默庆幸还好自己有把撒娇打滚非要跟过来的萩原给强行摁回去。


    要是被他给看到了,松田阵平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


    骨子里是狼的恶犬只要品尝过一次肥美鲜肉的滋味,就不可能会乐意继续回去吃劣质的饲料,贪得无厌的恶犬恨不得顿顿都有加餐。


    被教官一致评价为「体力、耐力、爆发力都强得像只怪物」的大猩猩到底有可怕,井上千束算是身体力行的体验了好几次。


    为什么从机动队那种要保持日常训练的地方执勤回来后精力还能这么旺盛?


    要不是某次去送便当时曾有幸看到累得像狗一样趴下的机动队成员和站在一边风轻云淡连汗都没怎么流的松、萩二人,井上千束差点要误以为警视厅机动队人均大猩猩了。


    血气方刚的年纪就已经让井上千束想要扭头逃走,但更让井上千束崩溃的事是在救下诸伏景光的那次行动里,她把自己的宿舍钥匙交给了松田阵平,至今都没有要回来。


    虽然松田阵平目前从没做过未经允许就进入她房间的事,但没有哪只兔子会乐意把房门钥匙放心交给一只随时打算把她拆吃入腹的大灰狼。


    她一定要把钥匙要回来才行。


    贝尔摩德那边,压低了帽檐的女人在和安室透擦肩而过后驻足侧身,一双眸子顺着浅蓝色变色墨镜望去,身后在朗姆授意下被中谷安插进警视厅的黑樱花正一脸踌躇地被安室透牵着往后台走。


    那副想抽回手却又不敢开口的样子,确实如中谷评价的那样,是个怯懦易掌控的蠢兔子。


    以貌取人是人类的通病,是心理学家和社会学研究者都难以克服的人性弊端,也是骗术大师用来迷惑世人的手段。


    井上千束的脸就是她最好的伪装,更何况她早期的性格确实有些过于柔软。


    井上千束在警视厅有着不错的评价,甚至凭借炸弹案上过一次媒体报道,但组织那边没有因此对她展示出的柔软伪装心生疑惑——「工作能力强」和「性格怯懦不够有主见」从来不是相互冲突无法共存的标签点。


    而且对组织而言,「怯懦好掌控」和「强悍的办案能力」不管是哪一条,单独拎出来都不太够看。但这两点一旦合在一起,效果完全就是大小鬼般的王炸——好用还容易掌控,简直没有比这更棒的牌。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女子最是容易掌控,如果能让她被安室透套牢,那不失为一计上策,让这张好用的牌多上一重保险。


    而且……


    组织那边已经决定授予安室透「波本」的代号了。


    这个男人虽然自成一派,不愿意战队任何一方,但在组织里安室透确实更亲近贝尔摩德一些。


    能作为没有靠山的新晋情报员,在不投靠讨好任何一方的情况下迅速取的代号,安室透确实是个极富赋实力的可怕新人。


    不再理睬身后谈笑着远去的一男一女,贝尔摩德抬手压低帽子,坐上早已等候在门口的车子后座径直离开了巨蛋会馆。


    她只需要静候安室透的好消息就可以了。


    工作室那边,以专业调音师身份加入后勤的诸伏景光正专心致志地用调音器拉紧贝斯弦。


    拨片撩动金属弦,不和谐的音符在诸伏景光手上被调整安抚。


    井上千束曾在酒吧见过诸伏景光抱着贝斯用温柔的嗓音唱着舒缓暧昧的歌谣,但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居然连调音都十分擅长。


    “智先生你一定拥有绝对音感吧。”


    就从属性上而言,诸伏景光确实是恋爱结婚的第一人选。


    性格上的绝对优势,可以包容女孩子的骄纵和小任性,不管对方是哪种类型都能完美适配。


    一等一的厨艺,即便是开店也绝对不会倒闭,甚至可能爆火。还会唱歌,能用绻绻深情的嗓音在耳边轻唱着浪漫的歌谣,把爱意藏进音符里再缓缓道出。


    ——「嫁人的话,诸伏景光绝对是最佳人选。」


    鬼塚教官端着茶杯吹散热气的模样在井上千束脑海里再次浮现。


    她每次都会被诸伏景光的适嫁属性给惊叹到,然后一次次在脑海里加深对这句话的印象。


    大概是不断重复以至于把这句话完全烙印在了脑子里,井上千束看着朝她微笑的诸伏景光,毫不犹豫地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智君你真的很适合结婚呢。……嘶,透你捏疼我了。”


    “啊抱歉抱歉。”


    这已经是安室透第二次听见井上千束发表「诸伏景光适合结婚」的言论了,不慌才怪。


    而且景光那家伙……居然笑得有点开心?


    折身把房门上锁,安室透先是打开一个像是对讲机的设备在沙发上鼓捣了一番,确认房间内没有窃听器一类的装置后才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中间的位置。


    他从运动外衣内侧的夹层里抽出几张被反复对折的白纸,拍着身侧的空位示意两人落座。


    “我让风见帮我调取了天井一家的资料。”


    安室透把被缩印在三张纸上的资料摊开,他指着其中一张道:“天井奈奈子,今年17岁,是日卖电视台旗下偶像团队的主唱,目前只是二线。”


    “天井奈奈子是家里独女,然后这是天井奈奈子的父母。”


    “天井奈奈子的父亲是一个商人,家里还算有钱。母亲长期处于无业状态,家里有单独雇佣保姆,所以这个女人每天基本上就是喝茶打麻将和去美容院。”


    “重点需要你看的是母亲天井绫乃的照片。”


    安室透递过来的照片里,母亲天井绫乃五官明艳,脸上虽然已经爬上了岁月的痕迹,但皱纹很浅,看得出来有往皮肤保养上砸了大量时间金钱。


    井上千束握着天井奈奈子和她母亲绫乃的照片反复对比,却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她皱眉回望向安室透道:“我的眼睛和她们很相似,但除此之外我没看出有什么共同特征。”


    “那如果我给你奈奈子父亲的照片呢,再比对看看。”


    安室透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两张照片,把其中一张递给千束道:“你学过模拟画像,具备一定的遗传学理论知识,如果是你,一定能一眼看出问题。”


    井上千束接过男人的照片,却在看清对方模样的一瞬间愣住。她错愕地瞪大双眼,把天井一家三口的照片握在手里反复比对。


    “这、这是……!”


    孩子的容貌只可能来源于父母,虽然偶尔也会出现在外貌上和亲生父母完全不同却和祖上某一代极其相似的现象,但其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不比中彩票的几率高上多少。


    天井奈奈子长得很像她的父亲,但除了一双眼睛,她完全不像自己的母亲。既不同于父亲又不同于母亲的部分五官长相在三张照片的对比下格外显眼,就如同生母另有其人般。


    一条线索清晰地在井上千束眼前浮现,她扭头望向安室透手中握着的最后一张照片,道:“天井绫乃整过容,对吗。你最先递给我的近期照是整容后的样子,你手上最后一张照片是她整容前的样子。”


    “不愧是千束,不过在把照片给你前,嗯……”安室透抿唇,紫灰色眸子里泛起担心:“总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会永远陪伴在你左右的。”


    井上千束没有吭声,她脸上表情严肃,伸手接过白面向上的照片。


    在把照片翻过来前,井上千束就已经对结果有了大致猜测。


    心脏悬在喉咙,紧张的情绪让世界被按下静音键。耳旁只剩咚咚咚的心跳声,呼吸变得凝重,翻转照片的手指也开始泛凉微抖。


    眼前的一切如同慢动作,呼吸声被放大。在看清黑白旧照上天井绫乃的脸时,井上千束还是不可避免地瞪大了眼睛。冷意顺着指尖游走全身,连呼吸都被窒住。


    哪怕老旧的相机设备无法捕捉高清画面,照片上的女人也化着会干扰判断的完整全妆,但井上千束还是在看清她面容的第一眼就辨认出来了——自己和照片上整容前的天井绫乃有着近六成相似的容颜。


    她们一定存在着某种血缘关系,比如说……母女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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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 75 章


    千束一手拽着天井一家子的照片, 一手握着缩印在纸上的信息资料。


    她沉默着坐在沙发上,眼神平静甚至是有些木然,内心世界却早已是海啸扑面而来, 以蛮横的力道撕碎海岸线上的宁静。


    “天井绫乃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身世的秘密即将被揭开, 带着颤音的提问是最后的期望。


    拜托了, 请务必有其他兄弟姐妹存在。


    安室透当然明白井上千束的意思,也知道她在担忧什么。


    “天井绫乃曾有个小自己三岁的亲弟弟, 但对方在十五岁那年意外死亡。所以很抱歉……”


    ——井上千束只可能是天井绫乃的孩子。


    但问题的关键恰恰就在这——井上千束和天井奈奈子的父亲长得完全不像。


    天井绫乃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基本可以排除千束和她是远亲关系的可能性。


    井上千束已经23岁了,但天井绫乃和丈夫结婚是在20年前,她也有且只有一次婚姻。


    但不管是时间点上的矛盾, 还是千束与那位天井先生外貌上的对比,都在清晰地告诉井上千束:她是天井绫乃和其他人的孩子。


    事情太过久远,二十多年前又是个管制还不够健全的时代。即便是警察厅也无法从档案库里翻找出什么有用的资料,信息一片空白。


    天井绫乃曾做过什么,生父是谁, 一无所知。


    “但信息空白, 起码意味着这位疑似是我生母的女人天井绫乃没有犯罪记录, 不是吗。”


    在那个网络科技落后的年代,只有留有犯罪史的人才会被详细记录。


    没有更多信息, 这对千束而言反而可能是个好消息。


    “那天井奈奈子呢, 她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很抱歉, 天井奈奈子没有兄弟姐妹。”


    她是被天井一家捧在手上小心呵护的独女。


    井上千束垂下头不再说话。


    她安静凝视着照片上天井奈奈子的笑颜,歪了下头, 眼神茫然。


    情绪就像飘上天空的热气球, 一路向南却误入没有昼夜更无星辰的虚无世界。脚下是茫茫大海, 找不到落脚点, 寻不见正确的方向,只能一直永无期限地飘荡下去。


    明明不觉得难过,但却突然开始发呆,心里空落落的。


    是一种介于麻木和失落之间的感觉。像有人用一张柔软的面纸在心脏表层擦拭,可那人擦得太用力,柔软的纸磨破器官,鲜血顺着破皮的伤口染红胸膛。


    会痛,却又不够痛。


    情绪没有大刀阔斧那般来得猛烈,又不似用钝器慢慢敲打般持续闷疼,可心口就是堵得难受。


    水被一滴一滴灌入胸腔,却又故意留下一层薄薄的氧气。不足以窒息,却让千束连呼吸变得费力。


    千束不明白自己被放弃的原因。


    尚不足周岁就被丢弃在无人的角落,千束是在手指渐凉时被人捡到的。


    对方自掏腰包为刚学会爬行的千束承担了所有医药费。在热心张贴寻人启事无果后,对方又照顾了千束一段时间才把她送走。


    千束的父母为什么没有来认她?


    是因为没有看到寻人启事?或者看到了,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无法相认?


    亦或者可能性最大的一种——对方压根没打算认她。在被抛弃的那一刻,千束的父母就打着让她自生自灭的算盘,而且大概率是希望她死。


    如果说是因为重男轻女,可天井绫乃明明就有个被她宠上天的女儿。


    自己被遗弃时还只是襁褓中哭泣的婴儿,不可能被察觉色盲的事实真相,所以生父母抛弃她的原因也一定不是天生残疾。


    那她到底为什么会被抛弃?


    虽然是在福利院长大,但她也足够幸运。


    紧挨东京的小城镇里,靠近稻田的一所小小宅院是她最美好的童年,白发苍苍的阿婆把她和其他孩子都当成了亲孙子。


    夏风吹过时蝉鸣扰人清梦,年幼的千束光着脚丫和其他孩子一起坐在稻田边。圆滚滚的西瓜被从深井打捞上来,切开时甚至能听见熟透的瓜心传来咔嗒的裂声。


    比谁吃得更快然后啃得满脸西瓜汁,挽起裤腿跳进池子帮阿婆拔掉稻田里的杂草。


    戴上打着补丁的草帽在阳光下追逐蜻蜓,爬上高高的树杈企图捞下天上月,却脚下一滑栽得满身泥,膝盖青一块紫一块被阿婆叉腰一顿骂。


    但后来,夕阳染红天空,靠好心人资助的阿婆也骂不动人了。


    她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闭上了眼。


    这是千束第一次亲临死亡。


    那时她十岁,站在人群最后方茫然地看着医生为上周还说要给她做年糕吃的阿婆盖上了白布。


    周围的人都在哭,千束也在哭。


    她甚至还没能完全理解死亡的含义,但心底泛酸的感觉是真实的,比阿婆用存了好久的一张张被揉得皱巴巴的钱买给她的白色兔子毛绒玩偶被野狗咬坏时还要难过。


    千束最爱的阿婆,那个弓着背总是直不起身子的阿婆。她从床底下翻出用蓝色方格布包着的钱,偷偷买下了橱窗里千束看了好久的白兔毛绒玩偶。


    千束从来没有说过她想要,可阿婆就是注意到了她看向兔子时亮晶晶的视线。


    放学回家在看到被摆放在床头的兔子时,千束的眼睛亮闪闪的像点缀了星光。是阿婆扶着梯子爬上夜空,亲手摘下繁星装点进千束的眼底。


    是她让千束拥有了穿着格子裙在阳光下牵着气球奔跑欢笑的资格,是她亲手为千束漆黑的夜空点亮漫天星光。


    只来得及看周围人用铲子把黑色棺木埋葬,千束便在相关人员的安排下被送往东京的学校继续接受教育。


    坐在警视厅的红色塑料椅上,千束低着头一言不发,她凝视着阿婆买给自己的黑色旧皮鞋——虽然阿婆说这是红皮鞋,是红彤彤像花朵一样漂亮的红色小皮鞋。鞋子已经有些挤脚,路走多了还会磨得脚趾又红又肿,但她不想换。


    身侧在政府工作负责为千束办理手续的大人签完字打算带她离开时,千束拽住了对面一身警服的男人的衣摆。


    井上千束。


    「井上」是阿婆的姓氏,也是千束被赋予的姓氏。


    「千束」是阿婆对千束沉甸甸的爱。阅尽千帆、无拘无束。


    一撇一捺,皆是爱意。


    墨水里流淌着的,是比血水还浓烈的热切,是用粗糙的手指捏出一个个裹着肉条的海苔饭团时凝聚其中的深沉爱意。


    即便是孤身一人的井上千束,也曾被如此热烈真切地爱过。


    即便是黑白滤镜下糟糕又麻木的单调生活,千束也曾在阳光下下奔跑欢笑,无忧无虑地展露出最真挚的一面。


    ——阿婆没有死,她只是化成了天上的云。你瞧,天上那片纯白的云就是阿婆,是她来看你了。


    大人总是用美妙善意的谎言把死亡包装成天边的虹光,告诉孩子「死亡」不是真正的别离,只是暂眠。


    不要忘记她,不要为她痛哭流涕,因为她从未离开你。


    她一直在天上悄悄保佑你。


    井上千束喜欢抬头望天,哪怕明知道阿婆不可能真的在天堂注视着她。


    考入警校时她抬头凝望着飘散着落叶的蔚蓝天空;毕业时抬头望着薄云下樱花随风漫天飞舞的天空;工作不忙时偶尔也会看向窗外枝头轻唱的雀,和它身后的蓝天。


    井上千束一直在抬头望天,但她看向的不单单是蓝天白云。


    还有无尽的思念。


    ——阿婆,你快看,我现在过得很好哦。


    就连手机上的挂坠都是云朵的形状。


    那是阿婆的爱,是在遇到降谷零他们前,此生唯一给予过她的「家」的人。


    想要回家,带我回家。


    所以在听到机动队恶犬的那句“带你回家”、“给你一个家”时,心理防线快速崩塌。


    失去了仅有的庇护,千束学会了打架,用拳头把欺负自己的坏男生揍回去;千束也学会了伪装,用听话懂事的乖巧面容从老师手中谋取更多资源;千束甚至学会了在适当的时机哭泣,毕竟只有会哭的孩子才会获得安慰和糖果。


    善于示弱、乖巧、讨长辈喜欢、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看不见色彩、与世界格格不入、写满爱意的名字,这就是构成井上千束的全部。


    前半截标签是千束能被直观看见的表象,也是她被乌丸集团选中的理由。


    但乌丸集团千算万算,从未想过即便是看上去软弱好欺的井上千束,身体里也长着一根永不服输的傲骨。


    玫瑰带刺,郁金香含毒。不是每一朵娇花都可随意采摘。


    阿婆就是亲手为千束种下铮铮傲骨的人。


    “我家千束啊,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阿婆尚在时,时常爱抚地摸着千束的头。她会用老旧到起球的手帕擦掉千束脸上的泥,满眼慈祥。


    “我家千束勤恳又聪明,还经常帮着我一起干活。”


    “千束,我的好孩子。”


    自始至终坚持正义的理由荒唐又可笑,却是贯穿井上千束一生的追求。


    ——绝对不可以犯罪,因为我是好孩子,是阿婆的好孩子。


    直接转身奔赴黑暗,以千束的才能一定能谋取到更高的地位、更多钱财,不必如眼下这般经历诸多挫折,不用垫着脚尖行走在带刺的钢索上摇摇晃晃。


    但井上千束不愿奔赴黑暗。


    即使失败,即便重来,她也会毫不犹豫选择与黑暗对抗。


    真正勇敢的人绝不会用过去的境遇作为自己向罪恶妥协的借口。


    阿婆你看到了吗,即便身处黑暗,我也从未想过要妥协。


    我会以身为盾、骨做剑,身披夜色,挑起灿烂星光。


    夜色漫长,总得有人撕裂黑暗,划开黎明。


    千束,和千束身后的所有人,万千警察,会用他们的凡人之躯抵住奔涌而来的黑暗。


    光明再沉,他们也会咬牙扛起。


    所以千束,井上千束,绝不会向黑暗妥协。


    她要奔赴光。


    作者有话说:


    排雷预警:


    1.本文的女主不是圣母,选择善良但也给善良披上了护盾。她的内心从头到尾永远追寻正义,绝不会向黑暗妥协。喜好恶女女主的话,千束可能会不符合你的喜好。


    2.感情苏爽,但我尽量端水,也不用特意买股,结局会走一个偏开放式的。


    大家想要的if线也会尽量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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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 76 章


    “要和奈奈子接触看看吗, ”诸伏景光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千束:“如果不想也没关系,我们特意把你喊来,就是为了把选择权交到你的手里。”


    天井奈奈子的偶像团队稍后会来后台为预演做新一轮彩排, 只要千束愿意, 安室透他们会为她安排后勤的身份与奈奈子近距离接触。


    但如果井上千束不愿, 也会由安室透负责把千束送回去,他们来完成后续的收尾。


    在完成资料收集时, 意识到天井绫乃和井上千束不一般的关系后,安室透他们就一直忧心忡忡,担心井上千束会被突如其来的过量信息刺激。


    但井上千束只是握着资料发呆,眼睛看向手中的照片, 目光却聚焦于虚无。片刻后,她才眨着眼收回放空的思绪。


    “没关系的,我没有很难过,”井上千束努动嘴角挂出个笑:“而且这完全是我的私事,怎么可以全都甩手让你们去做呢。”


    “而且我也很好奇奈奈子看到我这张脸会作何反应。”


    会觉得千束这张和她母亲相似的脸眼熟吗, 或是毫无印象直接略过。


    不过在去见天井奈奈子前, 井上千束遇到了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你是……毛利兰的父亲, 毛利小五郎吧。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这种打扮?”


    毛利小五郎手上戴着结实的白色厚手套, 他抱着一个塞满舞台零件的大箱子在走到和井上千束擦肩而过。


    他额头上布着一层薄汗, 工装背部也几乎被汗水浸湿。


    “是你啊, 上次在河童旅馆遇到的……唔,小姐。”


    险些脱口而出的「警官」二字被咽了回去, 毛利小五郎看了眼井上千束竖在嘴边的食指, 稍作停顿便果断更换了对千束的称呼。


    “小兰和我提起过你, 她说你帮她取下了挂在树上的羽毛球, 还给她买过甜筒。谢了啊。”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倒是毛利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打工。我记得你在米花街开了家侦探事务所,主营也是侦探。”


    “没办法,”毛利小五郎把手中的箱子放在地上,他抬手揉着肩膀扭动脖子,道:“没办法,自从辞了警察的工作就没有什么可靠的收入来源。侦探的话我现在又没什么名气,生意一直不太稳定。”


    “我是没什么关系,但家里还有小兰,我可不能饿着她,所以只好在没活的时候出来干些散工。”


    “小兰的母亲……?”


    “哼!别和我提那个讨厌的女人!”


    “抱歉抱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样子似乎吵架了。


    “啊对了,你今天在这里看到我的事千万不要告诉兰,”毛利小五郎活动过手指后,弯腰重新抱起地上的大纸箱:“我跟小兰说的是爸爸接到委托出门去做侦探工作了,她还不知道我在到处打散工呢。”


    “所以拜托了,不要告诉那个孩子。”


    “放心吧毛利先生,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不过小兰一个人在家真的没问题吗,如果毛利先生不介意,我可以经常去找小兰玩吗。”


    毛利小五郎当然听得出来井上千束是想在照顾小兰方面给予他一定的帮忙。


    虽然英理也每周都会定期来看望兰,但她正处于事业上升期,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的,也抽不出多少时间照看小兰。


    毛利小五郎扭头看了井上千束一会,收回视线把箱子往怀里颠了颠,道:“那个孩子如果能看到你应该会很开心吧。”


    毕竟毛利兰是个过分善良热情的少女,对世界抱有善意,也对所有曾对她释放过善意的人抱有绝对的好感。


    毛利小五郎自知不是个负责的好父亲,和英理又正闹得不可开交完全不想朝对方低头。虽然有想过在自己外出的时候把小兰暂时交给工藤家照顾,但工藤宅那位大明星比他还不靠谱。


    思来想去也只能让毛利兰一个人待在家了。


    井上千束他有印象,是上过电视的警官。这样的人去看望小兰,他也不会不放心。


    “诶那边那个大哥!你在干嘛,还不快点把东西搬过来!”


    远处,挂着工作牌握着卷报纸的男人朝着毛利小五郎大喊道。


    “这就来!”


    毛利小五郎挂起个讨好性的假笑,抱起箱子小跑着就一溜烟离开了。


    井上千束有些意外,眼前这位怎么看都不靠谱的大叔居然会愿意放下身段跑来打散工,不过依旧很在乎面子就是了。


    但她也没有多做停留,只是原地整理了下身上的工作装便顺着走道拐向天井奈奈子的房间。拉着挂着一排打歌服的移动衣架的安室透已经等候在了那里。


    十七岁的年纪对偶像来说刚刚好,但如果三年之内没能闯出个名堂,爆火的机会和花期都会被大大压缩。


    井上千束压低头上印着日卖电视台Logo的棒球帽,低头配合着安室透把打歌服推进房间。


    亮着一排灯的梳妆镜前,年轻的偶像正坐在柔软的转椅上任由造型师为她固定发型。


    “那边的两位老师,”天井奈奈子突然出声道:“抱歉打扰了,请问可以为我接一杯温水吗。”


    偶像团体在日本演艺圈可以说是位于最底层的存在,即便是即将被日卖电视台力捧的二线团队,在面对后勤工作人员时也大都客客气气地一口一声老师。


    “好的,你稍等。”


    井上千束用透明塑料杯从外面接了一杯温水,在将杯子递给天井奈奈子时,千束的手指触碰到了奈奈子的指腹。


    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手指上自然不会长出老茧之类的东西。


    虽然在高强度舞蹈的锻炼下,天井奈奈子有着不错的身材和肌肉线条。但刚才指尖碰触的瞬间,井上千束已经清晰地判断出奈奈子是个甚至连家务活都不怎么做的孩子。


    是真正被全家捧在手心当公主养的幸福的孩子。


    思绪是飞舞的树叶,在空中盘旋飘零。


    天井奈奈子的笑容干净明亮,是真正如阳春三月般发自内心的明媚笑意,是自阿婆死去后井上千束再难拥有的灿烂笑容。


    井上千束只是站在原地望着奈奈子,无悲无喜,却偏偏看着她望出了神。


    如果没被抛弃,或者如果阿婆没有那么早走,她是不是也能像奈奈子一样有着灿烂明媚的笑容。


    家庭幸福或不幸,原来真的可以直白地写在脸上。


    天井奈奈子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自信和快乐是骗不了人的。只有在足够的爱意中长大、有疼爱自己的家人和富饶的家庭财力做后盾的孩子,才能真正在举手投足间由内而外地展露出自信和阳光。


    这和对自己绝对实力和势在必得的自信完全不同,温暖明亮,让人想起高中时在艳阳日的榕树下和暗恋的男生擦肩,他干净的白衬衣在你鼻尖留下阳光般温暖的感觉和淡淡皂香。


    是得多幸福的家庭才能孕育出这样的孩子。


    没有异性占着少女年幼无知就进行骚扰;没有长辈们一口一个“家里穷,没办法”;没有因学习不好而被打骂责罚;不愁吃穿无拘无束……单是这一点,哪怕最终没有出道成功,天井奈奈子也已经赢其他人太多了。


    不过拥有这样爽朗真挚的笑容,身为偶像的奈奈子一定会大获成功的吧。


    她会站在聚光灯下,被万众瞩目,受千万人热爱。


    天井奈奈子的脚下是闪耀的舞台,头顶是绚丽的灯光。


    而井上千束,她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是食人猛兽的虎视眈眈。


    思绪停顿太久,天井奈奈子也注意到了在她身侧停留的千束的异常——那里来说,工作人员的话不是应该端完水就直接转身离开去忙自己爹事了吗,为什么面前的女人会停在她几步开外的地方对她沉默注目。


    天井奈奈子也不敢扭头,怕打断造型师的动作。她只是发出声尾音上扬的“嗯”,表达出疑惑后问道:“老师,您还有其他事吗?”


    井上千束迅速收回思绪,她勾起嘴角握拳朝天井奈奈子做出个加油打气的动作:“奈奈子加油,我们都很喜欢你哦!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成功的!”


    又有谁会不喜欢元气满满的偶像少女呢。


    但天井奈奈子只是笑着说了句谢谢,全程都没有对井上千束的脸做出任何反应,视线更没有在千束脸上多做停留——天井奈奈子不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井上千束的脸眼熟。


    看样子天井奈奈子对母亲整容前的脸没有太多印象,所以天井绫乃至少是在她三岁以前进行的面部整容。


    一个女人,整容的理由无非就那么几种。


    为了追求美丽;面部遭受毁容不得不通过医学手段进行修复重塑;逃避某些人而不得不改变容貌。


    如果是第三种,那天井绫乃绝对不会允许继承了她部分原本容貌的天井奈奈子站在舞台上进行全方位曝光,这会增加天井绫乃暴露身份的风险。如果是第二种,以十二年前的医学技术,井绫乃势必会在脸上留下疤痕一类的痕迹。但她脸上除了岁月的皱纹,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所以只可能是第一种,单纯为了美丽。


    不可否认,天井绫乃即便是整容前也生得漂亮,典型的昭和系美人。只继承了她六分容貌的井上千束虽然不是大美人级别的存在,但站在人群里也还算亮眼。


    生得美的人会更在意自己的容貌,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算算时间,天井绫乃整容的时间点大概刚好在昭和系过气,开始流行明艳款美人的时代。


    但对于井上千束而言,天井绫乃是个怎样的人,又为何整容。这些全都不重要。


    她不打算去和天井绫乃上演一出母女相认的戏码,也完全没打算参合进他们的大家庭。就算遗弃在日本是可以判刑罚款的罪行,她也完全不打算追究这件事。


    只要天井绫乃这辈子干干净净,没有遗弃以外的任何犯罪史,就足够了。


    好在目前的资料看来,对方确实只是个爱美的女人罢了。


    强压下翻涌的思绪,井上千束抿着唇回到安室透身侧递给对方一搓刚才顺手从椅背上捡走的天井奈奈子的碎发。


    虽然非直系的亲子鉴定会存在误差,只能提供一个参考性的结果,但DNA鉴定做了总比不做好。


    安室透带着井上千束离开房间,他把碎发塞进视线准备好的密封袋,看向井上千束时目光写满了担忧。


    “还好吗?”


    井上千束只是抿唇,稍作犹豫才点头回答:“我没事。”


    她深呼吸一番,重新挂笑道:“放心好了,这种小事无所谓的。而且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也不会因为找到了疑似生母的人就产生怨恨一类的情绪,顶多就是有点不甘心。”


    “唔……”


    “怎么了吗,透要是发现了什么就直接说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


    安室透带着千束穿行在过道,他特意饶了一截路在自动贩卖机处买了三罐咖啡才带着千束往回走。


    “河童旅馆里那个袭击你的钟情症患者,我想我带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某些瞬间把你误认成奈奈子了。因为你们背对目标时的侧脸非常相似。”


    把打歌服推进屋后,安室透自始至终都站在天井奈奈子斜后方的位置。在井上千束倒好水给奈奈子端过去时,她们两人都以斜背对的姿势紧挨在一起。


    从这个角度看去,她们两像极了。


    因为只有某一个角度高度相似,所以河童旅馆的钟情症患者只会在某些时刻对着井上千束大喊“奈奈酱”。


    粉丝群体和镜头几乎从来不会主动去捕捉这样偏僻的角度,哪怕是自称天井奈奈子真爱粉的人也未必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井上千束和她的相似。


    但钟情症患者不同。


    病态的爱恋让他像个痴汉般纠缠上去,不厌其烦地骚扰天井奈奈子。


    侧面也好,背面也罢,偷拍下一张张照片,天井奈奈子背对着回头的样子自然也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所以在井上千束和萩原说话时背对他的一瞬间,他大喊着奈奈子的名字扑了上去。


    “这样啊,”井上千束道:“那奈奈子还真是被纠缠到不行呢。”


    “不过比起这个,你们之前说要帮我处理好的道具,怎么样了?”


    “你是说那个会发出19Hz次声波的东西吗,新村智已经悄悄潜入中谷的房间安装好了,目前还没被发现。”


    安室透带着井上千束折回诸伏景光所在的乐器摆放室,道:“要准备行动了吗?”


    “嗯,不过这次可能需要透你的帮助。”


    “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场好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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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 77 章


    那个东西又来了……


    中谷扭头打量向房间的角落——刚才站在那的人影又不见了。


    这已经是这周第几次了?


    藏匿在余光处的模糊人影, 在转头一瞬间却又消失不见。


    黑夜下的东京一片寂静,时针指向数字三,呼啸的夜风穿过楼宇间的空隙发出鬼怪咆哮般骇人的声音。


    寒意被从内部反锁的门窗阻挡在屋外, 嗡嗡作响的空调把热气输送进室内, 水珠顺着出风口滴落, 在空调下方的桌面溅起一朵浑浊水花。


    干燥的环境让中谷肺部有些难受,他咳了几声从睡梦中惊醒。


    掀开薄被坐起身, 中谷拧开床头柜上的台灯,抬头紧盯着上锁的卧室门。


    嗓子有些干渴,但中谷只是弓着腰坐在床边低头沉默,紧锁的眉头似乎是在无声进行心理斗争。


    最终他还是站起身, 拉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借着卧室微弱的光,中谷从橱柜上翻出个透明玻璃杯,水管被打开时发出尖锐的声音——下午的时候大楼因管道修护暂停供水,直到几个小时前才刚刚恢复用水。


    刚恢复供水的头几分钟,打开水龙头时, 从水厂公司输送过来的干净水流在空荡荡的水管里流窜时会发出吱吱的声响。


    平时习以为常的声音在夜色下反倒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更何况最近中谷身边总是看到奇怪的人影。


    东京都市传说里, 漆黑的下水道深处藏着一条从养殖场逃出来的吃人鳄鱼。但传说到底只是传说,鳄鱼怎么可能溜进下水道又生长到几米。


    但漆黑不见底的细窄管道总是能轻易勾起人类最原始的恐惧, 如果戒指掉进了管道里, 伸手去掏时会不会被藏身管道内的恶虫啃咬手指。


    中谷仰头大口大口喝着杯子里的水, 却在即将喝净最后一口时,余光瞥见有个人影从身后一闪而过。


    突如其来地惊吓让中谷咳着把水呛进了嗓子眼, 他拍着胸口猛烈咳嗽, 转过身却看不见任何人影。


    不会是错觉, 房间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如影随形,就躲藏在他的房间。


    这样的现象已经持续快一个月了。


    为了捕捉到所谓的入侵者,中谷在各个房间装满了摄像头。但半个月下来,别说他以外的其他活人了,连个阿猫阿狗都没拍到。


    到底会是谁?


    躲在肮脏的角落窥视骚扰他。


    在看到可疑人影后,中谷也曾立马冲回卧室打开电脑调出监控。


    但能俯视整个房间的监控画面没有捕捉到第二个人影,只有中谷在从书架上抽出塞着书签的书时突然回头,扫视向空无一人的角落。


    神经开始持续衰弱,甚至需要靠服用安眠药来辅助入睡。


    闭上眼,入梦的全是曾经死于狙击镜下的冤魂浑身是血的在地上攀爬,他们以扭曲的姿态爬上他的床,勒住他的四肢声泪俱下地诉说着“我死得好惨”。


    中谷杀过太多人,他甚至已经记不清他们的容貌。梦境里索命的冤魂也大都没有五官,抬头望向他时只是一空血淋淋的空白。


    但唯独那个女人……


    那个曾经天真地爱过他,被他利用又死于他枪下的女人,她开始频繁出现在他梦里。嘴上倾述着爱慕的话语,却在下一秒张开血盆大口朝他扑来。


    会是她吗,是她的冤魂来索命了吗?


    中谷是无宗教信仰者。


    做他们这一行,如果相信鬼神一类的学说,那还怎么杀人。


    但前些天在路过教堂时,中谷就是鬼使神差地顿住了脚步。中谷仰头看着眼前破局年代感的教堂和抱着圣经从门前穿行过的神父,他脚下一转,折身拐进了教堂。


    心里有鬼的人,就算沐浴再多圣光也无法洗涤身上的罪孽。


    中谷还是会持续不断看见黑影。


    如影随形,找不到源头,驱不散魑魅。


    黑眼圈布在咽下,发肿的眼袋是严重睡眠不足的信号。


    井上千束就是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的。


    相约在乌丸集团的接待室,中谷命人为井上千束沏了一杯红茶。


    井上千束端着杯子吹散热气,她抿下一口浓茶后看向中谷先生:“中谷先生您最近睡眠不太好吗,黑眼圈好重。”


    井上千束蹙着眉头满是担忧,但不等中谷回答,她又立马补充道:“我知道乌丸集团的生意涉及很多机密,但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中谷先生您尽管吩咐。”


    中谷只是端着茶,一双因睡眠不足而略显浑浊的眼珠隔着从杯口冒出的雾气窥探向井上千束。


    他有听贝尔摩德提起过,组织里新提拔的那位几天前才获得代号「波本」的金发情报员——好像是叫安室透。那个男人对眼前的小警花很感兴趣,似乎打算把她□□成坐在膝上乖乖听话的小猫。


    贝尔摩德还曾随口提醒过中谷,让他不要再对井上千束做多余的事,波本那家伙很讨厌别人对他的猎物出手。


    “即便是贝尔摩德你,也不行吗?”


    当时中谷搅动着杯中的浓咖啡这么向贝尔摩德问道。


    “哈,”回应中谷的只是贝尔摩德的一声冷笑:“别看那家伙对我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他可是不站队任何一边的家伙,彻头彻尾的神秘主义者。”


    要不是情报能力和任务完成率确实强悍到无人能及,不然绝对不可能被那位先生迅速重用,短短一年时间就获得代号。


    把思绪从回忆中抽回,中谷咽下一口热茶,面上也挂起虚伪的笑:“无碍,只是最近楼上的夫妻经常吵架,闹得我完全睡不着。”


    “这样啊……”


    井上千束歪了下头,她稍作思考,从包里翻出个绣有「吉」字的黄色香囊。


    四指宽的黄色香囊散发出淡淡的草药香,封口用红绳扎紧,一颗圆形人工仿玉制品点缀在香囊口。


    “中谷先生,这是我一个前在寺庙求的转运符,不嫌弃的话还请中谷先生收下吧。”


    “转运符?”


    中谷先生若有所思。


    井上千束只是露出个无奈的笑:“我知道身为警察,我不该信这些东西,不过之前实在是太倒霉了。先是炸弹案,又是被停职,还在执勤过程中不停受伤,甚至跟爆物处的那位先生发生激烈争吵……”


    她抿唇露出个拘束的笑,说:“所以我就去求了这个转运符。”


    说罢,井上千束抿住嘴唇一副腼腆的样子道:“虽然和爆物处那位先生发生了争吵,但还多亏了这个转运符,我才能遇到安室先生。”


    见状,中谷从鼻息处丢出声冷哼,满是不屑——真是个蠢到无药可救的女人。


    送走井上千束后,中谷随手就把黄色转运符丢进了垃圾桶,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噩梦还在继续,人影依旧纠缠不断。


    从不信神鬼的中谷开始在空闲时间游走于各个宗教庙宇间。


    但让中谷意料之外的是,一周后井上千束再次拜访了乌丸集团。


    “中谷先生,您黑眼圈好重,最近没睡好吗?”


    同样的问题再度从井上千束口中问出。


    喝茶的动作顿住,中谷眯起眼盯向对面的女人,蛇毒般阴恻的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扫量。


    但井上千束只是歪着头露出个微笑,满眼无辜:“怎么了吗?”


    千束脸上的担忧和茫然不似作假,她眨巴着眼蹙紧眉头,稍作思考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千束放下茶杯朝着中谷连连道歉:“是我不好,乌丸集团毕竟是市值上亿的大公司,我却擅自询问这种问题。”


    “我知道乌丸集团涉及诸多事宜,但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事还请中谷先生尽管吩咐。”


    一模一样的对话,遣词造句有所不同,但中谷又怎么可能记得住上周他和井上千束到底一字一句详细说了些什么。


    在他看来,眼前的一切就如同过去重演。


    中谷放下手中的红茶,他眉头紧蹙,面色惨白:“井上,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井上千束却只是歪头,露出个无辜又茫然的表情:“什么?”


    “……算了。”


    中谷抬起手把眼镜往上推,他揉搓着快皱成川字的眉心,思维头一遭陷入了混乱。


    ——大概是因为长期睡眠不足,出现了以及混乱吧。


    起码中谷这个时候是真的这样以为。


    就像在做某件事时,会发现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自己似乎曾经经历过。也许是在梦里,又或许曾真真切切的发生过,只是时间被重置了。


    中谷蓦然想起很久以前曾听闻的民间传说。


    不具备通灵能力的人突然梦见未来发生的事,是因为被恶灵纠缠导致活人气息稀薄,于是在阴气极重的某个时刻,灵魂徘徊在了地狱的入口,窥见了未来。


    做某件事时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一定在过去某个时段发生过,是因为在平行世界曾发生过一模一样的事。只是两个时空在某个时刻发生了短暂地重叠,让你窥见了那个世界的你做过的事,这才产生了似曾相似的感觉。


    初听闻这些传说时,中谷一脸不屑,觉得这些都只是哄骗无知女高中生的把戏。


    但此情此景,再加上持续不断的噩梦和鬼影,即便是视人命为蝼蚁的中谷也头一遭陷入了迷茫。像被困在迷宫里的蚂蚁,被思维陷阱牢牢困住手脚。


    “啊对了,”井上千束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中谷异常的脸色,她笑着握拳击打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我有一个好东西给中谷先生哦。”


    说罢,千束转身从包里翻找出个黄色的转运符,献宝似的捧在手心递给中谷。


    “这是我一个月前特意去求的转运符,中谷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话,还请收下。”


    揉眉的动作彻底顿住,中谷死死盯住被井上千束捧在掌心的转运符,瞪眼的动作用力到眼球都有些发疼。


    静静躺在井上手中的转运符是如此眼熟。黄色略显陈旧的粗布上绣着个红色的「吉」字,红线封口,人造玉珠点缀。


    “唔,我知道身为警察不该相信这些,但是……”


    耳边是井上千束絮絮叨叨的自述,但中谷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他瞪着眼珠子,脸上写满了恐惧。


    不可能!


    这个转运符明明被他丢掉了!为什么会出现在井上千束手上!


    中谷弓下腰双手抱头用力揉搓着短发,指甲刮过头皮,似乎只有疼痛能让他暂时冷静。


    血压上升,脸部涨红一路蔓延到脖子,呼吸也开始变得粗重,如同奔跑过后的野兽在喘息换气。


    井上千束显然被中谷的一系列反应给吓到了,她顿住身子,眨着眼满是惶恐:“中、中谷先生,您怎么了?”


    但中谷只是抱着头絮絮叨叨似在自言自语,井上千束根本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就在井上千束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打算靠过去听清楚中谷在说些什么时,中谷突然起身。


    他就如同一只被注射了药物发了狂的野兽,赤红着双眼,血管在额角皮下崩起,狰狞可怖。


    “滚!滚出去!”


    “你给我滚出去!”


    桌子被掀翻在地,玻璃杯砸碎在地上,滚烫的红茶泼了井上千束一身。她惊呼一声,拎起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乌丸集团。


    狩猎赛,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说:


    本文除了千束的色彩障碍涉及玄学,其他部分都以现实科学为基准展开描写。所以本文里绝对不会出现鬼怪等灵异现象,一切异常皆有因果,一切鬼怪皆是科学。


    后面会进行科学揭秘,是我查了资料确认过的,不是我自己的捏造想象-


    身为一个新人冷门写手,emmm……1000营养液加更一次,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这个度合不合适,总之就先这样吧w


    感谢各位的喜欢,我也会不断进步的,爱你们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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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 78 章(霸王票加更)


    皎皎月色映照着街道, 黑夜中poles tara酒吧的广告牌交替闪耀着红蓝两色灯光。


    贝尔摩德对着镜子拉紧了黑色领结——这副丢进人群就立马会被淹没的普通男酒保面孔是她进出酒吧的伪装。


    从酒吧后方专属于组织干部的独间休息室绕到吧台,获得新代号「波本」的男人已经面带微笑地站在暗橙色光线下,和吧台前坐在高脚椅上的女人对视。


    被男人帅气外表和花言巧语所蛊惑的黑樱花正双手托腮, 用在贝尔摩德看来有些傻气的害羞表情凝视着吧台后的金发男人。


    如同一支被卷进漩涡的木筏, 只能被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不断向下, 无法逃离。安室透灰紫色深情款款的眸子就是牢牢抓住黑樱花这支小船的漩涡。


    安室透俯下身子在井上千束耳边低语了些什么,而后贝尔摩德看到井上千束低头用手遮住唇咯咯笑着。那副亲昵缠绵的样子, 倒真让人生出几分暧昧的情愫。


    贝尔摩德走进吧台后抽出身后酒架上的威士忌,她一言不发,只是开瓶将烈酒倒入四方形玻璃杯中。


    安室透仅一眼就明白了贝尔摩德的意思,他把身子往吧台外探出一截, 弓下腰在井上千束左边眼睑处落下一吻:“去那边等我。”


    井上千束仰着脸闭上左眼任由安室透在她眼尾处落下一吻,便端起安室透为她调制的鸡尾酒主动坐到后面一排的空座上,为安室透和伪装成男酒保的贝尔摩德留下谈话空间。


    那副乖巧的模样像极了只知道听男朋友话的没主见的女人,是一只剪去爪子被完全驯化的黏人家猫。


    贝尔摩德眯眼笑着把冰块丢进杯子里:“看样子你已经驯服你的小猫咪了。”


    “确实差不多了。”


    “走这么近,就不怕她知道组织里的事?”


    “只要组织打算继续用她, 迟早会被她知道的。这一点你们也很清楚, 不是吗。”


    贝尔摩德只是勾着嘴角笑了一声, 没再说话。


    安室透说的是事实,组织确实打算在未来让井上千束参与进一些重要的任务中来。而且以千束的头脑, 哪怕性格怯懦又被爱情冲昏了头等, 但等她冷静下来, 也一定会注意到乌丸集团背后组织的存在。


    既然如此,与其等到激情退却后再得知真相, 不如在她还深陷爱情泥潭时就把她拉进沼泽。


    而且安室透在情报收集上向来有一手, 掌控人心的技巧估计也不会太差, 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去好了。


    安室透往高脚杯总倒入半杯波本酒, 他举起酒杯,灯光下橙金色的液体反射出他俊秀的容颜。


    “你特意过来找我,总不会只是为了询问我养猫的进度吧。”


    “哼,”贝尔摩德当然不关心安室透和他看上的小猫,比起黑樱花如何被驯化,她更关心另一件事:“听说今天中谷那家伙在乌丸集团办公室突然发疯砸东西?”


    乌丸集团的管理层密密麻麻安插了不少组织里的人——或者说能被提拔到管理层的,要么本来就是组织的人,要么就是被准许、本人也十分愿意加入组织。


    中谷也只不过是仗着过去的功绩,在那位先生面前比其他人多了几分薄面罢了。


    被掀翻的桌子,碎落一地的茶杯,落荒而逃的黑樱花……


    中谷的失态不过短短两个小时就传到了贝尔摩德的耳朵里。


    不管是地位还是油水,组织都给足了中谷甜头。但如果他无法再胜任这份工作,贝尔摩德不介意立马把他换掉。


    就像那些悄悄向贝尔摩德告密之人所期待的那样——让中谷从那个位置滚下来,由其他人接手。


    “这件事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贝尔摩德冷冷道:“波本。”


    “嗯。”


    安室透从喉间发出几声笑意,他弯着眉眼,虽然是在笑,又似乎在隐约不爽。


    “毕竟那家伙用刚烧开的热茶烫了我的猫。”


    “怎么?小猫找你告状来了?”


    “这倒没有,”安室透笑着把手中调制好的酒饮递给贝尔摩德:“是我发现她身上的烫伤后问出来的。”


    他抱臂单手抵住下颚冷笑道:“这只蠢猫至今都把中谷当做她的救命恩人,看我动怒还一个劲地给中谷那家伙说好话,呵……有够蠢的。”


    “厌倦了?”


    “不管厌没厌倦,好歹也要先吃进嘴里,不是吗。再者,这个女人可是组织好不容易才塞进警视厅的黑樱花,就算不喜欢也要好好抓住才行呢。”


    “哼。”


    贝尔摩德顺着杯沿抿下一口酒。安室透的调酒技术确实了得,这个男人不管学什么都能迅速上手,也难怪能成为情报员里的佼佼者。


    “这样看来,掉进波本陷阱的小猫反倒有些可怜了呢。”


    笑着说出怜悯的话,心底却没有泛起一丝涟漪。井上千束的死活又与她何干呢,一个未来可能会趁手的工具罢了。


    只有最愚蠢的女人才会沦为男人的囚徒。


    安室透倒也没有在井上千束的问题上多纠结,他抬头看向坐在酒吧后排空座的正双手托腮四处打量消磨时间的井上千束。


    在察觉到安室透的视线时,井上千束回望向他,勾嘴露出个温和的笑。


    视线越过喧闹的人群,安室透和井上千束隔着几排桌椅安静对视,他舒缓了眉眼也回以笑意。


    见状,贝尔摩德戏谑道:“啊啦,你该不会真的爱上她了吧。”


    “怎么可能,”安室透满不在乎地回答:“但做戏就该做全套不是吗。更何况就像我说的那样,她的长相和性格都是我喜欢的那款,所以对她温柔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大和抚子类型吗,没想到波本你居然还是个大男子主义。”


    安室透只是双手撑着桌面,面上挂着波澜不惊的笑,不置可否。


    “中谷的事,我会去核实的。如果他确实不再适合现在的职位,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贝尔摩德摇晃着酒杯,仰头咽下杯中最后一口美酒,道:“我可没有废物利用的喜好,不合适的话当然是直接丢进垃圾桶。”


    “明白。”


    已经被安排好命运的中谷先生此时还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只是满脸疲惫地坐在停放在地下停车场的车子里。


    在驾驶座小憩了一会,中谷睁开眼抬手调整着后视镜。小小的长方形镜片反射出中谷憔悴的面容,本就凹陷的面颊因为混乱的作息如今更是瘦得吓人。不停出现的人影快要把中谷逼疯。


    被折腾了一个月,中谷多多少少也发现了一些规律。比如鬼影主要集中出现在他的安全屋里,次之则是一些光线昏暗的地方。


    但自身职业的特殊性注定了中谷不可能在安全屋以外的地方入睡,就算偶尔在其他地方留宿一晚,他也会因为持续不断的噩梦和周遭的响动惊醒。


    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驱车顺着大路往安全屋的方向驾驶,中途却遇到拦路抽查的女警。把长发盘在脑后的女警挥舞着手中贴着反光条的指挥棒,拦下了中谷的车。


    “你好,请出示你的驾照。”


    中谷乖巧配合地抽出自己的驾照递给对方,笑道:“这么晚了还要执勤?”


    “没办法,上面要求突击检查有没有酒驾情况。”


    说罢,检查无误的女警把驾照递回给中谷。但在放人离开前,那位女警突然把头探入车窗,皱眉看向中谷的后座。


    中谷被女警的反应给吓到,对方明明一句话都没说,鸡皮疙瘩却顺着握紧方向盘的手指一路爬向后背。


    他僵着脖子慢动作般回头看了眼后座,空无一人。


    中谷扭头重新看向女警,他眼睛微瞪露出大片眼白:“怎、怎么了吗?”


    “嗯……”


    女警只是抿着嘴唇发出个犹豫的单音。她皱着眉,盯着空无一人的后座打量很久,才收回视线道:“没什么,只是感觉你后座的那位女士身体不太舒服的感觉,脸色有些惨白。”


    “!!”


    中谷只觉得一阵后背发凉,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喉结上下滚动,不停吞咽着口水。


    交通女警却对中谷脸色的异样浑然不觉,她只是退后几步招招手示意中谷赶紧离开,不要影响后面其他等待检查的车辆。


    被皮鞋包裹的脚趾已经开始发冷,中谷踩着油门缓缓启动车辆,因恐惧剧烈缩小的瞳孔却一个劲瞥向左侧的后视镜。


    无论反复检查多少次,后座还是没有人。


    密闭的车内空间如同女鬼挥舞握紧的双手,窒息般的恐惧向中谷袭来。他抬手关掉空调,按下开关打开了前座的车窗。


    夜风顺着车窗灌入,涌动的气流发出呼呼的声音。车子终于不再是密闭的黑暗空间,但也因大开的车窗被风卷进几丝凉意。


    中谷坐在驾驶座简直如坐针毡,一时间这车窗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他打了个寒战,用力踩下油门,加大马力只希望能快点回到安全屋睡一会。


    安眠药也快吃完了,干脆找个借口在家好好休息两天吧。


    再这么下去,精神一定会整个垮掉的。


    而且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六七个小时,中谷先生只要回忆起下午时和井上千束的见面,他就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中谷明明记得一周前井上千束才把那个黄色的转运符捧在手上送给过他,为什么今天会发生把发生过的事再次经历了一遍。


    要不是垃圾早在一周前就已经被保洁人员处理掉,不然中谷险些要去翻垃圾桶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真的是他出现了记忆错乱发生了所谓的曼德拉效应吗。还是说确实同那些都市传说般,是曾经死于他枪下的冤魂前来索命了。


    作者有话说:


    为了防止被杠:


    这一章的安室透和井上千束都是在演戏,是在互相飙戏!


    是在把【千束是只有工作能力但性格好拿捏的笨蛋美人】的标签反复加深在贝尔摩德脑海里!


    以及……决定了!下一本的男主是研二!没想到吧!但是我真的好爱他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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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 79 章


    中谷疯了。


    乌丸集团上上下下都在传这件事。


    但中谷的疯魔也不是毫无踪迹可循。


    先是疑神疑鬼总觉得身后有人, 紧接着开始出现鬼压床和幻听。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个月后竟然开始写日记,试图通过手写的方式记录当天发生的事情。


    连续两次赠送转运符,错乱的时空概念和间断出现的鬼影让中谷快要发疯, 他必须以文字记录的方式确认记忆的正确性。


    但身为灰色地带业务的处理人, 怎么可以形成记录日常生活的习惯。一旦日记曝光, 很可能会把乌丸集团拖进不必要的大麻烦。


    但真正让贝尔摩德决定把中谷处理掉的真正原因不是日记,是他在酒吧见到井上千束时的疯狂表现。


    在安室透对中谷进行了一个全方位的精神状态调查和评估后, 他发了封邮件把中谷约到poles tara酒吧。


    正午的太阳很是刺眼,为避免造成不必要的影响,安室透把见面时间约在了午休时段。


    这个点酒吧不会开张,中谷也可以从乌丸集团繁忙的事物中暂时抽身。


    时间紧迫, 中谷甚至没能吃上一口热食就匆匆驱车从乌丸集团离开。


    踩着油门赶往指定地点,在被红绿灯拦停时,中谷随意瞥了眼窗外,却看见井上千束背对着他站在街边的香奈儿店橱窗外。


    天气转暖,井上千束也脱下大衣换上白色吊带长裙, 长袖防晒衫遮住她曼妙身材, 绑着蝴蝶结的女式草帽遮住了她的脸。


    乌黑秀发被盘起来塞进帽檐里, 从中谷的角度只能看到几缕遗漏的碎发。


    刚好同时休假的两位机动队小队长正一身休闲装一左一右站在井上千束身侧,看上去似乎是在争吵。


    井上千束则一副踌躇不安的样子, 缩着肩膀站在两人中间低头一言不发。


    圆点组成的红色倒计时跳转为零, 绿灯亮起。


    中谷揉着眉心用力眨眼, 长期睡眠不足让他眼睛酸涩发干。


    踩下油门不再去看街边三人,中谷头也不回地驶离了路口。


    他现在精神状态很糟, 大脑已经近乎快要停止运转。


    最近财务厅也不知道在发什么疯, 说乌丸集团上报的税务有问题, 三天两头就往集团跑。


    光是应付乌丸集团杂七杂八的事物就耗费了中谷大量精力, 他实在分不出多余的脑力再去思考其他问题了。


    一路上疲惫不堪,甚至险些撞到道路护栏。中谷强打精神赶到酒吧时,安室透早就已经等候多时。


    眼下不属于营业时间,昏暗的酒吧只开了一盏灯。


    安室透坐在最角落的长沙发上,白衬衣手袖被折叠堆到手肘处,领口第一颗扣子大开着,黑色西装长裤勾勒出修长的腿型。


    能把西装这种充满禁欲感的装束穿出彼岸花般妖冶危险的感觉,大概也只有安室透了。


    只是安室透身侧还蜷缩着个女人。


    对方像只猫儿般缩着身子侧身卧在长沙发上,头部枕着安室透大大腿,温顺乖巧。


    似乎是怕从空调机中吹出来的冷风冻坏了身侧的小猫,原本应该和西装配套的男式外套被安室透脱下盖在女人身上,遮住了她的身子和小半张脸。


    中谷只随意扫了一眼沙发上的女人就迅速收回视线。


    他记得贝尔摩德的警告——波本不喜欢别人窥视他的东西。


    中谷深知如何在黑色地带生存,不管井上千束是不是被眼前的男人迅速抛弃,都与他无关。


    收起不必要的好奇心,不该看的事别看。不合时宜的窥探只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特别是当对方的地位权势和实力都比自己高出很多时。


    中谷甚至没敢看清枕在安室透腿上睡觉的女人的模样


    中谷在安室透对面落座,从这个视角看过去,桌面的高度刚好遮住了沙发上的女人,中谷更辨别不出女人的脸——他也不敢去多探究。


    安室透一手托腮,一手如同给猫顺毛般抚摸着侧卧睡下的女人。他眯起眼用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神盯向对面的中谷。


    向来老奸巨猾的男人在安室透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缩紧肩膀,露出一个讨好意味十足的谄媚笑容。


    “听说你前些天在乌丸集团有些失态?”


    话说得留了三分薄面,但安室透看向中谷的眼神却冷到骨子里。


    中谷瞬间就明白了安室透的意思,这是在暗指他前些天失控掀了桌子的事。


    虽说眼下安室透腿上躺着另一个女人,但中谷摸不清此时对方对井上千束到底是怎样一个态度。他只是搓手笑道:“最近财务厅骚扰得厉害,也不知我是哪里没表现好,还望波本先生指点一二。”


    故意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把话题转移到财务厅,绝对不可以承认自己暴跳如雷指着井上千束的鼻子让她滚的事实。


    不管是身为管理者却无端情绪失控,还是用热茶泼了「波本养的猫」一身并大骂着让对方滚,哪件事都足够让中谷吃不了兜着走。


    听完中谷的回答,安室透一言不发地看向他。


    安室透勾起嘴角,笑得轻蔑。


    很多时候,沉默往往比审问更能带来压迫感。


    昏暗的灯光模糊了人眼对周围事物的辨认清晰度,被调至28℃的空调吹得中谷背脊发凉。


    中谷望向对面挂着冷笑一言不发的男人,唾液在舌根处聚集。吞咽口水的动作在空旷寂静的酒吧发出咕噜一声响,反倒让中谷愈发不安。


    扣紧的衬衣扣子勒得中谷脖子有些难受,感觉就快要喘不过气。


    他想用手指勾住衣领往外拉扯,想解开领带和扣子给自己意思喘息的余地。


    但他不敢。


    对面金发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如有实质,如滚滚黑云铺天盖地压城而来,压得中谷直不起背脊。


    中谷垂下视线,甚至不敢抬头和安室透对视。


    安室透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敲打了两下,他挑眉一边眉:“中谷,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中谷低着头,浑浊的眼珠顺着镜片往上瞥,他快速打量了一眼安室透的表情又垂下视线。


    疲惫的思维早就被鬼影折腾得半数断裂,如今在安室透的逼迫审问下,仅剩的最后一根琴弦被再度绷直拉紧,发出崩裂前咯吱咯吱的警告声。


    冷汗悄无声息地在对峙中爬上额角,中谷咽下再次在舌根汇集的唾液,坐立不安。


    中谷开口试图为自己解围,但不管他说什么,对面的男人都只是眯着眼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安室透除了偶尔一脸不耐地闭上眼活动颈部,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冷汗越聚越多,中谷已经是筋疲力尽。疲惫困顿的大脑已经跟不上快速运转的思维,除了紧张忐忑的情绪,极致疲倦后的困意也悄悄攀缠住神经。


    他笑得谄媚,试图讨好安室透:“波本先生,您听我说,我……”


    “唔……”


    中谷未说完的话被一声轻哼打断,枕着安室透大腿的女人颤着声带发出声哼唧。


    她用脸在安室透腿上蹭了两下后用手撑着沙发爬起身。


    披在女人身上的外套也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向下滑落,露出她从先前起就一直被半遮的面容。


    从刚才起就一直一言不发、笑得轻蔑的安室透终于舍得出声。他扭头看向爬起身的女人,声线变得柔和——虽然算不上温柔,但起码没有面对中谷时的压迫感。


    安室透:“醒了?”


    “嗯。”


    女人半眯着眼,像只没睡够的困顿猫咪。她保持着侧卧的姿势,只是上身被双手撑起,仰着头任由安室透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在被亲吻时,女人短暂地顿住了动作,脖子也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只是抗拒的动作太过细微,中谷完全没能注意到。


    中谷只是呆坐在原地,瞪大双眼目眦尽裂。


    为什么井上千束会在这里!?


    他开车从乌丸集团赶往酒吧时明明就看到井上千束和机动队的那两个男人在一起,就在米花街有香奈儿店的十字路口。


    那里离酒吧至少有两公里,除非井上千束会瞬移,不然她不可能比中谷先到达酒吧。


    但井上千束就真真切切坐在这里。


    她就躺在沙发上,在中谷到来前一直枕着安室透的大腿在午睡。


    思维再次陷入混乱,中谷瞪着眼睛露出大片眼白,红血丝布满眼球,模样骇人。


    “唔,中谷先生?”


    井上千束揉着眼睛扭头看向中谷,她挂起个无害的笑,道:“您怎么会在这里,是来找透的吗。”


    说罢,井上千束又回望向安室透,低眉顺眼的模样甚是乖巧:“我在这里会不会打扰到你们谈话。”


    安室透只是笑着抬手把井上千水垂落的长发捋至而后:“没事,你不用回避。”


    得到肯定回答,井上千束笑得开心。她坐直身子歪头看了中谷一眼,露出个惊讶的表情。


    “中谷先生,您怎么头上全是汗,脸色也好差。您还好吗,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事还请尽管吩咐。”


    不等中谷回答,井上千束便歪了下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翻出个黄色转运符。


    “这是上个月我特意去求的,中谷先生要是不介意,还请收下吧。”


    中谷:“!!”


    又来了,似曾相识的经历,一模一样的转运符。


    在第二次收到转运符时,中谷在崩溃过后有认真把转运符拆开检查。


    第二个转运符的样子已经彻底烙印在中谷脑子里,它被油污弄脏的角落和眼前被井上千束捧在手心里的转运符一模一样。


    “这、这怎么可能!”


    恐慌的情绪让血压迅速升高,爬满额头的冷汗多到像刚淋了一场小雨。手指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四肢降温变得冰凉。


    井上千束却一副少女含春的模样,自顾自扭头看了安室透一眼,继续道:“多亏了转运符,我才能在神社再次遇到透。”


    “说起来就连这款转运符都是透亲手帮我挑选的。”


    中谷浑身颤抖个不停,像穿着夏装被丢进雪山的受困者,就连牙关都开始打抖。


    “不……这不可能!”


    他双手抱头,手指收紧时用力到经络都在手背凸起。指腹用力扣弄着头皮,中谷捂紧脑袋像一个偏头痛发作的患者。但无论再怎么用力,彻底陷入混沌的思绪都无法再整理清晰。


    “中谷先生,您还好吗?”


    井上千束伸出手试图安抚中谷,但她凑近的手指在中谷看来如同催命的枯骨,从是从地狱攀爬而来的鬼手。


    井上千束询问的声音也如同电影特效般变得忽近忽远,回音一层叠一层,叫人听不真切。


    “中谷先生?”


    就在井上千束的手掌拍上中谷的肩时,他吓得原地弹了一下,如同从噩梦中惊醒,又似刚从炼狱中恶鬼缠身的困境挣脱。


    但下一秒,中谷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他翻过桌子扑上前直接一把掐住井上千束的脖子。


    “你到底是人是鬼!?”


    “唔…中、中谷……”


    井上千束被按倒在沙发上,她用手指扣弄着中谷掐住她脖子的手,试图出声却只能发出沙哑变音的微弱呼救。


    但糟糕的困境没有持续太久,中谷被安室透从身后以掌重击后颈。他闷哼一声,松开手软着身子滑倒在地。


    “没事吧?”


    “咳咳咳,我没事……”


    但沙哑的声音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估计伤到了声道。不过只要接下来几天注意饮食和作息,三五天时间应该就能调养回来。


    但安室透没有再管井上千束,他扭头朝着吧台道:“贝尔摩德,你看到了吧。”


    “嗯,看到了,”贝尔摩德从放酒的柜子后面走出来:“已经完全疯了呢。”


    她走上前踢了一脚已经晕倒在地的中谷,用高跟鞋鞋底踩在中谷小腿肚上碾了两下:“这个人就交给你处置了,做得干净一点。”


    “他这期间做过或说过什么对组织不利的事,你可得好好从他嘴里挖出来。”


    “当然,你就尽管放心。”


    贝尔摩德冷哼一声,抬头瞥向眼前挽着安室透一副受惊模样的井上千束,转身离开。


    用绳索把昏迷的中谷绑牢,安室透在确认贝尔摩德是真的离开后才一脸关切地拉着井上千束在沙发上重新落座。


    他示意井上千束仰头,俯下身子仔细打量她脖子上的掐痕。


    “真的没事吗?”


    “没事。”


    “这家伙下手真重。”


    “不过比起这个,”井上千束清了清嗓子,哑声道:“透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吻我吗。”


    “我们说好的明明是我醒来后亲我额头吧。”


    “咳……关于这个……”


    心虚的安室透假咳一声默默挪开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千束:我们说好的不是这样吧。


    安室: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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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 80 章


    井上千束构思过很多对付中谷的办法, 但最终都被她一一舍弃。


    反复测试,提前预演会出现的无限可能,才最终敲定了现在的方案。


    攻城为下, 攻心为上。(注1)


    幻想性错觉是人类共通的思维缺陷, 它让人类为随机的数字赋予特殊含义, 也让人类在任何地方都识别出人脸。


    井上千束没有办法制造真正的鬼怪,但她可以让中谷坚信自己确实遇到了鬼。


    计划的第一步, 井上千束特意拜托曾被她所救的竹川小姐制作能发出19Hz次声波的仪器。


    科幻小说中常出现次声波杀人的设定,井上不知道次声波到底能不能杀人,虽然她更偏好于不能。


    但次声波确实是井上千束逼疯中谷的重要利器。


    人体许多器官都存在固有震频。


    19Hz处于人耳可听到的声音之外,又刚好是人眼球的共振频率。


    当人长期暴露在19Hz次声波内, 就会受共振影响出现视觉混乱,进而出现视力模糊、幻视等现象。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总能在余光处看见人影。


    仇家、警察,甚至是随时想置自己于死地的竞争者,危机四处潜伏。


    组织里的人谁不是随时保持高度警惕,绷紧了神经不敢放松。


    完成第一步后, 井上千束除了安装仪器什么都没做, 但不停出现的鬼影足以让中谷焦头烂额。


    人类总是喜欢给不能理解但又确实存在的事物赋予一个特殊含义, 于是人类开始献祭并创造出了掌控太阳的天照大神。


    这种行为在学术上被称为幻想性错觉。


    中谷不信鬼神。


    但藏匿在角落暗处里的鬼影反复出现,已经是无法用巧合解释的高闪现频率。


    无论是用摄像头还是紫外线探照灯, 现代高科技仪器都无法捕捉到藏匿在余光里第二人的存在, 但中谷又确确实实看到「它」。这个时候迷信的种子已经被播种在中谷的意识里。


    除了幻想性错觉, 确认性偏见也是人类常见思维错误——人类只坚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与其告诉中谷「你被厉鬼缠上了」的言论,不如让他自行探索调查后得出「被冤魂索命」的结论。


    无神论的信念开始动摇, 坚固的护盾一旦出现裂缝, 就只会被呼啸的风越撕越大。


    井上千束做的第三步便是停水。


    虽然对不起大楼的居民, 但中谷所居住的楼房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断水了三次。


    井上千束不知道警视厅是怎么做到的, 但供水厂确实给予了配合。


    大楼每次断水的时间都不长,最大限度地保障了居民用水。但断水大都集中在夜间——这是千束他们精心统计过后得出的中谷最可能用水的时间。


    恢复供水的那一刻,如果有人拧开水龙头,空荡荡的水管就会因为水压不足发出诡异的魔鬼三全音。


    吱吱作响的管道声明明不具备任何含义,却无端让中谷竖起浑身寒毛,鸡皮疙瘩爬满脊梁。


    只要你坚信有鬼,你就会自行搜索证据试图证明你的论点。


    人类总是固执又偏见。


    在确认中谷已经因睡眠不足进入精神衰弱后,井上千束便开始实施第四步计划——制造时间错乱。


    事先准备好三个款式完全相同的黄色御守,故意用棉签在相同的位置像作画般一点点把油污涂抹上去。


    井上千束无法记住第一次赠送转运符时,自己一字一句到底说了些什么。


    但没关系,中谷更不可能记住。


    精神衰弱就会导致记忆力衰退,大脑就是人类最大的漏洞。


    人会在无意识间用新的记忆覆盖旧的记忆并创造更改已有记忆。这就是为什么警方在向目击证人问话时,要尽可能避免使用引导性用词。


    面对似曾相识的场景,中谷会自行更正他的记忆,在大脑中把过去和眼下发生的一切进行修正重叠。


    对记忆产生质疑,此时中谷是真的已经濒临崩溃。


    井上千束从来没直观正面给予中谷信号,但不断施加的暗催使中谷自行脑补猜测。试图回忆起过去以惨烈的姿态死于他枪口下的人,细数惨死之人中谁才是纠缠不休的鬼影。


    身份的特殊性,中谷甚至没有资格光明正大地去讨要护身符一类的东西。


    “乌丸集团的对外负责人居然跑去虔诚的求神问佛”,这种事一旦被组织发现,他们绝对会把中谷的地位再降一级。所以就连讨要心灵藉慰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把疑惑和恐惧憋在心底。


    爬满鬼影的种子被埋进土里,如果得不到妥善处置,恐惧只会迅速生根发芽,抽条长成参天大树。茂密的枝叶会遮住企图照射进心灵的阳光,树荫下其他渴望生长的情绪树苗只能被迫失去生长空间。


    财务厅对乌丸集团税务的拉扯让中谷本就疲惫的大脑接近极限。


    送走西装革履的财务人员,回到家的中谷就只想瘫在床上一睡不醒。


    他渴望休息,但作祟的鬼影可不会就此停歇。


    除了记忆力衰退,精神衰弱的另一个负面影响也早早出现——鬼压床。


    鬼压床虽然已经得到科学解释,但只要围绕在身边的诡异事件足够多,中谷就会强迫自己无视事件的客观性,擅自为梦魇附加上「灵异」的标签。


    ——「贝尔摩德已经注意到中谷的异样。」


    安室透发来的讯息是进一步动手的信号。


    交通课的小川香织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当井上千束找上门向香织求助时,她毫不犹豫直接应下。


    把中谷的脸和车牌牢牢记在了脑子里,小川香织主动提交了自愿加班申请,在中谷下班的必经之路上蹲守了四天才成功堵到人。


    在检查过中谷的驾照确认目标正确无误后,小川香织在心底默默在自己打气一番然后探头伸进了车窗看向空无一人的后座。


    “警官,后面有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感觉后面那个女人脸色惨白,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第一次表演,小川香织为了避免把任务搞砸,特意在宿舍对着镜子反复预演了无数次。


    眼下她演得投入,甚至在说完这句话后自己都被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月色苍白,夜风微凉,氛围刚刚好。


    退后两步朝中谷招手示意他快走时,即便是被三堀评价为「观察不够细微」的香织也能从中谷脸上直观地看到他惊恐的情绪。


    浓烈的恐惧像女巫在大锅里熬煮的浓汤,黏稠液体里翻滚出来的泡泡都带着恶臭。


    如果被认识的朋友说“你车上有个女人”,中谷十有八九会认为对方是在开玩笑。但当一个完全陌生的警官一脸认真的说出“你后座有人”的话时,他只会认定自己车上真的有人。


    「警察是不会说谎的,起码不会对一个普通人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虽然真实身份是乌丸集团的看门犬,但在交通警察眼里,中谷就只该是个普通的上班族。


    于是中谷越发肯定自己是被厉鬼给缠上。


    精神状态不断恶化,不依靠安眠药中谷甚至都无法顺利入睡。


    安室透向贝尔摩德提交了认为中谷已经彻底精神失常应该尽快抹除的报告,并特意挑选了个机动队恶犬都休假的日子把中谷约见到了酒吧。


    中谷在路边见到的“井上千束”其实是小川香织。


    一左一右把香织夹在中间的机动队队长让中谷先入为主地做出了判断。


    相似的身高体型,虽然骨架和身材不可避免存在着差距,但不管是白色长裙还是宽松的防晒衫都遮挡住了中谷探究的视线。


    更重要的是……


    背对的姿势,宽大的草帽,中谷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他以为的“井上千束”的脸。


    特意把乌丝挽起盘进草帽帽檐下,也是为了避免因头发长的不同导致替身计谋被中谷识破。


    当大脑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大局时,它是不会去关心细节的。(注2)


    哪怕细碎零散的细节都在无声述说着「这不是真相」的台词,但大脑这位统治者就是会如同昏君一般推翻所有反推意见,固执己见。


    中谷作为乌丸集团的对外代表和赞助井上千束读书的中间人,按理来说应该对千束非常熟悉。


    但最亲密无间的友人也有从背后认错人的尴尬经历,更何况是中谷。


    精神衰弱让中谷无法有效快速处理接收到的讯息,大脑无法进行有效判断——这是井上千束为这场「替身」计谋添加的又一重保险。


    看到总是和井上千束形影不离的机动队队长,于是便跳过多余的观察,直接把被他们围在中间伪装过后的小川香织判定为“千束。”


    所以在酒吧看到早早躺在那睡着的井上千束时,中谷再度陷入了思维混乱。


    记忆本就是构成人类思维的重要组成部分。


    所学的知识、积累的经验、生存的技巧,全都牢牢刻印在大脑纹路里。


    所以当一个人突然被告知他过去一个月的记忆都是错误的、所有事实都和记忆背道而驰,大脑便开始陷入混乱。


    后座不存在的女人;被不断时间重置的转运符;不该出现在酒吧的井上千束……


    强烈的外界刺激一次次冲击着中谷濒临崩溃的大脑和意识。


    时间和空间全部错乱,目之所及全是假象,记忆也不再牢固可靠。


    “中谷先生,这是转运符,请收下。”


    第三次重演的历史。


    “是透亲手挑选的。”


    看似不经意的话语是在给中谷加深暗示——这个转运符是独一无二的,是不可复制的。


    所以一定是中谷先生你记错了,这是我第一次送你转运符。


    此时的组织还没陷入被卧底困扰的局面,能获得代号并被朗姆等人所看好的波本又怎么可能会是警察厅的人。


    波本对「亲手挑选」标签的默认,相同位置形状的油污。中谷不可能去怀疑转运符的真实性,他只会质疑自己的记忆。


    精神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意识世界发生十级大地震,楼宇倒塌,连地基都一同开裂塌陷。


    于是他扑上前狠狠掐住井上千束的脖子,大声质问着对方是人是鬼。


    贝尔摩德点头准许的抹杀行动意味着乌丸集团决定把中谷彻底废弃。


    在被安室透塞进等候在小巷内的风见的车子时,中谷被绑住手脚甚至没能苏醒。


    等中谷再次醒来,迎接他的将是警察厅无尽的拷问,直至榨干他脑子里最后一滴有效信息。


    没能要问“为什么擅自吻我”的答案,井上千束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纠结。难得假日,在目送中谷被风见带走后,她拎着挎包就打算直接逃走,却被安室透阻止了脚步。


    “现在还早,去和我约会吧,怎么样?”


    千束皱起眉头看向安室透:“透你在说些什么胡话,我怎么可以和你约会呢。”


    安室透只是挂着笑,一副这样的回答完全在他意料之内的表情:“可是身为波本养的猫,却和波本完全没有在组织地盘以外的地方约过会,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们需要适当约会哦。”


    “……”


    虽然说得很有道理,但井上千束不是特别想配合。


    “可是阵平他们现在就在街上闲逛,要是被逮到的话我会被……”


    “那就去不会被逮到的地方好了,”安室透朝千束歪头,笑得无害:“比如绝对不会被打扰的私密空间。”


    “绝对不会被打扰的话也就意味着绝对不会被目击,这样的话我们的约会就失去了意义,违背了本来的目的,不是吗。”


    “但是我们可以去一些不会被打扰但又会留下痕迹的地方哦,而且重要的是我们确实约会过,至于会不会被目击,具不具备意义,这个我会处理好的,千束就不用多心了。”


    “唔……”


    虽然你笑得无害又真诚,但为何我觉得你说的话一点也不可信。


    作者有话说:


    注1:出自《三国志》


    注2:出自《短路的大脑》-


    罗里吧嗦写了这么多毫无意义的科普,因为《色彩》这篇文比起柯学,我更想遵循科学。本文会更接近真实和现实,所以一切案件和手法都等会更具备真实性。


    不想在正文里添加太多科普性内容,所以放在了作话,大家可以直接跳过。


    【中谷一案的整个计划是具备是实施性的,不存在“异想天开”的说法,具体资料如下】


    1.19Hz次声波会导致眼球共振并出现鬼影的错觉。这一理论出自论文《机械中的幽灵》,起因是维克博士的实验室频繁出现人影,在进行周密研究调查后,他发现这一切都是因为会发出19Hz次声波的风扇。并以此展开了一些列研究,得出了此结论和论文。


    2.魔鬼音程三全音


    这个用文字解释会比较麻烦,但是大家直接去搜索亲身听一遍,就知道这玩意是啥感觉了。


    3.鬼压床


    这个大家应该都清楚,我就不多详细阐述了。焦虑、抑郁、精神衰弱都会导致鬼压床的发生。


    4.记忆的可篡改性


    科研人员曾经做过一个试验,假装高中同学去和一些中年人攀谈,其实他们完全不是对方的同学。但当演员顺利说出正确的高中学校、班级并自报姓名(伪造的假名)后,演员先抛出一两件真实发生的事(比如班主任的秃顶、凶巴巴的□□老师),再抛出【根本没发生过的高中回忆】,被测试者会真的自动创造出根本不存在的记忆并信以为真。试验名称不记得了,如果翻到了我会把名字补充上来。


    5.人类不可避免的思维缺陷:


    确认性偏见:你会更多关注到你想关注的东西。比如你想买某个牌子的车,就会突然发现满大街都是这个牌子。你在等公交,就会发现来的永远不是你等的那辆。简单总结就是:大脑在你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主动积极的去搜索某个牌子、某个现象。


    幻想性偏见:简单总结就是,强行给一系列随机事件赋予一个特殊含义。比如面包上出现耶稣的脸;养的狗狗死了,结果几天后天上的云朵出现了你死去狗狗的样子;随处可见的人脸图案等。


    6.


    关于大脑的缺陷,科普起来种类繁多还很啰嗦。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去B站看一个叫《短路的大脑》的纪录片,记得关闭弹幕防止被剧透。里面虽然介绍得不是特别全面,但胜在有趣。跟着研究员的思路走,你就会发现自己的大脑居然这么容易被欺骗。


    如果某些骗术能被你一眼识破,不是因为你的大脑避开了骗局,而是因为你之前一定在别的地方已经看到了类似的骗局,事先知道了答案。好好回一下,初次看到这类骗局时,你真的没有上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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