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月好几天前就告诉过林望舒,自己放学后可能会和李淼淼一起泡图书馆,让她不用等着吃饭。
林望舒很开心施月交到好朋友,她一直担心会不会因为她的嗓子,让施月被同学孤立。
施月前脚提出和李淼淼泡图书馆,后脚林望舒就答应了,只是叮嘱她每天八点半之前必须到家。
这当然没问题。
施月回家的时候林望舒刚从外面散步回来,帮她把厨房剩着的饭菜端出来。
吃完饭,施月回房间做功课。
老师布置的作业她课间的时候就已经做了不少,现在只剩几道当时没解出来的大题。
施月很快就做完了功课,然后洗漱。
她已经习惯洗漱之后,坐在镜子前练习说话。
一开始发出的声音很低很哑,像是猫叫带着点沉闷的嘶哑,听起来几乎不能称之为人的声音。
但一想到江四哥哥见到她说话时微红的眼,施月咬咬牙,练习得更加卖力。
随着她练习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发出的音调开始接近正常的声音。
林望舒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牛奶。
看见施月穿着睡裙坐在书桌旁,面前还摆着一面镜子,镜子里透着施月的脸,涨得通红。
“怎么了宝贝?”林望舒放下牛奶,熟稔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嘀咕:“脸这么红?”
她扫了眼施月光着的胳膊,催促道:“洗完澡就赶紧上床去,别着凉了。”
施月把牛奶喝完,听她的话爬上床,窝进了被子里。
林望舒端着空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宝贝,王叔叔你还记得吗?”
施月点头,王叔叔是林望舒单位的同事,搬回淮序这一年帮了她们家很多忙。
林望舒点头:“王叔叔的儿子成绩不太好,王叔叔听说你在一中的成绩,想要你帮他的儿子补补功课。”
没等施月回答,林望舒又补充道:“他儿子才读初三,你辅导没问题的。”
听到是初中,施月这才点头。
“行了,你睡吧。”林望舒站在门边,等施月理好头发躺下去,这才帮她把灯和门关上-
江肆回到家,手机里全是苏超打来的未接电话。
他回了句消息:“施月没受伤。”
本还想添加一句,下次把事情弄清楚了再通知他。
消息已经编辑完成,思前想后,江肆按了删除键,然后进到浴室洗澡。
最近他冲凉水澡的次数越来越多。
洗完澡,江肆随便套了件lv的t恤,脖子上搭着一方毛巾,水珠凝结在他额前的碎发梢上,没等滴落,就被他一把擦去。
清洗后他的肌肉线条更加明显,大掌往椅子上一放,好像不需用力就能把实木的椅子拽来拽去。
他坐在电脑前,十指在键盘上飞速点动。
明楼主营业务看似简单,实则里面有许多的弯弯绕绕,每天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很多,事无巨细,他都要过目才行。
他始信,只有把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不用担心别人背叛。
江肆向来喜欢事情做到极限。
好几次为了处理明楼的烂摊子,他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事后再去贺兴邦面前请罪。
贺兴邦看重他,大抵也是因为他这股狠劲。
他看重他,也防备他。
江肆把文件大致浏览一遍,确定明楼没有问题之后,他才点开另外一个小程序,从主界面进入就一共输入了三道密码,每一道都是极其复杂又没有规律可循的混乱数字。
但凡有一道密码输错,他的电脑便会立即启动报警程序,会有短信立刻发到他的手机上。
江肆进入空间站后,上面有好几句留言。
他仔细看完,然后在小群里发出指令,把明楼的数据传上去。
对面的人没有任何犹豫和质疑,立刻回复收到。
江肆处理完事务,这才起身,发现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他把毛巾扯下来随手扔到一边,视线忽然放到施月送他的灰色礼盒上。
礼盒很小,五厘米长度的正方形,盒子很简约,并没有装饰其它的花纹。
他把盒子捏在手心里,不知不觉,居然过了好几分钟,回过神的时候,盒子的棱角已经在他的手心留下了横竖两道红印。
江肆呼了口气,把盒子扔进抽屉最里面。
他起身,去到另一个房间,埋头趴进床上,他像是一名斗败了的战士,在战场上奄奄一息地趴着。
隔了很久都没有动作。
江肆一直暗自说服自己,他靠近施月只是想帮助她,守着她,从来没有一点非分之想。
但自从游乐场过后,被她搂着腰的感觉,就是怎么忘都忘不了。
他梦见施月的次数越来越多,梦见她在他身下,梦见她和他结婚,梦见她用软糯的嗓音叫他名字,甚至梦见她怀了自己的孩子。
再然后,梦里的施月变成赵美云的样子,一朵娇艳的玫瑰逐渐枯萎。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
但很多事只要开了一道口子,再怎么极力遏制也是徒劳。
江肆精疲力尽,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尽头,他本不是好人,那点子良心更是少得可怜。
再在她身边待下去,他恐怕会控制不住地靠近她,沾染她,发疯。
他第一次那么恼施月,巴不得这辈子不要见她。
想着想着,江肆睡了过去。
清晨是被一通电话叫醒的。
赵美云给他打电话,说是十二月一号了,问他要不要生活费。
尽管那个男人已经很久没去找过她了,但给儿子基本的生活费她还是有的。
江肆只说:“管好你自己。”
听她的声音,似乎又恢复了活力。
从某种程度来说,赵美云这种顽强的自我修复能力确实让所有人都望尘莫及。
爱的时候是真爱,爱到可以抛弃自我。
不爱的时候,也是潇洒利落地转身,就像一株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若是没有见过她为情酗酒的模样,恐怕还会以为是她一脚把人家踹了。
赵美云在电话里叮嘱江肆:“儿子你放心,我和那个人说好了,干干净净地断,你在学校毕业前不会有问题的,他还是会罩着你。”
江肆冷哼一声,听得出语气里的讥讽味道。
赵美云反反复复还是那些话:“文凭还是要有的,有文凭才能做大官,你爸当初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所以她才爬上了文化人周国强的床?过去这么多年,依然纠缠不清。
只要周国强一个电话,她立刻就会背着包出门。
江肆很想问问她,这些年,她过得真的开心吗?
赵美云换的男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不是小三就是情妇。
风评差得走在街上就会莫名其妙挨一顿打。
“行了,不跟你说了,我今晚还有约会。”赵美云语气轻快,电话里听她踢踏着步子进了洗手间。
她最后不耐烦的说了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别人看不起我可以,但你不行,你身体里流着和我一样的血,瞧不起我,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然后电话挂断。
江肆眼眸垂下,冷笑。
不知道他是在嘲讽赵美云,亦或是自己。
—
施月周末早早地就出发,去王叔家帮忙补习功课。
听说是因为好几次测试课不及格,被请了家长,王叔叔才出此下策。
最起码,期末考试要及格吧。
这学期连着寒假,来来往往拜年的亲戚挨个问成绩,那时候哎呦,才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
施月到王叔叔家的时候,正好是早上十点钟。
王叔叔给她开了门,欣喜地招呼她往里面坐。
王叔叔来她们家修过好几次东西,对施月也很熟悉,倒水的时候是特意拿的冰箱里的鲜牛奶。
用微波炉加热到合适的温度。
他把牛奶放到施月面前,和蔼地笑着,语气无奈:“那小兔崽子还没醒,我先上去把他叫起来。”
听这语气,似乎已经习惯了王清远周末赖床,王叔大名王林森,离异家庭,家里只有他和他儿子两个人。
听说前妻早年间下海挣了不少钱,现在是什么洗化公司老总,分店开遍了淮序大街小巷。
王叔上楼,听声音王清远似乎是死都不肯起床。
王林森拽了他很久,软磨硬泡,好话说尽。
最后王清远大吼道:“我都说了不补不补,你自己叫人来的,你喜欢补课,那就让她给你补好了。”
“……”
施月在楼下听得一脸尴尬,望着门口,想着要不自己索性走了算了。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王林森用了什么法子,王清远居然不闹了。
五分钟之后,王叔叔下楼。
他温和地冲施月笑了笑:“月月,让你见笑了。”
施月摇头,比划道:“小孩子闹腾些很正常。”
王林森不明白她的意思,赶忙解释道:“清远脾气很好的,就是有点起床气,现在估计已经洗漱好了,很乖了。”
半个小时后,很乖的王清远扯着她的校服,笑得恶劣:“姐姐,周末为什么还要穿校服啊?”
这小屁孩儿是个油盐不进的,施月早就做好了小孩子爱捉弄人的准备。
王清远上手扯她衣服,她也在便签纸上评价:“补课最好不要穿睡衣。”
王清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无所谓地耸肩。
他像是突然发现了华点,盯着施月左看右看,语气惊奇:“还真是个哑巴?哑巴怎么补课?”
施月皱眉,艰难地回了他一句:“你,该担心,的是你,能不能听,懂。”
说话极其不连贯,字与字之间的距离隔了十万八千里。
“……”王清远诡秘地看了她一眼。
施月打开书本,招呼他坐到身边。
这死小鬼还真乖乖坐了过来,他个子比施月高出一点,头发是很柔顺的软,坐过来的时候,他好整以暇地盯着施月。
像饿狼瞧见了羊。
施月把他几次考试的试卷翻出来,简单浏览了一遍。
试卷难度中等,只要平时认真听课,没道理不及格的。
她说话倒是没问题,就是吐字有点不清,所以她还是用的手写文字的交流方式。
施月告诉王清远,她在演算纸上写解题步骤,他有哪一步看不懂的,可以问她。
王清远挑眉,点头。
施月开始在纸上进行演算,她中考数学满分,加上现在学了高中知识,再回头去解初中的题,思路更加清晰了。
为了王王清远看懂,她每个步骤都写了出来,一步都没有简化。
王清远看得认真,过了几分钟,他拿起草稿纸勾画,大约是在画辅助线。
施月很满意,想着这个小男生不算无药可救,耐心教一下,及格是肯定可以的。
抬头一看,王清远把草稿纸凑到了她眼前,声音恶劣得让人警钟四起。
“小老师,我画的你,像不?”
施月定睛一看,纸上只有个简笔画的猪头。
猪耳朵和猪尾巴尤其明显。
施月气得一把夺过那页草稿纸,忿忿地压在她的草稿纸下面,然后拿出一张新的,放在他面前,笔递给他。
自己算!
她顺便把王清远手边的手机没收了,把他的几张空白试卷摆在他面前。
这是王叔叔交代的任务,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几张卷子做完了。
她生气的时候板着个小脸,还挺唬人。
王清远才不管那么多,施月打开的书包露出几本书,那是她从图书馆借的,原计划是等他自己开始做题的时候,她拿来打发时间的。
外国文学,总有些禁忌关系。
王清远随便扫了眼书名,在看到第三本的时候,眼睛泛着绿光,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语气高昂道:“施老师,原来你喜欢看一夜情的故事?”
一夜情三个字,不管是音量还是发音,都精准得吓人。
施月的心一下子就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拿来我看看。”他动作很快,施月反应过来想去捂书包的时候,他就已经拽着书包带子,往后弹射了一大步。
包里的书自然也落在了他的手里。
他快速翻开面上的两本书,他一面看书,一面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老师,你喜欢看这些啊?”
施月面红耳赤,每个人都有隐晦的一面,她表面温顺,看得书却都是大胆且直白的。
书里偶尔会有一两个让人脸红心跳的词语,但施月看的时候都是飞快就略过了,从来不敢停留太久。
除了这些,这几本书都是非常经典的文学作品。
王清远越看她的反应越觉得有意思,看施月快忍不住要上手来抢的时候,王清远扬着手里的书,跨到门口闲庭散步地往屋外走。
他单手插在兜里,道:“爸,施月姐姐带的几本书好有趣,姐夫居然可以和妹妹睡觉。”
王清远刚要踏出房门,被施月揪着衣领一把拽了回来。
王林森在厨房炒菜,估计是准备午饭,他听不见,王清远更加肆无忌惮,盯着施月,眼神直勾勾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道:“施月老师看不健康的小,黄,书——”
后半段被施月捂进肚子里。
施月咬牙,用撇脚的语调回他:“手机,还你。”
王清远眼里含笑,挣脱她的桎梏,立直身子:“还有那三张测试卷。”
“……行。”
施月万万没想到,过来帮人补课,居然变成了自己做题,王清远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看她带来的小说,边看还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隔几分钟就挑着眉头看她一眼。
施月的脸红得可以直接挂在树上当苹果,埋着头,一个劲儿地算题。
原本两个小时的题,被她四十分钟就解决了。
一手交卷一手交书。
拿到书的时候,王清远还意犹未尽:“姐姐,这书原来不是我想的那样?冤枉你了。”
施月气得差点背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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