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月疑惑地看着苏超,让他解释是什么意思。
江肆灰黑色的眼睛微眯,苏超立马识趣地插话:“诶,鬼屋也过了,接下来是过山车还是跳楼机?”
施月脑袋立刻摇得像个浆糊,成功被苏超转移话题。
她指着前面跟着音乐缓缓转动的旋转木马,示意她想玩这个。
江肆点头放她一马:“小心点。”
施月开开心心地蹦跶过去。
苏超把票给乐川,让他去帮施月检票,两个人看着施月爬上一匹白马。
随后他才问道:“江哥,这就不玩儿了?”
“歇歇吧。”江肆掏出打火机:“她吓得不轻。”
他点燃一只烟,苏超也咬着烟,伸头过来蹭火。
“也对,别真把小姑娘吓狠了。”
苏超咬着烟,吐字含糊不清。
他倒不是心疼施月,其实他对那些玩意儿也本能畏惧。
全靠一腔孤勇撑着。
白色烟雾吞吞吐吐,江肆的灰瞳在迷雾里更看不清楚。
施月很少来游乐场,其实旋转木马她很早之前就想坐了,一直没有机会。
坐了好几圈,旋转木马停下,另一批人涌到检票口。
施月从上面下来,开开心心地走到江肆面前,想拉着他的手写字。
江肆抽回手:“手语吧,我看得懂一些。”
施月的手停在半空中,错愕地看着他,后知后觉地问:“接下来去哪里玩?”
江肆回答:“过山车坐不坐?”
她重重地点头。
比起慢悠悠的旋转木马,过山车的速度好比是穿梭在云端的火箭。
坐上座位的时候,工作人员再三检查每个人身上的安全带是否系好,设备是否正常。
工作人员检查完不够,施月自己还上下看了看,顺便帮江肆也检查了下。
万一真到半空中摔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过山车刚启动的时候,速度还很慢。
等爬上第一个坡之后,它突然径自冲了下去,像是机器失灵般顺流直下。
施月情不自禁扣紧他的手,江肆偏过头去看她,她紧咬着唇,如临大敌地看着前方。
说不出是不是因为太过害怕,反而没有叫出声。
她这个模样,和当初拦着江兵面前的模样如出一辙。
这么多年,她半点没变。
江肆犹豫挣扎,趁她精神高度集中无暇顾及他的时候,悄悄反握住她的手。
过山车跌到谷底,溅起好几米的水花,在水花中,冲破云霄。
他从一开始偷偷地反握,逐渐收紧,只要施月有什么动作,他立刻反射性缩回手。
但施月注释前方的时候,看不见身旁有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她。
不知道来了多少个来回,过山车渐渐放慢速度,回到出发的地方,江肆不动声色地收手。
一行人身上虽然穿着雨衣,但头发还是被溅湿了几根。
另一车下来几个人,浑身穿得五颜六色,头发像鸡毛。
看见苏超,拽着步子就要上前。
苏超背对着几人,还停留在过山车的刺激里。
一时找不到形容词,一边拍了拍头发上的水珠,一边粗悍地说:“起飞的时候,我感觉老子的头盖骨都差点被掀开了。”
唾沫星子满天飞,
“到底是江哥厉害,全程声儿都没吭一句。”
一声“江哥”让欲图不轨的几人停住,再一细看,发现江肆正立在苏超面前,背对着他们。
几个人眼神使来使去,最后还是决定先离开。
和江肆打过几次,那人打架不要命,拳拳见肉,非把人打死了才肯停手。
施月回头,踮脚帮他把额前碎发上的水珠拍掉。
她笑眯眯地看他,用手比划:“四哥哥什么都不怕。”
他受不了她彩虹屁,别开眼,轻咳一声:“你衣服湿了,回了吧。”
她脸上也溅了不少水,如出水芙蓉,亭亭玉立。
天色渐黑。
施月点头,再不回家她妈妈该担心了。
走时和来时一样,江肆载着她,苏超和乐川早不知道一溜烟去了哪儿。
到小区楼下的时候,施月叫住江肆,从背包里掏了一个灰色礼盒出来,递到他面前。
他看着她,没有伸手。
这是上次在桑庄河给江四哥买的,当天忘了给他,第二天他走得又很匆忙。
兜兜转转,她只能现在给了。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机会,她把盒子往前又递进了几分。
施月解释:“平安牌,保平安的。”
江肆点头,伸手接过,简单扫了一眼就塞进了衣服兜里。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张嘴,无声地说了句再见,右手也生疏地比划着。
施月刚转身,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道摩托车的低鸣。
黑色的冲锋衣一闪而逝,消失在街角。
施月叹了口气,望着他的背影,等他离开了才往楼上走。
平安牌上雕刻的是一弯明月,希望他能喜欢。
施月回到家,林望舒看见她湿润的裤腿,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施月随便扯了个慌糊弄了过去。
林望舒不喜欢她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回到房间,施月立马去洗了个澡,换件干净的睡衣,然后坐在镜子前梳头发。
她的皮肤白皙,刚洗完澡的时候,白里泛着桃红,身上水汽氤氲。
木梳在头发上缓缓落下,施月若有所思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凑近,盯着自己的眼睛,缓缓张唇。
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那是一种即将突破桎梏,但又使不上力的感觉,就好像再用点力,她就可以发出声音。
但无论再怎么使劲吼,她始终没办法说出话。
当初潜意识里留下不能出声的命令根深蒂固,这些年,她也无所谓说不说话。
但看着江四哥哥为了她那么认真,施月还想试试。
施月坐正身子,一遍一遍地练习江四哥哥的发音。
找回声带发声的感觉。
终于,她开始从完全说不出话,逐渐能发出一点点沙哑的声调。
但是音调非常不准,像是业余歌手飙高音后突然破音,每一个字,都落在她意想不到的调上。
施月哭笑不得,长时间用力让她的咽喉有种干涩刺耳的疼痛,她不敢再试,去洗漱间把头发吹干,然后上床睡觉。
施月在学校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和李淼淼在一起。
她性格开朗,而且不在意施月总是温吞的性格。
每次看见好看的小哥哥,都会激动地拉着施月一起看。
不过自从她知道施月和江肆认识之后,每次看见帅哥,她都会在后面加一个短评——美则美已,但不如你的邻居小哥。
江肆很少会出现在学校里,除了要来找施月的时候。
李淼淼和施月坐在图书馆里看书,施月喜欢外国文学,最近在看俄国文学三巨头屠格涅夫的《初恋》。
李淼淼爱看青春伤痛文学,动不动就把自己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在这个年代,学生流行在手臂上刻字。
有无厘头的音符,有字母,也有名字。
他们说名字刻得越深,流血越多,爱意越真。
李淼淼也赶上了这个“潮流”,但她怕痛。
用了两节课时间,用红笔在左手手臂上画了一道鲜艳夺目又不失逼真的伤疤。
她们旁边的过道连续路过了好几批人,每个人看见李淼淼手臂上的伤口的时候,都不由得高呼一声牛逼。
对她的称呼也从李淼淼,变成了淼淼姐。
享受了众多人崇拜的李淼淼,在纸上翻来覆去看了大半本言情小说之后,终于提出心里想了许久的请求。
“月月,能把你的手给我用一下不?”
施月抬头,双手习惯性地压了一下书缘。
“就是,我觉得我画的有一点点奇怪,能用你练一下手不?”她殷切地看着施月。
一般来说,她提出的请求,施月好像从来都没拒绝过。
但是,这个会把衣服弄脏吧……
而且她很讨厌被笔渍染到皮肤或者衣服上的滋味,施月有些为难。
李淼淼知道她担心什么,立马举双手双脚保证:“月月放心,看完书我立马陪你去把印子洗掉,绝对不把你的衣服弄脏,弄脏了我把我的校服赔给你!
“……”
“你就答应我嘛,行不行?”
李淼淼抱着她的胳膊摇晃。
施月拧不过她,把校服袖管卷了起来,露出干净白皙的手臂,故作凶狠地抹了下脖子。
意思是,要是捉弄我,你就完了。
小奶兔偶尔跳脱,成了小野猫。
李淼淼笑嘻嘻地抱着她的胳膊,保证:“放心啦,我就只练练手!”
施月伸着一只手伸到李淼淼面前,另一只手压着书缘,缓慢翻页。
书里的爱意直白又热烈,一句我爱你说得轻松又自然。
若是相爱,路边随手采来的野花也能拿来表白。
没有仪式,就是最浪漫的仪式。
翻完最后一页,施月揉了揉后脑勺,长时间的埋头让她的脖颈有些吃不消。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李淼淼终于大功告成。
她收了手,把颜料盖子合上,拧了好几圈,确定不会漏出来,这才往书包里放。
“怎么样?”她往她的大作上吹了口气,凑近看:“真是以假乱真呢!”
颜料本身的凹凸感和周围细腻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加上上面似黑似深红的印子,就像是鲜血干涸之后。
施月收回手臂的时候,看见上面的涂鸦,都不自觉肉痛了一下。
“是不是贼吓人?”李淼淼献宝似的看着她。
施月沉重地点点头,予以她最高的肯定。
她开始担心李淼淼会不会让她洗掉了,毕竟李淼淼画了接近两个小时呢,而且还这么……完美。
李淼淼看着伤痕傻乐:“不愧是我!”
确实厉害!
施月把书合上,李淼淼明白她的意思,哭丧着脸:“就不能让我再多看一眼吗?我觉得我下次可能都画不出这么成功的伤疤了。”
施月点头,在便签纸上写道:“你现在随便看,下楼了我再洗。”
然后起身把书放回书架,李淼淼亦步亦趋地很在她身后,拉着她的手看个不停。
施月准备再借几本书拿回家看。
她喜欢的,被放在好几层书架上,李淼淼拉着她的左手,她动作有些施展不开,刚踮起脚尖,就跌了回来,撞在身后背对着她看书的同学身上。
那同学转过身,看见施月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停顿两秒,抬头看了眼书架上斜出来的半本书,伸手拿下,递给她。
“这本?”
他个子很高,穿着和施月不同的校服,头发是女生杂志里漫画男主的那种样式。
阳光会穿过窗,落到他的头顶。
他逆着光,五官更加立体,深邃精致,和江肆的不羁野性不同,他有一种温润如玉的贵气。
施月把书接过来,弯腰点了点头。
李淼淼随意地替她说句:“谢谢嗷~”
“是本好书,你喜欢看莎士比亚的作品?”他微笑着从书架上又拿了一本下来,随便一翻,就翻到了那句经典的名言——“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有人生存着,被摧残得体无完肤,在这浮光掠影的世界里苟延残喘。
有人毁灭了,却并不能得到心中所求,眼睁睁看着所思所念越来越远。
施月迟疑着点头。
“我也很喜欢。”那人看着施月,语气温柔,问:“还要哪本?我帮你拿。”
施月拘谨地摇头。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她白净的脖子和粉红色耳垂。
他落在施月脸上的眼神久久不挪开。
“那个啥。”李淼淼在一旁适时出声:“同学,我们赶时间。”
他顿了一下,尴尬地挠了挠头,给她们错开一条道。
李淼淼拉着施月从他身旁借过。
过了好几步,他才突然想起来似的,追出来问:“同学,你几年级几班的?能认识一下你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颊微红,大抵也是觉得有些冒犯。
施月怔了怔,礼貌摇头。
直到施月离开,周许这才回过神,看向一旁的朋友:“这同学你认识不?”
何向阳抬头,轻飘飘地应了一声:“认识,比咱们矮一级,一班的,听说成绩很好。”
周许是二中的,因为他们是初中同学,所以偶尔会来淮序中学找他玩。
何向阳看他意犹未尽地看着施月离开的方向,用笔敲了敲桌面,清咳了声:“咳咳,阿许,她你就别想了。”
“为什么?”周许扯过根凳子,坐上去。
何向阳故作神秘地朝他抬了下下巴,问:“这妹子刚来学校的时候你知道有多少人肖想?学校里说一句施月谁不认识,可是大半年了,眼瞅着上高二了,没一个敢下手,你知道为啥不?”
周许迟疑地摇头,玩笑道:“她爸是校长?”
“不。”何向阳安然自得地把练习册翻开,头也不抬地回了句:“因为江肆一直守在她身边。”
那个年级上最凶最恶,没人敢招惹的江肆。
周许被噎了回来。
虽然他不是一中的人,但是江肆的名字多多少少也听说过,据说背景挺深的。
“可惜了。”
周许嘀咕了声,默默翻开练习册和何向阳对题,脑子里施月的脸怎么也挥不去。
抬头看着同伴刻苦的身影,周许摇头,自嘲地笑。
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施月和李淼淼离开图书馆二楼,她想去卫生间把手上的东西洗了,毕竟她的社交还没牛逼到露出这么大剌剌地一个伤口到处乱窜的地步。
说不准明天就有施月为爱自杀的流言传出来。
但是一说要洗,李淼淼立马不肯了,死活要施月陪她回家用手机拍张照片留下来。
施月说什么都不愿意,两个人在操场上一通拉扯。
眼瞅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施月低叫了一声,垂着头,视死如归地松了劲。
“月月你最好了!”李淼淼飞速冲上楼拿书包。
施月在楼下等她。
今天的校门口围了不少人,大家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施月听了一会儿,没听出个所以然,干脆也凑到了最外围,踮起脚往里看。
即使装得再沉静,她骨子里爱看热闹的性子还是没改。
从她的视线可以看到,校门口那棵古榕树下,一个男生校服被扯得稀碎,脸上也有可疑的青紫色斑痕,跪在地上不停地讨饶。
苏超就立在一边,几个小弟立在他身后,叉着腰,神色不羁。
他嘴里叼着一根烟,痞气十足。
视线下移,跪着的人上半身趴在地上。
乐川声音不大不小,玩味地冲着苏超道:“超哥,就是这人在背后说江哥坏话,上次还告状告到校长那儿去了。”
苏超呵了一声。
跪在地上的人不停磕头:“超哥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嘴贱,不该手贱,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施月心尖一颤,低头一看,发现地上跪着讨饶的居然是学生会的学长,因为上课前经常在学校门口检查学生着装和迟到情况。
所以她对他格外眼熟。
她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就听见苏超冷笑着出声:“超哥是你能叫的?”
他弯腰,左脚弓着,右手揪起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你不是一向管我们叫小痞子?垃圾的吗?听说你很喜欢在背后说江哥坏话啊?现在说啊,我认真听着呢。
“呜呜呜——”那人紧闭着嘴不敢吭声,双手死死扒拉苏超的手,妄想脱离他的桎梏。
苏超踢了他一脚,正中小腹。
他讽刺:“现在怎么不敢说了?堂堂学生会会长,也会欺软怕硬?”
“超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苏超丝毫不为所动,他冷着脸,和施月见过的那个嬉皮笑脸的苏超判若两人。
他语气平淡,咬了只烟:“听说上周你说过江哥右眼的事?拿江哥的右眼开玩笑是吧?”
那时江哥刚从校门进去,他便沾沾自喜地在操勤本上画了个叉。
本来这也没什么,他们从来就没在意过学校是不是扣了他们的分,考试会不会不及格,更不怕什么请家长。
但坏就坏在,他不仅给江哥画了叉,还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叫江肆……瞎子,独眼怪。
说他们什么都可以,苏超骨子里本就是吊儿郎当什么都无所谓的性子。
但拿江哥的眼睛说事,就是不行!
那人被揪着衣领,整个人和苏超挨得极近,看得出来他很害怕,嘴唇一直颤抖,眼神惊恐,浑身抑制不住地往后仰。
“没有没有,我没有。”
“真没有?”苏超反问:“你是觉得我不想撕烂你的嘴?”
那人不敢吭声了,沉默过后,又开始疯狂求饶。
“超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嘴贱,我不要脸,是我眼睛瞎了,我有眼无珠。”
苏超猛地给了他一拳,而后继续拽着他的衣领,力度只重不轻。
他嘘了声,左手往后一伸,乐川立刻把手里燃着的烟头递进他手里。
苏超把玩着烟头,用嘴吹亮烟头的火星,云淡风轻地看着他,语气轻快,就像是和朋友闲聊一样。
他说:“记住了,江哥的闲话,不是你想说就说的,再有下次,我拔了你的舌头。”
说着,那根燃着的烟头直接烙上他的眼皮。
人群里不自觉嘶了一声,他的眼皮肉眼可见地红了一块,还沾了烟灰。
苏超拧着他的耳朵,拇指按在他的眉骨上,轻飘飘地问他:“听清楚没?”
那人哪里还敢说别的,眼泪鼻涕流一大把,点头如捣蒜:“清楚了,清楚了。”
再下一寸,他就成了和江肆一样的独眼龙了。
“滚——”苏超松开他的衣领。
那人摊了似的坐在地上,又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说了句谢谢超哥,立马冲进人群里不见了踪影。
那人走了,大家自然也不敢继续留在这里看热闹。
施月因为还要等李淼淼,所以一直站在原地。
苏超正要离开的时候不经意瞥见她,他刚教训完人,浑身的戾气还未消散。
突然看见施月,他愣了一下,上前几步,语气放轻。
“小月亮,你怎么在这儿。”他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放学好一阵子了。
动作间,他的黑色皮夹克亮得晃眼。
施月指了指刚才那人,表情有些奇怪。
“他啊。”苏超满不在意地哼了一声,吹吹指尖的灰,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
乐川帮他解释:“就是个嘴碎的贱人,背地里拿江哥的眼睛说事儿,超哥刚露面,他连个屁都不敢放,要是江哥亲自来,还不得把这个贱人给吓疯。”
施月皱眉,不知道是因为发现苏超打人,还是因为知道有人在背后说江四坏话。
小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吗?
即便他已经如此强大,还是会有人在他背后戳他的脊梁骨,骂他,孤立他,编纂难听的外号。
“哎,别说那个渣渣。”苏超笑了声,指着身旁的摩托车问:“想不想兜风?我带你去转转?”
看样子他们一会儿还有安排,施月摇头。
今天已经太晚了,再加上他们的“转转”肯定又是很惊险的项目,她实在不敢再试。
施月不乐意,苏超也不勉强。
本来她就是江哥看上的人,他走得太近也不太好。
苏超嗯了一声,翻身上车,乐川迅速坐到他后排。
他戴好头盔,朝施月喊了声:“小月亮,有事儿找我。”
施月客套地点头,他终于恢复了油皮子本性,笑嘻嘻地调侃她:“直接找江哥也行。”
施月被他逗乐,抬起手挥了挥,意思是再见。
雪白的藕臂上一道红色的伤疤触目惊心,隐约还能看见新鲜的血液在结痂的部位往外渗出。
苏超嘶了口气:“你这哪儿弄——”
皱着眉头就要翻身下车。
乐川刚看完手机,催促道:“超哥,陈浩南那边恐怕已经到了。”
趁施月不注意,小声道:“超哥你管什么,咱告诉江哥,你看这多好的理由,江哥也不用再憋着不去看她了。”
苏超看乐川一眼:“诶我说你,怎么这种时候这么会抖机灵?你小子够奸的。”
“哈哈。”
苏超笑嘻嘻地朝施月挥了挥,呜呼一声驱车离开。
等他们走后,施月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她和苏超交谈这一幕被很多同学都看见了。
同学们一脸怪异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苏超对她的态度那么亲昵。
谁不知道苏超向来只听江肆的话啊。
该不会是施月真和江肆在一起了吧?
大家看施月的表情逐渐八卦起来。
施月尴尬地埋下头,只当自己没看见。
没一会儿李淼淼就从教学楼上冲了下来,拽着施月的书包带子。
“走走走,回家用我爸的手机拍。”
看了眼施月的手臂,再看她给自己画的,越来越觉得施月的更栩栩如生。
用刀割都割不出这么逼真的伤。
施月被一路拖到李淼淼家,等她悄悄偷来手机,拍了照,这才放她离开。
走的时候李淼淼带她去清洗了水粉颜料,一双粉臂洗得干干净净。
李淼淼抱着一通乱蹭:“谢谢月月,月月最好了。”
她拿了照片美滋滋地回家吃饭了,施月还得转一趟公交回家。
施月好笑地看着她疯跑的背影。
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八点,远远地她就看见,小区楼下的桂花树下立着一个人。
他背脊靠在树上,身形颀长,低垂的眼让人看不清神色,指尖夹着一支烟,夜里烟头部位闪着猩红的光。
这身影熟悉得要命。
施月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双手捏着书包带,蹑手蹑脚地往他身边凑,没走几步就被他听到了动静。
江肆偏头看过来,见是她,慵懒地丢了手里的烟,用脚把烟头踩灭。
身子站正,长腿一迈,两步就走到了她身边。
苏超给他发消息时,他正在明楼教训赌场耍诈的人,浑身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道。
眉目中的狠劲还未散去。
施月还没来得及用撇脚的声音对他说话,忽然被江肆攥紧手腕。
她的手腕很细很滑,捏在手心里柔若无骨,像是一用劲就能将它折断。
尤其是夜里,她反而白的发光。
“受伤了?”江肆开口,气息里裹着香烟的味道,喉结上下滚动。
眼神冷冷的,不知道在气什么。
“???”
施月被突然一问,险些没反应过来,她摇头,想把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谁知江肆攥得很紧,她一时半会儿居然没拧过他,她在他面前,简直毫无反抗之力。
江肆皱眉,卷起她的袖管往上掀:“给我看。”
语气强硬,分明就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话刚说完,她的校服袖子就被大力地褪到了手腕之上。
露出来的那半截藕臂纤细白嫩,半点伤痕也没有。
他松开她的左手,又转而抓住了她的右手,同样的动作,袖口被挽起来,还是没有伤口。
“草。”江肆第一次当着施月的面骂粗话,苏超刚跟他说施月手上有很长一道疤,他立刻就赶了过来。
人来了,伤呢?
他仔细看了她的手,皮肤细腻,还透着一股淡淡的橘子味洗手液香味。
“没受伤就好。”江肆轻咳一声,帮她把袖口放下眼神看向别处。
见她还背着书包,皱着眉问:“怎么才回来?”
这个不重要!
施月停顿了下,低垂着头,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吸气,尽量让自己咬字清晰。
她抬头,月光下泄,施月的身上像是被洒了层层晶莹的月光。
“江四,”她停了半句话的时间,接着道:“哥哥。”
江肆从一开始的错愕到震惊,再到不可置信。
他仿佛出现了幻觉,始终维持一个姿势,半天不敢动弹。
施月点了点头,这次更熟练了。
“江四哥哥——”
是她在叫他。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称呼,江肆被激红了眼。
施月想过很多次他的反应,有高兴的,也有冷着脸让她多说几个字的,还有淡定的。
就是没想过他会眼红。
她痴懵的表情被江肆看在眼里,就像是一直粉嫩的白兔,粉粉嫩嫩,娇得要人命。
“你能说话了……”江肆的嗓音带颤,哽咽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能说话就好!”
施月点头,脸颊上有动人的绯色,风吹都会让人心疼的娇柔。
江肆长舒口气,情不自禁地俯下身,把她紧紧抱进怀里。
施月傲娇地踮起脚,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她低声说:“没有什么能难倒我!”
“呵。”江肆拧了下她的鼻尖:“小家伙,尾巴翘上天了。”
他微笑着看她,眼神里裹挟着疼宠和想要侵犯的欲∫望,低头,还未靠近,立刻止住。
施月皱起鼻子,踮起的脚缓缓放下,后知后觉地咬着下唇。
看着江兵一无所有地去世,看着赵美云一步步走到今天,江肆比谁都清楚,地上的淤泥是无论无何也高攀不起明月的。
他的爱是腐烂的玫瑰,坏掉的水果,融化的糖。
是微风里夹着的雨雪,是冬季没有温度的太阳。
给不了她任何帮助,只会把她拖下天空,再也做不成别人惊羡的月亮。
残存的理智将她说拉了回来,压下心头的蠢蠢欲动,他低头,在施月的注视下把她的头发理好。
施月看着江肆低头,又立刻直起身子,脸上是她看不懂的表情。
他的反应让她不解,不明白他俯身想做什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突然不做了。
“还没吃晚饭吧?”江肆揉揉她的头发,望了眼她们家所在的楼层:“林姨还在等你,快回家吧。”
施月嗯了一声。
她的病是心理原因,虽然能开口了,但正常交流还是不方便,她点点头,用手比划:“你也早点回家休息。”
江肆:“好。”
他刚走两步,施月赶紧追上去,比划:“快高考了,江四哥哥,一定要加油!”
江肆默了两秒,又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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