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叔叔家吃过午饭,王叔叔让王清远送她回家。
他这里离公交站好一段距离,而且公交发车时间不准,好些时候半天都不来一趟,坐上了公交也是跟着满城绕,开车二十分钟的距离,公交能给绕一个小时。
这个时间点已经不允许她跟着车子到处绕了。
王叔叔和林望舒商量的结果是,从现在到期末考试的一个半月,施月每周周末都过来给王清远补课。
接送就交给王清远负责。
施月对长辈的安排不敢有异议,难得的是王清远也没说什么,埋着头飞快地刨完饭。
吃完饭,他领着施月到自己坐骑面前。
和江肆同款的黑亮黑亮价值不菲的摩托车。
施月认不出品牌,但感觉江四哥哥和王清远的车造型大小都一样,价格也应该差不多。
车身前后装着复古圆形的大灯,转向灯和尾灯,漆黑的胶面,车身长两米左右,宽度大概80厘米,高度大概1.2米,是施月坐上去双脚完全碰不到地面的距离。
王清远右脚一跨,熟稔地翻身上车,从车把手的位置取下头盔,扔给施月,双手扭动车把手。
“没坐过?”他问。
像施月这样的乖乖女,没坐过这个也很正常。
没想到施月直接点头,把头盔调节器开到最大,然后戴上,扣紧调节器,脑袋左右晃了晃,确定头盔戴稳固之后,才笨拙地往车上爬。
勉强坐在后座,全身都没挨着他一下。
王清远吸了口气,挪开眼,片刻又挪了回来。
他挑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等她坐稳之后才吊儿郎当地开口问:“姐姐,谈过恋爱?男朋友还带你飚过车?”
施月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谨慎地看着他。
“好学生还早恋?”王清远语气轻佻,举手投足带着若有若无的懒散,他把脚架蹬起:“不应该啊。”
施月忍不住了,凶巴巴地狠了他一眼,语调生硬:“开你的车。”
她现在说话还很别扭,就像唱歌跑调似的,说出来的音调和想发出来的音调截然不同。
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出声了,但还是很少开口的原因。
“呦呵,哪儿的口音这么日怪?”
“……”
摩托车驱动前,王林森从楼房里追了出来,手里抱着一盆兰草。
“喏,你妈喜欢这个,带回去给她解解闷。”
施月赶忙摇头摆手:“叔叔,我妈妈不让我收别人东西。”
这兰草品相很好,从花盆到土壤都被人精心照料着,就给王清远补了一天课,怎么好收别人这么个好东西。
“不是别人。”王林森不管她有没有拒绝,强硬地往她怀里塞:“拿着,别不好意思。”
施月怕把花碎了,推拒不了,只好顺势抱进怀里。
顶多拿回家再让林望舒自己退回来就是了。
王林森乐呵呵地看着施月:“那行,你先回家,明天再过来,有什么想吃的让你妈给我说,叔叔这边好买菜。”
施月轻声回答:“谢谢叔叔。”
又是怪异得不行的调子,她居然能感觉到王清远憋笑憋得摩托车都在上下抖动。
“……”
“行,那你们先走。”王林森唯恐王清远欺负施月,走到前面,咬着牙若有所指:“清远,开车慢点,知道吗?”
王清远嗯了一声,下一秒摩托车犹如离弦之箭般飞射出去。
“你个小崽子。”王林森差点被碾到脚,跳了几下,原地暴走:“游戏机不想要了?”
“拜拜”
王清远单手操车,朝后挥手。
他开车开得欢快,迎着风,时不时从后视镜瞥施月一眼。
施月紧紧拽着车后的隐形扶手,身子不自觉后仰。
坐王清远的车和坐江四哥哥车体验完全不同,虽然江四哥哥的车速也很快,但是他开的很稳,不会像王清远一般平路上都在扭s形,蛇皮走位!
转弯更是转得猝不及防。
施月好几次被吓得尖叫。
王清远笑意深达眼底,连语气都带了点揶揄:“姐姐,别怕嘛,摩托车摔不死人。”
这是人话吗?
施月脸色又青又白,抓车的手捏得更紧了。
淮序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现在经济开发区还没建成,主城区就这么大点,走在路上随随便便就能偶遇个熟人。
施月倒是没发现认识的人,是跟在苏超身边的乐川看见她们的。
他和苏超正坐在街边奶茶店里,头上顶着五颜六色的遮阳伞,面前摆了几分狼牙土豆和椰汁,苏超半倚白色塑胶椅抱怨:“江哥这几天就不出来玩,好无聊。”
忽然,一道飓风般的摩托车从他们身后的掠过,伴随着打雷般的嗡鸣。
苏超背对着马路,等他回头时空气中只残留了黑色车影和轰鸣声。
他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望着声音来源。
“这他妈是谁?吓劳资一跳。”
苏超挠着耳朵,觉得自己刚才差点聋在这里。
到现在脑子里还吱吱吱地响个不停。
乐川正对着大街,自然很清楚地看见了坐在后排的施月,他纳闷地看着苏超,试探地开口问:“超哥,施月姐不是和江哥是一对?我怎么看着有男人载着她兜风?”
“啥?”苏超不可置信地再看了一眼道路尽头:“是小月亮?”
他问:“载着她的龟儿子是谁?”
乐川耸了耸肩:“不知道,我也不认识。”
“操——”苏超郁闷得紧,知道施月抢手,但没料到拱白菜的猪一茬接着一茬,稍不注意就被别人钻了空子。
乐川中肯评价:“这哥们车技还不错。”
苏超白了他一眼:“不行,我得给江哥说说。”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和车钥匙,转身就往大街上走。
车就停在路边,戴好头盔之后翻身上车,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乐川着急地从桌上端起椰汁猛吸了口,然后拿着外套追出去:“超哥你等等我啊!”
话还没说完,苏超已经消失在了街口转角。
每月前几天是月度汇报时间,贺兴邦平时从不过问江肆怎么管理明楼,只要每个月汇报明楼的收益就行。
他靠开赌场起家,后续放起了高利贷,在全省各地都有地下桩子。
每月的汇报也不是一定要当面进行,大多数时候都是通过电话或者视频的形式。
但是今天,贺兴邦特意要求江肆到红园一趟。
红园是他为自己和妻子修建的养老一个庄子,里面铺路的每一块鹅卵石都是他亲自挑选,红园的设计也是他和他爱妻一同完成的。
因为妻子身体不好,所以夫妻俩生了一个女儿后,就再没动过生育的念头。
贺兴邦只有贺霓杉这一个女儿,对她尤其疼爱。
江肆曾经跟在贺霓杉身边当过几年的保镖,对这一点很清楚。
黑色汽车开进红园门口就有侍从过来帮忙泊车。
江肆把车钥匙交出去,配合侍从检查身上有没有危险武器。
检查完毕之后,才被放行。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色的风衣,内搭白色毛衣,浑身肌肉劲挺,行走动作利落干脆。
按理说他已经为贺兴邦做了这么久的事,来红园的次数不算少,这里的保镖有些还曾经和他共事过。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至于如此生疏冷漠。
但江肆的眼看人从来没有温度,尤其是那只被废掉的灰眸,冰冷、幽深、充满戾气。
没人敢对他有半分的不恭敬,更别提称兄道弟。
进红园后,有穿着黑衣黑裤的保镖为江肆引路,全程恭恭敬敬,不敢有一丝怠慢。
只有绕过前厅水池的时候,借着水池的声响悄悄提醒。
“江哥,大小姐今天也回来了,正在和老板下棋。”
江肆轻抬下颚,表情看不出喜怒。
“嗯。”
红园的路他最熟悉不过,贺霓杉成年之前他陪她在这里住了好几年。
贺霓杉睡觉不喜欢一个人,经常让他守在她门口,一站就是一晚上,不小心打个盹儿会直接滚下二楼,骨头断裂好几根;
贺霓杉平时出入也大多带他,无论是逛街吃饭还是和朋友聚会。
刚到红园的江肆不敢忤逆贺兴邦和贺霓杉一句,他的命从来都不是在他自己手里,贺兴邦轻飘飘的一句话可以让他瞎眼,自然也可以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不能死,只好唯命是从。
江肆聪敏机警,对命令绝对服从,又有别人没有的胆量和气魄,对数据敏感,好几次巧妙解决百乐门难题。
是一个绝对合格的下属。
除了不愿意配合贺霓杉做,爱做的事之外,他几乎毫无缺陷。
贺霓杉喜欢江肆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正是因为她喜欢江肆,所以贺兴邦才想大力培养他做接班人,不然仅凭着他和江肆的血海深仇,他不可能会放任江肆逐渐做大。
他没有儿子,偌大的百乐门最后一定是贺霓杉继承。
贺霓杉又非江肆不可。
江肆抬脚步上台阶。
主楼是一个二层的小别墅,门口立着十来个保镖,身上穿着统一的黑衣黑裤,见到江肆的时候各个恭敬地点头叫了声江哥。
进到前厅。
贺霓杉今天穿得正常,是家居的针织毛衣配上宽松的阔腿裤,头发慵懒地放下,脸上只打了个底,没有平时的深蓝色眼影和大红色口红。
她在红园的时候一向这样打扮,因为红园的女主人气质如兰,最见不得女儿跋扈。
贺霓杉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一颗黑子,绞尽脑汁地想破棋之法。
看见江肆,她赶忙放下盘着的腿,笑着走到他身边,双手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膊:“爸爸,阿肆来了,这下你可难不倒我了。”
贺霓杉牵着江肆走到棋盘前,指着局上焦灼的黑白棋子问:“阿肆,告诉我,接下来要走哪一步?”
她亲昵的态度像是江肆把她轰出明楼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江肆几乎没有犹豫地褪去她的手臂,往贺兴邦身后站去,拒绝的态度很明显。
贺兴邦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同样也是面不改色,随手将白子扔进棋盅里,盖上盖子。
江肆从不因为贺兴邦在场就对贺霓杉刻意迎合。
贺兴邦自个儿也是矛盾的,看不惯他倨傲不逊,又喜欢他不像别人一样虚与委蛇。
他摆摆手:“行了,江肆也不帮你,霓杉你认输吧。”
贺霓杉噘着嘴气恼地坐回椅子上,手里拿着一颗黑棋,思前想后也找不到逆风翻盘的机会。
她把棋子往棋盘上一丢,开始耍赖:“算了算了,不下了。”
不下,可不是认输。
说着,贺霓杉起身,用一贯亲昵的态度拉着江肆的手臂:“阿肆,我带你去后院看狗,美国高价买回来的斗牛犬,你肯定会喜欢。”
世界排名第一的犬种,咬合力强,耐力持久,三分钟可以咬死两只牧羊犬。
曾经有人说过,江肆是比斗牛犬还要凶恶十倍的狼。
贺兴邦端起茶杯,吹了口茶汤,不动声色。
江肆立在原地纹丝不动,贺霓杉看他,微笑着加大手上拉他的力度,两人无形之中拉扯。
没想到当着贺兴邦的面,江肆也半点面子都不给她,他利落地扯开她的手,转身看向贺兴邦。
“贺董,我过来汇报工作。”
他身上的大衣剪裁合身,不露一丝褶皱,态度严谨一丝不苟。
贺霓杉僵硬着脸,面色阴郁。
贺兴邦没有看她,他淡然地坐在木椅上,凉在一旁的茶水味道淡了,砸吧下嘴,他突然俯身看着眼前的棋局。
没两分钟,他捡起贺霓杉丢掉的那颗白子,四之十二,扳!
“你看,这局棋不就破了?”贺兴邦看着江肆,笑意不达眼底。
他摆手,把女儿打发出去:“行了,你要看狗自己去看,我和阿肆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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