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直到六月份结束,正式进入到夏天的时候,公社的社员们才姗姗来迟地得知了公社要办养殖场,且又是苏主任一手促成这件事的消息。
这个消息成功唤醒了公社社员们骨子里对肉的追求。
在这个仍处于公有制制度的年代,吃肉绝对称得上是件奢侈的事情,尤其是在票证的限制下,城里头那些有着正经工作,每个月几十块钱工资的工人们想吃一顿肉都不算容易,就更别说不被允许私自豢养家禽,早几年甚至都不能在家开火吃小灶饭,必须得统一吃“大锅饭”的农村人了。
麦秆公社一直是花阳县有名的贫困公社,从前公社里的书记和干部都不是做实事的人,导致了本来只是相对比较穷,但只要勤劳肯干也绝对不愁温饱的公社出现了风气问题,人人都不愿意付出辛苦劳动,只想要坐享其成,导致了公社效益每况愈下,社员们的生活也越来越贫苦,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就更别说是养猪了。
如果是在其他富裕的公社里,就算是不养猪,但只要工分给的钱多,大伙儿也能在年底分粮分钱的时候,拿着分到的钱或是粮食到城里去换肉吃,总能站点荤腥。可麦秆公社的工分不值钱,粮食产量也低,一分一厘都得省着花,粮食也都得省着吃才能勉强温饱,更别说吃肉了。
也就是这两年,麦秆公社才在田庆丰公正廉明的领导下,在苏曼大搞经济发展的带领下,有了较为显著的生产、经济等方面的改善。
但就算是如今社员们的生活有了保证,不用像往年一样发愁粮食产量和温饱的问题,他们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过上顿顿吃肉的生活,只觉得要是他们能在今年过年的时候能像去年一样吃点荤腥就行了,根本不敢奢望太多,只觉得现在的日子就已经像是做梦一样幸福了。
这是这个时代人们特有的,懂得知足、感恩的优良品行。
人们向来以此为骄傲。
只是……
只是,在看到那一头头白嫩嫩、肥嘟嘟的猪崽子、一百多只全都昂首挺胸,巡视着自己地盘的鸡鸭鹅、十只正啃着菜叶子,很快就能下崽子的兔子,被一辆辆的车送到公社,送到已经建好的养殖场厂房的时候,这群懂得知足,从不奢求的社员们却是怎么也都控制不住他们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全都是又惊又喜又不敢置信。
乖乖,他们上次见着这么多猪崽子、兔羔子和鸡鸭鹅,还是上头说要搞“大锅饭”,家家户户的口粮包括家禽都要交给公社、生产队统一掌管的时候!
可这都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们当年上交给公社的家禽虽说都没回来,但谁也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公社竟然将一个养殖场“还”给了他们,这简直是……简直是太让人意外又惊喜了!
大伙儿看着养殖场,心里头热切得不得了,回到各大队以后,也都还在继续议论着这件事情。
“我数了数,一共有十头猪,其中两头是大猪,估计是用来配种的,剩下几头都是猪崽子,看着都可壮实了,全都在那吭哧吭哧地吃猪草呢!”
“咱公社这说着又建起了养殖场,还进了这么多家禽活物,那等年底的时候……不说白给咱们分猪肉吃,用钱买也肯定比去供销社花票要划算得多哩。”
“就算是白分猪肉咱也不能要,我可是听说这养殖场是苏主任跟县长立了军令状,县长要求这厂子一定得给咱们公社创收才允许建起来的,真要是给咱们白分肉的话,那十头猪哪分得过来,咱可不能当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白眼狼,不能寒了苏主任的心!”
“是啊,这养殖场可是咱苏主任跟县长那儿跟咱们争取来的呢,咱们可不能光占便宜不出力!”这时候,其中一个叫二牛的说道,“要我说,你们几个有现在凑热闹唠闲嗑的工夫,不如招呼大伙儿一块儿去多割点猪草,到时候给养殖场送去,也算尽咱们所能地给苏主任帮忙了!”
大伙儿一听这话,都觉得这个提议好!
他们这些庄稼汉,平时除了好好下地干农活以外,也没有啥其他长处,以前不觉得这样有问题,可随着公社发展得越来越好,家里头的孩子在念了小学以后识的字都比他们多了以后,大伙儿嘴上不说,心里头却都不免有些失落于自己的落后,为他们没办法为公社发展贡献出自己的力量而感到沮丧。
可如今听了二牛的话,大伙儿全都茅塞顿开,才终于意识到:就算是他们没文化,帮不了啥大忙,可也能力所能及做点他们能做的事情啊!
“那等会儿咱们就回去拿筐割猪草去吧!”几个人说着,就加快了步伐,边走还边分工说道,回头再都让家里那口子带着孩子去挖点蚯蚓啥的给那鸡崽子吃……至于野草、野菜、蒲公英这些,我们大队有一大片呢,都能掐回来送去养殖场喂兔子!”
就这样,社员们怀揣着对越来越好的生活的期盼,和对公社能够如此体恤他们生活的感恩之心,开始了全员割猪草、挖泥鳅、采野菜的夏日计划。
这让原本因贫穷而越发四分五裂的公社内部重新凝聚出了集体的荣辱观。
田庆丰闻弦知雅意,更是打出了“全员拧成一股绳,一起奔向好生活”这一口号,彻底肃清了前一任书记所带给社员们不良风气与影响,让大伙儿的心都重新聚在一起。
在肃清了原本被前任书记造成的负面风气以后,社员们也都一改从前的懒惰风,能被招进公社这几个厂子里的,为了工作是不断提高个人技术素养和思想品行问题,没能被招进厂子里的,则是将一腔热情投给土地,不光是为了争取能够当上劳模,一人当选,全家光荣,更是为了尽自己所能贡献一份力!
……
随着“全民动起来,一起奔发展”口号的不断深入,原本就因为接连开厂创收而备受县里和其他几个公社关注的麦秆公社再一次走入了县领导的眼里。
欧县长在收到相关报告以后,特意跑去了从自己上任以来,就一直和自己不对付的县委书记,汪庆春的办公室里炫耀了一番。
办公室里,欧县长顶着汪书记“你为啥带着瓜子来我办公室里磕一地还不扫”的嫌弃目光,悠闲地又吐出来个瓜子皮,说道:“老汪啊,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批准开办的那个养殖场?”
汪书记捧着茶杯,盯着地上的瓜子皮,对欧县长冷哼了一声,就算是回答。
“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欧县长像是自己跟自己演双簧似的,一拍大腿说道,“老汪你之前不是极力反对我同意这事,非说麦秆公社表现太凸出,不符合咱们集体发展的要求,还未这事儿跟我吵一架,最后没吵过我……”
意识到欧为民这老狗开口又是要“翻旧账、揭老底”的熟悉口吻,汪书记“砰”的一声将茶杯放在了桌上,略显心虚又十足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老欧你赶紧说你今天过来我这到底是要说啥事吧!多少年了,还是这么磨磨唧唧,一点都不爷们儿!”
欧县长不紧不慢也不气恼地说道:“哎呀,老汪你这么多年不也还是没改了你这驴脾气嘛……”
原来,年轻时候,欧县长和汪书记曾经互为情敌,最后却都落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结局,后来学校毕业,各自为了前程东奔西走,再见面的时候,也都已经年过半百。
“行了,赶紧说正事吧!”汪书记不愿意回忆从前,他猜欧县长也是这样的想法。
“我不一直都说嘛。”
欧县长说着,将手里的瓜子放回兜门里,正襟危坐道:“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就麦秆公社这两年时间的发展变化和你讨论一下,县里其他公社和咱们县城,能不能借鉴公社的发展模板,开拓出属于咱们整个县的发展方向来。县里的经济发展还是太差了,几个厂子的效益,除了机械厂是背靠市里以外,其他几个厂子都太过温吞,只能勉强达成收支平衡,尤其是纺织厂,我觉得他们目前的情况是有点悬了,要不是麦秆公社的服装厂一直从他们那儿进布料的话,恐怕早就……”
说起这个,汪书记也是愁容满面:“这个情况我也听说了,主要是现在市里、省里的纺织厂和服装厂都在生产一种叫‘的确良’的布料和成衣,包括咱们附近的省市都是这样,棉布成衣落伍了,城里的工人和年轻人都在为能穿一件‘的确良’衬衣感到骄傲,不少纺织厂都改生产这种布料,可咱们县的纺织厂没钱引进生产线,也没钱买新的机器,现在厂子已经岌岌可危了。”
“所以我今天过来的目的也是想和你说,我们或许可以将麦秆公社的苏曼同志调到县里来。”欧县长认真说道,“麦秆公社近两年的发展情况你应该也清楚,它能发展到今天拥有服装厂、砖窑厂、打谷厂和养殖场,可以说是全靠苏曼这个年轻人的带领,这是个极具开拓力、创新力和执行能力的年轻人,也正是我们县现在需要的新鲜血液!”
对于麦秆公社的发展,汪书记当然十分清楚,在私下里他可是不止一次研究过他们的发展模式,试图将其因地制宜地“嫁接”到其他公社。
但比较可惜的是,事实就像是欧县长说得那样,麦秆公社的发展离不开苏曼这个小同志在其中所发挥的主导性的作用。所以,不用欧县长说,汪书记就已经不止一次想要将苏曼调到县里来了。
只是……
想到如今县里仍比较复杂的情况,和对苏曼具体能力的未知,汪书记思索片刻,提议道:“纺织厂的情况已经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既然老欧你觉得把苏曼调到县里能解决这事,那不如先暂时不调动她,而是将这件事作为考验?”
欧县长没有立刻同意也没有直接否认,只问道:“老汪你说这话,是已经想到怎么通过这事儿去考验苏曼了?”
“看起来,你是愿意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我负责?”汪书记同样反问对方。
“呵呵。”
欧县长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汪书记也笑了,也是什么都没说。
就这样,在两个人不算友好但还算带有默契的相视一笑中,对于苏曼是否能够拥有更大权利与更多选择的考验,就这样,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从小黑屋里出来了,我以后真的再也不随便锁定字数了_(:з」∠)_
本来我昨天是想锁定3K字,免得自己专注力不够,出现写着写着就去摸鱼的情况,但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锁定字数变成9k字了,我一直到写完三千字发现软件没给我解锁时才意识到我字数设置错了,但当时已经九点多快十点了,除非我昨天晚上不睡觉,不然我根本没办法写完剩下的字数要求,所以……哎,我真的太抱歉了,因为昨天请假完全是我个人操作失误造成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大家,就在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吧!
再次磕头认错!
第102章
在好不容易忙完了养殖场的事情以后,苏曼手里拿着新的计划书,却碍于实施计划的关键性物品还没有到位,而只能暂时搁浅了新计划,并准备趁此机会,好好休个假,回家待两天。
回家以前,苏曼特意找来了最近因为忙碌而没怎么见面的乔黎明,道:“乔知青,我托你研究的机器还需要你多费心。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未来你研究出来的机器必定会在这片土地上发光发热,到时候你可就是咱们公社的功臣了。”
说着,她将已经签好字的条子递给乔黎明:“这是我已经开好的介绍信,你拿着这个就能回首都,还有你的探亲假条,我也已经签好名了,接下来的两个月,我希望乔知青你能回去首都,利用你在那里的人脉网,以保证能够尽快将机器研发出来。”
“……”看着带有苏曼遒劲有力签名字的两张条子,乔黎明心里头的野兔子多少是有些萎靡不振,“小苏主任,其实我不用去首都学习也能够把你要的机器研究出来的,所以小苏主任你看是不是……”我就不用去了?
“还是要去的。”苏曼打断了乔黎明的话,顺便堵死了他的后路,“我要去首都,不光是为了去找你从前的同学、朋友、老师让他们帮你一起集思广益,还是为了让你回去咱们祖国的‘心脏’位置,去了解首都如今的形势、情况。”
乔黎明:“???”
实际上只是察觉到乔黎明最近对自己越发热切,想要让对方回家冷静冷静的苏曼睁眼说瞎话道:“整个公社,从首都来的知青除了小乔你以外,就只有不到十个人,在这些人里面,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乔知青你了。你也知道的,咱们这地方离首都实在是太远了,很多消息都过于延迟,所以……”
“所以,这趟回首都之行,也只能是多辛苦你了,又要负责研究机器,还得多打听一下首都如今的情况,这是极有利于咱们公社和厂子发展的。”
苏曼说得是诚诚恳恳,乔黎明听得却总觉得有点违和。
但不得不说,在听到苏曼说“最信任的人只有自己”的时候,乔黎明心里头的野兔子跳的都快要掀房顶了,可以说是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的,他就下意识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件事情。
还没等乔黎明的头抬起来了,苏曼就一拍桌,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两张明早就出发的火车票……?并说道:“事不宜迟,乔知青你明天就出发吧!
乔黎明:“……”
我总觉得小苏主任在晃点我,但我没有证据……好吧,就算是有,我也心甘情愿!
……
县城,火车站。
在将乔黎明这个总暗搓搓想拉着自己奔向爱情坟墓的“定.时.炸.弹”送上火车以后,苏曼就骑着自己永不掉链子的自行车,悠哒悠哒地回家去了。
“奶,我回来啦——”
苏曼到家的时候,只有赵桂枝一个人在家,苏刚山和林芳都在单位上班,老太太正翻着院子里的自留地,盘算着等今年这拨菜长熟后,明年就再多种点别的菜,争取能在明年实现自给自足。
“小曼?”赵桂枝停下动作,看着推着自行车就走进院子里来的人,还没表现出对苏曼回家的高兴,就先忍不住数落她起来,“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外头日头多足呢,你是不是傻啊,顶着日头回家?”
苏曼:“……”
对不起,打扰了。
在就这个问题被她奶数落了足足二十来分钟,并感受了一波来自奶奶用湿毛巾擦脸,宛如剃猪毛一样的爱以后,苏曼十分硬气地拒绝了赵桂枝要求她回屋的想法,主动跟着赵桂枝坐在院子里鼓捣那块自留地。
坐在自家院子里,苏曼正跟着赵桂枝一起摘豆角的时候,突然觉得鼻子一痒,下意识地吸了吸,也还是没忍住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阿嚏——”
打完喷嚏还不算够,苏曼还觉得耳朵有点痒痒……?
打喷嚏:一想二骂三惦记;
耳朵痒:有人想!
苏曼:乔黎明已经上火车了,山高路远,又带着那么艰巨的使命,他肯定没工夫想我!
所以,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偷偷想我!
正在苏曼这边闲得没事干,开始试图探究自己突然打喷嚏、耳朵痒背后是否存在阴谋诡计的时候,赵桂枝一听她打喷嚏,就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将关注放在了又有两个多月没见的孙女身上了。
赵桂枝是个心疼孩子的,一听苏曼打喷嚏,连忙放下手里的豆角,用手背摸了摸她的脑门儿:“这天都多热了,小曼你这咋突然还打喷嚏了,不会是要感冒吧?”
“就刚那一阵觉得鼻子痒痒,打完喷嚏就没事了。”苏曼说着,吸了吸鼻子,“再说了,哪有大夏天感冒的。奶你就不用担心了,我现在这身体,杠杠的!”
“是没有大夏天感冒的,可也没有像你这样大夏天赶着日头最足的时候骑车回家来的傻孩子啊,你瞅瞅你这脸,都回来多半天了,还泛红呢!让你进屋歇着你又不愿意,非得跟我在这摘豆角……”
赵桂枝向来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数落的话刚说完,就又问道:“晚上你是想吃炸酱面还是打卤面?天儿挺热的,吃面条还能凉快点,这豆角也正好能当菜码就面条吃。”
“吃打卤面吧。”苏曼思索道,“虽然我更爱吃炸酱面,但这晚上吃炸酱肯定得咸,嗓子该齁得慌不说,那水喝多了也老得上厕所,所以还是打卤吧,奶你做得打卤面也特好吃!”
“成!正好家里头有西红柿和鸡蛋,还有过年时候剩下的木耳,到时候给你泡点,给你做西红柿打卤面!”
“那奶你别忘了再切点黄瓜丝儿当菜码,那个就着面条也好吃!”苏曼说着,就有点嘴馋,“奶,家里头还有蒜吗?要是有的话,我现在就去剥点蒜,到时候砸成蒜泥拌面条里吃!”
这样的对话,要是放在其他人家里,这样嘴馋的孩子肯定得挨数落,毕竟就算是城里的普通工人家庭,尤其是家里人口多的那种,想吃碗白面条就已经够奢侈的了,哪敢嫌炸酱齁嗓子?还要求得有黄瓜丝、蒜泥就面吃……
在大多数家庭里,孩子要敢说这话就都属于缺饿,绝对是得拿鸡毛掸子追着打,打服了回家继续肯没有放一滴油的饽饽那种。
但在老苏家,从来不缺吃少喝的苏曼在回家以后提出这些要求的话,听到赵桂枝耳朵里,四舍五入就等于苏曼在公社吃喝都不行,却又碍于干部身份必须得以身作则不能吃好的喝好的,只能回家找补找补。
赵桂枝:心疼.jpg
孩子想吃打卤面咋了?
想切点黄瓜丝儿咋了?
想剥蒜砸蒜泥又咋了?
看着苏曼嘴馋的样子,赵桂枝不仅没觉得孩子这样是没出息,反而是捋起袖子,恨不得现在给端出一碗打卤面递到她面前,让她吃!吃大口的!
于是,在苏曼回到家开始准备享受假期的第一天,迎接她的,不止是赵桂枝嘴硬心软的数落、苏刚山借自己回家高兴为由拿出来的酒瓶子和林芳听到自己这次回去后会顺路去部队看陈秋苹、赵兰妮消息后越发热情的态度,还有……
还有一份……
超级大碗,超多打卤,超多菜码的,打卤面。
苏曼:“……”
爱太沉重,我有点扛不住。
……
所谓长辈的爱,就是你说了喜欢或是想吃什么食物以后,对方至少会将这道菜连做三天。比如,打卤面。
在吃了整整三天打卤面以后,苏曼实在是有点承受不住她奶从西红柿打卤、茄子打卤、花椒鸡蛋打卤,再到黄瓜丝打卤的热情,准备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儿干。
回家休息的第四天,上午。
苏曼换了身出门衣服,说道:“奶,我今天和之前县宣传部认识的朋友一起去国营饭店吃,估计得下午才能回来了,就不用给我留饭了啊!回头晚上饭也交给我吧,到时候炒俩菜回来——”
“炒啥菜啊,齁贵的,你跟朋友吃饭多点几个菜吃就得了,不用往家捎啊!”赵桂枝说着,就从兜里掏钱准备给苏曼,“穷家富路,跟朋友吃饭得多带点钱才行,尤其是小曼你现在也是领领导了,在外面不能露怯。饭票和肉票都带齐了吗?没有的话,奶这还攒了好几张呢,都给你带去。”
“哎呀奶!我现在每个月的工资也不比我爸少了,补贴福利啥的也都不差,不能再是你给我钱花了,咱俩该换换,换我给你钱花了!”苏曼说着,推拒了赵桂枝的钱,“反正说好了啊,晚上饭我捎回来,您就甭管了!”
说着,苏曼拎着自己的挎包,扭身离开了院子。
出门时,她微红的眼睛代表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在上辈子缺失的亲情,全都在这辈子被这个家,被赵桂枝和苏刚山给补齐了……真好啊。
……
虽然苏曼是有点“打卤面PTSD”了,但是她和赵桂枝和要县宣传部的人一起去吃饭这事儿也是真的。不过不同于以往总是苏曼请他们吃饭,这次可是他们主动邀约,请苏曼吃。
到了国营饭店门口,苏曼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几个人,正想着他们这回到得还挺早,走近一看却发现几个人都蔫头耷脑的。
这是怎么了?苏曼看着几个人和平日里总是精力充沛迥然相反的样子,忍不住问他们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个人唉声叹气地过了好一会儿,负责拍照的小刘才强打精神地说道:“其实也没啥,主要是小朱她对象是咱们县纺织厂工会的干事,本来俩人都说好今年年底准备结婚的,可谁都没想到,昨天她对象突然说要跟她分手……”
对于小朱和她对象的事,苏曼也有听说过,每次见面小朱说起她对象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都从不作假,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俩是情投意合的情侣关系,可怎么突然就……
“唉,其实她对象也是迫不得已,主要是……”小刘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来小朱她对象等年底的时候就够资格分房了,可谁想到这好好的纺织厂会闹出资金周转不开,要裁人的事情来,小朱她对象昨天被通知说被开除了。房子也没了,工作也没了……她对象可能也是不想耽误小朱才会主动提分手吧。”
随着小刘的深入解释,苏曼原本担忧中带着些许好奇的情绪,瞬间就变成了无数个感叹号的意外、震撼……和紧接着涌上心头的,兴奋!
厂子资金周转不开本身就是一个不算好的讯号,但一旦涉及到裁员,还是连工会干事都逃不过的裁员行为,尤其是对纺织厂这种公家厂子而言,资金链断了外加裁员,那四舍五入就等于是……想到自己暂时搁浅计划中另一关键的环节,苏曼觉得今天这顿饭吃的简直是太值了,不过是一顿饭的工夫,她就收获了这么重要的讯息,这可真是想瞌睡就送来枕头,巧了不是!
苏曼: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不,是感谢小朱!
此时此刻,苏曼满脑子都是如此利用这个消息实现利益最大化,面对小刘几个人眼巴巴的求助,她一心二用地笑了笑,说道:“我们公社的服装厂和县纺织厂也是有合作关系的,要说谁不想让纺织厂垮台的话,那除了小朱和她对象外,就是我们公社了。所以,于公于私,我都会尽力帮纺织厂想办法的。”
说着,苏曼露出了一个狼外婆似的笑容,问道:“不过你们也知道,我和纺织厂说是合作,但平时接触并不算多。所以……你们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小朱和她对象,让她对象跟我说说具体情况?”
“没问题!小朱她家就住在附近,我们等会儿就能过去!”小刘和其他几个人一口答应,并十分感动地说道,“苏主任,您可真是个好人!”
面对这几个人诚恳的感谢,显然抱有其他目的的苏曼神情不变地回答道:“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放假啦啦啦啦啦啦~感谢在2021-10-29 11:24:44~2021-10-29 20:3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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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在和小刘几个人简单吃了一顿饭后,苏曼就在他们的带领下,去到了小朱家里。
路上,苏曼看着小刘几个人和自己都是两手空空的样子,总觉得有点不好:“小刘,咱们直接这样过去,会不会有些太过冒昧?不如我们去供销社买点糕点糖果啥的再上门?小朱现在应该还是和她爸妈一起住的吧,不好空着手上门的。”
“不用的苏主任,我们几个和小朱都住在这附近,是从小一起长大到的朋友,不然也不会在毕业以后一起参加县宣传部的工作。小朱她爸妈和我爸妈都在皮鞋厂上班,礼拜六不休息的。”小刘几个人走在前面,回头说道,“再说了,苏主任您愿意过来帮忙我们就很感激了,咋能再让您花钱买东西呢!”
说着,小刘指着不远处的厂子家属院说道:“小朱和她对象赵爱军家都在这片住,这是属于皮鞋厂和纺织厂分配的家属楼,小朱家住在这栋,赵爱军家在那边,也就几分钟的路程。”
苏曼看着眼前这一片极具时代特色的筒子楼,十分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个年代有些过于喧嚣的“烟火气”,尤其是当苏曼站在距离筒子楼楼门口还有小一百米距离,却能听见筒子楼里面锅碗瓢盆,和不知道是哪户放假没事干打孩子的声音时,她突然就明白了为啥小朱她对象会在俩人本来早两年就能结婚的时候,硬生生将时间推到了今年他有资格分房的原因了。
——娘家婆家都是这样狭仄的筒子楼,也都能给她们挤出一间屋来当新房,可年轻人需要空间啊!尤其是新婚小两口,在这样恨不得翻身都能听见响的房子里,别说爱情了,连亲情都得被淹没在这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环境里。
小朱对象应该就是考虑到了这点,意识到他们还是得有个自己的窝才能好好生活的道理,所以才会推迟婚期吧。
正在苏曼以龟速朝着还没进去过就能知道里面绝对是拥挤狭仄的筒子楼内部前进的时候,小刘主动说道:“苏主任,我和芳芳带您先去小朱家,大周和小毛去赵爱军家把他叫过来,您看这样成吗?”
苏曼虽有些为自己不用去了这家再去那家而感到轻松,但问题是……她过来的目的不是真做个金牌调解师,给小朱解决感情问题,她的目的是通过小朱联系她对象赵爱军,和对方了解关于纺织厂如今的情况,好看看有没有可供自己钻空子的地方。
要是真像他们安排得那样做,不解决根本问题还硬要把俩人凑在一起,那场面绝对是会变成琼瑶大乱炖!
所以,这样贸然上门去找小朱,还硬把她对象也一起拉来的行为是绝对达不成自己最终目的的,一定得是先见一见赵爱军,把情况都了解清楚以后,再带他去找小朱。
“我倒是都可以,只是……”苏曼故作犹豫地说道,“只是咱们不知会小朱一声就过去,还不经允许就把赵同志也一起叫到她家里这样的行为是不是不太好?我觉得还是应该先知会她一声,得到小朱的允许以后,咱们再去把赵同志找过来这样比较好。”
大概是因为小刘几个人和小朱的关系是从小到大都很铁的发小关系,而非单纯关系友好的同事,所以在苏曼委婉地表示他们这样做有些不够考虑到小朱的感受时,几个人都先是愣住了,随后才意识到他们一直以来打着“为你好”这个旗号所做出来的事情,是有多么的不够尊重、体谅小朱此时此刻感受的行为。
几个人默默地对视了彼此一眼,共同将决定权交给了苏曼,并向她求助道:“那苏主任您说,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更好地帮助小朱呢?”
苏曼心里满意这几个人的反应,面上却还故意思索了片刻后,才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去赵爱军同志家里问问他关于纺织厂的情况?如果情况不算很棘手的话,我或许能够提供一些帮助。这样的话,他没准儿还能重新回去厂子上班,我们就能从根本上解决他和小朱的问题了。”
听到这话,几个人豁然开朗,连声道:“苏主任,伟大的领导人教导我们说要像雷□□学习,您愿意帮助小朱、爱军的行为,正是响应了领导人的号召!是正确的!所以,我们都听苏主任您的!”
苏曼:“……”
终于知道你们几个是怎么进入宣传部的了。
真是头一次见到比我还能胡扯八吹的人。
……
“咚咚咚——”
“来了!哪位?”
伴随着小刘不算客气的敲门声,赵爱军打开了门。
敲开门,只见过来开门的赵爱军双眼微微有些红肿,胡子拉碴的,整个人看着都颓废至极的样子,让见过对方平日光彩照人样子的小刘几个都险些没能认出这是赵爱军。
“爱军,你这是……”小刘几个人的话还没说完,赵爱军就同样意外又焦急地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是依依让你们过来的,还是她出了啥事?”
小朱因为出生在建军节,所以她大名叫朱七一,小名叫依依,只是这个小名连小刘几个发小都很少这样喊,一般都是喊她小朱,一般会这样喊她的人,除了她爸妈以外,也就只有赵爱军这个和她青梅竹马长大的对象了。
“没,是我们自己要来的。”小刘说着,往边上错了错,让出苏曼的身影,同赵爱军介绍道,“这位是麦秆公社的苏主任,也是一直和你们纺织厂有合作关系的麦田服装厂的厂长。”小刘看向苏曼,“苏主任,这就是小朱的对象,赵爱军。”
赵爱军虽没见过苏曼,但他知道麦田服装厂,也听说过关于“苏厂长”这个女厂长的一些传闻,只是他并明白小刘为啥会突然请这人过来。
“苏厂长您好,我是赵爱军。”
“赵同志您好,很高兴认识你。”
赵爱军尴尬地同苏曼点了点头后,拉过小刘低声问道:“你们找这位苏厂长过来做什么?我都已经被纺织厂辞退了,难不成你们是想给我介绍工作吗?”
“你可别做美梦了!”小刘十分不给面子地说道,“麦田服装厂如今的规模可是比你们纺织厂还大,哪儿是你想去就去的地方。”
“那你们喊这位苏厂长过来是要做什么?我又不认识她!”
“这不是我们在知道了你和小朱的事情以后,觉得苏主任的服装厂和纺织厂有合作,就特意请苏主任去国营饭店吃饭,想让她帮忙想想办法。这不,苏主任在听我们说完以后,就说过来看看你,了解一下纺织厂如今的情况,看看能不能帮忙解决纺织厂眼下的困境,让你重新回去上班。”小刘说着,拍了拍赵爱军的肩膀,转身就和其他几个人招呼着苏曼进了赵爱军的家里,大剌剌地说出了她们这趟过来的目的。
赵爱军一听这话,十分难堪地说道:“你只看我都被开除就应该清楚,纺织厂如今的情况不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就算是麦田服装厂的厂长也不一定能……”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苏曼在这个时候突然回头看向赵爱军,打断了他的话,“反正你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尝试一下也不会失去什么,又为什么一上来就拒绝别人的好意,不愿意尝试呢?”
“我……”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如今处境的赵爱军有心想反驳苏曼,却在听到她的话后,沉默了下来。
苏曼:“我以为你在失去了工作和分房资格以后,主动和小朱提分手是另一种不想耽误她所表现出来的担当,而不是像你刚刚表现出来的那样,只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摔倒了就不知道怎么爬起来!”
面对苏曼审视的目光,赵爱军有些不自在,但他又说不出指责的话。
因为最开始将私事袒露给小刘几个向来和自己、小朱关系都很好的人,并向他们寻求帮助的人是自己,所以他们今天特意找苏曼来,也是想要帮他,反倒是他自己,总是抹不开脸面,整个人就像是苏曼说得那样,是个连尝试都不愿意尝试,就直接出言否定的……
一个实在是……
实在是没出息的人。
看着对方被自己说得一脸羞愧的样子,苏曼这才露出一个“你还算有救”的神情,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对着赵爱军晃了晃道,“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去打理自己,换身干净衣服,把脸洗干净,再把头发梳利落点,把胡子刮干净了以后,你再回来和我对话。”
苏曼:“现在!马上!行动起来!”
赵爱军:“!!!”
……
十分钟后。
赵爱军像只洗干净以后就坐等待宰的羔羊一样,无助地坐在了苏曼对面,等待着对方“另一只靴子”的落地声。
然而事实上,他这样视死如归的做派实属没必要。
在苏曼眼里,他并非是待宰的羔羊,而是一只已经蓄满了羊毛的绵羊。
苏曼:薅呀薅呀薅羊毛呀!
看着赵爱军忐忑的样子,苏曼默默翻开了她的笔记本,拿起她灌满了钢笔水的钢笔,问道:“纺织厂这次一共开除了多少个工人?都是什么岗位的?开除你的理由是什么,和开除其他人的理由都是同一个吗?你们这批被开除的工人是第一批还是最后一批?开除你们以后厂子现在还剩多少人,都是负责什么岗位的……”
在苏曼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中,赵爱军觉得自己又像是在光天化日里被人拔光了衣服,被迫裸奔的人,又像是一个没经过严刑逼供就直接交代一切的叛徒。
可以说,在关于纺织厂的问题上,他是被苏曼问了个底儿掉。
不光是苏曼问出来的那些问题,连王厂长其实是个“妻管严”,工会主席是个汗脚却总爱在办公室里脱鞋的事情他都一点不保留地说出来了……
看着苏曼手里不久前还是空白的,如今已经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的笔记本,赵爱军只觉得自己可能再没有能回到纺织厂工作的机会了,不被全厂通缉都算好的。
试图进行一下象征性自我抢救的赵爱军问:“苏、苏厂长,我刚说的那些话,您不会说给其他人听吧?还有,您问我这么多关于纺织厂的事情,是想要做什么?”
“放心,我的笔记本只有我自己能看,其他人怎么翻也不会翻阅到这一页的。”苏曼说着,将写满关于纺织厂情况的笔记本收回包里,至于赵爱国的另一个问题,她没有直接回答,只认真说道,“我想做什么这一点等我做完以后赵同志你就能知道了,但我可以保证的一点就是,我不是一个坏人,也不会做坏事。不光如此,只要你能耐心等待,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我还能让你重回厂子工作。”
“可是……”
赵爱军有心追问,但苏曼已经起身准别离开了。
离开前,苏曼对赵爱军和小刘几个人说道:“小朱那里我就不过去了,我想她现在更需要的,一定是想要感受到来自朋友们的真诚关爱,和看到对象重振旗鼓的抖擞姿态。所以,相处的空间留给你们,我去处理纺织厂的事情,争取在今年春节到来以前,让赵同志你,和小朱同志结上婚。”
赵爱军&小刘几个人:“!!!”
苏主任(厂长)真的也,太靠谱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就先不固定时间了,每天晚上十二点以前,写完我就发出来,希望大家可以见谅。11月的话,我希望能够达成全勤的目标,也希望我能在11月完结这本书_(:з」∠)_如果没做到的话,那我就等到12月的时候再说一遍~——
说起来,大家双十一都买啥了?感觉双十一的活动是一年比一年难搞,套路太多了,尤其是当当网的书也不如早几年划算了_(:з」∠)_——
外出一定要戴口罩啊朋友们,都要保护好自己!
第104章
在忙碌了一天以后,苏曼拎着从国营饭店打包回来的饭菜回了家。
同赵桂枝、苏刚山和林芳三个人一起度过了愉快的一顿晚餐后,苏曼回到了房间,开始整理起她今天从赵爱军那里得到的资料。
根据赵爱军夹带私货,每回答一个问题都会带有极大牢骚与苦闷的说法,苏曼也多少也能理解这位赵爱军同志为啥会在丢了工作也没了分配楼房资格以后,会萎靡不振到主动和小朱提分手。
这感觉就跟在未来社会中,赵爱军同志终于在比高考还费劲的公务员考试中成功上岸,还攒够了钱能够贷款买房,说着就能抱得美娇娘的时候,突然被通知他体检不合格上不了岸了,贷款买房开发商卷钱跑了一样,哪怕小朱愿意跟他同甘苦,大不了重头再来,但心气儿没了,人也就垮了,咋说咋劝也都做不来看成败人生豪迈的事儿了。
纺织厂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等于是开了不合格条子的医院,和卷钱跑了只留下烂尾楼的开发商。
苏曼看着笔记本,自言自语道:“纺织厂原本是400人的厂子,在这次的裁员中,厂委和工会还有后勤部的人是第一批被开除的工人,一共是50人,也就说,现在厂里还有350人,但按赵爱军说的,纺织厂在辞退他们以前还聘请了一批新的技术工人,据说辞退他们就只是因为这群新工人的到来,使得厂子的编制不够了,所以才会……”
按照赵爱军所说的内容,纺织厂裁员的举动看似是为了响应县里的要求减少编制数量所做出来的无奈之举,而和厂子本身经营没有任何问题。
但作为已经在纺织厂工作有好几年,且还是在工会工作的人,赵爱军是有在被开除前,察觉到来自领导层们的躁动。
“虽然我是在工会工作,也不懂看账本这些事,但我和我们厂财会室的会计蔡东方关系一直都很好,我平时中午都和他一块去食堂拼桌吃饭。可在我被辞退前一周,我和往常一样在食堂门口等他一块打饭,可他没来,我就去财会室找他……”
在被苏曼问到“被开除前有没有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或是听到任何风声”的问题时,赵爱军认真说着自己当时听到的内容:“才刚走到财会室门口,我就听见屋里头传来了厂长和我们工会主席的声音。隔着门,我听得不太清楚,但能肯定他们说话时的语气很冲,听上去像是在吵架。我不想惹麻烦,也不想被误会,就没敢继续听下去。本来我那时候是想等之后谈谈小蔡的口风,可对方之后对我的态度就有些躲闪,还总是说些最近县里又有哪个厂子招工的话,我当时没在意,可如今再一想,可能小蔡他当时也在办公室,知道了厂里要辞退工人的事情,所以才……”
回想着赵爱军的话,苏曼对于纺织厂如今的情况也有了一定的掌握,至于才能以绝对的优势,和具备一定体面的过程,将纺织厂纳为己用的办法……
正在苏曼凸好了“阴谋家”的造型,准备将自己刚刚想到的无数个“杀人”于无形的吞并计划整理出来的时候,赵桂枝站在她房间外,催促道:“曼啊,已经快十点了,奶刚给你把水烧好了,你赶紧出来洗漱洗漱就睡觉吧!有啥事儿都明天再忙活,早点睡比啥都重要!”
苏曼:“……”
今天的我还是早睡早起的乖宝宝一个。
至于阴谋家啥的,还是明天再去当吧!
“小曼?”迟迟没能得到苏曼回答的赵桂枝有些担心孙女会不会在伏案工作时睡着了,却又有些犹豫自己如果直接进屋的话,会让孙女觉得没有自由的空间。
正犹豫着呢,赵桂枝就听见屋里传来苏曼的一声:“奶我知道了,我这边马上就写完,这就去洗脸刷牙!”
苏曼说着,快速在本子上面写上了“蔡东方”这个名字,并在上面打了一个星字号,以提醒自己这是个待薅的“羊毛”备选。
蔡东方:阿嚏——
啷个在念叨我?
……
在这个年代,工人的地位就相当于后世公务员这样的存在,都是一样有编制的,也是一样僧多粥少,人人削尖脑袋都想要考上的铁饭碗。
每个厂子的编制人数都是有限制的,需要经过当地政府审批,确定其申请是否符合规定要求,避免出现“占着茅坑不拉屎”这种光领工资不干活的行为。
只是这样的政策,在相比较未来的发达而言,可以说是经济发展极为落后,工厂、编制和工人阶级的队伍全都十分受限制的年代而言,限制本身就等于是在催促厂子内部产生两极分化的情况。
——现有经济、技术不足以支撑太多厂子的建设和工人编制的开放,而现有厂子的工人编制也都基本处于饱和状态,几乎不会面向社会进行招工。
一个萝卜顶一个坑。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除非是有像麦秆公社这样的新厂子建立,能够提供更多岗位给社会。不然的话,厂子里基本上已经顶好了萝卜坑的,那些能一路干到退休年龄,并且等到新政策下来以后,还能再将这份工作给子女的工人,根本不会有年轻人的位置。
而这样,因制度要求而过于瓷实的“铁饭碗”,就等于是给这些有编制的工人们一块可以消极怠工的“免死金牌”,极容易造成厂子内部的内耗,从内部开始瓦解,开始四分五裂。
就像是现在普遍存在于各公社、大队,因集体所有制而造成的社员们消极怠工的现象,和将会在未来进行的种种改革,都恰恰说明了这种制度的理想化。
像是县纺织厂如今的情况,其实就是不懂得经营,又不断继续“内耗”所造成的结果。
一直以来,县纺织厂就对越发盛行的“的确良”布料具有一定的野心,对早自己一步吃到螃蟹的市纺织厂如今借助“的确良”布料赚得盆满钵满的情况也十分眼红,只是碍于厂子之前资金紧张,没能力购进新机器,才暂时搁浅了野心与计划。
但随着“的确良”布料在各大城市越发受到追捧的消息传来后,县纺织厂的领导班子是越发焦急,生怕他们会因资金情况而失去最好的投资机会,更怕棉布料子会被市场彻底淘汰。
在几番犹豫中,县纺织厂还是投入了几乎全部的流动资金,引进了新的生产线、价值不菲的生产机器,以保证自己不会被市场抛弃。
为了更好,也更快速地投入生产,纺织厂还特意向县里申请了新的编制岗位,聘请了一批技术工人专门负责“的确良”布料生产线的生产。
在准备期间,棉布料的盈利已经不足以支撑纺织厂已经超过四百工人,外加源源不断被投入生产的“的确良”布料的原料等耗费。
为此,他们只能卖了一台机器以维持厂子的正常运转,但这也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而这,也是纺织厂假借编制名额有限而开始裁员的真正理由。
——他们已经举步维艰,说着就要黔驴技穷了。
纺织厂现在唯一能够翻身的希望,就是这批已经生产出来的“的确良”布料。
只要能把这些布料卖出去,那么他们就不光能够解决眼前的困境,还能让厂子更上一层楼!
……
第二天。
一觉睡醒后,正准备回公社安排一些事情的苏曼还没等出门,就先等来了和昨天判若两人,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焕发的赵爱军主动找上门。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苏曼审视地看着不请自来的赵爱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没有忙着去和小朱重归于好,反而会在这时候过来找自己。
“是依依告诉我的。”赵爱军连忙解释道,“我昨天和她好好谈了谈,已经和好了。她听说是苏厂长您帮的忙,就特意让我过来感谢您。”说着,他晃了晃手里拎着的点心盒子,“这是依依让我买的,说是之前在您办公室里看到过这个点心。本来我俩是要一起过来的,但宣传部那边临时有事……所以,就我过来了。”
听到对方的解释,苏曼这才稍稍放心,说道:“你和小朱能和好,还是因为你们对彼此有感情,和我没有关系,所以也用不着感谢我。至于你工作的事情,我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你现在就送谢礼,实在是有些早了。”
“其实我这趟过来不光是代表我和依依两个人对您的感谢,主要还是……”赵爱军这趟过来是要和苏曼分享纺织厂通知他们的一个消息……
“卖不掉的。”苏曼在听赵爱军说完纺织厂通知的什么,只要他们这批被开除的工人能够分摊一定数量的“的确良”布料,把它卖出去,就能够重新回厂子上班的消息以后,直接打破了对方的白日大梦。
“为什么卖不掉?”赵爱军诧异中带着些许不满与怀疑地说道,“苏厂长你应该知道现在市面上‘的确良’这种布料有多受追捧的吧?省城的人可都是以能穿上这样布料做成的衣服而感到自豪哩!这可是身份的象征!怎么可能卖不出去呢!”
对比赵爱军的激动,苏曼十分平静又一针见血地说道:“如果这布料像你说得那样,根本不愁卖出去的话,那为什么你们纺织厂还会找你们这群已经被开除的工人帮忙呢?这么好卖的布料完全不需要吆喝就肯定能卖出去吧,为什么要把到手的利润交到已经踢出工人队伍的你们的手上呢?”
“……那,那是厂子体恤我们,想要给我们一个重新回厂子上班的机会!”赵爱军梗着脖子,不愿意承认苏曼的想法。
“是啊是啊,你们厂领导可真善良,非得先把你们全都开除以后再给你们安排新的机会。”苏曼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最嘲讽的话,并在说话的时候起身,一副不愿意和赵爱军继续说下去,怕会被传染变傻的样子,推着自行车准备离开了。
赵爱军被苏曼的话说得有些不安,原本还为自己有可能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重回厂子而感到兴奋的心情也渐渐冷却了下来。
他想要追问苏曼为什么那么笃定他们厂的布料会卖不出去,明明这种布料在省城很火爆,连县里的商店都有进货销售,怎么可能会像她说得那样。
可想到自己刚刚好似耀武扬威一般和苏曼说话的态度,赵爱军又有些不敢喊住这个昨天才第一次见面,又比自己年纪还小了好几岁,却已经是一厂之主的女同志。
要不,回去把这事儿和依依还有小刘他们说说,问问他们的意见?
依依和小刘他们都和这个苏厂长看起来挺熟的,或许能让他们旁敲侧击一下。
正想着呢,原本已经推着车朝巷口走去的苏曼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对几步远外,还楞在原地的赵爱军说道:“对了赵爱军同志,我刚忘了问你——”
“你现在应该是属于纺织厂的待定编制吧?如果是的话,你一定可以联系到纺织厂的王厂长,对吗?”
赵爱军不知道苏曼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苏曼的问题。
“那很好。”得到满意回答的苏曼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要知道,县纺织厂动用的那批资金里,一大部分的钱都是来自麦秆公社的麦田服装厂。
而这些钱,都是苏曼在麦田服装厂不断以后扩大,向县城以外的地方开始了地毯式铺货所收获的成果。
在不断提高了成衣销售量的同时,服装厂对原材料,也就是纺织厂棉布的需求自然也增加了不少,一笔笔订单的涌入,本应该是纺织厂稳打稳扎的基础,却在领导们的贪心与盲目中,成为了压垮这个厂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样的结果并非是苏曼想要的,却又阴差阳错的,促使、帮助了她计划的更好实施。
那么,机会都已经摆在眼前了,怎么能任由它溜走呢。
苏曼在心里将整个计划都顺了一遍,确定没有漏洞以后,她缓缓开口,对赵爱军说道:“既然赵同志你能够联系到王厂长,那么倒也省得我再去一趟了。”
赵爱军:“?”
苏曼道:“请你转告王厂长,我们麦田服装厂会在近日和贵厂结束合作关系,不再从你们厂进货了。”
说完,苏曼噙着笑意,十分残酷地说道:“我想,赵同志你一定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赵爱军十分震惊,他当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了!
他语无伦次问道:“可是……这……这是为什么呢?!”
“嗯……”苏曼沉吟片刻,十分恶劣地回答道,“因为我是厂长,所以我不想继续合作了就能不继续合作,就像是你们王厂长搁置了棉布生产,将全部精力都放在‘的确良’布料上一样。”
“可你不能……”
“我能。”
苏曼严肃地说道:“是你们厂先不珍惜我们的订单,只一心生产其他布料而一味拖延交货时间不是吗?别告诉我你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赵爱军躲闪道:“可那次的事情我们已经道歉了,事后也给了你们许多瑕疵布作为补偿不是吗?再说‘的确良’布料是当下市场的大趋势,我们纺织厂要是能够生产出这种料子,那么在和你们服装厂的合作中不也是能……”
“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苏曼直接说道,“赵同志你不需要说服我,因为这就像我说服不了你一样,我们都没必须要将时间浪费在这里。你只要替我转达我的想法给王厂长就可以了。”
说完,苏曼直接上了自行车,骑车离开了巷子。
作者有话要说:
1号这更放在零点发出来,2号白天还会有一更。
之后我会尽可能以这样的频率保持一天两更,只是时间上不太确定,写完就会发出来,我争取以这样的方式争取能日更九千字……但愿我能做到orz
第105章 (捉虫)
看着苏曼挥一挥手,不带半点云彩离开的别硬,赵爱军一个人在风中凌乱着。
对于苏曼所说的,促使她决定结束和他们纺织厂继续合作的原因,也就是她刚刚提到的交货延误的事情,赵爱军作为曾经厂工会的人,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那个时候全厂都在调配人员去新的车间,全心全意地忙活着“的确良”布料的生活工作,以至于棉布料的生产有所延迟,造成了当时他们没能如约完成订单,将原本应该在月初就交付的,来自麦田服装厂的订单一直延误到了月中才完成。
但当时真的是属于特殊情况,不光是因为他们厂在忙着“的确良”布料的生产,还有仅剩下的那台机器出了故障所造成的的原因,在交货的时候,他们厂还特意联系了苏曼解释了这个情况,对方当时明明是表示了理解的,为什么又在时隔这么久以后,旧事重提,还直接说要结束合作呢?
赵爱军有心想要追上去,但奈何人只有两条腿,奔跑起来的速度是怎么也追赶上有两个轱辘外加两条腿作为动力的自行车的。
所以,哪怕赵爱军有心想要追赶上苏曼,和她好好谈一谈关于她刚刚突然要自己转达给王厂长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作数,也只能无奈地目送着她骑车离去,只留自己一个人站在风中凌乱着。
看着苏曼已经消失在巷子口尽头的身影,赵爱军想到她离开前和自己说的,要他转达的结束合作的消息,是真的想要当自己今天没有来过这里,没见过苏曼,也没有听过她刚刚说的话。
这不光是因为赵爱军不想要在帮她转达这样一个对纺织厂而言绝对是不好消息后,被领导迁怒,更是因为他已经在对象和小刘几个人口中清楚了这位苏厂长的能力,知道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流之辈。
知道了她的厉害之处,赵爱军自然也是不免对她刚刚那样笃定说纺织厂那批“的确良”布料卖不出去,纺织厂如今情况已经黔驴技穷的话而有所在意。
“依依,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已经因苏曼的话而纠结了一整个上午的赵爱军,在对象忙完工作找他共进午餐的时候,将上午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试图从心爱的人那里得到一个中肯的建议与帮助。
在听完赵爱军描述的过程与对话以后,小朱没有半点犹豫地说道:“大军你要是问我怎么办的话,那我肯定是毫不犹豫听苏主任的话,而不是去听纺织厂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建议,更不会按照他们的想法出钱购买一定量的料子去自行销售,以此来换回厂的敲门砖。”
“可是……”想到纺织厂那边昨天联系自己,说能让他重新回厂工作,并给他分房资格的,这满是诱惑力的条件,赵爱军多少是有些迟疑。
小朱见此,又说道:“哎呀,我知道你还在耿耿于怀能分房的事情,但你说你们厂这回开除了五十人,你问了其他几个人都说许诺了分房的事情,这不就是在给你们画大饼嘛!要是说那些布料不用咱掏钱先买回来的话,我也就不阻止你了,但你们厂竟然还说要你们先掏钱把料子买下来才行,万一要是卖不出去的话,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当苦力了!”
“但那可是‘的确良’的布料啊。”赵爱军仍有些不甘心,“依依你也是知道的,现在省城里可流行这种料子的衣服了。怎么可能像苏厂长说的那样卖不出去呢。”
“你也说了那是省城。”小朱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觉得苏主任说的没错,这布料就是很难卖,因为它的价格要比棉布料和棉布成衣贵很多。咱们县里肯定是比公社富裕,但也仅仅只是这样,根本没法和省城比。别说别人了,就是我,就是我爸我妈和你爸你妈,你问问他们,都愿不愿意花钱买这种料子?”
赵爱军被说得无言以对,整个人都沉默又萎靡了起来。
“的确良”布料现在的确流行,也的确比棉布料要结实耐穿,可就小朱说得那样,这布料也的确是要比棉布料贵上不少钱。哪怕它再好看,再耐穿,也还是会让大部分都极为务实的人望而退步。
想明白这点以后,赵爱军跟个淋了雨的鹌鹑似的,认同了小朱的观点,并在保证自己不会违背她的想法私下行动以后,算是把这个话题掀过去了。
赵爱军:“那,苏厂长让我转达的那个消息呢,我要现在去纺织厂告诉王厂长他们吗?”
小朱:“还是告诉他们一声吧。虽然你不去说的话,他们早晚也会知道,但我猜你一定做不到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还不如早点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你们厂长,也让厂里的人能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赵爱军不明白。
小朱认真道:“是啊,做好准备。因为以我对苏主任的了解,她不是个任性的人。所以,她说要结束合作的这个决定肯定另有深意。”
赵爱军:“???”
看着自家对象震惊又茫然的样子,小朱真是有些无奈了。
别看小朱同志在宣传部工作的时候总和小刘那几个人似的,给人一种不着调的感觉。但实际上,能在没有任何关系的情况下,在高中毕业以后直接进入宣传部工作,就足够说明小朱没有她表现得那么不靠谱,人小姑娘心里头的成算可多着呢。
从昨天赵爱军这个犟驴一样的人主动上门和自己道歉以后,小朱就在他的描述中,和小刘几个朋友的补充中,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多少也清楚苏曼所说的要帮他们的事,纯属是捎带脚的。
至于苏曼真正的目的……
小朱只能察觉到苏曼这样做肯定是想干点啥,但仍受环境限制而具有一定保守想法的她是怎么也想不到,也不敢想象苏曼这样做是为了吞并县纺织厂这个“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老牌厂子。
——不管苏曼表现得有多么优秀,服装厂如今发展得多么迅猛,小朱,包括赵爱军和小刘几个人也绝对想不到苏曼会有“以卵击石”的勇气,更不觉得她有吞并县城的厂子的资本。
但就算猜不出真实目的,也还是得先做好心理准备。
小朱认真叮嘱道:“大军你最好劝你们王厂长主动联系一下苏主任,确定一下她到底是想干啥,早做准备也好有备无患。”
“可是,这真的至于吗?”赵爱军承认,麦田服装厂的订单对他们厂而言是很重要,但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他们好好的一个纺织厂失去了这笔订单就会完蛋。要知道,他们可是已经引进了新的生产线,就算是县里头铺展不开新业务,省城不也是块可发展的大市场嘛!
“甭管至不至于,你还是赶紧去厂里通知这事吧。”小朱深知自家对象的固执程度,也知道他这样的性格,肯定放不下厂子的责任感,也不想说服或是阻止他的行为,只说道,“但是你可得跟我保证,只通知消息别乱说话!你们厂领导吃过的盐比你走过路还多,根本不需要你提供建议,你要是给乱出主意的话,反而会影响他们的判断。”
虽然赵爱军心里仍觉得苏曼要结束合作的这个消息最多只会给厂子造成一时的困扰,根本不会产生太多问题,甚至他还反过来觉得苏曼这个决定会让她们那个公社服装厂因缺少原材料而陷入到困境里,但面对小朱的再三叮咛,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做多余的事情,通知完厂长以后就回来。
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之后的到访会引起厂子轩然大波的赵爱军准备出发去纺织厂了。
而与此同时,苏曼也已经回到了麦秆公社,敲响了田庆丰办公室的门。
田庆丰&王厂长:危险!危险!危险!
……
对于吞并纺织厂这件事,苏曼之前是真没想过这事儿,不说和纺织厂的合作一直都还算愉快,对方在布料提供方面也都没有耍过心眼提过价,就说她手头上的这几个厂子,那每天也都是有一大堆事情要忙活的,她根本腾出手来吞并一个经营还算不错的厂子,还不如继续维持好合作关系,等真正成为纺织厂的第一大客户以后,那这厂子四舍五入也就等于是她们的了,根本不需要费功夫。
可有一句话说得好,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本来纺织厂在她们麦田服装厂大批量的订单中,已经渐渐恢复了从前还没有受到“的确良”布料打击的兴旺状态,只要他们能踏踏实实地专注棉布料子的生产工作,愿意跟随她们麦田服装厂的脚步共同前进,那根本不需要太久的时间,附近县城、公社和大队的市场就都能被他们拿下,这不比花钱费功夫研究生产那在未来也还是会被淘汰的“的确良”布料轻松。
但偏偏纺织厂在该努力的时候不努力,不该努力能躺赢的时候瞎努力!
在之前因为纺织厂交货延迟而耽误了不少笔订单的事情发生以后,一直忙碌于公社整体发展的苏曼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这点上面的疏漏。
——她怎么能不把至关重要的原材料生产的工作攥在自己手里,而是将自己和厂子置于任人宰割的位置上呢?
一想起这个,苏曼就是满肚子的抱怨:“我要是早知道纺织厂这群领导一有了钱就开始瞎折腾的话,还不如趁着他们没有把流动资金都花光了,把那些机器都买到位以前就直接动手呢!虽说那样做的话多少有些麻烦,但也比他们现在自己折腾出来的结果要强,起码能把流动资金保住!”
被迫听苏曼发牢骚的田庆丰:“……所以,小苏你是早在和纺织厂合作的时候,就想过要吞并他们了?”
“倒也没有那么早,毕竟那时候咱们服装厂都才刚是起步阶段,我那时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说实话,开始和纺织厂谈合作的时候,真的是吞并纺织厂的最佳时间点,只可惜……”苏曼摆了摆手,认真解释着自己是从啥时候开始觊觎起县纺织厂的事情,全然没觉得自己竟然妄图以公社力量吞并县工厂有啥问题,甚至还为自己没能把握住最佳时机而感到十分惋惜。
田庆丰:“……”
倒也不必这么惋惜。
苏曼没有在意田庆丰的诧异,只说道:“眼下,是咱们服装厂吞并县纺织厂的又一个最佳时机。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今天特意回来这趟,就是为了和您确定这件事情。”
“对于这件事情,小苏你有多少把握?”田庆丰有些迟疑,“根据你说的情况,县纺织厂现如今已经生产出了城里人都穿的新式料子,他们很有可能以此翻身。我怕咱们吞并不成,反而容易结仇。”
和田庆丰共事这么久,苏曼自然能听出对方话里已经妥协的意思,对他话里仍保有的迟疑态度,直接肯定回答道:“我不敢说绝对的话,但以目前我掌握的讯息来看,他们厂的新料子可以说是彻底砸在了手里,这时候咱们厂再跟着掐断了和他们的合作……”
在听到苏曼说要结束和纺织厂的合作时,田庆丰就知道,苏曼这是要动真格的了,可……
“可是这样做的话,会不会容易落人口实,说咱们落井下石?”
“怎么会!是纺织厂先失信在先,我们这顶多属于事后找补。”
苏曼开始睁眼说瞎话:“他们厂现在啥情况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咱们就是和纺织厂有过合作的合作对象,而已!咱们怎么可能知道他们厂现在就要完蛋了呢,尤其是咱们还在公社,离那么老远,又没有顺风耳,咋可能嘛。至于落井下石我也并不认同,这明明是咱们在救场。书记您说,纺织厂要是真倒闭的话,那几百个工人都咋办?咱们县政府的年终效益又该咋办?”
“是啊。”田庆丰顺着苏曼的话发愁了起来,“纺织厂要是真的倒闭的话,咱们县可就又少了一个公家厂子,这可咋办啊!”
“所以啊,我们吞并纺织厂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他们,也帮助县里。”苏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纺织厂做错了发展的方向,我们现在就是要帮他们及时止损,争取把影响降到最小。”
虽然但是。
田庆丰问:“可是他们厂现在的情况真的有那么糟糕吗?我也听说过那种叫‘的确良’的布料,它现在在省城倒是真的挺火的。”
一说起这个话题,苏曼是真的想不明白。
不明白大伙儿,也就是纺织厂的领导、工人们,被辞退的赵爱军,还有田庆丰他们为啥全都会对“的确良”布料这么有自信,全都相信这种布料会不愁卖。
一直以来,苏曼对“的确良”这种布料的不看好,并非是因为她是拥有“上帝视角”,知道这种布料会随着后期材质方面的缺点曝光而渐渐没落在八十年代初期的结局,更是因为在这种布料最火爆的当下,它的稀缺的确会引起人们的追捧,可相比较朴素的棉布料,它终究是有些和这个年代格格不入,是注定无法成为主流的。
苏曼认真道:“我承认,现在省城包括其他各大城市都十分流行这款布料,尤其是不少工人阶层,都会以自己能够拥有这样布料做成的衣服而感到骄傲。还有不少爱漂亮的小姑娘和小伙子们,也全都是十分追捧它。所以,不少纺织厂和服装厂都开始引进生产线搞生产,打算从中分一杯羹,全都开始生产起这种布料,都是想赚钱。”
“但是——”
苏曼顿了顿,表情十分严肃地说道:“但是当稀少的东西开始受到人们疯狂的追捧时,它就会随着人们的逐利心理而变成了平凡。因为谁都想要通过这份稀有去获取更多的利益,跟风开始打造‘稀有’。一旦商家开始跟风逐利,那么市场就会跟着一起进入到饱和阶段。然后,稀少的东西就会成为烂大街的东西。尤其是像‘的确良’这种成本就高的料子,就算是烂大街,价格也还是降不下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它最后的结果就只能是随着发展而退出市场。”
在故意用不够通俗的言语解释了一通后,苏曼又极为简略地总结道:“物以稀为贵。现在‘的确良’这种布料已经占据了大城市的服装市场,且都被大型服装厂和纺织厂所掌握在手里,咱们县纺织厂如果是在这种布料才刚上市的时候就将这份野心表现出来,那他们百分百能够如想象中那样一飞冲天,但他们没有。想吃又怕烫的结果,就是毛手毛脚的把锅掀翻了,饭没了,人也逃不过挨烫。”
当然了,在苏曼看来,如果纺织厂能够有像自己培养出来的那样优秀的业务员,有破釜沉舟和省城现有资本力量搏一搏的胆量,或是有壮士断腕的勇气,能够及时止损,将那批“的确良”布料转手,只求保本不求盈利的话,他们或许还能有翻身的机会,多一些重振旗鼓再扬帆起航的机会。
但显然,一心只想要吞并纺织厂的苏曼并不会突发奇想地做慈善,告诉他们该如何力挽狂澜。她巴不得他们自乱阵脚呢。
更别说,只看他们如今宛如无头苍蝇一样,六神无主到只想到去找赵爱军这些已经被开除的倒霉蛋工人,让他们来分担压力的行为就能知道,他们彻底没救了。
而同样产生了这样想法,还有听完了苏曼的说明,对如今市场需求也有了一定了解的田庆丰。
“希望纺织厂没有一口气生产太多布料出来吧。”彻底被苏曼改变了最初想法的田庆丰半是唏嘘半是心虚地说道,“毕竟是咱们想吞并的厂子,负担太大可不行。”
田庆丰这话一说出口,苏曼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达成了初步共识以后,苏曼也有心思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掩盖一下他们实际上就是落井下石的行为:“吞并纺织厂的确是我的最终目的,但作为基层干部的一员,我也是有责任、有义务,应该通过自己的能力去帮助纺织厂和那里几百号有家有业的工人。至于为什么选择吞并这种方式……只能说,这是个能达成‘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最佳方式。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苏曼:“是不是,书记?”
田庆丰:“……”
在苏曼的注视下,田庆丰沉默了很久,久到这时间都够他在心里跟纺织厂的领导说一百遍“对不起”的话以后,他才昧着良心地说道:“是啊,都是为了更好的发展。”
于是,一个本应该蓄谋已久的吞并计划,就这样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被苏曼三言两语的说服下,给彻底敲定了。
暂且还没有得到结束订单消息的纺织厂的领导们永远都想不到,造成他们厂被一个小小公社服装厂吞并的原因不仅仅是经营不善,而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被他们当回事的,那一次误工晚交了订单的小小导火索。
当然了,让他们最后的结果并非是倒闭而是被吞并的真正原因,还是在于苏曼。
因为她想要吞并厂子。
所以厂子就被吞并了。
纺织厂领导们:别问,问就是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吞并纺织厂进度……30%……60%……loading……感谢在2021-11-01 22:47:29~2021-11-03 20:0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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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所谓,破船还有三千钉。
别看苏曼说得挺带劲,但纺织厂作为县里一直扶持,也在县里发展了十多年的老厂,光凭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想要给它吞并了,可也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事。
尤其是在纺织厂在没了自己这单合同以后,却还攥着各大商店、供销社的销售渠道,被他们误会麦田服装厂是在落井下石没关系,但如果被他们知道了自己想要吞并的想法,那么以他们叱咤花阳县服装纺织业市场多年的经验,肯定是会反应过来,及时做出应对手段的。
显然,田庆丰也想到了这一点,问道:“小苏,咱们这样贸然和他们结束合作的行为,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和警惕?”
“放心吧书记,我可没有自投罗网的爱好。”苏曼拿着笔边在笔记本上涂涂改改,边说道,“书记,您对咱们厂和我也太自信了吧?人家到底是县城里的厂子,哪怕咱们每季度都会从她们那里订购大批布料,但也无法改变咱们厂‘泥腿子’的出身,他们想不到咱们敢这样做。”
田庆丰默然道:“小苏,看起来你对你提出来的吞并计划很有自觉性,还真知道这是一般人都不敢干的事儿啊……”
“嗐,其实这主要得先感谢县纺织厂愿意给我一个实现吞并计划的机会。”苏曼十分欠扁地耸了耸肩,“不然的话,这吞并计划还真是有点不好进行呢。”
田庆丰:“……”
是够欠扁的。
看着苏曼一副“得志便猖狂”的样子,田庆丰觉得要是自己是纺织厂的领导,是一定会被气到牙根痒痒,手心也痒痒的程度。
如果让他们知道厂子的结局是被苏曼创办的服装厂吞并的话,他们肯定会在最开始,苏曼顶着人畜无害的长相主动上门和他们求订单合作的时候,就果断拒绝,并将张无忌他妈说的话写进工厂手册里。
——越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但很可惜,人生啥果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非要形容的话,这种“引狼入室”“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觉就像是……
像是此刻纺织厂的领导办公室里,每个人阴云密布的心情一样,是怎么想也想不开。
……
才几个月不见,发际线就又往后退了不止一两厘米的王厂长在听完赵爱军的汇报后,立刻找来了厂里其他的领导,让他们过来一起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都说说怎么办吧。”他看着这群平日里总对自己工作指手画脚的领导层们,冷笑着问道,“现在麦田服装厂秋后算账,对之前咱们误工的事情有所芥蒂,决定要和咱们结束合作关系了,可在现在这个阶段中,咱们厂一旦少了这笔每季度都能带给咱们厂几千,甚至大几千收入的棉布订单,棉布的生产就得进入半停工状态了!”
“停工就停工吧。”从一开始就是工厂改.革激进派的领导甲不慌不忙地说道,“不过是个小服装厂的订单,没有就没有,哪有老王你说得那么严重。要我说,这个小厂子肯定是听说咱们厂引进了新的生产线,根本是想要跟咱们分一杯羹,故意借着订单来要挟咱们!”
王厂长的确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说话这人向来爱和他别苗头,他自然不能顺着对方的意思往下说,只一脸严肃道:“可现在的问题是,咱们极力发展的‘的确良’布料的市场迟迟没有打开,再这样下去,咱们连工人们的工资都要发不出来了!”
领导甲试图辩解:“怎么可能连工资都发不出……‘的确良’布料是绝对不愁卖的,市场没有打开的问题,你应该去问厂业务员才对。咱们今天聚在一起讨论的,不是麦田服装厂的事情嘛!”
“是啊,说了半天说得不就是服装厂订单的事嘛。”王厂长怒极反笑道,“在这个时候我们任由和麦田服装厂的订单草草结束当然是可以,但棉布生产要是跟着进入半停工状态的话,负责棉布车间的工人怎么办?‘的确良’布料卖不出去的后果谁来承担?全厂几百个工人的工资发不出来又该谁去负责?”
王厂长难得咄咄逼人地说道:“你们都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是想要等到最后让我这个说什么都不算的厂长来背锅,还是你们现在是在默认愿意负责?”
一直保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态度的众人:“……”
纺织厂虽然一直都是花阳县的老牌国营厂子,但厂内的领导层却早在文.革刚开始时,各工厂的工人们开始跟着一起“闹革.命”罢工的时候而跟着重新洗牌。
如今在厂子里担任着各个关键位置的领导们,有一半都是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的“革.命派”上位,只有王厂长是从技术过硬的普通工人被推举上位的。
哦对了,还有工会主席。
他也是厂里难得的文化人,虽然一直因工会和厂委的关系而和王厂长不对付,但相比较其他几个人,他还算是个正派人,在这次的厂子改革问题上,王厂长代表的厂委和工会主席代表的工会也是难得的统一在一条战线上,只是最终也没能抵得过其他人的坚持态度,才……
想到这,王厂长呼噜了一把脸,没有去看众人的反应,只说道:“无论如何,厂子现阶段是绝不能失去麦田服装厂的订单的。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要搞清楚对方到底是真的还在计较之前的事情,想要结束订单,还是知道了什么,想要谈和我们条件。”
“我同意王厂长的观点。”从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的工会主席开口说道,“并且我认为可以让通知了咱们关于麦田服装厂想要结束订单合同态度的赵爱军同志负责这件事情,看看能不能从中缓解一下双方的关系,争取保住这笔订单。”
厂子的一把和二把都发话了,其他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心想: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事情,又不需要他们负责,爱咋咋地吧!
在这样的想法中,这次会议圆满结束。
至于苏曼所说的,这个本应该让纺织厂的众人有所警惕、防备的消息,则又原封不动地返还给了无辜群众赵爱军,由他负责找到苏曼,和对方好好谈谈继续合作的具体条件,再传达回来。
赵爱军:“……”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
#想要不费一兵一卒地吞并一个厂子该怎么做?-
麦田服装厂的苏厂长教你什么叫做标准答案#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后续发展,苏曼在赵爱军又一次主动上门的时候,听都没听对方支支吾吾想要表达来意的话,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今天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我很清楚,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会因为我和你有过几次见面,因为你和小朱的关系而放宽条件,所以我们不如都直截了当点吧。”
“不是……苏主任我……我过来不是那个意思……”赵爱军被苏曼过于直接的态度惊得人更结巴了,却没办法拒绝对方愿意和代表着纺织厂身份的自己谈继续合作条件的态度,只能在试图解释却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后,沉默地等着苏曼继续开口说下去。
苏曼的确没有继续听对方解释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道:“继续合作可以,但我是有条件的你也清楚。我的条件都不算很苛刻,只有三条:第一,我需要在现提供给我的价格上再从总量上降低百分之十的价格,并不定期提供我们厂免费的赠品,像是瑕疵布、针线这些,我们厂都来者不拒……”
赵爱军:“……”
明明第一条就很苛刻!
但还没等他发完牢骚,苏曼就说出了一条都不用赵爱军带回厂子等领导们讨论是否接受的,从他这里就觉得不可能实现的更为苛刻的条件——
“我需要你们厂出售至少一台生产棉布的纺织机器给我们厂。”
“!!!”
听到这条件,赵军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这不可能!我们厂现在也只有三台专门生产棉布的机器了!如果再卖一台给你们服装厂,那等你们学会了如何操作机器以后,肯定就自产自销,不会再从我们厂进货了!”
“你可真是纺织厂最忠诚的工人啊……”苏曼忍不住嘲讽了一句,并说道,“但是如果你们不卖给我的话,我也可以自己去买机器,也同样不会再从你们厂进货。”
“可是……”
“我还没说第三个条件呢。”
苏曼打断了赵爱军的犹豫,继续说道:“第三个条件,我记得你之前说你们厂已经生产了不少‘的确良’布料?如果我愿意买下你们厂所有的,或者至少一半的布料的话,棉布生产机器的价格……”
赵爱军完全没想到苏曼会以此作为条件,可以说是完全拿捏住了如今正苦于“的确良”布料市场开展不到位,天天对着仓库里那一匹匹价值不菲的布料发愁的领导们的心理。
如果苏曼能够“吃”下至少一半的存货的话,那么他们厂的流动资金方面压力就能够得到缓解,厂子的运营也能够得到喘息的时间。
只是……
“苏主任你不是不看好‘的确良’布料市场嘛,现在为什么又愿意……”赵爱军十分疑惑,“还有,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你有钱完全是可以花钱去买新的纺织机器,又为什么非要买我们厂的旧机器呢?尤其是这种二手旧机器就算是便宜,也是便宜不了多少的。”
面对赵爱军的疑惑不解,苏曼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作为服装厂的厂长,我要做的就是保证厂子的发展和利益,不能只在意自己的喜好。所以……”
就在赵爱军以为对方会跟自己解释这几个条件的缘由和目的时,就见苏曼话锋一转:“所以,赵同志你是不是忘了你这趟过来的身份和使命了?”
赵爱军:“???”
“我看你是忘了你过来是站在我的对立面和我谈条件的身份,所以才显得有点得意忘形。不然的话,你怎么能反过来质疑我,要我给你做解释呢?”苏曼用略显刻薄的语气说道,“你只要记住把我提出的条件告知你们厂的领导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不要多问。”
苏曼:“你要记住,你是归你们厂领导负责,不归我管。我可没有半点义务和你解释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赵爱军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堪了起来。
他有心想反驳对方话里对自己身份的不屑一顾,质疑对方嘴上说是为了厂子不能只顾自己意愿的话。但就像是苏曼所说的那样,他就是一个负责给领导们传话的人,根本没资格质问苏曼,就像是他不能反驳厂里领导。
“我明白了,苏主任。”赵爱军哪怕是想明白苏曼所说的话不是针对自己,只是针对自己身份的态度,也还是避免不了语气中的僵硬口吻,“我会一句不落地将您所说的内容和提出来的条件反馈给厂长同志的。”
说完,他就保持着自己低头整理的姿势,离开了。
但赵爱军不知道的是,苏曼是故意激怒他的。
至于为什么……
只能等他想明白时再告诉他了。
看着赵爱军满腹怒气与难堪的背影,苏曼浅笑了一声,轻哼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歌词,翻开了自己写有吞并计划书的笔记本,并在某一行的内容最后画了个对勾。
苏曼:搞定√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是睡姿不太好,今天起来就肩颈那里就疼得不行,有点落枕的感觉_(:з」∠)_
哎,每天都在感慨,疫情啥时候才能过去啊,我现在真是哪儿都不敢去了[突然换话题]
第107章
在从苏曼这里受到了一通冷嘲热讽后,赵爱军带着满腔的愤懑回到了纺织厂,打算将刚刚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厂领导们听,让他们能够从中判断出苏曼的险恶用心,从而拒绝她提出来的条件。
但令赵爱军万万没想到的是,纺织厂里的领导们在听到自己反馈回来的那三个十分苛刻的条件以后,根本没有像自己一样,产生同仇敌忾的情绪,不光没有计较苏曼狮子大开口的行为,反而全都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这让赵爱军简直是一脸问号,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厂长,主席,这麦田服装厂明明就是坐地起价的行为,显然是想狮子大开口,想要借机占便宜,得实惠。一旦咱们同意这些条件,那等他们能够独立生产棉布料子的时候,不光不会跟咱们合作,反而还会抢咱们的生意啊!”赵爱军虽然知道在这么多领导的面前,没有他开口说话的资格,可他不想就这样将他们厂的棉布生产资格给别人,那可是他们纺织厂能够成立至今的根源,不能随便放弃的!
赵爱军说的这些话当然在理,但领导们却都有不同的想法与意见。
因为他忽略了最根本的一个原因——
纺织厂如今之所以机遇转型,就是因为棉布行业已经受“的确良”布料的影响,想要再进一步根本不可能不说,甚至连想要维持原样都变得很难。
转型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只是相比较那些能够兼顾棉布与“的确良”等布料生产的大型纺织厂而言,他们厂如今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他们没办法鱼和熊掌兼得,做出选择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尽管大家也都和赵爱军一样,想到了苏曼想要购买机器的原因是要抢夺他们的棉布生意,但这又怎么样呢?反正是要被选择的淘汰项目,还不如以此做个顺水人情,这样就又能借机把积压的布料全卖出去,及时收拢一笔资金回来,又能和麦田服装厂维持好关系,保持今后的合作,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
看着赵爱军义愤填膺的样子,几个领导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打算将各自的想法跟他这个无名小辈说,但又担心他会泄露消息,引起其他工人不满,便都敷衍地打着哈哈道:“赵同志你说得话也很在理,我们会认真讨论要不要答应麦田服装厂条件的这件事,一定以咱们厂和工人的利益为第一位!这几天也辛苦你来回奔波,赶紧回去休息休息,等下礼拜一再回来上班吧!”
“回,回来上班?”赵爱军的关注点果然被转移了,“领导同志,您几位的意思是,我能重新回来上班了?!”
“是啊,之前裁员的时候我们就说过,这只是暂时性的,因为编制岗位不够才做出来的迫不得已的决定,一旦厂子有了新的编制和机会,就一定会再重新召唤你们回来工作,给你们继续为厂子发光发热的机会的。”
领导捧着茶杯,开口就是官腔地说道:“难不成,赵同志你现在已经不愿意回来厂子工作了?”
赵爱军连忙摇头,又猛地点头:“不!不是的!我愿意回厂工作,愿意的!”
就这样,在领导们各种画大饼的忽悠下,赵爱军整个人是晕乎乎地就离开了厂会议室,全然忘了自己刚刚的激愤情绪,一心只想着赶紧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朱,让她和自己共享这份喜悦。
然而,就在赵爱军离开办公室不久后,会议室里的领导们却都像是擅长变脸的演员一样,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起了苏曼所提出来的那三个条件。
……
会议室里。
领导甲向来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只沉默地坐在一旁喝茶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让人看了着实有些头痛。
没办法,只能换领导乙开口:“我觉得赵爱军这小子说得也有道理,这麦田服装厂现在干得也是热火朝天的,流动资金肯定能够买一台新机器的,他们完全能不通过咱们也不让咱知道,直接去买台新机器回来,就当是搞副业,县里头也不会说什么。他们为啥攥着大把钱跟咱们这较劲,非要买旧机器?”
曾经和苏曼有过几次接触的王厂长犹豫地回答道:“以我对麦田服装厂那位苏厂长的了解,她这样做估计是想要更谨慎。像是咱们之前引进‘的确良’布料生产线和买机器时候,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没能让人给糊弄,这还是咱们有人脉、有关系,麦田服装厂资历还是差了些,真要是花钱买新机器的话,是很容易买到旧机翻新那种。所以,他们非要买咱们的旧机器,恐怕是为了能用着放心。”
“还有路程。”工会主席也跟着说道,“像咱们厂这些大型纺织机连省里的机械厂都没有,只有首都、沪市这样的大城市机械厂里才能提供现货,保质保量。但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先不说机器要花的钱,就是来回这路费和运输费也都是大开销,不是一般厂子能挑费的。”
“这倒是。”其他几个人听到这个解释后,都表示了认同,毕竟他们可是刚经历完引进生产线、购买机器设施、招聘技术工人等等这样麻烦、琐碎又费钱的事,对麦田服装厂这样的行为也能够理解。
王厂长道:“最关键的是,对方提出来的这些条件都在我们能接受的范围里,并且这样的要求应该也都让你们松了一口气吧?”
领导乙道:“是啊,在听到对方说只要咱们卖给她们一台旧机器,并在价格上面给与一定优惠,就愿意订购至少一半的‘的确良’布料的要求的时候,我这心里头可真是松了一口气,心想咱这布料可算是开张了!”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领导甲开口了:“我倒是觉得麦田服装厂那个女娃娃厂长所图谋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要订购咱们的布料。就跟咱们看市纺织厂生产‘的确良’布料挣了钱时眼红的样子一样,她能不眼馋人市服装厂制作出来的确良衬衣嘛。要知道,咱们厂给他们厂的价格一直都是成本价,就是占便宜没够呗。”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难听,传出去容易造成误会。
工会主席向来是个文化人,不爱听领导甲说话,便接着他的话茬,说道:“但不管怎么说,麦田服装厂现在亮出了底牌,咱们也摸清楚了她们的真实目的,这样就好应对了不说,还省得咱们继续胡猜八想的,心里总是不踏实的。”
是的,不踏实。
纺织厂的领导们虽然文化程度都不算高,但咋说也都当了那么多年的领导,对厂子的管理和一些反常事情的敏锐度还是有的。
尤其是王厂长是在身上吃过“以貌取人”的亏的,对苏曼和她成立的服装厂,自然是有些防备,总担心对方说要结束订单合同的背后藏着更深的阴谋。
事实证明,她这样做的确是另有所图。
但幸好,这是个能促成双赢的局面。
想到仓库里那一摞摞成堆的“的确良”布匹也能够因此销售出去,厂里面也能因此回笼一批资金,方便接下来的生产工作……王厂长心里也不住松了口气。
王厂长看向众人,说道:“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那明天就联系麦秆公社那边,让他们下周一过来好好面谈一下具体的合同事宜?”
众人互相看了看,点头:“那就等下礼拜一联系那位苏厂长过来吧!到时候,再确定一下这三个条件的细节问题,如果没问题的话,就直接签合同!”
……
在赵爱军离开后,苏曼准备骑车去一趟邮局,给公社办公室打个电话,让田庆丰安排车辆,将自己这趟回来前就选好的会计小孙,还有跟在乔黎明身边学习了最长时间的小赵送到县里来,到时一起去纺织厂,负责签新的订单合同、检查机器新旧和“的确良”布料的购买问题等工作。
哦对了!
她还得顺道再给乔黎明打个电话!
苏曼略有些心虚地算了算时间,这已经是乔黎明出发去首都的第四天还是第五天了,人肯定是早就已经到地方了,可偏偏自己也没给他留家里地址,他恐怕是到了也没法给自己发电报或是写信保平安,给公社打电话的话,自己最近又在休假不在,接不着他的电话……
想着乔黎明临出发前对自己依依不舍的态度,和上车时宛如无家可归的落水狗狗一般的背影……苏曼多多少少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总觉得自己是那么一点渣。
“他临走时说的那串号码是多少号来着……”苏曼边心虚着,边自言自语地翻起了自己那天送乔黎明去火车站时穿着的衣服,她记得当时乔黎明有塞给自己一张写有号码的纸条,放哪儿去了?
找到了!
苏曼看着被自己塞进柜子里,还没被赵桂枝拿走去洗的衣服,从兜门里左翻又翻地翻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还好,还能看清楚上面的号码。
看着纸条,苏曼心想:反正也要给乔黎明打个电话,那不如在电话里例行关心一下这位一向用得称手的工具人同志,再顺便给他安排个新任务吧!
“8619……”怀揣着这样想法的苏曼难得有良心选择背起了乔黎明留给自己的电话号码,在默念了两遍号码,将这串数字记住以后,她也没有将纸条扔掉,反而是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地重新收回了兜门里,准备出发去邮局打电话了。
刚走出屋,苏曼就先被她奶赵桂枝给拦住了。
赵桂枝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曼今天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的打扮,又是看了看她神情自若的样子,见看不出什么端倪,才在苏曼都被她给看得后背有些发毛的时候,终于开口说道:“小曼,刚过来的那小伙子呢?这可是他这礼拜第二回 来咱家找你了,你们俩这是……”
苏曼:“???”
这是什么危险言论!
说实话,赵爱军虽然能力不咋样——不然也不能让纺织厂第一批就给开除了——但是他形象还是挺能唬人的,是这个年代比较受欢迎的浓眉大眼类型,看着就正义凛然,憨厚老实又顾家的那种。
虽然在苏曼看来,赵爱军这个人的行为处事和工作能力都不怎么样,实在有些配不上小朱,但这终究是人家俩人的事情,私下里俩人到底是怎么相处谁也不知道,反正以后结婚了她也就随个份子,领份喜糖,日子还是得个人过个人的,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等等!
跑题了!
不管话怎么说,这都不是赵桂枝误会的理由!
“奶你想啥呢!”苏曼一脸无奈地看着想岔的赵桂枝,“那是县纺织厂派过来和我谈工作的同志,根本不是您想得那种关系!再说了,人家早就有对象了,我和他对象认识的时间可比认识他早得多,您可别瞎想了!”
“真不是想追你的人?”赵桂枝听见这话,心里头舒了口长气,十分扎心地说道,“幸好幸好,从上次这小伙子来我就觉得他不太适合你……”
“?奶你这啥意思,不是想催我搞对象结婚啊?”苏曼诧异地问道,“刚你神神秘秘过来问我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要乱点鸳鸯谱呢!”
“你也说是乱点鸳鸯谱!你这才刚二十二,着啥急搞对象结婚,有那功夫不如在家多陪陪我这小老太太,免得总我让担心你在外奔波时的身体!”赵桂枝说着,白了苏曼一眼又道,“再说就算是搞对象,也不能闭着眼找,咋说也得找个机灵、精神点的小伙子,可不能找刚离开那样的老帮菜似的,一点精气神儿都没有!”
“噗——”
苏曼成功被赵桂枝话里话外对赵爱军的嫌弃给逗笑了,并故意和她唱反调地说道:“奶你这话说得也太刻薄了吧,刚离开那位赵同志今年也才25岁,是正当年的岁数才是,怎么到您嘴里头,就成了没人要的老帮菜呢?这要是让人对象听了,肯定得持反对意见啊!”
赵桂枝摆了摆手道:“人对象肯定不觉得他是老帮菜,可能还就喜欢他这任劳任怨,听说听道的样子。但小曼你又不是他对象,咋能并在一块儿说呢。”赵桂枝话糙理不糙说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你说我亲孙女儿,我还能不知道你嘛,你跟天生没有这跟弦子似的,一天天就奔工作事业走,那我可不得给你把关。”
要不怎么说人老成精呢,苏曼惊叹道:“奶,你还真说对了!人小朱同志可不就是看上赵爱军同志这听说听道,她指哪就打哪的老实性格嘛。”
说着,苏曼猛然反应地说道:“不对!奶,我咋在你嘴里头就二十二了呢?”
赵桂枝:“按虚岁算,你可不就22了嘛!”
“啥就虚岁了!”苏曼恨不得掰着手指头跟她奶算,“我五零年生人,刚过完生日还没俩月呢,就又让您给多虚了一岁,这要是再虚下去,那我还四舍五入快三十了呢!”
“再过几年你可不就也算是快三十了……”赵桂枝在苏曼控诉的目光中,越说越心虚,咳嗽了一声,“你这推着自行车是要出门?刚回家两天是半点都闲不住!这会儿又要上哪儿去?不会又跟头两天似的鸟悄地回公社吧?”
见赵桂枝心虚地转移了话题,苏曼也没揪着不放,说道:“不回公社,我这打算去邮局一趟,打个电话。奶有啥需要要买的东西不?要是有的话,我就顺道买回来。”
“买点盐回来吧,家里头快没盐了。”
“成,回头我买回来。”
苏曼说着,推着自行车就往院子外走。
临骑上车前,苏曼犹豫再三,还是回头同已经有了初步催婚趋势的她奶认真问道:“奶,要是我一辈子都不想结婚的话……您和我爸能接受我吗?”
简单的话,对于平日里说话总是干脆利落的苏曼而言,实在是说得艰难又缓慢,其中所夹带的情绪,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清楚。
在沉默了许多后,在苏曼以为赵桂枝会愤怒、会伤心、会感到难堪,而她已经开始感到后悔的时候,赵桂枝突然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并说道:“小曼我很高兴。”
苏曼:“?”
她以为赵桂枝是被自己的话说得气急了。
但还没等她开口道歉,就听赵桂枝继续说道:“我很高兴你的坦白,和你对自己未来的明确想法,更高兴于你能够和我说出你的真实想法,而不是因为我是你奶,就选择承受我想要强加给你的,想要你结婚的观点。”
赵桂枝道:“当年,我能够从封建的家庭中逃出来,在当时不允许女子抛头露面的时代加入妇救会,又和你爷在组织里领导见证下结婚,跟着一起参加解放妇联的工作,不就是为了能让更多的女娃娃摆脱封建的桎梏,能够自由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嘛!”
“可是如果我一直不结婚的话,肯定会有人说闲话的。”
“那有啥的,咱又没吃他家大米,结不结婚跟他们有啥关系!”
迎着苏曼忐忑又复杂的目光,赵桂枝露出了一个属于她这个年龄才能拥有的包容又充满人生智慧与经验的笑容道:“不过小曼,这一辈子很长,现在说这些的确都还太早了。但奶还是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遇到了想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也别觉得这种想法是违背自己从前不想结婚的意愿,日子是自己的,不要为此有负担。但如果你没能遇到这样一个人,也别觉得一辈子不结婚是对不起我和你爸的事儿,觉得是不合群。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结婚还是不结婚,只要你开心就行了,反正家里永远都有属于你的一双筷子。”
“奶……”
苏曼被赵桂枝这番真情流露出来的话说得眼眶都有些红了。
她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在这辈子拥有如此包容自己的亲情。
正准备煽情的时候,赵桂枝就先受不了她这个劲儿了,直接摆了摆手,把院子门给关上了,声音从门缝里钻出来对她说道:“行了行了,别跟我这腻歪了,赶紧去邮局办事办你的事去吧,回来别忘买盐就行,家里可等着盐炒菜呢!”
苏曼:“……”
行吧,煽情不过三秒钟,是我亲奶没错了!
……
苏曼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乔黎明正在位于军区大院的家中……的厨房里,帮着母亲郑芬芳女洗菜、切菜和观摩炒菜呢。
所以,这通来自祖国遥远地区所拨过来的长途电话是被坐在电话筒旁边,正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乔远道,也就是乔黎明他爸,老乔同志接起来的。
“喂,您好,哪位?”
老乔同志的嗓音和小乔同志有那么一点点像,但由于多年抽烟,他年轻时或许也曾清亮过的声音如今已经成为了十足十的烟嗓,透过有些失真的话筒都能被听出来和乔黎明的不同,自然是瞒不过苏曼的耳朵。
电话那头,苏曼被这个陌生声音吓了一跳。
冷静下来以后,她才意识到乔黎明交给自己用于联络的这串号码,并不是她想象中的转接号码,而是……他家的号码。
苏曼:乔黎明害我!
对乔黎明这样直接给自己塞纸条,上面写着电话号码,却又不告诉自己清楚的行为,苏曼决定等他从首都回来,看看他任务完成得如何再确定自己要不要找他算账。
当务之急,她还是得先珍惜一下自己的长途电话费,把这次打电话给乔黎明的目的和乔黎明本人说清楚才行。
“请问这里是乔黎明同志家吗?”苏曼直截了当说道,“您好,我是乔黎明同志插队地点,也就是麦秆公社的同事,这是他出差前留给公社的号码,今天打电话过来主要是想确定一下乔知青是否平安抵达了,不知道您能不能请乔知青接一下电话?”
“同志你说这个号码是乔黎明留给你的?”老乔同志在听到电话那头是个女同志时都没有想歪的心情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他可是太知道自家这个闷葫芦罐对家庭信息保密的程度了,他是绝对不会贸然给一个在插队地点认识的人留电话的。
“是的,这是乔黎明同志留给公社用来联络的电话。”苏曼滴水不漏地说着,不忘反问对方道,“同志,能请问一下您和乔知青是什么关系吗?因为乔知青这次会首都是带有工作任务的,我打这通电话也是公社领导太要求的,是需要乔知青过来接电话的……”
一听这个公事公办的态度,老乔同志原本就要燃烧起来的小火苗,一下子就又熄灭了。他心想:完了,倒霉儿子可能这辈子都嫁……不,是娶不着媳妇了。
这样想着,一心想给儿子“嫁”出去好跟老妻一起过二人世界的乔远道同志心中不住叹了一口气,对着电话筒那边的苏曼说道:“好的同志,我这就喊乔黎明过来接电话……嚯!你咋站这也不出音儿啊,吓我一跳!”
老乔同志看着跟个幽灵似的站在自己身后,紧盯着自己……手里电话筒的儿子,老乔只觉得自己握着听筒的手微微颤抖,他十分心虚地解释道:“刚你跟你妈在厨房,我才接的电话。你插队公社的同志打的,说要你亲自接电话才行。”说着,他又对着听筒那头的苏曼说道,“咳,那个小同志啊,乔黎明过来了,你有啥事儿就跟他电话里说吧!”
苏曼:“……”
父与子反目成仇现场直播?刺激!
乔黎明:“……”
电话!给我!
小苏主任!我来了!
……
一分钟后。
乔黎明面无表情地拿着电话筒,在他爸妈和他妈好奇的目光下,认真又无奈地说道:“……好的,小苏主任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保证完成好,只是我们要怎么联系……好的,我明白了……那就,八月份见了?嗯,再见。”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乔黎明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里的电话筒,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想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准备回去和爸妈一起共进午餐。
面对自家爹妈对电话那头的女同志所好奇,又对自己刚刚说话的语气抱有探究的目光,乔黎明没有袒露自己对苏曼的感情,生怕下一次她再给家打电话过来时,自己没能及时接电话,而被她爸妈接起来,到时候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为此,乔黎明难得主动解释了一句:“刚刚来电话的人是我插队公社的妇联主任兼厂长,我这次能以出公差的名义回家来,就是她给我安排的出差任务,刚打电话也是在给我布置新的工作。”
说着,他看向老乔同志,问道:“爸,等会您能找人带我去趟军区纺织厂吗?公社那边想要在服装厂的基础上面再发展一下纺织副业,需要购买机器,小苏主任说让我顺道看看首都的纺织机器,到时候回公社以后,维修和翻新的工作都得由我来负责。”
说了半天,乔黎明说得口都干了,也没能等来他爸妈的回应,便止住了声音,看向了老乔同志和乔妈妈……然后,就看到了属于他们俩独特的嘲讽眼神。
老乔:哦,是上下级的工作关系!
乔妈妈:所以,你猜我们俩信吗?
乔黎明:“……”
别看我,你们要是能让小苏主任也能不相信我俩只是单纯上下级关系的话,我就反过来以后事事都信你们俩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是尽全力写了,但日万真的太难了,只能写多少发多少了(>人<;)——
顺便,小狗刨坑那个是我瞎编的啊,主要是我一直比较爱流浪狗勾想有个家的那种感觉,小狗刨坑都是为了把自己珍爱的东西,比如大棒骨啥的藏起来,所以就瞎编了一个好像歇后语但不是的话,怕误会特意解释一哈。不过说起感情线,照现在这个趋势,感情线进度真的是……不进则退啊!——
如果按照一章六七千字的话,大概两章也就能完成纺织厂的吞并了,毕竟是个老牌厂子,没那么好拿下。等厂子吞并以后,大纲早就写好的事业主线也就能跟着出场啦!
第108章
乔黎明这边在首都可以说是兢兢业业地忙碌着苏曼交代的工作任务,不求能得到对方多看自己一眼,只求能保住自己还是苏曼身边头号工具人的位置,可谓是小狗刨坑——努力至极了。
但苏曼本人却是“用完就丢”一次的形象代表,给人交代了新的任务以后,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和纺织厂的见面上了。
在礼拜一即将到来的周末傍晚,苏曼在最后确定了一下自己明天会议上可能会用到的资料与数据后,又顺手整理了一下关于小孙几个随行人员所要负责的具体工作内容,和他们一旦被纺织厂的人关注到后的应对话术。
将这些都整理好后,苏曼伸了伸懒腰,扭了扭肩膀,准备去厨房看看她奶赵桂枝正在做啥晚上饭,她坐在屋里头都闻了半天的香味儿了,闻起来像是烙大葱肉饼的味道。
刚走出房门,苏曼就看见苏刚山推着自行车进来了,连忙招呼道:“爸,你今天咋这么早就回来了?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我奶现在应该是在烙肉饼呢,我闻着像是大葱猪肉馅儿的。”
要是往常,苏刚山必然会先把自行车停好,再迎着苏曼的话跟她说几句话以后,再在院子里把手洗了、回屋把衣服换好了以后,去厨房帮赵桂枝一起忙活晚饭。
但今天他却显得有些急迫,招呼着苏曼说道:“曼啊,刚你们公社的书记打电话过来了,说有急事要找你,但他电话里啥都没说,只让你尽快给他回个电话。爸也不清楚你们书记话里说得急事到底是啥事,但我怕给你误事,就赶紧回来了。你现在要是没啥事儿的话,不行就先骑车去邮局回个电话吧。”
急事?
苏曼在听完苏刚山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分析田庆丰打电话过来说的急事会是个什么事,又有多急。要是往常的话,她估计会先安抚一下她爸,然后再不紧不慢地去邮局回电话,甚至还会先吃个晚饭再说。
但明天就要和纺织厂进行面谈会议了,田庆丰这个时候打电话说有急事,会不会是和明天的见面有关系呢?苏曼这样想着,也是有点担心自己会耽误事儿,索性借坡下驴,在苏刚山的嘱咐下,骑上她爸的自行车,奔着邮局,回电话去了。
……
到了邮局以后,苏曼在排了会队后,终于拨通了公社办公室的电话。
苏曼:“田书记,是我,刚您给我爸厂子打电话说有急事要联系我,我这不赶紧就过来邮局给您回电话了嘛,是有啥着急事啊?”
田庆丰:“小苏啊,你可算是回电话了——”
电话拨通以后,两个人都没寒暄,直接进入主题地说起了这件“急事”。
闹了半天,所谓的急事就是田庆丰不知道是从哪儿得知了苏曼和纺织厂提出的那三个条件的具体内容,火急火燎地通过苏刚山厂子的座机电话,联系到了苏曼。
田庆丰:“我听说你不光提出条件说要购进一台县纺织厂的棉布纺织机器,还打算把他们生产的那些‘的确良’布料都买回来?可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过,这种布料在市场上已经处于饱和状态,根本卖不出去嘛,咱要是都买回来,不得砸手里了?”
“好家伙,我还当书记您这急匆匆打电话给我是为了啥事儿呢,我这骑着自行车猛蹬过来的邮局,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结果闹了半天,您就是为了这个啊?”特意跑来邮局给田庆丰回电话的苏曼在听田庆丰说完这话以后,心里头实在有些无语,问道,“谁跟您说的这事?我想要买那批布料的打算,应该除了我和纺织厂的人以外,就没人知道了才对。”
“谁让你不早告诉我这事儿,我要是知道你这样做是为啥的话,也不至于后知后觉地打电话过来问你了……”田庆丰在听到苏曼说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的话后,十分心虚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知道也是纺织厂以为你在公社就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我刚接起来电话,那头就说啥等礼拜一见面的时候要带你去仓库看布料,所以我才……”
“他们可真是……”苏曼拿着电话筒,克制着情绪说道,“就这点事还至于他们特意打电话回公社?等明天见面以后跟我当面说不行嘛!”
“可要不是这电话,我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呢!你咋也不早点跟我说这事儿呢,让我也好有个准备,刚我跟纺织厂电话里头结结巴巴的,电话那头的人都有些发蒙,还以为是打错电话了!”
田庆丰说着,似乎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太冲,连忙找补了两句:“小苏啊,我说这话主要是担心咱把布料买回来后卖不出去,毕竟按照你的计划,咱们的最终目的是吞并纺织厂才对,可不能在过程中先给自己折里头去。不过,你说要订购他们的‘的确良’布料,是不是已经想好怎么把布料往外卖了?”
苏曼知道田庆丰从知道自己计划以来,就一直紧张吞并这事能不能成,总担心这事成不了的话会和纺织厂结仇,可心里头却又惦记着成了以后更上一楼层。之前瞒着他这事也是因为苏曼不想田庆丰为这事儿纠结得半夜睡不着觉,但谁想到纺织厂电话竟然会打到公社里去。
听着田庆丰话里话外都透着担心的语气,苏曼清楚他今天打电话过来也是关心则乱,自然不会因他的质疑而产生不满情绪,同田庆丰解释道:“之前说市场饱和的观点是真的,但针对的是如今现有的布料和成衣市场。我这次购买这批料子,不光是想要跟风吃一波红利,主要还是为了之后吞并纺织厂的计划做铺垫……”
在听完苏曼简单的几句解释后,田庆丰虽然仍觉得有些不保险,但出于对苏曼的信任,没有再说其他的,或者说,从他火急火燎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就没说过半句阻止对方的话。
“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成算,那我也就不多问了,但就算是不成功也没关系,反正咱们公社的经济状态现在已经今非昔比,卖不出去也没啥问题,就当是咱公社福利,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田庆丰说着,嘱咐道,“对了小苏,小孙几个人我已经都安排好了,明天早上八点左右,你们在纺织厂门口汇合,你看这时间行吧?”
苏曼:“没问题,早上八点让他们准时到就行。”
田庆丰:“那成,等会儿我让小刘通知他们一声,再安排明天送他们过去的车子。”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明天去面谈的事情后,苏曼就先挂断了电话,将位置让给了排在自己后面,同样是过来打电话的同志,径直离开了邮局,准备回家再好好捋一捋明天面谈的内容。
回想着刚刚电话里,田庆丰话里话外对自己面对纺织厂那一群老狐狸时的担忧情绪,苏曼领情却不算认同,因为对于这次面谈,她不仅没有半点紧张、忐忑、犯怵的情绪,反而是十分跃跃欲试。
——这可是她瓦解纺织厂,开展吞并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怎么可能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至于纺织厂那群已经人老成精的领导们,苏曼当然是尊重他们,但也并不觉得他们有多精明。因为在他们表态说同意自己提出来的这三个条件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一脚踩进了自己挖的陷阱里,四舍五入就等于是将纺织厂双手奉送给了自己。
除非明天谈崩,双方彻底撕破脸,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可能。
不然的话,就不会出现他们奋起直追,从陷阱跳出来的事。
当然了,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
因为优秀的领导是一定会准备plan……abcd……的。
所以还是请明天的面谈能快点到来吧,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
第二天一大早,苏曼掐着约定好的时间抵达了纺织厂的大门。
没一会儿工夫,乘坐着公社货车过来的小孙几个人也如约到达,和苏曼成功汇合了。
“来得都还挺早的。”暂时还没攒够买手表钱的苏曼估摸了一下时间,看了看栅栏内的纺织厂厂房,对小孙几个人说道,“等会儿纺织厂的人应该会出现迎接咱们,除了小刘作为我助理保持微笑以外,小孙你和小赵一定要做到表情严肃、不苟言笑、一看就不好招惹的样子出来,不要让他们觉得咱们好糊弄、好欺负,知道吗?“
本来就对自己能过来和县厂子谈生意而紧张得不得了,担心这些城里人会瞧不起他们的小孙和小赵一听这话,立刻将忐忑的神情都收敛起来,嘴角拉平,眼睛目视前方——看上去,倒是真有点冷酷高傲的样子。
苏曼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天生就长了一副笑起来就是十足笑面虎样子的小刘……嗯!是连她看了都会觉得对方十分阴险的样子!优秀!
这次是一个谈判团队所应该有的气场!
如果这三个傻白甜是真能像他们外观形象那样有力的话,苏曼肯定会把这仨人都时刻带在身边。但可惜,小赵是只爱高技术情商基本为零的“傻”,小孙是会计算账一把手,看谁都像好人的“白”,小刘则是工作特认真,下班就变甜妹,跟同在公社上班的丈夫疯狂撒狗粮的“甜”……
苏曼:为了这个公社,我真是付出了太多!
但不管这仨人是怎么个“傻白甜”,但他们都有被苏曼看重的,非常好的工作态度。
那就是——
不问为什么,一心听指挥。
当然,这不代表他们容易被“PUA”,也不代表苏曼热衷于使唤听话的人,主要是在像这样以苏曼为主导的谈判场合里头,苏曼肯定会优先选择愿意听从指挥,而非太过招摇,爱表现自己的。不然的话,开会时她还没说两句话呢,陪同谈判的下属就总是拔尖抢上的,那岂不是让外人看笑话!
正想着呢,苏曼就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是纺织厂的人出来迎接她们了。
“苏厂长——”
发际线在这几天又后移了不少的王厂长顶着锃亮的脑袋,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几步就走到了苏曼的面前,热情地同她握了握手,说道:“真是好久不见啊!上一次你过来我们厂的时候,我还叫你‘苏主任’呢,如今这才多久过去,你就成了‘苏厂长’,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面对王厂长笑里藏刀的话,同为老阴阳人的苏曼自然不会退让,加大了些许握手的力量,又将目光久久地放在对方锃亮的脑门儿上,直给王厂长看得越发尴尬,手也越发疼的时候,苏曼才终于开口,说道:“是啊,上次见王厂长时,我记得您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您可得注意身体,多吃点黑芝麻试试,万一能有效果呢。”
王厂长:“……”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熟悉的毒舌走来了!
……
在结束了尴尬的商业扎心互吹后,王厂长僵硬着自己在握手时被苏曼捏疼的手,带着一地被苏曼扎到破碎的心,和众人勉强的笑容一起,带着苏曼一行人来到了会议室,准备开始今天的正式会谈。
县纺织厂,会议室。
苏曼和她带过来的会计小孙、技术员小赵和自动请缨过来给自己当助理的小刘,一起坐在会议室靠门的位置,纺织厂的领导们则坐在他们的对面。
双方的表情看上去都十分自然、友好。尤其是纺织厂这边的人,在苏曼几个人过来以后,那叫一个嘘寒问暖,那叫一个和蔼可亲,连王厂长在看到苏曼时,都努力挤出了一个笑脸,直给苏曼看得浑身发毛。
“咱们今天齐聚一堂的目的,我想在场的人也都清楚,所以我就开门见山了。”大概是因为王厂长刚刚的态度让苏曼有所不满,也看清他们对这次商谈所抱有的虚伪态度,苏曼便不想和他们虚与委蛇,直接说道,“我今天过来是因为王厂长您主动联系了我们厂,说愿意接受我提出来的条件,所以合同都准备好了吗?棉布订单、‘的确良’订单、纺织机器订单要是都准备好了,那我现在就能签。”
已经做好先和苏曼打打太极众人:“???”
你这,你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是犯规行为!
同样准备好了该用如何的方式保证纺织厂在这次会谈中占领上风位置的领导们全都被苏曼这番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使用了“一力降十会”技能的苏曼,开始疯狂头脑风暴地想着该怎么说,他们其实是想跟她砍价,让她在那几个条件上退一步的同时,还能当个冤大头,把他们积压的库存买回去的想法。
“咳——”
这个时候,工会主席轻咳了一声,将手里的茶缸子“啪”的一声放回了桌上,清脆的声音震醒了就差把阴谋诡计写在脸上的领导甲乙丙丁后,他说道:“苏厂长,对于您提出的三个条件,我们都愿意同意,但在一些细节上面,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再确凿一下。比如……”
对于生产问题不算十分了解的工会主席给王厂长和另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
“比如!“接收到讯号的王厂长顶着苏曼那头都盯着自己脑瓜顶的目光,强撑着尴尬的情绪,说道,“比如苏厂长你说要降低棉布总量价格的要求,我们当然是愿意让利,也准备好了合同。但你们厂打算用这个价格订购多少布料呢?我觉得这个是需要定个数量的。不然你买一匹也说是总量,要我们降价,不就有点……”
“我们厂每买一百匹布,你们给我在总价上面降低10%,怎么样?”苏曼早有准备地说着,干脆道,“合作了那么多次,贵厂应该也在这一次次的合作中赚了不少吧?如果连我提出的第一个条件你们都觉得苛刻的话,那么我觉得后续的问题也不需要谈了。”
王厂长:“不是,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眼见王厂长败下阵来,向来谁也不服的领导甲一拍桌子,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后,粗声野气地说道:“那后面两个条件你又要怎么说?我们厂的机器可都是首都运来的,机器的质量和寿命都有保证,你想让我们便宜,那我到是要问问苏厂长——你既然想要通过买我们厂生产的‘的确良’布料来换机器的便宜价格,那你打算买多少?”
“那要看你们仓库里有多少。”苏曼不紧不慢地说着,“还有,我买多少布料要取决你们对我的态度,像是这位同志你如果继续你这个态度的话,那我不光一尺都不会买,连你们厂的机器和棉布料子我也都不会再购进。纺织厂有的是,我有钱有车有销量,不愁找不到替代你们的厂子。”
“你——”领导甲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正想指着苏曼的鼻子说她不懂得尊重长辈的时候,人就已经被另外几个害怕苏曼真的会说到做到的领导给按了下去。
看着这群人狼狈得没有半点领导姿态的样子,作为“罪魁祸首”的苏曼仍保持着她初见时的微笑,对在场仅存的,还能够保持冷静的王厂长和工会主席笑着说道:“时间也不早了。王厂长,你们现在准备合同的话,应该还能来得及让我们几个赶在中午以前回到公社吃午饭。”
王厂长&工会主席:“……”
……
话说到这里,双方基本上就等于是撕破脸的状态了。
用苏曼的话来说就是,能探就谈,反正是你们不能没了我这笔订单,我上哪儿都能找到替代你们的纺织厂,谈崩的结果谁倒霉谁知道,反正别想让我吃亏让利。
在苏曼这样光棍的态度下,现阶段的确是不能失去麦田服装厂这笔订单,也是真的需要苏曼购买一批“的确良”布料来回笼资金的纺织厂,在无奈之下,也只能签下了这一系列代表着他们之后将会被进一步吞并的“屈辱”订单。
满足了苏曼提出来的条件,众人看着被苏曼全部买走的,已经清空了的库房,心里在倍感轻松的同时,也迸发出了不甘心、不情愿的奋进心情。
这时候,从苏曼那里吃了瘪的领导甲站了出来,高声道:“同志们,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就这样认输,也不能让麦田服装厂这个小小的公社厂子,和苏曼那个不懂得尊重人的女娃娃欺负!我们必须要大搞特搞厂子发展,让咱们纺织厂,让咱们生产的‘的确良’布料成为闻名县城、市里和省里的大厂子!到时候,用成绩狠狠打一通麦田服装厂的脸!”
这番纯属空口说白话的内容,让同样被刚刚苏曼的言行所中伤到的领导乙丙丁,和向来理智的王厂长和工会主席都在这极具蛊惑的言语中迷失了。
就这样,在好不容易回笼了一笔资金,本可以用这笔钱稳扎稳打,重新起航的时候,纺织厂就又一次因为领导们的错误决定,而失去了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
在纺织厂的领导们带着茫然的工人们继续朝着错误的方向一去不复返的时候,带着八成新的纺织机器,和一大批“的确良”布料回到公社的苏曼,则已经开始准备起能让她们服装厂“发大财”的买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后再也不在存稿箱后台修文了!!!
因为昨天请假属于我个人的失误,所以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抱歉——
大家可以猜猜小曼要搞啥买卖,我个人感觉还挺好猜的[机智/机智/机智]——
PS:不要学我吃褪黑素,我是长期失眠患者,但这玩意儿吃多了副作用比较大,我也是最近失眠又有点严重才不得已吃的,要是没太严重失眠的话,能不吃就别吃。
第109章
纺织厂积压在仓库里的“的确良”布料一共是一千匹,按照如今“的确良”布料每尺0.8元的市场售价,这一千匹的料子,大概能给纺织厂收拢回三万多的资金,盈利至少能有三分之一左右。
苏曼在购进这批料子时,虽说是按市场售价买回来的,但在这样的购买力度下,纺织厂卖给她的那台八成新的纺织机器就算是半卖半送的了,两类东西加起来才花了四万,比起苏曼托乔黎明在首都打听到的机器价格而言,已经算是物超所值了。
只是,哪怕苏曼如何强调这样的买卖跟捡漏儿没有任何区别的话,也还是阻止不了田庆丰看到那一千匹布料时抓狂的心情。
“小苏啊,你跟我保证说你买这批布料回来一定能卖出去的时候,可没告诉我有这——么多啊!”看着被送进仓库的这一匹匹布料,田庆丰险些以为自己是提前老花眼,完全看不清,也数不清到底是有多少匹布!
对于田庆丰已经带有些许颤抖的语气,苏曼略显心虚地说道:“我也没想到纺织厂里这群领导看起来浓眉大眼的厂子,竟然在私下里个个都是贼大胆子,还不会走呢就开始喘,把厂里头所有的流动资金都用来搞‘的确良’的生产了,不说引进生产线和买机器花的钱,光生产这一千匹布料,他们就花了这个数的成本钱!”
看着苏曼比划出来的数目,田庆丰眼睛瞪得是贼溜圆:“纺织厂又不是真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怎么就敢拿厂子里全部的资金都压在这上面呢?别说其他厂领导,工会和厂委那边也真敢放任厂里这么干?他们是都忘记了从前‘大跃进’时的教训了吗!”
作为一个一路跟着这个才刚刚站起来的国家一起,走过许久许久路的老同志,田庆丰每每看到这样为了跟风盈利,或是自身判断失误导致牵连不止所有人一起受罪的事情的时候,可以说是十分痛心!
这像是此时此刻已经站在悬崖边而不自知的纺织厂那群平时不知道好好作为,看到其他厂子盈利就跟着眼红的领导们,田庆丰不仅觉得痛心,还觉得愤怒——
因为他们忽略了“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这样简单的道理,因为他们没有吸取从前失败经验的教训,因为他们太过自大不懂得求助厂子集体力量,才导致了纺织厂如今摇摇欲坠的局面!
在意识到纺织厂都做了什么蠢事后,田庆丰心里原本还在为苏曼有心设计纺织厂好一口吞并它的想法与计划而多少有些抵触,觉得他们这样多少是有点趁火打劫的情绪是全都消失了。
就像是苏曼说得那样,如果他们不出手干预纺织厂的行动,不设计如何不费一兵一卒又尽可能保全纺织厂完整的吞并计划的话,那么留给纺织厂的结局,也只有挂牌倒闭不说,最后还要拖累县城的经济发展,更会牵连纺织厂里几百号的工人们。
一旦这群工人们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工作,就一定会打破县里如今趋于稳定的局面,整个县都得多出至少四百个闲散人员,也等于是害了这群工人背后的家庭!
想到这里,田庆丰用带有感激的声音对苏曼说道:“小苏,你这批料子买的,很好!”
都已经想好怎么和对方解释自己这番行为的苏曼:“???”
苏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自我攻略?
……
田庆丰在听苏曼说了关于纺织厂如今各种糟心的事情后,原本还担心苏曼的吞并计划太过激进,容易得罪人的他是彻底转变了想法,从原本的保守派变成了十足十的激进派,对于苏曼斥巨资买回来的这批料子也没了一开始的担心会卖不出去的情绪,整个人都像是吃了大力水手的菠菜一样,充满了无处发泄的力量。
“小苏,这一共一千匹布料,你是打算都做成衣服吗?要是都做衣服的话,你看是做上衣还是裤子,还是一整套都给做出来?”看着摆满了仓库的料子,田庆丰摸了摸这如今正流行的“的确良”料子的手感,仍免不了对这种布料不如棉布舒服的嫌弃神情,只是他也必须得承认,这种料子的确是颜色更加鲜艳,摸上去也是要滑溜不少,一看就是耐脏耐穿的。
这样的布料,做衣服的话倒也是真的更适合这年代里,想要买一件衣服回家就跟当传家宝一样,至少穿个三年三年又三年的百姓,只是……
田庆丰道:“只是这布料要是做成衣服的话,成本价实在是太高了!我之前也打听过省城商店里的价格,光是这一件‘的确良’布料做成的衬衫就要15块钱!咱们要是也跟着做外衣、裤子的话,再想卖给公社、大队,这个价格就不太现实了。”
苏曼认同地点了点头,表示:“所以,为了保证销量和厂子的利润,咱们既不做外衣,也不做裤子。”
“???”田庆丰一脸茫然,“可是小苏,这种料子不应该和棉布一样,就都是为了做衣服的嘛。咱们要是不做外衣也不做裤子的话,咱们做啥?”
“书记,您这个想法可是过于狭隘了。”苏曼反问了一句,“谁说这种料子只能被限制在成衣上面?”
“可是,这料子不做衣服,还能做什么?”
“嘿嘿,当然是做成又便宜又满足人们需求的,还是如今市面上没有的东西咯。”
田庆丰不解:“这布料能做出来的东西,无非是外衣、裤子,鞋袜还有帽子、手套啥的,这些都是市面上早已经有的东西,是寻常老百姓家里都能做出来的,哪有什么是市面上还没有出现过的?”
面对田庆丰的疑惑与追问,苏曼嘿嘿一笑,神秘地说道:“先让我卖个关子,等我把这东西给做出来,您就知道了!”
……
苏曼在这一千匹布料全部到位后,都顾不上先安排人去研究买回来的纺织机器的使用问题,先从车间里面调了100个工人,给她们单独辟出来个车间,专门负责制作她跟田庆丰卖关子时说的,那件在市面上都还没有出现过的东西。
当初在建厂房的时候,从建筑材料到建筑工队,那甭管是烧结砖还是建筑工人,都是由公社内部自销自产,没花多少钱。所以苏曼在画厂房设计稿的时候,也是没客气,十分有远见地将公社这一大片空地全都规划进了厂房,颇有种后世厂房集中地,也就是开发区的感觉。
服装厂的占地面积虽然不如砖窑厂和打谷厂那么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大面积的厂房以外,苏曼还在厂房边上建了个筒子楼,当做职工宿舍,都是统一六人间,高低铺那种,主要是为了能让这群来自各大队的工人们能够在中午午休的时候有个地方休息。
苏曼这回从工人里头挑出来的一百个女工,大多是来自各大队的未婚姑娘,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你们的工作都会被安排在另外的车间里。由于时间紧任务重,所以在这一段时间里,你们暂时不能回家,得留在厂子里头加班,所以我会安排你们先暂时都住在厂子的职工宿舍。当然,如果有哪位同志生活上有啥困难,不能留在公社不回家也没关系,稍后可以直接去车间所在的小组长反应,继续负责普通车间的工作就可以。”
说着,苏曼等了一会,见人群中没有躁动的反应以后,才继续说道:“关于留在厂子里这件事,大家不用担心,这一周算是加班,厂子会提供额外的加班费和奖金给你们,住宿安全的问题也都有公社民兵连负责。但有一点——”她扫视众人的脸,说道,“那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你们暂时不能和厂子里的其他工人见面,包括你们即将要负责的工作内容,也不能告诉任何人。”依华香香独家整理
这时候,一个长得挺精神的小姑娘举起手,略有些紧张地问道:“苏,苏厂长,您刚说我们要在单独的车间里进行秘密工作,那等我们再重新回去普通车间后,要是有其他工人闻起来的话,我们能跟她们说吗?”
对这个工人,苏曼是有点印象,隐约记得她好像是叫……赵翠翠?印象中,这是个踏实肯干的小姑娘。而她提出来的问题,正是苏曼接下来要说的。
“不可以。”苏曼回答道,“因为这个是涉及咱们厂今年效益能不能翻倍的关键,所以你们不能和任何人说,包括你们的亲人。”
苏曼说着,用略显犀利、严肃的目光紧盯着在场的人,一字一句地叮嘱,也是警告地说道:“一旦有工人违反了这条规定,那她就会被开除。不光如此,公社现有和未来会有的所有的厂子,都会对这种知错犯错的同志实施永不录用的措施!”
“并且,泄密者还要为泄密本身所给厂子造成的经济损失进行赔偿。”
“!!!”
……
苏曼提出这个要求,主要是她想要做的东西虽然是如今市场上没有的,但制作起来却简单得不得了,属于主要有块布就能缝出来的那种。
为了能够最先抢占市场,保证自己能够把这一千匹布全都制作出来,并成功销售出去,而不会在自己还没有回本以前就被人模仿,苏曼也只能先用一用这样的蠢办法,尽可能保守秘密,赚了第一桶金后,也就随便市场模仿了。
先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是亘古不变的御下手段。
在成功吓唬住这群工人后,苏曼又暖声和气地说道:“当然,这个秘密不需要你们保守一辈子,所以你们也不用觉得如临大敌,感到太多负担。而在这段时间里,你们的加班费是平时的两倍,且厂子会提供你们一日三餐,待遇方面都无需担心。”
听到这话,百名工人群骚动了起来,并随之出现了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人头攒动着,她们都不明白苏曼为啥要提这样的要求。但她们也都听明白苏曼话里所说的“加班费”所代表的意义。
虽然她们不确定两倍的加班费会有多少钱,但一日三餐这个加班奖励她们却都难免心动了起来。不光如此,被苏曼挑中的这群年轻工人,本就是厂所有工人中,对苏曼最具崇拜的,因为她们在被选中来厂子上班以前,大多都经历过家中长辈因“重男轻女”思想而对她们的苛待行为。
她们原本的命运轨迹,不是被父母、长辈包办婚姻,嫁给那些愿意出高价彩礼钱的人家,好给家中的弟弟换钱,就是彻底被长辈洗脑成功,成为出嫁后也还是要成为家里的无限“提款机”那样全然没了自己思想的存在。
所以,不管是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加班费,好让自己能拥有更多的钱,以此来充当自己未来生活的底气,还是出于对苏曼的崇拜心情,这群小姑娘们也都只是躁动了片刻,就都明白了她们这次工作的严肃性,全都保证一定完成任务,也保证不会泄露厂子生产的秘密。
……
就这样,在这群工人们的坚定支持下,新车间正式成立了。
半个月后,在七月份正式抵达的时候,上百名工人终于完成了她们这一次的“秘密”工作,成功出关,并都得到了三天的假期。
在经历了整整一个月的封闭式工作以后,年轻的姑娘们不仅没有因繁重的工作,和封闭的环境而变得憔悴,反而个个都是面色红润有光泽,全都被厂子食堂的伙食给喂得胖了不止一圈,显得格外健康。
离开时,众人在互相叮嘱了对方回家以后别瞎说话后,都忍不住感慨道:“真不想离开厂子啊,宿舍环境好,吃得也好,还不用看人脸色,怕家里人惦记咱们这点工资……真不想回家了!”
“那就努力工作,努力攒钱吧。”过来验收成果的苏曼无意中听到了这一嗓子,对说出这话的赵翠翠和聚拢在她身边的工人们说道,“虽然现在还不能实现,但等以后厂子的效益越来越好的时候,咱们厂也肯定会像县里那样,盖建工人家属院,只要你们攒够钱,就也能买一间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赵翠翠&其他人:“!!!”
苏曼的这番话,像是一颗种子,深深扎根在了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的心中。
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
这是一个多么奢侈又令人心动的愿望。
看着苏曼轻描淡写的样子,赵翠翠几个人却都像是被点燃了心中的一把火一样,对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产生了想要实现的勇气。
赵翠翠:“厂长,我明白了,我们都明白了!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对我们的栽培和期望,也一定会努力向您学习,努力前进,争做新时代的女性!”
最后那句是赵翠翠在工作之余跟扫盲班的女知青老师听来,也一直记在心里的。在她看来,所谓新时代的女性,一定是像苏曼这一行,人美心善,愿意做一个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人。
——她想成为这样令人敬佩的人。
更想做一个能够帮助更多女同志,为妇女事业奉献的人!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已经是工人代表的赵翠翠也被选拔成为人大代表中的一员的时候,她也仍不忘自己一路奋进努力,支撑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最初梦想,是源于苏曼的言传身教。属于赵翠翠的一生,是她不断为女性事业奔走,为女性权益争取而继续前进的一个又一个脚印。
年少得遇良师,实乃一大幸事。
当然,这都是后话。
因为此时的赵翠翠还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被苏曼启发后想要努力攒钱拥有一间不用担心会被人轰走,也能够为自己遮风挡雨的房子,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罢了。
而在她发表完这一通内心真实的想法后,还不能确定自己未来能不能做到的她有些不好意思,整张脸都在苏曼的注视下涨红了起来。
“对,对不起苏厂长,我刚刚就是……我们就是随便一说,您别笑话我们……那个,那个没啥事的话,我们先回去了!”赵翠翠支支吾吾地说着,是越说越觉得不好意思,没等苏曼开口,就跟着另外几个小姐妹一起,风一般地跑开了。
苏曼:“???”
正在为自己这样的人竟然也能成为年轻小姑娘崇拜对象而感到惊讶和无措的苏曼看着赵翠翠仓皇而逃(?)的背影,咽下了刚刚想说出口的类似“我不配”这样不够严肃的话,高声对她和另外几个人的背影喊道:“我相信——我相信你们都一定可以实现梦想——”
“我相信!
“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成为你们想成为的人!”
……
如果人生是一场电影,那么苏曼想要将电影名命名为“不屈”二字。
——不屈服命运,不屈服人生,不屈服一切的未知,包括跌倒、失败与阻挠。
真的是一场电影的话,那么苏曼对赵翠翠几个人的喊话,就必然会成为一经典台词,贯穿整部电影,是核心,也是立意。
当然了,这句台词原声,最好不要作为背景声音放在此时此刻。
因为这一刻的苏曼没有半点高光,只有满脸像是钻进钱眼里一样的兴奋。
——这一批“的确良”布料生产出来的“宝贝”终于出仓库,也终于,要销往市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能赚大钱的商品到底是啥呢[托腮]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10章
在百名工人忙着“秘密”作业的这一个月时间里,苏曼自然也没闲着,一直忙着为这批货物开拓新的销售线的事情而奔波着。
一个月过去了,所有的布料都被勤劳的女工们缝制成了苏曼想要的样子,开始进行打包工作,只等待出厂发货的一天。
办公室里。
苏曼:“发往首都的那批货应该快到了吧?乔知青那边已经做好了接收准备,让他们加快点速度,进京以后乔知青那边也会安排好补给和车子保养的相关工作。”
小刘:“按照咱们预估的时间,他们最晚明天也能抵达首都,和乔知青汇合。今天我会让门卫那边多关注一下来访的电话。李师傅他们几个到了首都就肯定会先打电话联系公社,汇报具体的情况的。”
苏曼:“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跟进吧。”
小刘:“好的苏主任。”
结束了对话,小刘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办公室,只留苏曼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一遍又一遍地思索着自己这一次的计划……
是的,首都。
在第一批成品完成后,苏曼就安排人将这一批货物发往了首都,准备将那里定为这一批新产品的首发地点,而这,无疑是一个冒险的决定。
遥远的路程已经决定她要舍弃一定的利润不说,外加首都是个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去过的地方,对当地市场的不熟悉,外加首都是作为国家心脏的地方,竞争力也大,想要开拓市场也是极难极难的事情。
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
越是繁盛的地方,开拓和未开拓的市场更大,机遇也更大。
在苏曼看来,这个决定虽然有些冒险,却是能决定她能否在其他厂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竞相模仿前,保证自身利益的最关键一步,也是她们麦田服装厂这个品牌能否一炮打响在首都城,正式挤进大城市服装业的关键。
——她要让“麦田”这个品牌一步步走进人们心中,成为人们的首选。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苏曼可以说是计划了很久很久,上次主动联系乔黎明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
所谓,京里有人好办事。
苏曼虽然不知道乔黎明家里的背景究竟有多深,才能住在首都的军区大院,并且认识履历极为丰富的欧县长,但光凭着乔黎明作为全国第一高校大学生的这个身份,和他是首都本地人的户口,就足够让苏曼看重他了。
起码相比较她派过去的人,乔黎明在首都的人脉总要比自己,比公社的人都要广,帮忙带个路,牵个线啥的,总是需要他来的。
在确定了第一批发往首都的货物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消息后,苏曼突然想到——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是坐火车出发的,现在已经先到了才对,咋到这时候都还没给自己回电话呢?
正想着呢,苏曼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喂……”苏曼接起电话,却没想到自己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打电话过来的,可不就是被苏曼派过去负责在首都铺货的想肖鹏和何石头!
电话那头的了两个人在简单说明了一下他们当下在首都已经和乔黎明汇合,就等着货物抵达的情况后,便等着苏曼发出对他们接下来一步工作的安排。
苏曼道:“乔知青应该也和你们说了我之前就托他联系了首都现有的几家百货商场的经理,成功拿下了至少三家商场里的事。这几个柜台是专属于咱们服装厂的,具体地点到时候就由乔知青负责带你们过去。接下来两个月时间里,那就是你们新的工作地点,也是咱厂子在首都发展的起始点,一定要好好经营,争取做大做强!”
听到这话,两个人都心潮澎湃,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保证不辜负厂长您的信任!一定好好经营,把厂子做大做强!”
苏曼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这举动并不能让电话那头的人看见,但两个人坚定的号子,也还是让她原本紧绷的情绪得到了少许的缓解。
在好好鼓励了这两个人初来乍到首都,说话语气都带着些许彷徨的肖鹏和何石头后,苏曼又嘱咐道:“大鹏、石头,我派你们过去首都的目的是开拓市场,但不一定要你们事事都亲力亲为,乔知青在你们旁边吗?如果在的话,你们帮我转达一下,让他帮忙在首都当地找几个能说会道的同志,到时候聘请为咱首都分厂的营业员,你们只要把控住总体的局面就行,营业员的人品素质上,就让乔知青帮忙把关,你们主抓营销推广!”
早在来之前,肖鹏和何石头这两个已经算是公社厂子金牌业务员的同志,是又被苏曼带在身边好好上了一课,跟着又学到了不少推销推广的手段,对于这一次的新产品,他们也是信心百倍。
刚刚的忐忑,也不过是受到了陌生环境的影响。
如今也已经在苏曼的鼓励下,得到了一定缓解。
“厂长,乔知青现在并不在场,等他一会儿进来我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他的,只是……”向来比何石头更有成算的肖鹏似有犹豫地开口对苏曼说道,“只是厂长,我总觉得现在招人是不是有点,太早了?毕竟咱们这次来首都主要是为了卖……这可是全国都还没人想到过的东西,是不是应该更稳妥点,先做好保密工作,把咱们这一批运来的两万份都卖出去以后,这其他厂子就算是反应过来了,开始竞相模仿,咱们也都赚了第一桶金,等到时候再招人,我觉得也能多点放心……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你说得有道理,是我忽略了这点。”不同于肖鹏提出反对意见时紧张不安的语气,苏曼在被指出不够周全之处时是全然的坦荡语气,“那就按你说的来,先不招人了。只是接下来这段时间里需要你和石头两个人多辛苦辛苦,我这几天会再派几个人过去帮忙,乔知青也会尽可能帮你们的。”
“您不觉得我擅作主张就好。”肖鹏说着,难掩内心被苏曼所信任、肯定的激动。
对此,苏曼察觉到了,却体贴地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把握好了这一分寸,稍稍关心一下两个人在首都要注意保重身体后,就结束了对话,由着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自行消化各自激动的情绪。
“好了,你们刚到首都,肯定都还没收拾行李吧?”得到两个人略显不好意思的回答后,苏曼说道,“那你们就先去收拾收拾行李,喊乔知青过来接电话吧。怎么说你们也要在首都待上一段时间,后续还会有人再过去,一直住招待所也不叫个事儿,我得让乔知青帮忙找房,让你们,也让咱们厂,彻底扎根首都。”
一听这话,两个人都更感动了,连忙喊来了乔黎明,并在将电话筒递给他以后,就都非常有眼力见地离开了房间,留乔黎明一人和一部电话机独处。
……
在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抵达首都后,乔黎明就直接带两个人来了他早就安排好的一处环境更好,且每个房间都会配备电话的招待所里。
不光是因为他们曾有过一起去琴岛的交情,也是因为这两个人是苏曼所看重的下属,乔黎明希望这样的安排能让这俩人侧面替自己美言几句,以示自己对他们,主要是对苏曼的重视。
只是,看着全然没意识到这样配备电话的招待所是有所不同的两个人,乔黎明就知道自己这样安排对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而言,纯属是给瞎子抛媚眼,白费功夫!
所以,在这俩人说要给苏曼打电话汇报工作的时候,乔黎明也是十分识趣地离开了房间,根本没想过他们会喊自己进来和苏曼通话。
但万万没想到,这电话筒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被自己握在了手里!
拿着电话筒,看着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离开了房间后,乔黎明小心地将听筒放在了耳边,似是怕惊扰了电话那头的人,轻声道:“喂,是小苏主任吗?我,我是乔黎明。”
这是乔黎明回来首都的第37天。
距离上一次苏曼给他打电话,已经过去了19天。
苏曼在乍一听乔黎明这小心翼翼的问话语气时,莫名心里一悸,却又很快被涌上心头的心虚所代替。
她心想:好像每一次自己主动联系乔黎明似乎都是拿他当工具人看待,哪怕是如今已经知晓了他对自己的心意,她也还是……总觉得这样,有些,不太好。
可是又有哪里不好呢?
难道知道了他的喜欢,就一定要回应吗?
苏曼在心里面跟自己开了个辩论会,还一心二用地对电话那头的乔黎明说着话:“……主要是得再辛苦你一趟,帮忙给肖鹏、石头两个人找个住的地方,最好是大一点的,能租短期的最好,就是给他们俩还有后来的业务员当暂时的工人宿舍。”
听到这话,乔黎明没有半点失落,像是习惯了她每次找自己必然是为了工作的公事公办态度,干脆道:“想要租房都是不太难,但短期放的话,估计就只能租四合院了。但那种地方有点鱼龙混杂,不知道小苏主任你觉得……”
“我觉得挺好,等回头我再派几个男同志过去,乱点也没事儿,只要能让他们能先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苏曼当然知道乔黎明所说的四合院是跟她从前看过的电视剧里那样的大杂四合院,和那些能卖上几个亿的不一样,“说是要在首都开分厂,但其实就是多几个柜台的事儿,等忙活完这阵子的事以后,回头还是得从首都当地聘请人。”
乔黎明明白了苏曼的意思,直接说道:“那等他们这次忙完后,我会在和他们一起回公社以前,找几个靠谱的人盯着首都柜台这边情况的。退伍兵怎么样?我父母那边都认识不少,人品素质都保证过关。”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方便。
“那这事儿就辛苦乔知青你了,回头给你发奖金!”
“小苏主任客气。”
结束了公事公办的对话,两个人竟然相顾无言,都拿着电话筒浪费着极贵极贵的长途话费。
面对电话那头显然是不想立刻结束对话的乔黎明,苏曼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坦荡点,先继续拿对方当个工具人看,等他回来以后再跟他当面把事情说开比较好。
反正不管怎么说,也不管乔黎明对自己抱有何种心情,他也都还是麦秆公社的知青,兼公社厂子的技术员,自己作为公社的领导,厂里的厂长,安排他工作简直天经地义。
苏曼这样想着,理所当然道:“说起来,既然乔知青你还得再多搁首都待一阵子的话,能不能再辛苦你一阵子,在几家有服装厂直销柜台的商场附近,租个仓库?或者是首都周边有能花钱买的土地的话,买一块地也行,也能算是咱们厂的固有资产,到时候在上面搭个仓库更好。”
的确是有点舍不得挂断电话,但显然不是想和对方谈公事,更不想给自己找更多事的乔黎明:“……”
就这样,在苏曼宛如“周扒皮”一样,认真“充实”了一番乔黎明在首都的时间后,电话筒终于又被放回了电话机上面,昂贵的长途电话费也终于结束了它的计时。
苏曼,也要继续忙其他工作,鞭策更多的工具人了。
乔黎明:竞争,真的,太激烈了!
这还只是工具人与工具人的竞争!
……
按照在首都发展的模式,苏曼又派人先后去了当代最具有服装发言权的沪市,和能够保证利益最大化的,和葵花市临近,却远比葵花市要富裕不老少的江夏省下所属的几个省城,为这批物品生产出来后的销售市场开始新一轮的铺货工作。
和首都的铺货方式一样,苏曼派人去到了这几个省城的商场,挥舞着大把的票子,拥有了属于她们麦田服装厂的柜台,比占据首都市场还要速度、稳健的,在这几个地方的省城商场里站稳了脚跟。
而这个时候,首都那几个柜台已经都整理好了,货物和从公社过去的业务员也都全部到位,只等着苏曼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以最快速度,将这批新东西投向市场中,并在能赚一笔块钱的同时,也彻底打响“麦田”这个品牌的旗号。
在苏曼的安排下,整个服装厂可以说是从上到下,全都忙活了起来。
这样的动静自然也瞒不住本就一直关注着这件事,好奇苏曼之前所说的“好东西”是啥的田庆丰。
苏曼这边才刚通知了各地的人员各就各位,正式开业的消息,一整颗心都提溜起来,等着得到反馈的时候,田庆丰就先闻讯赶来了……
“小苏,这……这就是你说的,能让咱们服装厂效益翻倍的东西?”田庆丰看着手里头这用不了半尺布头就做出来的东西,翻来覆去又颠来倒去地研究了半天,是怎么也琢磨不明白这玩意儿的用途,更想不明白这东西怎么可能让效益翻倍。
研究了半天也研究不明白的田庆丰无奈只能转头看向老神在在的苏曼,试图从她那儿得到一个解释:“这东西是干啥用的?光一个领子外加几条背带的……小苏,这、这玩意儿要咋穿啊?”
苏曼本来以为田庆丰过来是想要问自己这样大手笔的行动能否盈利,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的,但谁成想,对方过来以后是半句没问自己这一次的工作计划,只探头探脑地看向仓库里,好奇的,全都是新生产出来的商品到底是什么。
这让本已经都想好了说辞,也想等首都、沪市和隔壁江夏省几个市的柜台都传来好消息后,再告诉田庆丰自己这一系列大动作代表的意义,给对方一个意外惊喜的苏曼深深的,无语了。
但显然,田庆丰没能领悟到苏曼对自己的无奈情绪,只一个劲儿问道:“小苏,这玩意跟少了大半截的衬衣似的,真有人会愿意花钱买吗?这,这也没法穿出去,不是白花钱嘛!”
“这是假领子。”
苏曼示意田庆丰看向自己今天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但就是长袖外衣里头穿着的,像是“的确良”布料做成的衬衣,边解着扣子,边说道:“别人买不买我没办法肯定,但像书记您和我这样的干部,还有在厂子里上班的工人们,我肯定他们会买。”
田庆丰让苏曼这突然解扣子的行为给吓了一跳,连忙把头扭了过去。虽然知道对方里头肯定是和自己一样穿着更符合身份的衬衣,但他也实在是不明白苏曼这说着说着话就脱外衣的行为是想要干啥。
“小苏你这是……”
“给您展示一下!”
说着,苏曼示意田庆丰看过来,给对方展示了一下自己解开外衣后,看似里头是穿着衬衣,但实际上却只套了一件这样的假领子在短袖衫上的穿法。
“这‘的确良’布料虽然颜色鲜活,但相比较棉布而言,吸水性不好不说,这大夏天的,要是一出汗更爱糊在身上,穿起来可不舒服了!但就算是棉布衬衣,在这炎炎夏日,像咱们这样的干部,或是工人这样,里三层外三层地穿法,也还是舒服不起来,所以……”
“怪不得我刚过来的时候就纳闷小苏你可是咱公社最爱出汗的人了,偏偏今天没咋出汗,原来是因为你里头穿的是短袖!”看着苏曼这身行头,田庆丰琢磨了一会儿,忍不住惊叹道,“所以,你就研究出了你说的这个,假领子?这样的话,又能保持形象端正,又能让自己凉快起来?”
“不光如此。”
苏曼拿过田庆丰手里的假领子,道:“书记,您知道吗?做这样一个假领子连一尺布都用不了,咱们这次买回来的一千匹布料一共做成了大几万个假领子,这要是做成外衣,或是裤子的话,最多也只能做六千件。这样的低成本,定价也低,又不贵还能够满足大家的穿衣需求,足够咱们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田庆丰认同苏曼的看法的同时,提问道:“可是这个制作工艺简单,只消看一眼就能知道怎么做,肯定会有其他厂子跟风模仿。尤其是县纺织厂,他们要是也跟着模仿,也赚了钱的话,那咱们的吞并计划不就落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完了,还是下章再让小曼回答老田同志吧orz——
假领子真的是时代的眼泪了吗?我记得这玩意儿应该是七十年代末出现的,□□十年代可流行了。具体啥样子大家可以百度一下。有部叫《母亲》的电视剧的头一集里面也曾经出现过更符合七十年代末的假领子的样式——
解释一下请假的原因,也提醒大家一定要注意保暖,别受风(内容较多,介意者可屏蔽作话,抱歉):昨天我家这边风巨大,但在我上班的时候真的一点风都没有,所以我穿得就不是特别厚,还不是高领的衣服,但谁想到下班的时候突然疾风骤降,我当时脖子全是汗,因为是步行回家嘛,走走就出汗了,结果突然起风,这一吹就……
回到家当时还不觉得特别难受,吃完饭以后,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当时立马吃了药以为这就没事了,寻思说躺一会儿就起来码字了。结果这一躺就起不来了,一动就晕得不行不行,挣扎着起来以后,又狂吐不止。因为我当时脖子已经动不了了,一动就是那种能晕倒的晕,所以折腾了好久,十点多才挣扎着去了医院急诊,又是挂号拍片什么的,最后就还是颈椎的问题,但因为我昨天反应太严重了,我当时根本没办法回家,靠吃药缓慢恢复,所以就住急诊那输液,得凌晨两点多才输完液才回的家。今天基本上是躺了大半天,脖子还是有点强直状态,所以这几天更新可能字数不会太多,真的抱歉,也真的是尽全力了,写完这本我可能也得好好休息一阵子,下一本再写肯定是全文存稿以后再发了,总请假我自己心里也是愧疚得不得了,因为这的确是我自身问题造成的,所以真的真的向大家道歉,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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