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对于社员们就打谷厂这件事情所引发出来的众多感想,苏曼并不知情,或者说,哪怕她知道了大家内心对自己的感激,她也很难理解他们会因打谷厂的出现而迸发出来的情绪是为什么。
尽管苏曼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年,但上辈子的城市生活,和这辈子被赵桂枝和苏刚山爱护而从未下地干过活,饥荒时也因为苏刚山工人的身份而没有挨过饿的苏曼虽然愿意改善、改变农村的生活环境,提高社员们的生活质量,但对于土地,她仍爱得不够深沉,不懂得人们对土地,对粮食的爱,是超乎了个人的情感。
当然了,这其中也少不了苏曼这一年时间里对公社所做出的贡献。
大伙儿虽然不说,但其实都早已经将她的成绩看在了眼里,心里对这个去年刚来时还骑着和她形象完全不符的大自行车满大队跑却又得不到重视的小姑娘所产生的的不以为意的态度,已经全都变成了心服口服外加佩服。
人都是感情动物,对一个人的喜欢还是讨厌都是会随着时间发生改变的,社员们是这样,苏曼也是这样。
苏曼虽然不太能理解社员们对自己的态度为啥会“突然”发生转变,但这并不会影响她继续工作,继续根据自己各大队了解到的,对打谷厂的期待反应而做出响应的应对手段。
在工厂即将开工前一天,苏曼特意去了一趟打谷厂。
面对被安排到打谷厂工作的几个人,她严肃说道:“机器你们也都清楚怎么操作了,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让社员们自己把麦子放到操作台,因为咱们的机器已经属于大型机器了,一个操作不当,是很容易发生危险的。所以,我要求你们每个人都要按照墙上贴着的《工作手册》中的内容办事,做到互相督促,珍惜公社提供给你们的工作机会!”
打谷厂的几个工人:“!!!”
几个人在苏曼开工前的讲话结束以后,全都积极表态,表示自己一定会珍惜工作机会,按照规矩办事,勤勤恳恳,绝不偷懒!
然而实际上,在第二天各大队陆续将这一批收成的麦子运过来以后,看着这一大车一大车,渐渐堆满了工厂所在仓库的麦子以后,几个人就算是想偷懒,也根本没时间。
要知道,光是操作机器的简单动作就快要给这几个人累折了胳膊,更别说负责向机器输送麦子这个简直能给人累得直不起腰的环节……那要是干上一天,第二天醒来以后,早上起来时浑身那叫一个酸~爽~!
而这样的工作,几个人是整整忙活了小半个月,才算是终于将几千斤的麦子全部完成了脱粒工作,有了些许喘息的时间,但几个人也都给累够呛,全都瘦了好几斤。
但辛勤付出的成果,必然是喜人的。
半个月的时间完成了六个生产大队出产的麦子,这对于原本就对打谷厂这样机械化的存在有所期待的社员们在看到那些比他们人工脱粒还要省时省力且质量更好的麦粒时,全都激动得手舞足蹈。
相比较从前人工脱粒所需要付出的时间、人力,打谷厂的出现可以说是彻底将人们从繁重的工作中拯救了出来,让他们拥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可以利用这个空挡时间抓紧种下又一批种子,而不用像从前那样总像是被按了[快捷键]一样,一刻都无法清闲。
这让苏曼在群众中的形象更好了。
对此,苏曼虽然有些心虚自己这略显资本家,可着这几个人剥削的行为,但对于他们能够将六个生产大队收的麦子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脱粒,以实际行为震撼了各大队的大队长和社员们的表现,她也是给予了百分百的肯定。
“我很高兴你们能够抗住压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了超额的指标,各大队的社员们也对你们的工作表示肯定。为了表扬你们这次所创下的成绩,我会给你们安排一周的休假,也会安排更多的人过来协助你们。”苏曼说着,看向虽疲惫却仍认真聆听自己讲话的几个人,认真道,“与此同时,你们几个人都能拥有竞争厂子负责人的机会,等你们休息回来,就进行轮岗制度,到时候我会跟你们的表现,从你们之中选出能够帮助我管理厂子的人。”
几个人:“!!!”
此时此刻,几个人所表现出来的激动,和开工前苏曼讲话时的反应是完全不同的。
因为那时,苏曼的话在他们听来无异于是在警告他们要好好工作,不然就卷铺盖走人。
但在此刻,苏曼的话却宛如天籁一般,给了他们竞争的意识,和对自己这份工作的期待。
如果不是身体实在有些吃不消的话,几个人甚至都不想要休假,恨不得现在就开始轮岗,竞争这个能够管理打谷厂的机会。
看着几个人兴奋的眼神,苏曼无奈又冷酷地说道:“好了,既然说要给你们假期,那就从今天开始休息。现在,你们都赶紧回去吧!顺便也都好好思考一下该怎么做好轮岗的工作。”
几个人都将苏曼的话听了进去,觉得她说得十分在理,他们的确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管理厂子才能够让自己在几个人中脱颖而出。
几个人点头道:“好的苏主任,我们现在就回去!”
苏曼一脸无奈:“快回去吧!都别忘了去卫生所买瓶药酒,免得明天起来都累得动不了!”
看着几个人离开,苏曼一直绷着的脸才可算是有了舒展的机会。她心想:自己上次“杀鸡儆猴”的劲儿还是有点大,这都过去多久了,这几个人竟然还这么怕自己……
所谓的杀鸡儆猴,还得从两个多礼拜以前说起。
由于一直没能挖掘出能够充当自己助理,或是管理层的人才,苏曼面对如今三个厂子,几百号工人都得自己一个人把关的情况,只能是尽可能地去制定规则,通过条例让工人们先学会自省,学不会也没关系,因为明文规定就得照办,办不到就直接滚蛋。
一开始,不少工人对待这件事情都不算特重视,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太大的陋习,每天都是在埋头苦干,珍惜岗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工厂之前太过安逸的氛围让他们没了危机感和竞争意识,觉得自己如今已经和城里人没啥区别了,这个岗位也一定是和城里厂子一样,是永永远远的铁饭碗。
尤其是苏曼对他们中有些人明明做了违反规定的事情以后仍保持沉默的态度,让大伙儿更是对什么工厂制度,工人守则啥的表示了不以为意的态度。
所谓,上天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1]
面对众人这样过于“乐观”的态度,苏曼自然也是十分体贴地选择了“先松后紧”的应对手段,借此机会将这群工人的品行看了一大圈,确定了他们中谁还有的救,谁已经无药可救以后,苏曼就已经准备好“杀鸡儆猴”了。
具体实施时间,就在两个礼拜前的礼拜一早上。
当天,苏曼趁着工人们上工的时间,直接召集几个厂子的工人在砖窑附近的空地开了个职工大会。
大会上,她当着几百个工人把在最近这段时间闹得最欢的十几个工人喊了出来,逐一说着他们的“违规”行为,并在众人茫然无措又惊慌的目光中,勒令这十几个直接卷铺盖走人,以实际行动告诉了原本有恃无恐的工人们——
在她这里,岗位从不是永久的铁饭碗的事实,并表示,只要是因为行为不端而被工厂开除的人,以后都永不录用!
这一出“杀鸡给猴看”的大戏,可以说是杀敌一千,自损为零,重新唤醒了社员们曾经被苏曼支配的恐惧,尊敬中带了那么不止一丢丢的畏惧惶恐,工作中摸鱼的人数也重新归零。
对此,苏曼表示:因为我上辈子是在工作摸鱼中狗带,所以为了工人们的生命健康——拒绝摸鱼,从我做起,从今天做起!
但不得不说,苏曼之前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的表现,别说是如今兢兢业业工作的工人们被吓到了,不敢有半点对对苏曼这个女厂长的不满,反而更多敬重不说,连那十几个被开除的工人也都没表现出什么负面情绪,反而都在遭受了家人的责骂以后,也都对自己贪心不足蛇吞象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懊恼。
这样的表现,反而让以为自己要遭遇一波舆论攻击的苏曼震惊了。
“我还以为他们会回去卖惨,借助群众的力气逼我就范呢。”苏曼坐在田庆丰办公室里费解道,“可我真想到,他们不光没有记仇,反而学会了反思,头几天还特意来公社跟我道歉又道谢,说以后一定好好做人……真的是……让人很难理解。”
“这有什么可难理解的。”田庆丰用十分欣慰的语气说道,“这明明是代表了大伙儿对你的信任,知道你不会无故开除工人,一定是他们做了不好的事情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同时,这也说明小苏你刚正不阿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是每个社员都会为你竖大拇指那种。”
“哪有您说得那么邪乎。”苏曼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心想被开除的那十几个人里面倒也很是有几个看着是真心改正的样子,以后倒是还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到时候刚柔并济,直接将厂子如今才刚被自己压住,但还没能彻底压住的情况再好好整顿一下。
不过当务之急,她还是得赶紧借着其他公社和大队都还没有,或是正在进行粮食脱壳脱粒工作的时间里,赶快派业务员去到其他公社进行打谷厂的宣传工作。
想着打谷厂“以粮抵钱”的收费方式,和如今正堆在公社仓库里的那一袋袋的粮食……对于其他公社和生产大队这些有利于打谷厂发展的市场,苏曼是势在必得!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增广贤文》
第92章
如果说,苏曼最开始为了开办打谷厂投资、花钱、买机器的目的,是为了通过麦子脱粒机械化来节省人力,以满足如今公社里几个厂子对劳动力的需求量的话,那么现在,苏曼对打谷厂的态度就已经随着它令人惊叹的发展,而跟着一起发生了变化。
她从原本对打谷厂不抱任何盈利希望的态度,变成了想要大力发展这个厂子的势在必行。
想要发展打谷厂很简单,因为花阳县的几个公社几乎都以麦子为主要种植物,她只要能够将麦秆公社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完成了上半年全部产粮的脱粒工作的事情宣传出去,就绝对能够引发其他公社的注意。
苏曼也不怕其他公社会眼红她们麦秆公社的效益而跟风也去买机器开厂,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啥叫第一印象,啥叫品牌效应。
在如今已经拥有了麦田服装厂、麦秆烧砖厂和麦麦打谷厂的公社而言,早就已经不怕别人模仿他们了,苏曼甚至希望其他公社能更眼红自己多一些,最好是能够引发出一系列的内卷行为。只有其他公社也开始奋斗拼搏,整个花阳县才能够真正做到前进,做到发展。
这也是苏曼的最终目标。
当然了,现在说这些言之过早。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尽快把打谷厂的名声打出去,打响亮了才行。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在苏曼决心要将附近几个公社,几十个生产大队作为打谷厂主要发展的市场以后,她之前特意交给肖鹏和何石头负责培训的那十几号业务员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苏曼当初在选业务员的时候,没有特意从知青中挖掘,反而是从公社和各大队里那些在其他人看来是有些游手好闲的人里面选出了不少惯会油嘴滑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二流子”。
在板正了他们那些不良的习惯,和总是耸肩搭脑的体态以后,这群没读过什么书,但却因早早就辍学在家,算是半只脚踏进社会的原因,他们可以说是比那些知青更舍得下脸面,在学习销售手段时,也全都表现得格外积极,对苏曼这样愿意给他们就业机会的人,和厂子,也具备更多的归属感。
这是苏曼最欣赏这些人的地方——
比起知青的清高,他们的能屈能伸才是更能够适应社会,能够在未来拥有一定发展的宝贵特质。
要知道,在苏曼曾经历过的上辈子社会中,几乎没有哪个行业能逃过职业归途是销售的发展,但最开始带动起这个行业的人,并非是啥厉害角色,反而是在社会中被大家忽略的小人物、小角色。
他们可能没有多高的学历,没有强硬的背景,也没有什么高大上的人脉。但他们懂得低头,知道钱难赚屎难吃的道理,懂进退的同时,也做得到死皮赖脸上门推销,也能面对冷嘲热讽始终保持微笑服务。
苏曼需要就是能做到这些的人,这也是她会在其他人不认同的目光中找来一批“二流子”进行培训的原因。
——销售这行业,不需要清高,需要的是白纸黑字签下来的订单,是每个月的业绩笑意,和能装进兜里的票子。
只是在这些人里面,虽然有已经能够独立外出铺货,也是专门负责服装厂业务的同志,但更多的,还是正在接受培训中,还没有真正去到外面完成过独立铺货的愣头青。
这个消息对于已经见识了之前他们公社六个生产大队带给打谷厂巨大效益的苏曼而言,无疑是夏天喝热茶,冬天喝冰水,心里面是又热又冷,只觉得闹腾得不得了。
作为同样受到苏曼之前“杀鸡儆猴”行为震撼的人,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在和苏曼汇报这个情况时候的心情真可以说是两股战战,提心吊胆。
尤其是在看到苏曼原本就紧绷的脸,一下子就因他们的话而变得阴沉的样子,两个人更是冷汗直冒,脑海中疯狂想着该怎么解决眼前的局面。
肖鹏小心翼翼地说道:“苏、苏主任,其实要是不着急的话,我和石头两个人,还有另外几个也算是能独当一面的业务员陆续去到其他公社。这算是我们主动加班,都不用厂子算在绩效工资里头。您看这样,成吗?”
苏曼摇头摇头,说道:“铺货的事情不能再等了,要是按你说的,你们几个人轮流去其他公社发展业务的话,不说你们这身体吃不吃得消,就是时间上面也来不及了。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快了!那其他公社、大队的人肯定早就都完成手工脱粒的工作了,也根本不需要上咱们打谷厂来了。”
这话一说,肖鹏不敢说话了,只一个劲儿看何石头,示意他赶紧想想办法。
何石头被兄弟这眼神看得实在没办法,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迎着苏曼审视的目光,他硬着头皮说道:“既然是时间紧任务急,那就还是让所有业务员都上,也给新人一个锻炼的机会……”
苏曼:“给新人锻炼的机会可以,如果是这样的话,谈不成也没关系,但你们要能确保这些新人业务员在谈业务,哪怕是谈失败了,也能够保持冷静,那我的确是愿意给他们锻炼的机会。”
两人:“……”
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都是苏曼一手培训出来的业务员,对苏曼教给他们的《业务员职业手册》里的内容可以说是倒背如流,自然知道苏曼所在意的事情是什么。
苏曼给他们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告诉他们:“生意谈不成没关系,但一定要懂得进退,该死皮赖脸的时候不能抹不开面子,该放弃换下一个目标的时候也一定要干脆果断,不能胡搅蛮缠。坚决不能做出影响、损伤厂子形象、声誉的事情!”
但显然,他们的培训能力并没有苏曼那么优秀,对这些跟苏曼面前乖顺得像是只小绵羊一样,听话、懂事又好学的“二流子”们,两个人多少是会控制不住他们,也无法保证他们到了外面以后会不会做出损害厂子形象的事情,所以……
两个人沮丧又心虚地低下了头,为自己没能完成苏曼分配来的培训任务,辜负了她的信任而感到惭愧。
早就知道他们做不到的苏曼故作嫌弃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垂头丧气的样子给谁看?忘了我之前教你们什么了,做业务员,最重要的就是——”
“永远保持饱满的精神状态,和百分百的笑容!”
苏曼:“……”
错!是要有三寸不烂之舌、加厚的脸皮和能屈能伸的态度!
当初纯属是用来给他们灌鸡汤,顺便再以此当做更符合时代口号而把这句话说出来的苏曼在看到两个人说这话时虔诚的态度,多少是有一点点心虚。
“咳。”苏曼忍住自己险些就要破功的表情,就着刚刚的话题说道,“所以你们不要总跟我这垂头丧气的,办法总比困难多。”
苏曼道:“既然是时间紧任务急,又不能保证这些新人业务员能不能应对突发情况。那就直接分组,分区域,各自带一批新人去到划分好的地区拓展。到时谈成的业绩四六分。这样既能让他们有出去见见世面的锻炼机会,也能以最快时间完成这次的工作任务。”
“现在就出发——
“谁不听安排,不听指挥,就当场开除!”
苏曼:“务必要将工打谷市场一网打尽!”
肖鹏&何石头:“保证完成任务!!!”
……
苏曼一发威,本就不敢拿她当病猫看的工人们更是全都打起了百分之二百的精神,连在公社上班的干事,和各大队的社员们都听说了苏曼最近的“威名”,哪怕是最懒惰的于家堡大队也都开始勤劳起来,有活干活没活也要找活干了起来。
无形之中,苏曼就这样风轻云淡地完成了最近由欧县长亲自下达的“关于公社风气”的肃清工作。
至于欧县长为啥突然会下达这样的工作指示……
只能说,在欧县长以乔装打扮后的形象,深入公社的行为来看,虽然是有点影响领导形象,但也的确是能够借这样的身份去发现很多很多很多——不为人知又绝对能让人愤怒的事……
“离咱们距离不算特别远的史家沟公社的书记被撸了,听说是想要利用职权强迫女知青,那位女同志誓死不从,半拉身子都掉出了在二楼的书记办公室,整个人差一点就……欧县长正好看到,抓了个现行,当场就给那书记撸了,人也被民兵连控制起来了,说是要送去市里严格处理。”田庆丰和苏曼说这话时,可是没有半点同情心或是幸灾乐祸的情绪在内,反而是对对方做了这样令人不齿的行为而感到十分的嫌弃与愤怒。
毕竟,不管是从职业操守,还是道德品行上来看,这样利用职权想要对女同志做出龌龊事情的人都是注定被社会唾弃的人。
尤其是在田庆丰和苏曼都有被他们所珍视的人,而恰恰她们还都是知青的前提下,苏曼和田庆丰在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那同仇敌忾的语气,简直是无与伦比的默契。
“对了小苏。”田庆丰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跟苏曼说道,“我头两天在家的时候,听英姿说想要推荐秋苹去部队军医院学习一段时间,秋苹跟你说这事儿了吗?”
苏曼摇头:“没啊,这啥时候的事?秋苹上礼拜倒是趁着赶集的时候来了一趟公社,但那时候我正忙着打谷厂的事情呢,就在打谷厂附近跟她见了一面,也顾不得说别的……这是好事啊,她跟不跟我说也都得把握住英姿姨给的机会才行。”
“那她估计是看你太忙,没好意思跟你说。”田庆丰道,“主要是兰妮这不是再有几个月就要去部队报道了嘛,秋苹也是舍不得和兰妮分开,已经同意这事了。”
“是我最近忙昏头了,没咋回家也没咋去于家堡大队看她们……”
“她们也不是小孩子,都知道你是啥性格,肯定不会怪你的。”
田庆丰道:“再说了,她们俩就算是去部队,也都得等到九月份才行。现在还不到七月,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你就算是天天住在于家堡大队都行。”
提起这个,苏曼突然问道:“书记,各大队的小学建设进度怎么样了?我最近一直忙其他几个厂子的事情也忘了问……咱们几个大队的小学能赶在九月开学以前完工吗?到时候可还得再散散味道,给孩子们准备桌椅板凳和教材书呢。要是九月份不能按时开学的话,大队这边可就跟不上公社小学的学习进度了。”
田庆丰:“几个大队的施工进度都差不多,我上礼拜刚去看了一圈,估计七月底八月初就差不多能完工了,九月开学也肯定能赶得上!”
如今是六月份,也就是再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小学就能完工了。
苏曼点头:“那成,回头书记您别忘了安排人去各大队进行统计,八月中旬就开始面向社员们进行小学报名的工作吧,到时候统计个具体人数给我,服装厂仓库里还有一批我特意留的瑕疵布,还是染色上面的问题,但料子都是好料子,回头我用这批布料给第一批愿意报名念书的孩子们一人做一身校服出来!”
第93章
对于建小学这件事情,各大队从知道这个消息以来,可以说是又震惊又兴奋,几乎都没怎么用田庆丰监督,各大队的社员们就自觉自发地开始忙活起了建小学的事情。
如果说是在从前,这些从来生活在农村,依靠土地生活至今的社员们对于读书这件事情是觉得没有啥意义的话,那么在苏曼开展扫盲的工作被贯彻落实以后,每个大队社员们在第一次学会写下自己的名字,写出孩子名字的时候,他们本来的观点就已经随着书写的一笔一划,而渐渐发生了改变。
尤其是在苏曼带领着公社建起了厂子,让整体经济情况都得到了提高,开始面向他们这群社员们招工的时候,不少社员在用自己歪七扭八的字填写报名表格的时候,对比那些念过书的知青们漂亮的字体,和他们能够将表格填满的学习背景,以及他们绝对比自己更有竞争力的学问……
社员们在不免心生自卑的同时,也突然意识到,没有接受过正经教育的他们失去的可能不仅仅是课本上的知识,和写在报名表上面不够漂亮的字体。他们真正失去的,是通过知识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们这辈的人可能也就这样了。
但谁都有孩子,谁也都不想要孩子也和他们一样。
别看不少社员们都总爱说说什么“学习无用”,说现在也考不了大学,念完书也只能回家种地的话,但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那只是他们对自己没办法给孩子提供好的环境,没钱供孩子上学所说出来的借口。
这读书要是真没用的话,又为啥人家城里人家都要把孩子送去念书呢,还有城里厂子的招工要求,不也都是优先高中或是初中毕业的人选嘛。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当然也想让自己家的孩子都去念书,可大队里没有小学,要念只能去公社念,可每学期光是课本费就得几块钱,要是一家只有一个孩子还能咬咬牙去念,但在还没有严格落实计划生育的年代里,别说农村家家户户都至少两个娃,就是城里也都是多生多育。
一个孩子能供得起,可几个孩子,却实在是……
真要是供了这个去念不供这个,那这当爹妈的,不就是偏心眼子嘛!
就算是真能狠下心去偏心哪个,等孩子们大了,也都得是落埋怨的。
随着扫盲工作的越发深入,社员们也越来越清楚意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对家里头的孩子们也都有了想要让他们都能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想法……但,他们都没有钱能供家里的孩子去念书。
在不少已经有所觉悟的社员中,想让孩子去念书是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没钱送每个孩子去读,又是客观情况。这大概是个令人头痛又无解的问题。
而就在大伙儿都一筹莫展的这个时候,公社却突然传来消息,说要建小学了。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都没砸得这么准!
于是,在田庆丰都做好了各大队可能会有反对意见的准备,想好了自己该怎么出面说服这些人的时候,社员们都已经开始脱土坯了,都没用田庆丰操心,倒是让他白忙活一场。
田庆丰:“???”
我倒成捡现成的了。
……
在苏曼忙着抽时间给孩子们做校服的时候,各大队的社员们看着马上就要建成的小学,是真恨不得放下手里的活计,都跟着去帮忙建学校,给孩子们搭建教室,好让学校能快点完工,他们的孩子也能早点坐在那明亮的教室里头读书。
看着那一间间的教室,社员们看似一心一意地忙着地里活,但心却早已经飘了起来,心里想着的,全都是等教室建成以后,他们的娃坐在教室里头识字念书,他们在地里头听孩子们朗朗读书声的场景。
真好啊——
每个人心里想。
他们的大队有小学了!
他们的孩子能读书了!
一想到孩子们能有学上,有书念这事儿,大伙儿就都觉得干活都多了几分力气,全都想着赶紧把地里的活忙完,就跟着去帮忙建小学的事情!
这时候,有人喊道:“赵疙瘩,我们这几个家里头都有娃能送去念小学的人天天下工去跟着帮忙那是为了家里的孩子能早点去学校念书,可你儿子不还在你媳妇儿肚子里怀着呢嘛,等你儿子长到能上小学的时候,且得好几年呢!你天天跟我们一起帮忙,不觉得吃亏啊?!”
这话刚说完,就有不少听见这话的人没憋住地乐出了声音。
整个大队,谁不知道赵疙瘩和他媳妇儿已经生了两个丫头片子,家里头除了他一个带把儿的都没有的事儿。
而且,他媳妇儿上个月刚又怀上孩子,谁也不知道怀的是闺女还是小子,这人说这话,纯属寒碜人嘛!
被喊作赵疙瘩的人听见这话,心里头有些不乐意了,浑身因干活练出来的肉疙瘩都紧绷了起来,凶巴巴地回答道:“我儿子虽说是现在没出生,但我不还有俩闺女哩!小三子,你别以为谁都像你似的重男轻女,人苏主任说过的,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娃女娃都一样!我过去帮忙当然是为了让我俩闺女早点去念书,有啥吃亏的!”
小三子听着话,同样不服气道:“赵疙瘩你就吹牛吧你,你愿意送你俩闺女读书不也是因为苏主任说咱大队小学读书不收钱,只是意思收点课本费,再帮忙给知青老师挣工分就行嘛!你赵疙瘩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一身力气才给你闺女送过去嘛,我看这要是收钱的话,你还送不送俩赔钱……”
“三子,你瞎说啥呢!”旁边的人见小三子说话越发口无遮拦的样子,连忙厉声打断了对方的话,“人疙瘩愿意送闺女读书是好事,你跟人抬啥杠?你刚自己也说了,这都是苏主任给咱们大队小学提供的优惠政策,那放着这么好的条件,干啥不给家里的女娃也送去读书,没准儿也能培养出一个像苏主任这样的女娃娃出来争光呢!”
意识到自己刚要说啥的小三子闭紧了嘴巴,没了刚刚的不服气,只小声说道:“我也是说秃噜嘴了,没别的意思。这要是让我家婆娘听见了,我就又得睡柴房,我家妞子也得生气,到时候就又该说我不好,就知道她妈好了。”
“那你还嘴欠?自己也是有闺女的人,该稳重点才是!”
“知道了刘哥,我以后不这样了。”小三子说着,难为情地看向赵疙瘩,“赵哥你别介意,我刚就是……咱一块上工这么长时间了,你也知道我这人总说话不过脑子,赵哥你愿意送你家俩闺女去读书是好事,苏主任之所以不收咱的钱,肯定也是想要让更多女娃娃也能被送去读书,毕竟……”
在场的人几乎都是男社员,家里头也都有亲姐姐妹妹,自然知道小三子话里的意思是啥。
——在重男轻女的环境里,如果没有矛盾那是最好的,可一旦出现矛盾,或是选择的话,那么最先被放弃的,一定是家里的女孩儿。
这也是为啥小三子会在最开始打趣家里只有两个闺女是符合小学招生标准的赵疙瘩的原因。
哪怕各大队重男轻女的风气已经在苏曼的介入下有所改变,在人们潜意识里,也都还是觉得女娃以后都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外人”,是没必要在她们身上花费、投入太多的。
这样的思想是不能通过一代人的努力而彻底拔除的,但起码他们现在有在苏曼的带领下,在她锲而不舍地强调女性地位,并通过各种方式试图改变的过程中,是有改变,是有在朝着好方向改变的。
这时候,赵疙瘩忍不住感慨道:“你们还记得不,苏主任在刚刚组织扫盲班,想要让咱们都去学习,但咱都不愿意去的时候,她就跟咱们说过。她说咱们农民的孩子不是只能成为农民,只是缺少了学习的机会和环境,而不代表咱农民的娃就不如城里的娃聪明。从前我还觉得她这话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懂咱农民光养活孩子的难处,也不懂咱们土里刨食,靠天吃饭的苦滋味。可如今……”
赵疙瘩看着不远处的小学,骄傲又惭愧地说:“可如今,公社的厂子是苏主任办起来的,工厂里的工人都是她提议招的,连咱这大队小学,也都是苏主任发话建的……现在想想,苏主任是真的向她说的那样,她在努力建设这个穷地方,在努力想要改善咱们的生活……”
“不说别的,她能给咱们的孩子提供学习的机会,咱们就一定要懂得感恩,也都要向她学习才对。”
……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又一年的九月份。
往年,这个月份对于社员们而言,只是一个用来做好秋收前准备工作的月份,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不值得产生啥期待情绪。
但在今年,在六个生产大队都积极按照公社的要求完成了小学建筑,并整理好了教室,即将正式上岗的知青老师们也都整理好了教材的情况下,各大队家里都有适合读小学孩子的家庭却都期盼起了九月,也就是开学月的到来。
当然了,这些社员家长们期待的,是孩子们不用再漫山遍野地疯跑,而是能够规矩老实地坐在教室里学习,像城里孩子那样,能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通过知识改变命运,成为他们知青老师那样,拥有知识就等于拥有工作的人。而不是像他们这样,因为没有机会读书,所以就只能做一个农民。
只是社员们这一腔拳拳爱子之心,满满期待之情,在这些对学习还没有太多概念的孩子们而言,还不如苏曼许诺给她们这些上学孩子提供的校服有用。
家长们:为了孩子能有出息,必须读书!
孩子们:为了能穿上新校服,必须读书!
是的,校服。
在小学建设完成,开始面向集体社员开始报名招生的时候,招生办的人是特意宣传了“每个来学校读书的孩子都能得到一身由公社麦田服装厂提供的免费新校服一套”的事情,不说本来就想让自家孩子去念书的家长们,就是本来就没想给孩子送去念书的人家一听这个,也都积极响应了起来。
于是,在孩子们还不知道他们即将在入学后面对什么的时候,“专注开学时间一百年”的九月,就这样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讲讲我昨天当伴娘这个事。
我表姐结婚,本来我都不用去参加婚礼,只要我爸妈去随个分子就行了。但在周六晚上的时候,我表姐才收到伴娘发来的消息说有事赶不过来,非常突然,第二天就是婚礼了。我家这边讲究结婚要“成双入对”,伴娘必须得是双数才行,少一个就凑不成对了,但临时真的是找不到其他人,找来找去,就找到我这里来了_(:з」∠)_
……
我之前没当过伴娘,也从来不知道当伴娘会这么累!
尤其是昨天特别冷,狂风大作!
伴娘服是裙子就不说了,我表姐还得在婚礼当天拍外景照,需要伴娘和伴郎配合。
我:“……”
救救我救救我!
……
详细经过就不说了。
总之,一次非常不愉快的体验。
我以后,真的,再也,不想,当伴娘了!
第94章
大队小学开学当天,孩子们穿着胸口处绣有麦穗标志的新校服,挥手和身后的父母告别,并在他们毫不掩饰激动的目光中,在知青老师们的安排下,有序地站在了教室外的操场上,准备开学第一天的升旗仪式。
在国旗缓缓上升,一直升到最高点的那一刻,随风飘扬的五星红旗,像是所有历史长河中的巨人在不停挥舞着他们足以力挽狂澜的手臂一样,给予了所有注视着它的人们,力量与信仰。
这个场景,让小学院子里的几十名学生、站在院子外面的家长和过来凑热闹的社员们看到以后,内心都涌现出了一股热血。
人们齐声高唱着国歌,为所有牺牲了自己生命却给他们撑起一片湛蓝天空的战士们,也为他们能够拥有如今这样美好生活而永远心怀感恩。
被欧县长派来代表县领导过来祝贺麦秆公社各个大队小学开学的宣传部同志如实地将这一幕拍摄了下来,并同大队小学的全体师生,和院子外面的家长、社员们一起,高声歌唱了属于他们华国的国歌。
——“前进!前进!前进进!”[1]
……
在所有孩子们参加完升旗仪式,全部进入到教室,开始准备开学第一课的时候,苏曼和田庆丰也是难得一起翘班,将手里的工作甩给了公社其他人,坐着服装厂平时用来拉货的小货车,一起出发,准备送赵兰妮和陈秋苹去部队了。
不过,在去部队以前,他们得先等一等正朝公社赶过来的苏刚山和林芳,他们也要过来一起送陈秋苹去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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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作为陈秋苹名义上的继父,实际上只是和林芳合作的叔叔,苏刚山也跟着过来这一趟主要还是为了看看已经有好几个月都没回家的亲闺女苏曼。
像是此刻,两个人在骑车拐进了马上就抵达麦秆公社的路口后,看到站在路边货车旁等着他们俩的苏曼和陈秋苹,两个人是不约而同地开口,喊出了自己亲闺女的名字:
“秋萍——”
“小曼——”
苏曼和陈秋苹也看见了两个人的身影,全都往前走了几步迎了迎他们。
陈秋苹也有好一阵子没回去看林芳了,如今她说着就又要去部队医院报道学习,全封闭式的管理,想再见面估计就得等到过年才行了,这让她忍不住激动地拉着林芳的手,说着眼眶就都有些泛红。
林芳也是激动得不得了,看着才几个月没见,眉眼间就带着几分坚毅,不再像从前一样总带着几分柔弱样子的陈秋苹,心里头虽说是有些不舍,但也更加骄傲、放心她能去部队医院学习的事情。
“小曼,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一直照顾秋苹,帮她安排到了公社卫生所学习的话,她也不可能有机会去到部队医院学习。我真是,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林芳是真的很感谢因自身本就优秀,对陈秋苹也起到了引领作用的苏曼。
“林姨,您这话说得太客气了。”苏曼并没有接受林芳的感谢,因为她如今所做的一切,其真正目的都是为了改变自己在这个书中世界的既定命运,帮助陈秋苹,就是帮助她自己。
苏曼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聊,只打岔道:“林姨,您还是跟秋苹赶紧上车吧,自行车就先放在公社院里,有啥话咱上车再说,别耽误秋苹和兰妮去部队的事。”
“对对对,可不能迟到了。”林芳并不懂苏曼刚刚眼神中隐含的复杂情绪,和苏刚山将自行车停好后,她拉着陈秋苹的手就上了货车的后车厢,和已经坐在里面的田庆丰和赵兰妮打了声招呼,苏曼则带着苏刚山坐到了货车后面的斗里。
在几个人都坐好以后,车子重新启动,朝着部队军区的方向行驶出发了。
……
九月份的天还很暖和,坐在货车后面不光不会让人觉得冷,反而能够更好感受到这个四季还十分分明的年代所特有的,关于秋天的感觉。
徐徐的微风吹起发梢,让苏曼也不免缓和了几分她最近因过于忙碌而习惯了严肃的表情,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打了一层柔光滤镜,温柔得连秋风都变得小心翼翼。
一路上,苏刚山有心想要问问闺女最近在公社这边工作和生活的情况,却又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嗫嚅了许久,反倒是苏曼先开口说道:“爸,我头阵子一直忙着公社办厂和大队小学的事情,实在抽不出时间回家,也不知道您和我奶的身体都还健康不?我看您今天穿的是我之前寄回去的衣服,穿着合适吗?还有给我奶的麦乳精,她天天都喝着呢吧?那东西对身体好,以后我每个月都会买两罐回家,爸你想着让我奶天天喝。”
苏曼的主动开口,化解了因苏刚山太久没见她,不知道该说啥而多少有些冷场的局面。
苏刚山道:“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这么长时间没回家,看着都瘦了不少,这要是让你奶看见了,肯定得心疼。”
“也就是您,回回见了我都说瘦了,一点看不出来我这脸蛋子都圆了不少。”苏曼笑道,“爸您就放心吧,我们公社现如今的发展是越来越好,效益也高了,食堂不说顿顿都有肉,但每天也都能吃着荤腥,尤其是我们食堂大师傅那手艺,比起我奶也是不差呢!”
“能吃是福。我跟你奶是恨不得你能再胖个十斤二十斤的,这样看上去才健康!”
“再胖十斤二十斤?好家伙,真要是胖那么多,我就该准备自己的出栏计划了。”
“……”
父女俩说话间,货车就渐渐开出了公社。
在车子行驶了一会儿后,苏曼指着眼前越来越远的土地,说道:“爸,您看那边正在搭建的砖房了没?那个就是我现在负责管理的麦田服装厂要搬去的厂房,再有一个来月也就能完工了。我之前给您和我奶还有林姨寄回去的衣服就是我们厂子里生产的,不过您那身是特别定制,因为我们厂现在还不卖男装,主要是想让男同志花十多块钱买一身衣服,实在是太难了!”
苏刚山:“……”
这一件衣服竟然要十多块钱?!
看着苏刚山震惊的模样,和瞬间就不敢有大动作,甚至是现在就想要把衣服脱下来好好收起来的样子,苏曼知道,她没有开发男装线是对的。
“咳,那个啥,闺女你可真厉害啊,不光负责公社妇联的工作,连你们公社的厂子也都归你管了,不愧是我闺女!”苏刚山略显尴尬地说着,又问道,“不过咱们县一直没有砖厂,小曼你们这服装厂厂房用的砖不会是从市砖厂买的吧?”
“哪儿啊!盖厂房的砖也是我们公社的砖窑厂生产出来的。”
“啥?你们公社连砖窑厂都有了?!”
面对苏刚山的震惊,苏曼难得骄傲地挺直了脊背,说道:“不光如此,现在这厂子也归我管呢。爸你看,那边正冒烟的地方就是砖窑厂,厂子里现在一共有四个砖窑,每天都能生产六七万块砖,不过我打算再建两座出来,争取达到日产十万块,毕竟附近几个县都没有砖厂,这可是个大市场……”
说到这里,苏曼忍不住感慨道:“说起这个,我本来还以为现阶段能赚钱最多的厂子是砖厂,但谁能想到现在给公社创收最多的竟然是我无意之中办起来的打谷厂呢?”
“打谷厂又是啥?”苏刚山意外又茫然,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几个月没和闺女见面,也没过来公社探望她,怎么麦秆公社这里就多了这么多新变化呢?
苏刚山试探地问道:“闺女,你不会说,这打谷厂现在,也是由你负责吧?”
“是我负责没错啊。”苏曼理所当然地说道,“不然爸你以为我为啥要在今天跟着一起去部队,那主要是为了去跟他们谈租车合作的事情,公社现有的这四辆车已经不够用的了,还得再租至少六辆卡车才行。货车还是太小了,平时只运衣服的话还算够用,但等以后运砖,和给县里运粮食就还是差点意思。”
“等等——”
苏刚山打断苏曼的话,费解道:“闺女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和部队租车?可是,可是你刚说你租车运衣服和砖我能理解,但给县里运粮食?”
“啊,这是打谷厂的工作。”苏曼解释道,“本来我办这个打谷厂是为了给公社的社员们减轻负担的,但没想到这个事情被欧县长知道了,觉得我们厂的工作能够更好帮助各公社和大队的抢收工作,有利于年产量增加,就通知农业部门和各个公社、大队,让他们配合我们的工作,将粮食输送到我们厂,直接完成脱粒工作,再由我们厂将脱粒的粮食上交到县里。”
苏曼:“我这阵子没能回家也是在忙这事,毕竟是整个县的粮食,厂子的工作压力也是很大。”
苏刚山实在是想不到,坐在自己旁边,这被自己从小看到大的闺女,会在被分配到这片贫瘠土地上,才不过工作一年多,就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
这简直,简直是……
太出乎人意料了!
苏刚山的嘴巴张开又闭紧。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后,他也只是在苏曼充满了对这片土地勃勃野心的目光中,抬手摸了摸她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道:“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和你奶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依靠,还有,你的妈妈,她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作者有话要说:
[1]在文.革期间和结束后一直到78年的12月份,国歌的歌词才恢复成原《义勇军进行曲》的词、曲,所以这里就只用了最后一句,因为两个改动的版本最后一句歌词都没有变化,只是78年3月的版本是“前进!前进!进!”
第95章
同陈连长确定好重新订制的租车合同,完成了这次过来军区的另一个目的以后,苏曼一行人也该准备离开了。
看着陈秋苹和赵兰妮在抵达部队后所表现出来的,虽仍带着几分对未知的部队生活的紧张忐忑却又不带半点怯懦,反而能够保持绝对镇定的样子,苏曼知道,她们已经迈出了能够实现她们梦想的最关键一步,之后的路,也不需要自己为她们指引,她们自己所散发出来的信念的光芒,就已经足够点亮前方的路了。
这让她原本还为这两个人是否能够适应部队生活所产生的担忧心情,一下子就舒展开了。
面对两个人所表露出来的不舍情绪,苏曼握了握她们两个人的手,说道:“只要有时间,我就会过来看你们的。刚刚我已经问过陈连长,他说只要是不在训练的时候来,我就能过来探望你们。所以,你们两个人要在这好好学习,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还有,就算是在部队,你们也都别忘了要继续学习课本上的知识。学习是要坚持一辈子的事情,也是能让你们受益匪浅的事情,知道吗?”
赵兰妮强忍着不舍的情绪,保证道:“小曼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学习!老田同志也和我说了,只要学习好才能够有机会考军校。他和陈叔都是因为受教育程度不高,所以他才没能一直留在部队,陈叔也是好几年都没能当上营长。所以我要是想继续留在军营里面的话,是一定要考军校才行的,光凭我这个高中学历,还是要差一点的。”
“我也会努力学习,争取考上军医院的。”刚刚已经跟林芳身边哭了一通的陈秋苹吸了吸鼻子,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对苏曼说道,“所以小曼姐,你有时间可一定要过来看我们俩,要是没你监督的话,我们肯定该懈怠了……”
“放心吧。”苏曼抬手摸了摸她们俩在上个月就为了来部队而剪短的头发,再三保证道,“我争取多过来看看你们,就算是工作忙,我人过不来,也肯定会给你们寄东西到部队,或是打电话和你们通话的。”
对于部队生活和学习方面的问题,苏曼并没有太多可提供给赵兰妮和陈秋苹的建议,关于这些情况,她相信,田庆丰和赵英姿两口子肯定已经安排好,不需要她来叮嘱。
只是,在自己即将离开部队,和她们的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的此刻,哪怕苏曼之前已经和她们说了许多关于人际交往时所需要主意的事,她们也都表示自己记住了的情况下,她也还是忍不住多叮嘱了不止一两句。
“……总之,部队是个大集体,我希望你们能够在融入这个集体的同时,也能够保证自己的独特,要学会思考,而不是做一个单纯只懂得听从指挥的人。”苏曼认真说着她此刻所能想到的一切可能帮助到陈秋苹和赵兰妮的建议,一直到陈连长过来领人去宿舍整理行李时,她才不得不终止了和两个人的对话,准备告别她们,坐车回去麦秆公社。
尽管苏曼总在心里强调着,她对陈秋苹的好,对赵兰妮的关照,都是出于想要改变剧情线,挣脱书中属于自己的对照组身份,而非是始于真心。但人非草木,又怎么可能随时随地都能保持自己内心真实情感不受触动,不被吸引呢。
坐在车上,苏曼顺着打开的车窗向外望去。
她望到站在部队门口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开的陈秋苹和赵兰妮两个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远,望到她们好像变成了以部队为背景的画布中,好像是无意中用黑色染料点在背景中的两个黑点,望到自己彻底无法辨别出她们还有没有站在那里目送自己的时候——
几滴像是晨起树梢上的晨雾,在被阳光照射时变幻为水滴般的泪珠,顺着苏曼的眼角滑落,又无声无息地砸在了这条略显颠簸的小路上。
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苏曼自己,都在质疑刚刚湿润的眼眶,或许只是被风吹皱了眼眉,所生出来的,不带半点不舍情绪的……
的什么呢……
正在苏曼陷入茫然的思考时,苏刚山伸手摇上了车窗,说道:“窗户还是关上吧。风太大了,吹多了容易头痛。”
“嗯,那就关上吧。”苏曼平静地说道,“我也觉得,风有些太大了……”
关上车窗后,没了耳边略过的风声,除了引擎的声音外,苏曼还能听见前座的司机和田庆丰之间的对话,能听见林芳小声的啜泣,能听见苏刚山小声说着这是哪条路的名字,也能听见,仍在窗外呼啸着的风的声音。
随着不同声音的灌入,苏曼像是被注入了新的生机一样。
在陈秋苹想要学医,决定来到部队接受培训和学习的时候,在苏曼亲手送她去到部队,并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她在充满不舍情绪的同时,也仿佛听见了嫩芽破土而出的声音。
——那是一直以来,都束缚在她身上的,来自剧情线中对照组身份因剧情再也无法逆转而产生的,被彻底粉碎的声音。
她,
自由了。
在落下了一滴自由的眼泪后,苏曼摸了摸自己刚刚湿润着又被自由的风吹干的眼角。
她深吸了一口气。
转头,重新看向洒满了阳光的路的前方。
未来,注定光明灿烂。
……
今年是1970年。
是个令苏曼收获许多的年份。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苏曼将属于60年代经济发展的接力棒接到了手上,在麦秆公社掀起了一场堪比奥运会级别比赛程度的全速加力赛,带领着整个公社的人,开始努力全速前进的奔跑。
只一年的时间,苏曼就在1969年已经有了百人服装厂的基础上,将服装厂扩大经营,变成了五百人的大厂,距离期待的千人大厂,也只差一半的绩效了。
与此同时,她又开办了如今已经拥有六个砖窑,日产量保证在十万块的砖厂,经营起了为全县产粮进行脱粒加工工作的打谷厂,并一举将原本处于落后位置的公社,变成了如今完全可以睥睨其他公社创收,在整个县里也小有名气的工厂集中地。
在其他人看来,麦秆公社就像是小说里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的主人公一样,也像是踩着筋斗云的孙悟空,一个跟斗就是十万八千里,直接将其他公社狠狠甩在了后面。
但在麦秆公社的社员眼中,他们公社能在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里发展成为如今几乎可以媲美县城生活的原因,全都是有赖于苏曼所付出的辛苦,而非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是不费吹灰之力,朝夕之间就能起高楼的。
像是服装厂的开办初衷,是当时主抓妇联工作的苏主任为了贯彻、落实男女平等,为了给更多女同志提供就业机会,让她们能够走出家庭,见识外面世界和自己所拥有力量而创办的;
还有砖窑厂是苏主任在为了给他们公社创收的同时,也想告诉他们这群住了这么多年土坯房的社员们知道,只要努力就能像城里人一样,虽身在农村却也能住上砖房思想,而特意派人学习技术回来建立的,为他们提供了更多就业的机会;
至于打谷厂,那更是为了解放他们花费在人工脱粒上的人力物力,为了他们这群土里刨食的农民同志成立的厂子!
如果说这几个厂子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创收的话,那不说别的,就说苏主任为了他们各大队的孩子能就近读书,为了他们农民的娃娃也能像城里的孩子一样有学习机会而建立小学这事儿,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要是换了其他领导,就算是有钱,也肯定不会把钱花在给他们大队建小学上面,更不会自费掏钱给这些孩子做校服,买课本。
所有人知道,培养一个孩子不是朝夕的事情,没有人会为了农民的孩子去花费心思,因为在他们看来,农民孩子的未来就是继续当一个农民。
但苏曼没有这样想,也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忽视那些整日里在大队跑来跑去的孩子们。
——她给了这些孩子学习的机会,为他们提供了一条更灿烂的,属于未来的路。
在1970年就要过去的冬天。
孩子们在结束了期末考试以后,纷纷拿着成绩单和一书包的寒假作业,或高兴或沮丧地回了家,准备开始为期一个月的,他们从前365天都能拥有,还不需要写作业的假期。
早在去年就加入服装厂工作,如今已经当上厂里组长的李梅花在孩子们返校拿成绩还没回家的时候,和如今和自己一起搭伙过日子,暂时没打算再结婚的崔秀菊说道:
“秀菊你知道不,我家英子现在都会写50个字了,这次考试也考了班里的第一名哩!我听学校的老师说,各个年级的第一名都能得到苏主任给的小红花,是能缝在衣服上面的那种,回头等咱妮儿把小红花拿回来,我就给她缝在她最喜欢穿的校服上面!”
“真的?那四……不是,英子可真棒!”如今已经是麦河沟大队妇联主任的崔秀菊早就没了从前的怯懦,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又大方,露出了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同李梅花说道,“那等过完年再开学的话,梅花姐你要送小兰去念小学吗?她岁数应该也够读一年级了吧。小兰一向跟英子这个当姐姐的亲,可想跟着她一起去读小学呢!”
“当然得送去了!”李梅花肯定地说道,“英子和小兰不光都要读小学,我以后还想让她们继续念初中、高中呢!苏主任就是高中学历,我希望四丫和五丫……不是,是英子和小兰都能像苏主任那样,做个聪明又拥有责任感的人。”
“不过就像是苏主任说的,孩子们就应该享受他们这个年纪的快乐,咱们还是不要给他们施加压力了,英子和小兰本来就很乖了,尤其是英子,学习比谁都要刻苦,要是让她知道梅花姐你的想法,小小年纪就要背负那么多的话,也真的是太辛苦了。”
“嗐,我也就是说说……”李梅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秀菊,你说咱晚上吃点啥好?里孩子还是太瘦了点,得补补……”
两个人说着,就走进了厨房,准备好好合计合计晚上吃点啥。
……
英子和小兰就是从前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一直受崔田氏的虐待,和崔立春家暴的四丫和五丫。
在苏曼的帮助下,崔秀菊得到了崔福在大队里的房子作为离婚补偿,便也没有回去还心心念念想要把房子要来,把她再嫁出去的娘家,而是和同样脱离苦海的李梅花一起留在了麦河沟大队。
两个人都没有再嫁的想法,便在大队的见证下,结了异性姐妹,带着四丫和五丫一起生活,到时候一个随李梅花的姓,一个随崔秀菊的姓。
对于她们这样的选择,苏曼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在两个人忐忑地问自己能不能给四丫和五丫起个名字的时候,起出了两个名字。
李英和崔兰。
苏曼没有给这两个孩子起太具有期待性的名字,也没有词藻堆砌的,说什么这两个字有多么多么好,只是对李梅花和崔秀菊说:“英和兰这两个字都是美好的意思,我希望这两个孩子都能够忘记之前不算美好的生活,未来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简单的名字代表抛弃了过去沉重的负担。
无需负重前行的人生,才能更容易拥有快乐。
在李英同学看着李梅花把第一名奖励的小红花绣在校服上,并开始畅想起寒假结束后,自己能穿着这件校服去学校时的场景的时候。
1970年,就这样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可能等到11月份就能稳定下来(?)每次请假都感到很抱歉,但……公司同事怀孕了,需要卧床保胎,她的工作就分给了我和另外一个同事来负责,而这个同事最近也在备孕二胎……
我:“……”
不过领导也考虑到了公司现在有一个准孕妇和一个预备孕妇的情况,所以现在也是在招人,大概11月左右这个情况就能得到环节,但现在还是……所以最近可能都有点不稳定,抱歉抱歉(>人<;)
第96章 (修)
1971年,3月。
再一次来到麦秆公社,欧县长看着在这片贫瘠土地上林立的工厂厂房,看着那六座一直都在作业的砖窑的同时,也听见了缝纫机的踏板声,听见了机器脱粒的嗡鸣声,听见了来自各大队小学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
这才是不到半年的时间……
在马秘书的陪同下,欧县长认认真真地将整个麦秆公社逛了一圈后,看着这个同自己上次见识到的完全不同的环境,他忍不住感慨道:“看来,我们都低估了这位小苏同志的真实能力,我以为她在上次跟我提交开那个什么打谷厂的申请会是她之后的全部工作,但没想到,对她而言,这一个能够影响附近公社和几十个生产大队粮食效益的厂子,也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几个月就能够完成……”
欧县长像是想到了什么,问:“小马,我记得县教育部门在汇报工作的时候,好像有说过麦秆公社和他们申请小学课本的事情,你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马秘书回忆了一下,点头道:“应该是在去年八月份的时候。我记得侯科长还曾抱怨麦秆公社申请课本的时间太紧张,卡着九月开学的时间才提交的申请,而且申请的课本数量还不少,那阵子可是给教育部那边忙坏了。”
“去年八月份……”欧县长忍不住语气中的惊叹,道,“小马,去年咱们是在五一劳动节的时候才第一次来这里的吧?我记得当时麦秆公社的小学也只有一百来名学生,还基本上都是住在公社附近的孩子……是这个情况吧?我应该没记错。”
“县长您没记错,去年咱们来这里考察时的场景我还历历在目。”
马秘书在听到欧县长的话以后,也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对比如今,他同样是忍不住内心惊讶地说道:“只能说苏主任真是人不可貌相。上一次来的时候,我还记得当时您和我走访大队时,那些没有机会念书,只知道漫山遍野疯跑的孩子们在听到咱们说起学校时,所露出的对知识的茫然,可这次再来,这些孩子们已经能够朗诵课本上的文章了,这就是知识带给人们的力量!”
“是啊,对比其他公社,小苏可真是……”欧县长一时有些词穷。
正想着他该用什么词形容苏曼的时候,马秘书立刻补充说道:“苏主任这才是其他公社领导需要学习的表率!县长,我建议,等劳动节大会的时候,可以将苏主任列进递交到市里的劳动模范名单里,让全县学习!”
不得不说,马秘书能够在上一任领导被“明升暗降”调走以后,仍能够留在县政府继续担任县长秘书这一职务的原因,不光是因为他的确是这个年代难得的大学学历,又业务出众,主要还是他在社交这方面真的是太有天赋了!
顺情说好话这一技能几乎被他拉了满级,再加上他学历高,能拽词儿,那说出来的话,真的是能说进领导的心缝儿,谁听谁舒坦!
像是此刻,顺着马秘书的话,欧县长是越琢磨越觉得将苏曼提名为劳动代表这事儿是个好主意:“那这件事情就交给小马你来负责吧。我们县也的确是该好好肃清一下其他公社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不良风气了!”
说完,欧县长又开始回想自己上次来时的场景,和刚刚经过生产大队时,听到的至少得有几十个孩子们共同朗诵课本的声音……
他忍不住感慨道:“我刚刚听到那些孩子们的读书声,还以为这大队小学会是今年新成立的,但没想到……从咱们五月份离开到麦秆公社八月份申请小学科本,也才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小苏她竟然,竟然真的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完成了基层教育的建设工作,让各大队的孩子也有了读书的机会,这都是小苏做出来的成绩,是一定要写到报告里面去的!”
说完这句话,欧县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陷入深思。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说:“小马你说,小苏她是更想留在公社这一亩三分地里继续展现她的管理、开拓能力,还是更想去当工农兵大学生呢?”
马秘书:“???”
欧县长没有理会马秘书的满头雾水,自言自语道:“听说不少大城市从去年就开始面向工农兵招生了,毕业以后直接就能当干部的。小苏也是高中毕业,不知道她还想不想上大学……”
马秘书:“……”?
苏主任她现在就已经是干部了,她为啥好好的领导不当,要放弃现在的工作去读工农兵大学再回来继续当干部?
套娃行为要不得!
……
欧县长这次过来麦秆公社的主要原因,是才刚结束了春节假期,开始新一轮工作的他,收到了来自麦秆公社提交的办厂申请。
是的,办厂申请。
已经拥有了三家厂子,累计超一千名工人的麦秆公社又打算办新厂了。
欧县长特意过来这一趟的目的,原本是想要亲自过来看看苏曼这不到一年做出的成绩,趁此机会挑挑刺,好让这个年轻的小姑娘能够学会脚踏实地,以避免她在田庆丰那个在部队的时候就总爱助人为乐的老好人的顺从下,过度膨胀。
但显然,欧县长这又一次的“乔装打扮”“微服私访”行为,被重复性打脸了。
坐在公社会议室里,欧县长等好一会儿才等到据说是刚从下边大队考察的苏曼赶回来:“小苏啊,我看你在申请报告上面只表达了想要开厂的想法,却没说要开什么厂……咳,你先好好顺顺气,喝口水,这才三月,你去下边大队考察啥啊,春耕不是由老田负责吗?”
一路“负重”骑车回来的苏曼在咕咚咕咚地喝了半茶缸子的水后,先是长舒了一口气以后,才开口答非所问地说道:“欧县长,您来得太是时候了,我正好有件关乎公社发展的重要事情,必须要和您面谈呢!”
欧县长:“???”
因为心里揣着事儿,而直接忽略了苏曼话里前半句说的“关乎公社发展”的关键词,直接将注意力放到了,苏曼她有必须要和自己面谈的事情上面。
这又啥事是必须要面谈的呢?
思来想去,欧县长一拍大腿:“啊!小苏我知道你要和我说啥事了!”
还什么都没说的苏曼:“……?”
欧县长露出了然的笑容,说道:“是要我说工农兵大学生的事情吧!我这趟过来也是想问问你的态度,虽然我也是有些顾虑老田他能不能管理好公社和厂子的工作,但你毕竟还年轻,要是能有机会……”
苏曼:“???”
桥……桥豆麻袋!
“工农兵大学?”
这回,茫然无措的人变成苏曼了。
对于工农兵大学的相关讯息,苏曼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都有听说和简单了解过。知道这是从工、农、兵范围内,以推荐的方式替代高考形势的大学招生方式,一般是两到三年学制,毕业以后就能直接当干部那种。
在77年恢复高考以前,工农兵大学的名额绝对是能让太多太多符合招生标准的人争破脑袋,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拥有这个保送名额那种。但在恢复高考以后,这些曾叱咤了高考空白时间里的工农兵大学生却变得十分尴尬。
但在现在,在工农兵大学招生的火苗子终于烧到花阳县这犄角旮旯的地方的时候,苏曼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县里、公社和大队里,那些有机会被推荐的高校毕业生们的蠢蠢欲动。
只是……
他们蠢蠢欲动工农兵大学开始招生的事情,和公社,和田庆丰,和她苏曼,又都有啥关系呢?
看着欧县长认真和自己说着工农兵大学生推举标准的神情,苏曼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打断对方,却又实在有些捉摸不透对方突然和自己提这个事儿的原因和目的是什么。
所以,欧县长这是在暗示自己县里要给他们公社推举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要她认真筛选符合标准的同志?还是他这话是对自己的提点,要自己一定要把控好推荐的对象的同时,还要保证不会出现因名额问题而集体抗议的事情?
可是……
苏曼心想,现在不是应该先谈公社发展的事情吗?
为啥突然换频道,要把话题变成工农兵大学名额?
是县里又收到什么新通知了,还是其他公社因为名额的事情闹出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两千字了[鞠躬认错]
其实我真的好想日万!
可我每天都在加班orz?这两句话说起来怎么感觉有点押韵……不过想日万是真的,我真的是太想一气呵成把我想写的剧情都写出来了!不过不想加班也是真的……我真的不想再加班了_(??`」∠)_最近因为工作压力大导致暴饮暴食,整个人马上就又要胖出体重最高值了……赚钱和减肥都好难哦[托腮]
第97章
苏曼从始至终都没有将欧县长提出来的,关于“工农兵大学生”推荐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想,反而是认真思索起了公社最近收到的报告文件。
在确定她最近都没有看到过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尤其是公社名额人数的内容,也没有收到过关于其他公社就推荐名额问题上所引发的不良影响事件的相关消息以后,苏曼从中排除掉了欧县长话里含义可能是对自己有所警告的可能。
排除了这个可能,苏曼原本因猛蹬自行车一路,刚坐下就又听见欧县长提起这个话题而疯狂跳动的心脏渐渐平复了下来。
“欧县长,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苏曼学着刚刚欧县长一拍大腿的神棍样子,深沉地点了点头,说道,“对于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好好考察、安排,保证不会辜负您对我的信任,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苏曼这番话所表达的含义,是告诉欧县长自己已经知道他对于推举工农兵大学生事情的态度,保证公社内不会有为了名额而不择手段行为出现,一定好好监督这件事情,做到公平公正公开。
可这话听到欧县长耳朵里,却被自动翻译为了——“想去上大学,但需要了解具体情况,再安排好公社的事情以后,再决定要不要去”的意思。
欧县长心想:不愧是小苏,做事就是谨慎妥当,既没有被大学校园的生活和上了大学以后的好处所吸引,做出冲动的选择,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职责,知道如果她真的去当工农兵大学生,公社内部肯定得因此乱一阵子,还知道提前安排……
想到这里,欧县长更添了几分对苏曼的满意,点头道:“小苏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那这件事情就先这么说定了,等你把这公社的事情处理好了以后,我们再说!”
啥叫错频聊天?
啥叫鸡同鸭讲?
啥叫各说各话?
在得到对方符合自己内心想法的回答后,苏曼和欧县长都满意地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违和之处,并准备开始进入下一话题。
聊完了工农兵大学的事情,欧县长终于想起了自己今天过来麦秆公社找苏曼的目的:“小苏,我收到了你提交的办厂申请,但你没在报告里写清楚你要办的厂子类型,和具体经营的内容,所以我今天过来也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据我了解,麦秆公社现有的三家厂子效益都很不错,只要好好经营,保持现在这个状态,那么仅凭这三家厂子就觉得能够满足公社现阶段的发展,可你却又在这个时候提出想要继续办厂的申请……”说到这里,欧县长顿了顿后,继续说道,“当然了,我不是不相信你,但小苏你真的能保证自己有精力负责四家厂子的正常运转吗?要知道,你不光有妇联的工作要忙,还有工农兵大学……”
欧县长犹豫地说道:“所以小苏,我觉得你选择在这个时候开厂,可能并不是一个,特别恰当的时间……你,觉得呢?”
对于欧县长所提出来的情况,和他言语中隐含对她可能会把控不了这么大局面的含义,苏曼早在提出想要再办厂想法的时候,就都已经考虑到了。
“妇联的工作的确处于需要继续努力,不能松懈的阶段,尤其是在工农兵大学开始招生的情况下,是有必要监督个别知青可能会为了名额而走歪门邪道的可能,这点上我会努力协调工作分配的时间问题。至于其他几个厂子……县长,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去年五月份吧?”苏曼在这个时候突然反问了欧县长了一句。
欧县长愣了一下,点头:“是,上次见面是去年五月份的事。”
“那么,从去年五月份到今年三月,也就是现在。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三个厂子外加公社的各项工作,我都协调得很好,这点田书记是可以为我作证的。当然了,就像是您说的,谁都做不到三头六臂,想要兼顾这么多项工作,并且做好,的确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所以……”
苏曼自信地笑了笑,说道:“所以,在我这里,从来没有恰当不恰当的时机,只有想不想做成的事!”
……
欧县长的到来,在苏曼看来并不算十分意外,她当初提交那份申请办厂报告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向来责任感极强,又对麦秆公社留有一定印象与期待的欧县长吸引过来,争取来个“瓮中捉鳖”,趁机再薅一把县长身上的“羊毛”,只是她没想到对方会比自己预计会来的时间早那么多。
“欧县长,我知道光靠嘴皮子说,您肯定不会相信,毕竟口说无凭,还是得又说又练才是真把式。”面对欧县长仍保持迟疑的态度,苏曼也没有在意,只换了个话题,说道,“其实就算您今天不来,我也要去县里主动找您,邀请您过来。”
“哦?这是为什么?”欧县长顺着苏曼的话往下说,却又不等对方回答,就杀了个回马枪,犀利地问道,“所以说来说去,小苏你也没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办什么厂子?你又为啥如此自信、笃定你能够胜任这么多的工作,并做到完美的呢?”
此时此刻,欧县长表现出来的质疑态度,才是苏曼想要看到的。
在苏曼看来,作为一个领导,是必须要保持警惕,保持怀疑,保持客观公正的,而非是那种会为了外界因素,或是主观情感而有所改变、偏袒的。
虽然在很多人看来,能够得到领导的赏识,并因这份赏识而得到领导的偏护,是一种值得骄傲的事情。但在苏曼看来,这样的袒护,无异于是一种慢性毒药,让原本谦卑的人变得膨胀、自满,让本来安分守己的人变得嚣张跋扈,也让本来有能力可以靠自己的人习惯上依赖,更会让人失去思考的能力。
更别说,当一个领导失去了他本该有的公正,开始有所袒护的话,那么在他袒护某一方的同时,也代表他会袒护更多更多人,并从此失去了作为领导该有的责任,和权利。
这样的领导,四舍五入就等于是废了。
所以,面对欧县长的质疑,苏曼连磕巴都没打一下,好像是早就预料他会这么问,并也已经准备好如何应对这些问题一样,直接回答道:“假大空的话我也不说,计划书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您一看就知道——”
如果田庆丰此刻在场的话,那么他一定能认出苏曼拿出来的,那一本已经不能成为计划“书”,更像是计划“字典”的本子,是造成他PTSD的阴影本影。
尤其是苏曼在递交计划书时嘴角噙着的笑意……
简直是加强版的阴影!
而此时此刻——
欧县长,就是计划书PTSD的,下一个“受害者”!
……
苏曼的计划有很多,但她知道,以公社现在的发展趋势,和欧县长偏向稳健性的性格表现来看,不少计划还是不能追求一蹴而就,得徐徐图之才行。
所以她也是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刚刚还想要和欧县长分享的“关乎公社发展事情”的相关话题,开门见山地说起了自己的开场新计划。
“在初步保证了公社的年收益,并在此基础上发展了各大队基础的教育工作以后,我计划下一步提高社员们的幸福生活指数。”苏曼又拿出一沓纸,说道,“这是我之前面向全体社员做的调查问卷,根据调查统计出来的结果,我发现打谷厂已经基本上能够满足大伙儿对粮食的需求,这方面的话几乎是已经达成了。所以,接下来的工作就要针对社员们对于生活期待的第二项内容进行满足。”
手里拿着计划书,成功被苏曼带上路的欧县长十分懂得捧哏技能地问道:“那么,社员们第二期待的生活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苏曼一拍桌子,人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声说道,“能够保证人民幸福指数的内容,除了人人都想吃饱饭以外,当然是——”
“能顿顿吃上肉!”
欧县长:“?!!”
“顿顿吃肉?”习惯了这个年代艰苦朴素风格的欧县长震惊道,“这也太奢侈了吧,连首都的人民都做不到顿顿吃上肉,怎么可能……”
苏曼:“怎么不可能!”
见欧县长已经彻底顺着自己的思路,思考起实现这个目标的可能性,苏曼示意欧县长看一看手里的计划书,胸有成竹地说道:“只要县长您允许我开厂,那么我保证能在一年之内实现这个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在欧县长听到苏曼夸下海口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反驳,而是低头看向手里计划书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上套了。
欧县长口嫌体正直地边掏出眼镜准备好好看看这份计划书,边忍不住对大言不惭的苏曼说教道:“小苏啊,我们做事是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发展,可不能急于求成,要牢记‘□□’的教训。像是你说的什么,一年之内实现社员顿顿有肉的目标,那简直是不可能……”
说话间,欧县长就已经戴好眼镜,看清楚了那一行行小字的计划书。
看着手里白纸黑字的计划书,他暂时停下了说教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念着上面的内容:“关于,麦秆公社,养殖场,立项计划书……”
欧县长:“!你要办养殖场?”
作者有话要说:
天可真冷啊,也不知道我家这边啥时候才供暖,一入冬就手冷脚冷的我已经开始戴手套码字了。还好我学生时代的露指手套没有扔掉,省下了买新的的钱~嘿嘿,省了就是赚了!——
妈妈现在在厨房熬山楂酱,在熬煮过程中,山楂散发出来的味道真的好香好香~我爸在看《亮剑》,我在一边码字一边摸鱼听台词,是秀芹那段。哎,其实我一直觉得秀芹比田雨要更适合老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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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欧县长是怎么也没想到苏曼想要开的厂子会是养殖场,这和之前的服装厂、砖窑厂和打谷厂比起来,完全就是大跳跃啊!完全没有半点关联性不说,也着实让人感到意外。
“小苏啊,你这想要办养殖场,是要养啥呢?”
“当然是养牲口了。”苏曼开口就像是个老养殖户,“主要品种的话,我觉得可以先从养鸡鸭鹅还有猪开始,这种都是比较好养的牲口,到时候就在打谷厂东头盖厂房,打谷脱粒时剩下的那些边角料啥的,正好能用来做饲料。”
对于苏曼的话,欧县长是真的很茫然,也真的是有些想不通。
他看了看苏曼那白嫩嫩的长相,十分想要拉着她的肩膀晃荡两下,问她这都已经是仨厂子厂长身份,外加妇联主任的人了,为啥就这么不顾及形象?!这么突然就说要开养殖场不说,还直接鸡鸭鹅猪都上来,连饲料都想好来源了呢?
然而,就在欧县长准备开口询问苏曼为啥这么想不开,非要搞这种县城都没能掌握一定养殖技术,现阶段就处于养啥死啥的养殖场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苏曼那一双,曾经给自己展示过手劈砖头绝技的细嫩手掌……
这要是一巴掌劈在自己身上……
欧县长吞了吞口水,将自己刚刚想说的话都一并咽了下去,认真说道:“小苏啊,你这个计划书里的内容倒是写得挺详细,但你要知道,这光说不练假把式,养殖场可不是说开就能开起来,是需要一定技术和经验的。别的不说,就说眼前,咱们整个县可是都没有养殖场的,你想开厂,上哪儿去学技术啊?”
面对欧县长才囫囵看了计划书,明确了自己想要办的厂子是养殖场后所表露出的不认同的目光,苏曼没有半点退让的想法,难得态度强硬地说道:“关于养殖技术的问题,县长您不用担心,这些我已经托乔知青从首都搞来了一批养殖资料,而且我也了解、打听过,咱们县虽然没有养殖场,但市里头有啊,到时候借着去市养殖场挑牲畜的时候,跟着学学技术啥的,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苏曼补充道:“开养殖场不光能够实现社员们对平时只有年底的时候才能吃上一两回的肉的渴求,还可以利用这些家禽的粪便作为开荒时的肥料。饲料问题打谷厂就能解决,除了最开始买家禽时需要花费的钱以外,根本就没有额外开销,这绝对是利大于弊的事。”
欧县长:“……”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啥?
是的,在苏曼这一番话说完以后,欧县长也彻底感受到了她对想要办养殖场的坚决态度。
这让十分不看好对方这个想法的欧县长实在是有些为难,想继续劝阻对方吧,苏曼已经话都堵死了,真表示同意吧,他又的确是担心这样会太跃进。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欧县长在农场工作的时候,虽然没有被分配过养家禽的工作,但当时那个农场是有养过苏曼提到的鸡鸭和猪的,是那种闹猪瘟和脑鸡瘟的家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想起当时农场为了这群瘟鸡、瘟猪而闹了好几天“革.命”的情况,欧县长仍心有余悸地说道:“小苏,我知道你想要办养殖场的想法是好的,但你毕竟年纪小,不知道养殖场如果技术不达标所会遭遇的事情……不说闹鸡瘟的时候,那小鸡子是一茬接一茬死,就说养猪,那也是一不小心就会生病。别说给家禽看病比给人看病还麻烦,就说这病鸡、病猪的养出来也不能吃啊!”
苏曼:“……”
得,刚说的话都白说。
……
面对欧县长的坚持,苏曼也有她的坚持。
可以说,如果她还能重新回到未来时代的话,那么她一定会在某乎上面发起一个话题。
——#让一个无肉不欢的人,去到一个人人讲究“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的朴素风年代,生活在一片土地里头除了粮食也就只有萝卜白菜的地方,会是一种什么体验?#
是的,苏曼是个肉食主义,顿顿都得吃肉,硬生生给上辈子还处于青年状态的自己吃成胆固醇的那种。对于苏曼这样一个纯粹的肉食主义而言,胎穿变穿书并不难,但小说标签是[年代文]就真的是太TM难了!
如果说,在上辈子狗带以前,苏曼是吃肉吃得太多,不健康。
那么在这辈子胎穿以后,苏曼就可以说是吃肉吃得太少而严重营养不良。
在这个年代,别说是吃肉了,就是全民饱腹都还很难达到,大多数人都还是得勒紧肚皮过日子,天天不是玉米面儿饽饽就是红薯,或是各种糊糊,哪怕苏刚山的工资都不算低,赵桂枝在吃食上面也从来没让她屈过嘴,可这个时代的因素就摆在这,每个月的肉票都是固定的,根本就不够吃的!
苏曼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二十年了,她上一次这么馋肉还是在福利院的时候,而且那个时候她毕竟岁数小,是院长妈妈当时拿红烧豆腐糊弄她这是红烧肉她都能信的岁数,可不是现在已经开了荤,习惯了顿顿有肉生活的她。
说实话,要不是麦秆公社一开始的时候实在是太穷,根本置办不起养殖场的话,苏曼肯定第一时间就先办养殖场,多养家禽,先好好犒劳犒劳自己这五脏庙再说其他的!
如今,苏曼办的其他厂子倒是都赚钱了,自己手里头也已经不缺钱和票,完全够她天天去吃国营饭店解嘴馋的,但问题是,作为“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的基层领导,天天吃国营饭店四舍五入等于递把柄给革委会,坐等挨批.斗。
这让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注意自身言行举止的苏曼是有苦难言,揣着钱花不出去不说,嘴里头都快淡出鸟了,馋肉馋到眼睛都快要冒绿光了!
所以,养殖场此时不办,更待何时啊!
看着欧县长还在喋喋不休说着办养殖场需要慎重慎重再慎重话的样子……
眼冒绿光的苏曼:拳头硬了!
……
在一番“友好”的据理力争下,苏曼靠着手劈砖头的绝技,顶着公社会议室可能要花钱换一张新会议桌的压力,成功“说服”了欧县长,准备办厂。
田庆丰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欧县长已经带着马秘书回去了县里,这让他多少有点不踏实,问道:“小苏啊,你刚跟欧县长说啥了,我咋看着他这有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意思呢?还有咱会议室的桌子是咋回事,怎么突然就塌了呢?这可是我之前在公社库房里找出来的最像样的一个,没想到这么不结实……
能是为啥,那桌子是让我给拍塌的,人是被我拍桌子时给吓得呗。
苏曼心里想着,面上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根本不拾田庆丰的话茬,自顾自地说着关于养殖场筹备的相关工作:“我打算先安排三五个人进行养殖技术培训,在这期间连着养殖场的厂房一起准备出来,同时和市养殖场提出申请,从他们那引进一批家禽,具体的种类和数量……”
“数量上面先不用进太多吧?我觉得还是循序渐进,一点点来比较稳妥。”被苏曼的话题所吸引,田庆丰直接略过了自己刚刚问出的问题,顺着苏曼的思路说道,“种类的话,是不是先从小型家禽开始选择比较好?比如鸡鸭鹅什么的,兔子也可以试试。”
“兔子?”苏曼之前倒是真没想到这个,“这个倒是不错,繁衍快不说,喂养起来也方便,好养活,给点青草、蒲公英就行。”
苏曼认真在本子上面记下[兔子]这个养殖种类后,还不忘说道:“但光养小家禽还是有些小打小闹了,咋说也是养殖场,所以我觉得还是得多养几头猪才行。”
“可是……”
“养猪好,浑身都是宝!”
田庆丰有些担心猪不好养,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此时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猪的苏曼给打断了。
苏曼认真问田庆丰:“书记,您觉得咱们是一口气先养它几十头猪好呢,还是循序渐进,先来个十头猪试试水?”
二选一?
那当然是选择——
“十头!咱们就先养十头猪吧!”田庆丰忙送不迭地说着,完全忘了自己刚刚的态度。
“好的,那就先十头!”
苏曼在本子上面记下这个数据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肉食吃货对即将到来,成为她盘中餐的小猪猪的垂涎欲滴的笑容。
从前有首常见彩铃歌是咋唱来着?
——猪头猪脑猪身猪尾巴![1]
在和田庆丰达成对养殖场的初步建设想法后,苏曼拿着笔记本准备回办公室,边走还边哼唱着:“猪头猪脑猪身猪尾巴,一看就是超级好吃的傻猪,每天睡到白白胖胖都不怕,等到长大我就吃掉它~”
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吃到猪排骨、猪头脸、猪蹄、猪肘、猪大骨……
苏曼:幸福,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1]来自歌曲《猪之歌》
彩铃真的是时代的眼泪……
不过现在猪肉真的便宜太多了,反倒是青菜的价格一路猛涨,今天和妈妈逛超市的体会就是,感觉自己已经吃不起青菜了[捂脸]——
明天又是星期一[点烟]
生活不易,更要努力!——
说起来,北方今年真的连秋天都没有,只听见“嗖”的一声,冬天就这样突然来访,给人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冬天的被窝真的超温暖~让人一躺进去就不想起来那种_(:з」∠)_对了对了,看文的读者宝贝里有南方的朋友咩,有点好奇南方今年的秋天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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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苏曼的执行力向来很快,尤其是这次养殖场的建设工作还关乎着她接下来的伙食问题,她更是在得到了欧县长的同意,和田庆丰的支持后,没有半点磨蹭,火速开始了针对养殖工人的招聘和培训工作,以及对养殖场厂房的建设等工作。
已经开办了三个厂子,苏曼在办厂方面可以说是有相当的经验,只两个月的时间,她就在忙活完了又一年五一劳动节的劳模表彰大会以后,赶在六一儿童节即将到来以前,完成了养殖场的初步建设。
工人已经到位,正在接受系统的培训;
厂房已经建好,就等着小猪崽子到来。
于是,在明媚的,十分适合春游的“520”这一天,已经许久没有出场戏份的乔黎明,也终于再次收到了苏曼的盛情邀请——
“小苏主任,刚小刘干事过来说是你让她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怀揣着激动的心情,乔黎明来到了苏曼的办公室,一边拼命按捺着自己心里那只乱跳的野兔子,一边控制着情绪看向难得主动想起自己,特意叫自己过来的苏曼,期待着她的回答。
“是有点事情需要乔知青你亲自陪我走一趟。”没能注意到乔黎明灼热目光的苏曼径直起身,边朝乔黎明方向走过去。
迎着乔黎明仿佛放了个电灯泡一样,越发明亮起来的目光,苏曼心无旁骛地同因自己到来而浑身紧绷的乔黎明擦肩而过,十分公事公办地说道:“时间关系,咱们边走边说吧。”
乔黎明:“……”
根本没有擦肩!只有过!
苏曼绕过乔黎明拉开了办公室的门,说着就掏出钥匙,准备等乔黎明跟自己出来以后就把办公室的门锁上,可一回头,他人却还楞在原地没有跟上来,这让她觉得有点奇怪。
“乔知青?”苏曼喊了一声乔黎明,见他仍有些发懵的样子,她猛地一拍脑门,“怪我怪我,也没问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就直接给你喊过来了……”
苏曼略显歉疚地说道:“乔知青你要是别的事情要忙的话就赶紧去——”
“我没有别的事情要忙!”乔黎明在听到苏曼说要自己去忙活别的事情时连忙开口打断了苏曼的话以后,又低声重复说了一遍,“小苏主任,我今天挺清闲的,你要是有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我随时都可以……”
“……那,既然乔知青你这么说,那咱们就,出发?”苏曼虽然有被乔黎明这一嗓子吓到,但见对方已经缓过神了,她便也没继续说让对方回去的话,眼神示意乔黎明跟自己一起出发。
“好,出发!”乔黎明点头时的样子是真的太像公社院子里的大黄了,只是他本人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如今在苏曼面前已经彻底消失的高冷姿态。
在乔黎明一边为自己能和苏曼一起出去而满心欢喜,一边又忍不住纠结起自己今天穿的这身工装有些旧了,不知道上面有没有没洗干净的机油,会不会被苏曼看到而被误会自己是个邋遢人的时候,他却忘了问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那就是,向来拿乔黎明当工具人的苏曼突然喊他一起出去办事……
目的地,是要去哪里呢……
……
两个小时后。
在颠簸了一路,根本找不到机会,也不敢找机会跟苏曼搭话聊天的乔黎明,在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想要好好和苏曼说几句话的时候,却在下了车以后,先闻到了一股绝对算补上美妙的,味道。
本以为苏曼喊自己过来又是为了机械相关问题的乔黎明在闻到这股味道以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问道:“小苏主任,这是什么地方?咱们过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这是是养殖场啊。”早有准备的苏曼在闻到独属于家禽牲畜所散发出来的味道时,立刻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了一个棉布口罩戴了起来,隔着一层口罩,她的声音变得有些闷声闷气的,“过来这地方,当然是来给咱们养殖场挑家禽了。乔知青你之前不是和我说已经看完那几本从首都寄回来的书了嘛,等会儿就是你展示学习成果的时候了!”
乔黎明:“???”
面对苏曼看向自己时,那从未在她眼神中出现过的,带有明显的,对自己有所期待的目光,乔黎明只觉得自己心头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苏主任,你不会是想……”
“是的,我想让你负责去挑。”
相比较乔黎明的犹豫,苏曼是直截了当地抬起她看似柔弱的手臂,不费吹灰之力地拉着一条腿还搭在车座上的,身高180+,体重130+的乔黎明径直走向养殖场。
站在味道更加“迷人”的养殖场门口,苏曼先是拿出了她的笔记本,交代了这次挑选任务的指标:“五十只鸡、五十只鸭、五十只鹅、十只兔子和十头猪。记得一定要选那种能产崽儿、下蛋的,繁衍是很重要的事!”
说完,苏曼装作没看到乔黎明倏地发青的脸,指着养殖场里头那一个个散发着“美妙”味道的鸡窝猪圈,垫脚拍了拍乔黎明的肩膀,认真说道:“去吧,乔知青!那里就是你展现学习成果的地方——”
从来没挑过鸡鸭鹅兔猪的乔黎明:“……”
这心里头的野兔子它,突然就跳不动了呢!
……
苏曼看似是把挑家禽的工作全权交给了乔黎明,一副老大爷晨起逛街似的,背着手跟在他后面光看不说话,但实际上,在随着乔黎明的能力被证实是相对全面后,苏曼对这个用起来最方便、得力的工具人同志,也是多了好几分好感,对他的态度也不再像是从前那样公事公办,反而是多了几分随性。
“乔知青,我以后就叫你小乔吧?”苏曼在跟着乔黎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养殖场不算平坦的泥地上前进时,难得卸去了平日里过于官方的语气语调,调侃道,“三国有二桥,以你的形象来看,小乔这个名字还是挺适合你的。”
在童年时代曾因为长得太漂亮而被当做女生,十分不喜欢被泥塑的乔黎明:“……”
此时此刻,他完全没了从前用最帅气的脸蛋向那群对他长相发出质疑的人所挥舞出最厉害拳头的凶狠模样,反而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苏曼说道:“这个称呼,如果是小苏主任你喊的话,我就觉得还……还挺好听的。”
苏曼:“???”
这个回答让苏曼忍不住挑了挑眉。
她抬头看向乔黎明,一眼就看见了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这个表现,让苏曼警铃作响,又一次抬头认认真真打量起了乔黎明。
看着对方被自己看得整张脸都快要红成猴屁股一样的反应,苏曼是怎么也不相信在这个五月还不算特别热的月份里,对方能光红涨了一张脸却不流汗,更不相信曾经在第一次见面时扛住了自己眼神攻击,表现得十分冷静的乔黎明能是随便来一个人就给他脸看红了的。
对于乔黎明这宛如大姑娘上花轿一样,只对自己表现出如此羞答答的样子,苏曼的心里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不可能吧,苏曼在心里对自己说。
苏曼不太想去分析自己刚刚想到的可能,尤其是在另一个当事人还在自己身边,正同手同脚往前走的时候,她也只能暂时按捺下了心里诸多不可思议的猜测,并将自己原本想要和乔黎明继续聊天的想法收了起来,面色平静如水,也沉默地,继续和他一前一后地走着。
对于苏曼突如其来的安静,乔黎明敏感地意识到气氛有变得微妙,可他不明白,也不知道,为什么上一秒还在和自己有说有笑的人会突然冷静自持得像是回到了办公室一样,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可能是因为有人过来接待他们了吧……
乔黎明在心里不确定地想着。
……
走进养殖场,在过来负责接待苏曼和乔黎明的人过来以前,养殖场里的工人们对苏曼和乔黎明这“黄毛丫头+毛头小子”的组合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十分不满。
尤其是在看到苏曼戴着口罩,乔黎明又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模样,两人一看就都很不接地气的样子时,这群工人们更是对他们爱答不理的,眼神中都透着对他们这娇气行为的瞧不起,甚至还有人会故意将铲粪便的动作做得十分夸张,一个劲儿地朝苏曼、乔黎明两人正走着的泥路上扬。
这是属于这个时代,人们对于任何可能带有小资倾向,或是表现出不够勤劳朴实的人的常见态度,苏曼和乔黎明已经是见多不怪,都没有理会这些人近乎无理取闹的行为,只站在原地等着负责接待她们俩的人过来。
负责接待苏曼和乔黎明的,是市养殖场的主任,人挺客气,也挺实诚的,隔老远就看见了工人们的行为,跑过来第一时间就先喝住了这群工人。
周主任:“你们几个,干什么呢!今天的活儿都干完了吗,就都站在这凑热闹?赶紧都给我回工作岗位去,别跟我这添乱!”
在将刚围在一起的工人们轰走以后,周主任连忙走到苏曼和乔黎明面前和他们握了握手,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苏厂长,这……他们让您二位见笑了。”
苏曼笑着和对方握了握手,睁眼说瞎话道:“我知道大伙儿也没有恶意,只是我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戴口罩主要是担心我这要是不小心打个喷嚏啥的,对这些家禽们也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原来是这样!”周主任理解地点了点头,“苏厂长一看就是对咱们养殖行业有所了解,知道家禽都比较脆弱不说,还能这么小心,真是该让刚刚那几个误会了的人过来跟您道个歉才是!”
听到对方这么说,乔黎明刚想点头认同对方话里要把刚那几个人找过来的话,耿耿余海他们刚刚故意朝苏曼身上扬土的行为,真想要让他们过来道歉的时候,苏曼就先抬手好像是不小心似的捅了捅他的腰,止住了他的话,同显然是在说客套话的周主任说道:“嗐,那些都是小事情,周主任不用在意……”
乔黎明:哪里不用在意,明明很值得在意!
……
在和对方简单寒暄了几句后,苏曼就将话题转向了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上。
苏曼:“周主任,我们今天过来主要是想先看看情况,要是进展顺利的话,也就不用麻烦您和我们公社的司机师傅再来二趟了。所以您看,咱们现在是不是先去看看情况?”
“当然当然,我们养殖场在接到你们县消息的时候就早就准备好了!”周主任说着,就准备带着他们去挑家禽了。
第一站,就是猪圈。
乔黎明:“……”
#求问!怎么才能在进入到猪圈,需要挨个揪起小猪崽子的时候,在喜欢的对象面前保持形象?急!在线求!#
作者有话要说:
苏曼:猪猪那么可爱,一定很好吃!
小乔:几章没出场,归来仍是工具人!——
说起来,大家都知道啥叫“泥塑”不?我之前是真的不懂这个词的意思,无意中听某个老追星人朋友提起来的时候,我当时想到的还是啥泥塑陶艺的东西,还纳闷她向来不爱好手工艺的,怎么突然会提起泥塑这种民间艺术。
结果,我这番疑惑说出来,当场给朋友笑到肚痛,硬拉着给我科普了这个词的意思,还有各种流行词,听得我是头晕眼花,分分钟打出无数个问号,只觉得中国文化真的是博大精深,是我不懂orz
第100章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进入到猪圈以后,被要求需要在百十来头听不懂人话只会哼哼唧唧的猪崽子群里头,挑出最健康、最好养活的猪崽子,并且还要求性别是四公四母的时候,别说顾忌形象了,能努力不踩到猪粪,不被猪崽子蹬腿踢到,就算是不错的了。
此时此刻,他甚至都不好意思回头看站在栅栏外正看着自己的苏曼,生怕对方看到自己狼狈、滑稽的样子,全程都背对着栅栏,却忘了自己上一分钟才刚被几个猪崽子绊倒在泥地上面,裤子后面全都是泥点子,比正面看起来还要更难堪的样子。
已经被猪崽子甩了不止一两下泥点子,用狼狈一词已经不够形容自己而不自知的乔黎明:“……”
乔黎明被猪圈里恶劣的环境搞得有些焦头烂额,整个人好像无头苍蝇的样子,被刚刚那群对他们态度不怎么好的工人们看到了,全都又凑了过来,明目张胆地笑了起来,还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边看他的笑话边说起了风凉话。
“你看他这一副小白脸的样子,笨手笨脚的,看着还没猪圈里头的猪崽子活泛呢!这下边的农村人就是好糊弄,竟然敢派这么个一看就没干过活的,和个不干活的丫头片子过来咱这办这么重要的事,真是搞不懂下边政府在想些什么,正当咱们养殖场啥人都能来呢。”
“嗐,管他派谁来呢,咱们该干好咱们的活儿不就得了。再说了,这两小年轻不是非说要自己来挑嘛,那挑好挑坏的可就跟咱们没关系了,省得像之前那个县那样,自己养活得不好,却非说是咱们挑的不行!”
“可不是,他们小年轻觉得自己能耐,能挑好的话,不也给咱们腾清闲了嘛。不光不用咱们费劲吧啦去挑,还能跟着看看热闹,挺好。”
几个人乱糟糟地说着,苏曼就站在旁边听着。
由于刚刚周主任有事情暂时离开,没人能管制他们了,所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算特别大,但却足够站在一旁的苏曼和乔黎明听到,显然是在故意寒碜他们两个人。
苏曼:“……”
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着乔黎明狼狈却又十分努力的样子,却要被这些人这么评价,向来受不了以貌取人的苏曼站在猪圈外头握紧了拳头,故意开口朝乔黎明喊道:“小乔,这里的环境比起首都的养殖场可真是差太远了,尤其是卫生条件,我实在是太担心这里的家禽质量会不会有问题了!”
乔黎明在听到苏曼第一次喊自己“小乔”的时候先是愣了好几秒,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苏曼话里的意思,木讷地点了点头,并应和地说道:“是、是啊,这里的环境的确挺差的,但咱、咱们只能先迁就一下了,毕竟这里不是首都,只能矬子里面拔高个儿,凑活凑活了……”
从来都不擅长这样怪腔怪调说话的乔黎明结结巴巴地说完以后,在看到旁边那群工人们倏地铁青的脸庞时,突然有一种打通任督二脉的感觉,对语言这门艺术多了几分认知归属感。
乔黎明:[阴阳怪调]入门技能√
还没等工人们从刚刚两个人话里话外满是对他们这地方嫌弃、瞧不上的态度中缓过来呢,苏曼就又跟着说道:“那行吧,也只能凑合凑合了。不过小乔,你记得扒拉扒拉猪崽子耳朵,再掂量对比一□□重……你右手边那只挺机灵的,还有它旁边那只模样好,声音也好,你把那两只都揪起来递给我!”
在这两个月的养殖场准备阶段里,不光是乔黎明这个御用工具人有在认真研究他从首都那边搜罗来的养殖资料,苏曼可是也没少在养殖这方面下功夫,对于养殖中最关键的挑选幼崽这个环节,她多少也是有所了解的。
所以,站在栅栏外面,苏曼反而是比乔黎明更能看清楚哪只猪崽子更符合挑选标准。
苏曼指挥着乔黎明抓猪,人说着就朝猪圈的栅栏边走去,边走边捋起袖子,迎着那群工人不敢置信,以为她是吹牛皮的目光,和乔黎明有些犹豫要不要把猪崽子递给自己的,担心她会拎不动的目光——直接伸手一钩!
轻而易举地就从乔黎明手里把那两只猪崽子拎了过去,还是单手拎。
在养殖场工作的工人们都知道,乔黎明所在的这个猪圈,里头都是出生四五十天的猪崽子,体重最轻的也得有十七八斤,重的能有将近三十斤!
平时就算是他们这几个大老爷们想要抓这群猪崽子也得费不少力气,毕竟这玩意儿是活的,三十斤的米好扛,但三十斤的小猪崽子可真是不容易单手起飞,尤其是苏曼手里头抓得那两只估摸都得有三十来斤,加起来就是60斤。
这重量说沉也不算特别沉,但轻吧也没那么轻。
在场这都是习惯了重体力活的工人,六十斤的东西单手拎也不算特别难的事情,但问题是,现在拎着这两头猪崽子的人不是他们这群大老爷们,而是刚刚还被他们笑话的一个小姑娘!
这让前一秒还想要见证苏曼打脸瞬间的工人们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糙脸:嘶,脸真疼。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拎着两个在乔黎明手里还挣扎不休,到了苏曼手里就老实得跟猪猪玩偶一样的两只猪崽子,苏曼毫不费力地用另一只手从自己的布兜里面拿出了根绳子,三下五下地将两只猪崽子的腿捆在一起后,她对仍不可思议着自己力量的乔黎明说道:“咱们还是分工合作吧,你负责在里头抓,抓到以后交给我就行,咱们得抓紧时间,早点回去公社才行。”
说着,她又顺手从靠近栅栏的位置上抓了一头长得眉清目秀的猪崽子,掂量掂量,觉得分量还不错,就把这只猪崽子和刚刚那两只已经被命运的绳索锁住的猪一起捆好了,继续单手领着,找寻下一个适合被栓的对象。
三只猪,九十斤……
单手拎,不费劲……
看着苏曼熟练栓猪的动作,和她单手拎着九十斤重的猪崽子仍倍显轻松的样子,乔黎明下意识吞了吞口水,讷讷地点了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点形象也都顾忌不上地,继续,埋头,挑猪了。
乔黎明: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心里头的野兔子在看见猪的腿被拴住以后,竟然没有半点犹豫地继续跳!甚至还越跳越快!
野兔子:让我们一起摇摆!!!
……
2头成年种猪,8头猪崽子,10只兔子、150只鸡、鸭、鹅……这些,就是苏曼和乔黎明今天的收获,只需要两辆卡车就足够将它们一次运回去。
在回到公社以后,苏曼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养殖场的事情,对乔黎明的称呼也跟着重新回到了,礼貌却又充满疏远的“乔知青”,这让本以为在这一趟旅途中已经和苏曼有了些许默契,和拥有了关于她“怪力”这个秘密的乔黎明感到十分沮丧。
但显然,回到公社后重新整理清楚了自己和乔黎明相处时的小细节,并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却又不得不承认结论的苏曼,对于显然是对自己有了不可告人想法的乔黎明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和他划清界限,以免再给对方造成一些在他们相处中所可能会产生的,不必要的误导态度。
毕竟在这个相对保守、纯情的年代里,任何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不说苏曼本来就没有和人搞对象的心思,就算是有,她也是没办法给有着“搞对象就等于结婚”这样想法的人承诺。
谁能保证一辈子不变心呢?反正,上辈子路人粉追星还一天换一个小鲜肉当屏保的苏曼是保证不了的。
所以,不管乔黎明到底有没有那份心思,又对自己抱有多大的期待,苏曼也都不打算接受对方的心意。
不过说实话,要不是乔黎明那天在养殖场表现出的情绪太过明显,苏曼这个两辈子的母胎solo也是真想不到对方会对自己……
明明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时留给对方的第一印象都不算特别友好,前期的相处也都是揣着防备互相试探,这让苏曼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乔黎明为啥会看上自己。
当然了,苏曼对自己的人格魅力还是很自信的,说是想不明白对方为啥会对自己产生男女之情,也是因为她是相当看好对方,不管是能力、性格,还是思想境界上,乔黎明都可以说是非常优秀,十分适合被培养。
但从古至今,办公室恋情都是不可取的,男女之间也真的是很难保持纯洁友情的。思来想去,苏曼觉得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要和乔黎明保持距离,赶在对方还没有深陷以前及时拔除情根,以免害人害己!
只是……
想到乔黎明那“脆弱”的小性格,苏曼觉得自己就算是想要和他保持距离,也一定要注意分寸,不能让对方察觉到,尤其是在乔黎明如今还没有捅破窗户纸的时候,她也实在没必要因为这事就拿对方当洪水猛兽看待,所以思来想去,苏曼觉得自己不如就跟以前一样,该忙工作忙工作,减少和乔黎明接触就行了。
年轻人嘛,感情的事情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必太在意!
就这样,在乔黎明心里头的野兔子越跳越起劲的时候,苏曼就这样狠心地对自己察觉到的,来自乔黎明的爱慕之心宣判无期。
正揪着一根狗尾巴草,对自己可能连工具人身份都要失去而不自知的乔黎明:“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她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章节100章了,文章字数也有53万多了,事业线进度条感人,至于感情线推动……嘿嘿,感情线不进反退了呢[亲妈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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