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田庆丰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假领子这东西的制作工艺实在是太简单了,只要是会做衣服的,家里头又有缝纫工具的,稍稍一琢磨就能学会怎么做,更别说是拥有不少手艺师傅的纺织厂。


    有布料、有机器、有工人,缺的也不过是苏曼这容易破解的奇思妙想,和后追上来的生产时间罢了。


    其他厂子模仿也就模仿了,反正就像是苏曼说得那样,这批生产出来就为了挣一笔快钱,他们手里头的布料就这么多,挣到就等于是赚到了。


    可要是县纺织厂也闻风而动,也想跟着一起分一杯羹的话……


    田庆丰越想越觉得他们这样有点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连忙问道:“小苏啊,咱之前商量的吞并计划,可都是建立在县纺织厂经营不利的基础上,如果他们也跟着卖这种假领子的话,岂不是就能死灰复燃了?那到时候,咱们岂不是……”


    说到这里,田庆丰没有再说下去。


    一是他知道自己不用继续往下说,苏曼也能明白;二则是这话说出来干脆,可却经不起琢磨。要知道,他之前可是一直借着纺织厂经营不善的情况才同意的吞并计划,如今这话说出来,倒像巴不得纺织厂快点完蛋似的,这让田庆丰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卑鄙。


    “书记,您以为这风是谁都能跟得起的吗?”向来不掩饰自己对纺织厂觊觎之心的苏曼大剌剌地说道,“早在我安排人生产,派人去各处租赁柜台、忙着发货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各个纺织厂会竞相模仿的跟风可能。”


    “那你怎么还……”田庆丰有些不明白苏曼为啥明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却还是把好好的赚钱机会拱手分给她想要吞并的县纺织厂。


    “天若欲其亡,必先令其狂。”苏曼道,“书记,您想想,县纺织厂之前为了引进‘的确良’布料已经投入了太多太多,沉没成本,他们肯定不甘心就这样失败。所以一旦他们得知咱们利用从他们那儿买回去的布料赚了大钱……”


    苏曼轻笑一声,道:“书记,换了您是纺织厂的领导,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会不会被我这样的行为给气到?又会不会犯红眼病?”


    “那肯定得给气得脑瓜子都炸了!”在苏曼的言语引导下,田庆丰试图代入了一下纺织厂领导的身份后,脱口而出道,“他们没卖出去的布料都让你给‘变废为宝’,成了赚钱的原材料,那怎么可能不生气啊!不光会生气,也肯定得加大生产力度,跟你打擂台啊——”


    说到这里,田庆丰恍然大悟,看向苏曼道:“怪不得小苏你之前愿意花那么多钱从他们那儿买回来这些布料——你这是早就想好了要生产假领子,也早就猜到他们会一个能利用‘的确良’布料赚钱,又易于生产的产品出现,会刺激他们继续投入生产!到时候你就坐收渔翁之利,等着他们自断后路!”


    苏曼不置可否,只抬起手耸了耸肩膀:“只能说,选择权一直都掌握在纺织厂手上,是他们将吞并的机会亲手教给我的。”


    这一点是田庆丰都无法反驳的。


    就像是苏曼说得那样,如果纺织厂没有对其他厂子因“的确良”布料产生眼红情绪,而是借此机会努力垄断棉布市场,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发生。


    见田庆丰理解了自己话里的意思,苏曼虽知道对方不会因此产生自己心计太深的想法,却也还是将话题重新转到了如今已经开始,却还没及时反馈的营销活动上。


    “我之前一直保密这件事,就是因为这假领子做起来十分简单不说,还物美价廉。一旦投入市场,虽说能让咱们赚个盆满钵满,但也势必会受到市面上其他厂家的关注。这也是我为啥非要花那么多钱去首都、沪市和隔壁江夏省租赁柜台的原因——这样做既能保证咱们初期的销量情况,也能趁此机会打响麦田服装厂的旗号。”苏曼十分看重品牌效应,这次行动的最大目的,也是为了将“麦田”这个品牌推广出去。


    当然了,在这个目的的基础上,苏曼也是为了盈利,和吞并纺织厂。


    她可都已经想好了等把纺织厂纳进服装厂后的共同发展计划,和对纺织厂那花了不老少钱买回来的新生产线和机器的安排。


    现在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首战告捷!


    在苏曼正以一副幕后大boss的形象,观察、等待着县纺织厂的行动时,首都和沪市两地的柜台率先传来“开门红”的好消息,成功完成了这项任务——将假领子这一如今在全国服装业中都还没有出现过的产品作为“敲门砖”,打开了新市场!


    接连收到了在首都的肖鹏、何石头,和负责沪市的赵燕、田海鸥传来的好消息后,苏曼认真询问了一下他们如今的销量和购买人群,在确定之前运过去的数量还剩不少以后,苏曼说道:“之前送过去的货里面不也有咱们厂生产的棉布成衣和裤子嘛,也不能厚此薄彼,记得要学会捆绑销售。”


    说着,苏曼就将后世那些已经烂大街的宣传手段都说了出来。


    什么印宣传海报,安排人在商场门口随即发放……搞一些买两件打8、9折的优惠,或是积分、会员卡这样能够稳定购买人群的手段……


    “还有,你们应该有按我说的那样,给每个来咱们这里买衣服的顾客都提供购买小票吧?如果你们没阳奉阴违的话,那么还可以和当地的裁缝合作,打出一个只要是麦田品牌售出的衣服,并提供小票的人,就能享受免费修改裤腿和收腰的服务,这就能和我刚说的,办理积分卡或是会员卡相结合起来。”


    “!!!”


    苏曼说得起劲,电话那头的王牌业务员却全都在疯狂找纸找笔,好将这些对于业务员而言,绝对称得上是金句良言的话给记录下来。


    王牌业务员们:从来不知道,卖个衣服竟然还有这么多门道……不愧是苏厂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字数少了点,明天争取多写点,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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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正是苏曼将服装厂的发展直接推进到高.潮部分,正处于是风生水起,全厂上下也都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县纺织厂这边也终于是姗姗来迟地得知了如今麦田服装厂已经在首都、沪市和邻省铺货成功,利用从他们厂买回去的布料赚了个盆满钵满的,这个令所有厂领导都觉得脸疼的消息。


    曾被苏曼当场给怼了个烧鸡大窝脖的领导甲在得知这一消息后,是又气又恨,直接冲到了厂长办公室,对着王厂子是拍桌子瞪眼,怒喊道:“人古人都说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早就说那个黄毛丫头不是什么好人!上次来咱们厂那个态度你也看见了,现在想起来,她那就是在给咱们设套呢!”[1]


    同样得知了这个消息,内心十分愤懑、不甘的王厂长这一次没再开口反驳他的出言不逊,只阴沉着一张脸,说道:“你现在过来和我说这些都是马后炮,有这个功夫不如好好想想咱们厂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听王厂长提起了这个,领导甲原本愤怒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整个人都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目光十分躲闪,全然没了刚刚的嚣张气焰道:“老王,你也知道厂里现如今的情况,咱们从麦田服装厂那里回笼来的资金又都投入到了新的生产中,一时半会的,还真是不怎么好卖出去。但请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有主意了,保证咱们这次能赚钱!能赚好多好多钱!”


    实际上,在上一次被苏曼故意激怒后,纺织厂的领导们虽然面上都不说,可这心里头却都憋着劲想要好好发展厂子,到时候好用实际行动给苏曼一记响亮的耳光,让她知道老牌厂子的厉害!


    这其中,作为最为最先夸下海口的领导甲,更是一改往日只会在办公室里头喝茶的悠闲,难得积极地带领着工人大搞生产,铆足劲想要好好给苏曼一个样儿瞧。


    就这样,整个厂子都在回笼了资金后,也是在领导甲的带领下,准备重新扬帆起航,都想要干一票大的。


    但这样的行为,用苏曼的话来说,就是一条路走到黑也不回头的那种。因为领导甲又都把回笼的钱投入到了至今都还找到销路的“的确良”布料上面,全然没有吸取之前的教训,仍保持着他们身为老厂领导的自大狂妄,却忘了造成他们之前陷入困境的原因是什么了,只一心想着多生产多赚钱,忽视了在如今即将饱和市场中,销路的重要性。


    王厂长和工会主席两个人倒是比领导甲他们多点脑子,在领导甲带领着工人们投入生产的时候,两个人也没当甩手掌柜,全都利用各自的人脉关系,在第一批布料被生产出来的时候,成功卖出了一部分数量不算小的布料,算是振奋人心。


    这样的不断生产与售出的模式,看似是将厂子重新盘活了起来,但实际上这样却是在将厂子推进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因为在销售成功,厂子里有了进项以后,领导甲的野心再一次得到了助长了,开始加大生产力度。而同样被短暂的成功冲昏了头脑的王厂长等人也都没有及时遏制住对方的行为……这一群本应该好好经营厂子的人,算是彻底把原本还能依靠循序渐进,稳扎稳打形势,争取重新发展、再进步的厂子给带进了死胡同里,再也出不来。


    渐渐地,王厂长和工会主席两个人的人脉关系被全部消耗了,他们找不到新的买家,而已有的购买者在短期内也不会再买入。同时,卖出的布料的盈利也开始供不上生产的脚步,这让厂子财会那边才刚有起色的工作,就又都写起了赤字。


    也是在这个时候,所有人才终于意识到,他们又一次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就踏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这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造成了如今的又一次不进反退的结果。


    看着宛如昨日重现一般,积压在仓库里的,那些卖不出去的布料,大伙儿都在心里不约而同地想:早知如此,他们还不如不折腾,拿着回笼的资金重新干老本行呢!


    所有人都悔不当初,可在听说了苏曼利用从他们厂买回去的布料赚了个盆满钵满的消息后,他们却又都蠢蠢欲动,也都心有不甘。


    只不过两个月多,发际线就已经退到正面瞧不见头发的王厂长,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贼眉鼠眼,怎么看怎么来气的领导甲,冷哼一声:“你这是又有什么馊主意了?是觉得咱们厂现在还不够惨,想它彻底倒闭吗?”


    要是在往常,领导甲恐怕早就发飙了,但谁让他心虚呢。


    向来没受过气,也没对谁低声下气过的领导甲在这样的冷嘲热讽中,深呼了几口气,开口道:“老王,咱们共事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对咱们厂子的感情吗?我宁可是我自己被辞退,也不想让咱厂子关张啊!”


    王厂长没吭声,只冷眼看着他这一副唱念做打的派头,似乎是想看看他这向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如今对自己这个向来瞧不上的人如此低三下四的样子是在憋什么屁。


    见对方不打算给自己台阶下,领导甲也只能是强咽下心里对王厂长态度的不满,硬着头皮往下说道:“我知道,厂里头现在对我都有很大的意见,觉得现在这情况都是我非要跟麦田服装厂较劲才造成的,这点我认了,我的确看不顺眼麦田服装厂小人得志的样子。但还是那句话,我是最早一个来厂里的人,我从来没想过要害咱厂子,我只是用错了方式而已!”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厂长不耐烦地打断了领导甲边倚老卖老边卖惨的行为。


    “我想说的很简单,就是我已经想到了该怎么把咱们仓库里积压的那些货都销售出去,也想到如何让厂子重新翻身,转负为正的办法。”


    被打断的领导甲在深呼了一口气后,克制着心里的怒火,对王厂长说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麦田服装厂如今全都是靠卖一个叫‘假领子’的,市面上暂时还没有的东西才能赚这么多钱,这东西我托人打听了,就是把衬衣裁去一半,钉个扣子,再缝个带就行,做起来简单得很!最关键的是,苏曼那丫头也不知道是咋想的,没在咱们县里头卖这个,而是跑去了江夏省去卖的,别说咱们县里头,连省城里都还没有这东西!咱们完全可以用仓库里的布料做成假领子,到时候不管是咱自己去卖,还是卖给服装厂,都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王厂长也是头一回听说假领子这玩意儿,虽然没见过,但这并不影响他理解领导甲想要跟风赚钱的想法,连忙开口问道:“那假领子真有你说得那么容易做?真能赚到钱?”


    “我保证!”领导甲拍着胸脯说着,又像是刚刚王厂长那样冷笑了一声说道,“不过,要是你再犹豫会,耽误了赚钱的最佳时机,那我可就保证不了了。”


    王厂长犹豫道:“可咱们厂只生产布料,也没有会做衣服的啊!”


    “老王,咱们厂女工多,那是个女同志就没有不会做衣服的!”领导甲一脸无语道,“天天都和布料打交道,怎么可能不会?再说了,不会也可以学啊,那东西做起来简单得很,一学就会!”


    “这倒也是……”在领导甲的劝说下,王厂长已经做好了决定,但他还需要再把其他几个领导请来问问他们的想法,要是都同意的话,那这事儿,就能干!


    ……


    半个月后。


    在苏曼通过厂子里工人们的各方打探,得知了纺织厂终于行动起来,准备做两手准备——试图把制作成的假领子卖给自己,和投入如今还没有被自己占领的县城……甚至是省城市场——这一消息的时候,她正在看来自首都、沪市和江夏省,仅上个月就已经盈利了五位数的报表。


    早有预料的苏曼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仍埋头看着手里的财务报表,像是没听到一样,平静极了。反倒是一旁已经荣升为助理的小刘听到后给气得不得了。


    “主任,这县纺织厂也太不要脸了吧!偷偷摸摸学咱们假领子的做法不说,竟然还厚着脸皮过来想把他们生产出来的假领子卖给咱们?!还是老牌厂子呢,这样的行为真是……真是不要脸!”


    听到这话,苏曼忍不住笑了一声,问小刘:“你刚还说他们是厚脸皮,这会儿又说他们是不要脸,那这纺织厂到底是个二皮脸,还是个无面人啊?”


    “主任,这都啥时候了,您还跟我逗。”和苏曼共事很久的小刘知道苏曼此时的语气代表着她根本没把纺织厂的事放在心上,“主任,您说这纺织厂那边要是真派业务员过来,跟您打感情牌,拿他们是县里主要扶持厂子的身份压咱们服装厂,说不买就是不支持的话,可该咋办啊?”


    “哪有你说得那么邪乎,这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生意,纺织厂虽然是咱们县的老牌厂子,也是县里面一直扶持的对象,但也不能说他们就比咱们高贵,又不是强盗,由不得他们强买强卖。”苏曼不以为意地回答着。


    “万一呢?万一他们真这样,那咱们厂是买是不买?”小刘不死心地问道,“咱们厂最近假领子卖得这么好,他们是不是知道这事儿,觉得咱们卖得差不多,也知道咱厂不生产‘的确良’布料,才……”


    见小刘是真的生气也担心的样子,苏曼只得放下手里的报表,没有否定对方的猜测但也没有肯定,只说道:“不管他们是抱着啥想法啥目的来咱们厂,我也肯定不会要他们生产的假领子的!这样说,你放心了吧?”


    小刘点头,又道:“可要是他们死皮赖脸……”


    苏曼打断她的话:“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是的,苏曼半点机会都不会给又一次卷土重来的县纺织厂的。


    ——给了他们机会,就等于掐断了自己吞并他们的机会,她又不是冤大头,也不是慈善家,怎么可能像纺织厂那样,睁着眼做蠢事呢。


    苏曼:“我当然不会买他们的假领子了,因为……”


    因为,这些由纺织厂生产的假领子,很快都不用花钱,就会是我的了


    第113章


    为了能够把握住此时此刻,县里和省城都还没有出现假领子,麦田服装厂那边也都将重点放在首都、沪市和江夏省的最佳时期,纺织厂的全员,可以说是上下一致、齐心合力的,忙起了假领子的生产。


    一个又一个的“大饼”被领导们“画”了出来,也都被工人们信任,全都开始不切实际地幻想起厂子将会再度辉煌起来,人人都能涨工资、提待遇的美好未来。


    只半个月的时间,仓库里积压的上千匹“的确良”布料中的一半,就这样被一双双的巧手制作成了假领子。至于还剩下的另一半料子,则被已经失败了两次,终于变得谨慎的领导们,留作备用。


    ——如果假领子卖得好的话,那再将剩下的这一半投入生产;如果卖得不好的话,这一半也还是按照之前的价格卖给已经开拓好市场,还需要更多“的确良”布料的麦田服装厂。


    “咱们一定要把握好现在这个最佳时机,争取在麦田服装厂那边将精力都放在外省的时候,把整个县城的市场拿下来的同时,努力争取一把省城的商场柜台!”


    在再三确定计划无误以后,纺织厂行动起来了。


    王厂长一边说着没啥用处,纯属是鼓舞人心,也激励自己的话,一边转头问向负责业务部门的领导丙:“老丙,麦田服装厂那边有回信了吗?”


    领导丙略显遗憾地摇了摇头:“这麦田服装厂对咱们派过去的业务员倒是挺客气的。咱们的人到了地方以后,才刚跟他们表明来意,人家就客客气气的给人送了出来。”


    王厂长&其他人:“……”


    还真是,挺客气的,呵呵。


    被麦田服装厂拒绝购买他们纺织厂生产的假领子这个情况,纺织厂的领导们也没觉得意外。他们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多少是有点厚脸皮,故此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抱太大希望,如今对方的拒绝倒也算在他们的意料之内。


    或者说,如果麦田服装厂那边真同意了的话,他们这群人恐怕还得犹豫犹豫,掂量掂量对方是不是别有用心。


    “没事儿,反正现在不管是咱们葵花市,还是花阳县都还没有卖假领子的呢,服装厂拒绝就拒绝吧,这样咱们也就有理由直接跳过他们,直接将生产出来的假领子都投入市场了!”王厂长说着,心想:反正他们现在都已经二皮脸了,那还不如再多来几层脸皮,先把钱赚了,把厂子盘活了再说!


    抱着这样“反正已经和麦田服装厂那边撕破脸,不如直接破罐破摔”的想法,纺织厂的全体就这样又一次地,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了从苏曼那里“借鉴”来的假领子上面,期盼着能借此回本赚钱。


    ……


    在确定要将目光投放到县城和省城以后,纺织厂是再不敢耽误半点时间,以最快速度联系了县里各个商店、供销社的领导,也学着苏曼那样,重视起了销售的工作,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打感情牌。


    只是……


    “我已经联系好了县商店和几个供销社的领导,他们也听说如今首都和沪市都在流行假领子的事,对咱们的报价也都表示接受,只是他们都不愿意担风险,所以进货的数量都不是很多,加起来也就只有两百件左右。不过我觉得咱们也不要气馁,这也算是一个‘开门红’,是一个好的开始!”


    王厂长嘴上这么说着,也不过是为了安抚人心罢了。实际上,他心里头已经是充满了苦涩与焦急,恨不得拉着仓库里的那一批货亲自吆喝。


    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都是一样的东西,那麦田服装厂还是跑去人生地不熟,当地人又都吃过见过的首都、沪市这样的大城市去卖的东西,咋她们的厂子就能到大笔大笔的赚钱,自己这守着本乡本土的地界,就赚不到钱呢!


    只几天的工夫,王厂长就急得满嘴起燎泡,他本来还想着厂子能趁苏曼如今还没有杀个回马枪,回来县里卖假领子的时候大干一场,可现实却给他一记大耳光。


    之前一堆布料压在仓库里的时候,他急;


    如今一堆做好的假领子卖不出去,他更急!


    现在连县里商店的领导都听说了假领子,王厂长不得不防备着市里同样生产“的确良”布料,并且已经和市服装厂合并在一起的服装纺织厂会不会闻风而动,还有已经在首都、沪市和江夏省卖假领子卖得风生水起的麦田服装厂也同样是他们厂是否能在这次翻身的竞争对手。


    如今,县纺织厂可谓是处于前有虎穴后有狼洞的位置,是腹背受敌啊!


    用一句有一句老话来形容纺织厂如今的处境,那就是“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至于王厂长如今的状态,则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如今,纺织厂就算是后悔,也没办法了,他们早已经将宝都押在了假领子这个新产品上面,除了已经早一步看清如今处境,终于幡然悔悟却又后悔无门的王厂长以外,厂里所有人都认定他们也能像麦田服装厂那样成功占据市场,跟个常胜将军似的,走到哪儿就赚到哪儿的想法。


    但古往今来,能当将军的人不少,常胜的却没几个敢自夸是,“打胜仗”这种事情,可不是想想就能成功的!


    像是纺织厂之前几次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的行为,虽值得人佩服他们不服输的意志和勇气,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们一次又一次失败的结果。


    如果纺织厂能吸取之前失败的教训和经验,思考一下为啥麦田服装厂宁可花大笔的钱去外省卖,而没想过先把本土的市场占领的原因……或许他们还有机会能当个“将军”,打上一场漂亮的翻身战。但只看如今已经连续在同一个地方跌跟头,却从来没反思过自己,总结过教训的这群纺织厂领导们头铁的样子……


    只能说,纺织厂能取得今天的“成绩”,和这群领导们的努力,是分不开关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少点,主要是发展顺序上出了点问题,整理一下大纲,所以……


    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鞠躬认错]——


    最近气候变化较大,大家注意增减衣物,保重身体!


    我家这边供暖了,让人多少有点不适应……


    穿多了,热,容易捂上火;


    穿少了,冷,容易冻感冒。


    我现在就处于这个不上不下的状态,这几天正在疯狂喝水,吃青菜,就怕上火生病。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我在写完第一本的炮灰后,就生了一场病,严重到失声了小半个月才好的,所以大家都要保重身体,多喝热水!多开窗通风!


    第114章


    正在王厂长对纺织厂未卜的前程而忐忑着的时候,苏曼这“第二只靴子”也终于随着他们生产出来的假领子正式涌入县城市场的行为,而跟着落了下来……


    ——麦田服装厂带着那批已经在大城市里训练有素的业务员们和大批的货物一起,朝着省城和县里的市场“杀”回来了。


    只三天的时间,整个县里都听说,包括省城也都已经有所耳闻,知道了“麦田服装厂”这个将衣服卖到首都、沪市和邻省,还都受到极大追捧的厂子。


    知道了这是一家来自他们葵花市,来自花阳县的厂子。


    更知道这是绝对值得整个城市的人都感到骄傲的事情!


    这个消息,让整个省城和县城都为之振奋,四处打听起了附近商场、商店和供销社,关于麦田服装厂生产的衣服的消息。


    就这样,在人们自发充当“自来水”的热情仲,和苏曼刻意的宣传下,利用好像不要钱的宣传传单的带动下,本就热情的群众们更是在得知他们生产的衣服物美又价廉以后,对此迸发出了巨大的热情!


    不管在什么年代,人们都无法避免地会产生些类似“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这样的想法,总觉得大城市来的东西肯定比这穷乡僻壤的好,也觉得要是自己也能买到城里人都愿意买的东西,就能更靠近城市。


    尤其是像省城里和县里头的这些本就对自己工人阶层身份而自傲的工人们,更是不会错过能够拥有和首都、沪市这样大城市工人同款的假领子!


    在人们疯狂涌入已经设有麦田服装厂柜台的商场、商店和供销社时,在他们亲眼看到由麦田服装厂挂在柜台后面墙上的,在首都的沪市两大知名商场里拍摄的,当地人抢购他们厂生产的假领子的照片时,人们的呼吸都浓重了几分。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有不少人是抱着怀疑的、看热闹的态度过来的,那么在看完这做不了假的照片以后,人们的想法就彻底变了,目光也充满了这个厂子生产的衣服的向往!


    看着衣服领子上印有的手工缝制的麦穗标志,听着柜台里面的业务员拿着大喇叭喊缝制的麦穗是首都和沪市百姓认证过的防伪标识,凭此标志和购买小票可以累计积分,年底兑换奖品,还能免费改裤腿、腰线的话,本来没想买衣服的人也都被这样令人十足十心动的宣传口号说得心痒难耐,跟着一起挤进了购买衣服的队伍里头了。


    说实话,这样排队场景,相比较起首都、沪市那样的大城市,还是显得单薄了点,连隔壁的江夏省都比不了。


    从首都回来的业务员们十分凡尔赛地这样想着,更觉得当初苏厂长舍近求远,花钱铺路派他们去首都、沪市和邻省铺货是个英明的决策。


    要是他们一开始在省城和县里头卖假领子的话,不光没办法借着他们在大城市达成的成就回来当噱头,没法通过假领子赚到太多的钱,还肯定会被县纺织厂那群学人精们给剽窃走他们假领子的做法,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多少已经有点见识的业务员们并不知道他们此时此刻所想的想法,正是当初苏曼执意要去大城市发展的原因之一,其他的原因还有苏曼之前说过的“品牌效应”,这个想法已经达成,如今省城和县城的老百姓们就是证明。


    至于再多的原因和目的……


    那自然是离不开苏曼对吞并纺织厂的野心。


    如果她不主动把县城这块看似诱人的“大蛋糕”留下的话,又怎么能勾起纺织厂的野心,让他们主动跳进自己设好的圈套里呢?


    纺织厂在盯上这块“蛋糕”的时候,一定以为自己如今还在靠从他们厂购买回来的布料做库存,觉得那批料子应该只够她将货卖到首都、沪市和邻省的,所以才会生产好了假领子后,先一开始找上门来试探自己。


    只可惜,能生产假领子的“的确良”布料可不是只有他们县纺织厂,首都、沪市是有更多的纺织厂,能生产更多这样的料子,甚至因为竞争激烈,价格上面还要比他们这地方便宜不少。


    苏曼早就已经借助首都和沪市的资源,生产足够市场需求量的假领子,之所以一直忍而不发,自然是为了给纺织厂一个措手不及,彻底将整个厂点点蚕食,彻底吞并!


    ……


    在县城柜台正式经营的第四天,苏曼带着助理小刘过来县城商店,准备过来看看情况。


    看着自家柜台火爆的场面,小刘心里是又畅快,又充满了对苏曼的佩服:“主任,怪不得您之前不着急纺织厂他们学咱们生产假领子的事儿呢,原来您是早就安排好了咱们厂在县里的柜台,做好了和纺织厂他们打擂台的准备啊!”


    “我可不是为了和他们打擂台。”苏曼浅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问向小刘,“省城那边情况怎么样?没有和市里的服装厂和纺织厂闹矛盾吧?”


    “放心吧主任,省城那几个柜台都是石头他们几个从首都、沪市调回来的人盯着呢,昨天下午他们来电话的时候也说目前一切顺利。”小刘认真道,“至于市服装纺织厂那边,他们对咱们入驻市商场柜台的态度不是很明朗,目前属于井水不犯河水。”


    听到这话,苏曼正欲说些什么,跟着苏曼和小刘身后的业务员大牛就突然拦住了一个突然蹿过来的中年男人。


    “你是干什么——”大牛刚把这人给摁住,以为对方是个不法之徒的时候,一看这人的长相,他惊讶道,“江主任?您这刚怎么突然就蹿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是要耍流氓呢!”


    在确定了对方身份后,大牛略显粗鲁地松开了对方,对苏曼介绍道:“厂长,这位是负责商店进出货的江主任。”说着,他又看向江主任,“这是我们服装厂的苏厂长。”


    江主任十分狼狈地推了推眼镜,没好带气地用身子撞了大牛一下后,又十分热情熟络地同苏曼握手:“您就是苏厂长?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之前就听说过您在首都和沪市发展,一直想认识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如今一见,真是让我有些意外,没想到您会这么年轻!”


    苏曼有些疑惑这人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今天会来,又为什么非得过来见自己,只同握了握手,笑道:“今天过来商店这边是个临时计划,倒是没想到这才刚来没一会,就碰见江主任您。早知道,我应该主动拜访您才是,毕竟我们厂能在商店这租到柜台,也都是靠商店对我们这些小厂子的扶持与帮助。”


    两个人商业互吹了一波后,江主任就提出陪同苏曼好好逛逛是商店各个柜台的邀请,苏曼盛情难却,也只能由着对方热情过度地带着自己闲逛,听着对方醉温之意不在酒地说着希望她们厂能多让几分利益给商店的话。


    看着人来人往的柜台,苏曼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厌了对方的车轱辘话,突然停下脚步,问道:“江主任,我听说县纺织厂那边也和商店这边达成了一些合作?”


    有听说这两个厂子在互打擂台,暗中较劲事情的江主任打了个哈哈,道:“额……是啊是啊,我们商店这边和县纺织厂那边也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了,一直都和他们有合作。不过不同于苏厂长您这样租赁柜台的方式,纺织厂是我们的进货方。”


    “哦?”苏曼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不知道江主任您从他们那里进的一百件假领子卖得怎么样了?”


    “……”江主任没想到苏曼连这事都知道,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同时,也终于在苏曼全程冷淡又故意问自己这样问题的态度中意识到对方已经对自己感到不耐烦,但还算给点面子,没直说的想法,便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后,随便找了个借口,主动脱离了苏曼的队伍。


    看着江主任离开的背影,跟着一起随行的,曾经在江主任这里受过气的业务员忍不住讽刺道:“这位江主任也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精明人,我可还记得之前咱们厂派人过来铺货的时候,他连见都不见,还说他们商店的柜台不是咱们这样的小作坊也能进的,现在他倒是舔着脸过来跟咱们套近乎了……”


    苏曼看了一眼这个业务员,一直等他说完后,才开口安排对方道:“大牛你等会儿去柜台那边看看情况,要是忙不过来的话,就跟着帮把手,都忙活大半天了,也得倒班,休息一下。”


    叫大牛的业务员听到这话,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多少是有些……连忙赧着一张脸,点头说好,匆匆忙地朝柜台方向走去了。


    等他离开后,跟在苏曼身边的人就只剩下助理小刘了。


    “回去公社后记得提醒我,要安排全体业务员进行素质培训。”苏曼直视着前方,边走边压低声音对小刘说道,“培训内容是要告诉业务员们,在铺货过程中,心里有怨气可以,但不能忽略场合地抱怨,更不能有怀恨在心,影响厂子的事情发生。”


    小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以后,她看着苏曼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心里也跟着一凛,并在心里默背了两遍苏曼刚说的话的内容,以此作为对自己今后工作的警示。


    ……


    在得知麦田服装厂杀了个回马枪,重新占领了县城和省城的市场这一消息后,王厂长……或者说,是纺织厂所有的领导层,甚至是不少从之前裁员的事情发生以后,就对厂里决策十分关注的不少工人们全都傻眼了。


    第二只靴子的落下,虽然代表着人们能结束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用再紧绷着神经线,但在大伙儿都产生“终于来了”这一想法的同时,所有人的嘴里却又翻起了许许多多的苦涩。


    只半个月的时间,麦田服装厂就彻底占据了花阳县的服装、布料市场,连省城都被他们以破竹之势,成就了如今和市服装纺织厂这个更老牌的厂子平分天下的局面。


    至于县纺织厂……


    更是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再无还手之力了。


    经过一番求爷爷告奶奶,托关系找人也卖不出去仓库里那些布料和假领子后,王厂长彻底认清了现实。


    在确定了如今厂子账上的资金已经无法支撑下去,甚至连工人们下个月的工资,包括最近的加班费都无力结清的现状后,他又一次召集了厂领导,准备再开最后一场,包括他在内的,领导级别的大会……


    会议室里。


    王厂长摸着自己只半个月就掉得没剩几根头发的脑袋,一脸沉重地对面露颓态的领导甲等人说道:“县商店那边联系我了,说不会再从咱们厂订货了,甚至还想退货回来。其他进了咱们厂假领子的供销社也都是差不多的态度。咱们厂如今积压了大概六千多件假领子,还有一千多匹布料。我打算,用这些假领子和剩下的料子作为抵押的物品,全都抵给厂里头的工人。”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一片沉寂,再没有了像之前那样会有人站起来反驳的声音,连最爱当杠头的领导甲也都是一脸颓然的样子,看不出半点之前的意气风发。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厂,完蛋了。


    “等一会儿开完会,我就去县里同县长和书记亲自请罪,告知他们这件事情。”王厂长没有理会其他领导在听到这话时的反应,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咱们厂,可能要暂时关闭了。至少得等到县里有钱,也愿意重新投资的时候才能再开业了。不过就算是有这么一天,咱们也肯定不会再继续担任现在的工作了,所以……”


    王厂长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所以,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安抚好厂里的工人们,尽可能地给他们一些补偿。毕竟,厂子走到今天这地步,咱们每个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咱们对不起他们——”


    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就被人用很大声响退了开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叫嚷着“你们不能进去”的呼唤声。


    众人定睛一看——


    就看到了走在最前面,一个穿着一身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的靛蓝色工装,却难掩她这一身像个凯旋女将军一般气质的人。


    来的这位不是旁人,正是一手操纵,使得纺织厂落到如今地步的幕后黑手——


    苏曼。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是特想每天都多写点,争取在这个月完结,但我现在这脖子(就是颈椎)还有点较劲,今儿一天上班那脖子都歪着,幸好之前怀孕养胎的同事最近状态不错,回归岗位了,不然的话可真是……——


    PS:看新闻得知最近出现了快递外包装检测呈阳性的情况,大家一定要注意防范,平时取快递的时候一定要戴好口罩,对包装进行消毒,或戴一次性手套。平时也要勤洗手,常通风。


    第115章


    苏曼的突然到访,让在场的人都感到诧异,谁都想不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硬闯进来,更猜不透她这样做的目的会是什么。


    本就心气不顺的王厂长此时也顾不得对苏曼的防备,像个扎刺的刺猬似的,故意没有看向苏曼,而是怒视着门卫,吼道:“老刘,你怎么看的大门,怎么随随便便就把人放进来,还任由人闯进会议室来?厂子里的其他人呢?一个个都是吃干饭的吗?!以为咱们厂是县澡堂子呢,是个人就能进?!”


    “不是厂长,您听我解释……是这位女同志她,她说是麦田服装厂的厂长,当时还有其他几个工人作证,说看过她过来咱厂里好几次,都是谈合作的,我才让她进来的,谁想到她一进来,没先去会客室等着,而是直接朝着会议室这边走……”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训的门卫大爷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之前苏曼在第一次拜访纺织厂时,给苏曼一通教训的门卫老刘,他一脸委屈地解释着,完全站在他旁边的苏曼,也曾被他劈头盖脸教训过一顿的事情。


    这可是让人不禁感慨一句:风水轮流转啊。


    但不管怎么转,他的解释也都是无用的。


    因为王厂长刚说的那番话根本不是针对他,而是指桑骂槐地在指责苏曼,这要是换了个机灵的人,必然是能和王厂长一唱一和地好好寒碜一下不请自来的苏曼,可偏偏这是个不懂看眼色的,只顾着解释的狼狈行为,反倒是让苏曼看了他们厂的笑话。


    王厂长气得头发丝都随着脑袋的晃动一起飘了起来,却又没办法再揪着不放,只能用充满了愤怒的手臂朝门卫老刘那儿一挥:“行了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下回记得别再是个人就往里放就行了!”


    门卫老刘:“……哦。”


    心里委屈,但我不敢说!


    ……


    在王厂长的怒视下,门卫老刘颤颤巍巍地离开了,完全没能接收到对方想要借着离开关门的工夫,给苏曼一个下马威的期待。


    这让王厂长的脸色变得更为铁青,也让本来还想为自己不请自来解释一番的苏曼十分不满对方一而再再而三想要给自己难堪的行为,出言讽刺了一句:“王厂长,你们纺织厂真是遍地是人才啊——”


    “你闯进来是要做什么?是来看我们厂笑话的,还是假模假式过来兔死狐悲的?!”苏曼的话才刚说到一半,领导甲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火气,尤其是在看到苏曼没有半点作为闯入者的自觉性,反而好像是回到了家里一样,悠闲自在的做派,整个人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猛地站了起来,抬手指着苏曼说着,充斥着对苏曼的不满与愤怒,和想要驱逐她离开这里的坚决。


    “老甲——”虽然心里也对苏曼有所芥蒂,但王厂长终究不愿意和对方撕破脸,连忙打断了对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还要难听百倍的话。


    领导甲应该是整个会议室里表现得最激动的一个,但只看其他人看向苏曼的抵触目光就能知道,他们对她的到来也是极度不欢迎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这样的情绪反应,是一种迁怒,更是明知道造成这一切局面的人其实是做出了根本性决定的自己,却还要将过错怪罪给比他们优秀的人身上,是一种极度无能的表现。


    作为被这群人针对、迁怒、怒视的头号目标,苏曼本该是有所愤怒反应的,但或许是他们的演技太过拙劣,白脸红脸唱起来的样子也实在可笑的原因,让苏曼不仅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些想笑。


    苏曼早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色厉内荏,自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更不会因此真的动气。


    她只是对愤怒中的领导甲笑了笑,尽管她知道,自己以微笑回应对方的行为可能会被解读为“嘲讽”,令对方更愤怒。但他的愤怒已经无法影响到苏曼的心情了,因为苏曼知道,这位净会出馊主意的领导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这感觉就跟“夏虫不可以语冰”的故事一样,苏曼自然不会再去在意对方对自己的看法,她只朝对方笑了笑,也没关心领导甲会是什么反应的,客气又自然地拉开了最靠近自己的一把椅子,直接坐了上去,像在自家厂子一样,整个人看起来是轻松又悠闲。


    哪怕是椅子腿在被拉开时所发出的刺耳声音,没能影响到苏曼的好心情,但在场纺织厂的领导们却都没有她这样的好心态,全都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全都猜不透苏曼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王厂长见其他人都不说话了,任由苏曼坐在属于自己厂长的位置上也都不吭声的样子,也只能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苏厂长,你们麦田服装厂如今在首都、沪市这样的大城市也是小有名气的厂家,如今又在咱们县的商店和供销社里设了柜台,你这时候不是应该该很忙吗?怎么还有时间过来强闯我们纺织厂呢?”


    他将声音着重咬在了“强闯”这一词上面,整段话说出来,搭配王厂长的语气、腔调,也是让人感到十足十的阴阳怪调,显然也是在不满苏曼今日莫名的到来。


    “不敢说是强闯,毕竟我能进到这里来,可是你们厂的门卫亲自开门请我进来的。”苏曼说着,仍保持着嘴角的上扬,十分客气地坐在了他们的对面,像是上一次商谈时那样,笑盈盈地说着扎人心口窝子的话。


    “那现在,我作为厂长,可以请苏厂长你现在离开这里吗。”王厂长这些日子以来积攒的怒火,与对厂子即将要倒闭在自己手上所产生的郁闷、痛苦等等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了。


    他紧盯着苏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厂刚刚在进行一场内部会议,由于苏厂长你的不请自来,让我们不得已停止了会议的进程。但现在我们要继续开会。所以,我要请各位闲杂人等,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闲杂人等?”苏曼四处看了看,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对王厂长火上浇油道,“可是这里没有一个人是需要离开的闲杂人等啊。”


    “你——”


    见王厂长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领导甲又带头站了起来,吼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别跟我们这里装傻充愣!你来这里到底是什么目的?你还嫌把我们害得不够惨吗!”


    “几位,你们真的是太激动了,我到现在还一句话都没说,你们也都不知道我的来意呢,就先把我当成了个假想敌……可问题是,造成纺织厂落到如今这般田地的罪魁祸首,可不是我,至于是谁……”说到这里的时候,苏曼笑了笑,意味声长道,“我以为,作为掌管厂发展权利的领导,你们几位才是应该承担所有后果的人,和我这外厂人员没有任何关系,做人做事可不能不讲理,想往我头上扣帽子?还得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呢。”


    “你……你……你你你……”领导甲“你”了半天,也没说一句整话,整个人被苏曼毫不留情的言语刺激得眼睛都开始冒血丝了。要不是这个年代的人普遍都吃粗粮,没有啥高血脂高血压的话,他恐怕早就已经被刺激得脑出血了。


    这个时候,王厂长捂着胸口问道:“苏厂长,你今天先是闯进正在开会的会议室,现在又一副要教训我们的样子,你是拿我们纺织厂当成你们服装厂,来这里耍威风的吗?”


    “耍威风我可不敢,毕竟我才来这里不到十分钟,就已经先感受到了你们纺织厂的威风派头有多大。”苏曼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话,道,“咱们说话不能丧良心,你们要是没有我们厂的帮助,估计都等不到现在再拆家散伙,厂子恐怕早就被你们给整垮了。反而是我,是我们厂的订单帮你们支撑了好几个月。现在看来,我倒成了罪人了。”


    说到这里,苏曼还耸了耸肩,摊了摊手,一副“你们简直无理取闹,想集体给我扣帽子”的样子,直给在场的人气得说不出话。


    说实话,在来之前,苏曼想过纺织厂的这些人会对自己有所抵触、排斥,但没想到这一屋子加起来得有几百岁的老同志会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当然,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是有故意激怒对方的成分。


    ……


    原本嘈杂的,充斥着固执与愤怒的会议室在这一刻,都随着苏曼毫不留情的,掀开了在场所有人最后一块遮羞布的行为而变成了,冗长的沉默。


    因为在苏曼犀利的目光中,他们无所遁形。


    所有的愤怒都变成了心虚,所有说出口的话也都成了苍白无力的狡辩,所有试图反抗的想法更是一种色厉内荏。


    ——他们是罪人。


    是纺织厂的罪人。


    在这个无尽沉默的时候,苏曼突然从那把属于王厂长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所有人的面前,从自己已经将布包升级到更为派头的公文包里面拿出一张被叠了好几折的,轻飘飘的公文纸。


    苏曼道:“在来这里以前,欧县长和汪书记亲自见了我,把这张盖有政府公章的委任书交给了我。”


    说着,她一点点打开手里的公文纸,露出里面由县长亲自书写,并与书记两个人共同签字、盖章的内容,对已经傻眼了,正目瞪口呆看着她,又看着她手里委任书内容的王厂长等人说道:


    “从这一刻开始,纺织厂里的一切,都将由我接管。


    “换个意思来说,就是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纺织厂的厂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容我继续写[疯狂敲打键盘ing]


    第116章


    随着这张盖有公章的委任书的出现,会议室里这群纺织厂的领导们全都傻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连本应该出现“哗然一片”这样感觉的力气都没有了,满脑子想的全都是“完了”这两个字。


    谁也没想到县里头竟然会在他们还没去汇报工作前,就已经清楚了厂里如今的情况,并在没有知会他们一声,给他们半点暗示的前提下,就破格给苏曼开了空降而来的委任书,还让她过来通知这消息。


    这,这不是寒碜人嘛!


    王厂长在看到那张自己毫不知情的委任书后,仅剩的几缕头发也随着会议室大开的窗户外头的那一阵阵热浪一起,彻底纷飞,又打着旋儿地落回到了会议室地上。


    他想过纺织厂如今的情况可能会让一心扶持厂子经济的县长和书记大动肝火,也想过自己作为厂里的一把手会被问责,但他唯独没有想过的是,县长和书记竟然连通知自己一声的态度都没有,直接越过他和厂里的其他人,就把厂长的位置交给了别人……


    而这个别人,还偏偏是苏曼!


    想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王厂长……不,他现在已经不是厂长了。在被动失去了厂长的身份,还要由苏曼这个小辈接替自己的工作并亲自告知自己这消息后,王立业只觉得难堪到了极点,但比这更令人绝望的,是他清楚自己如今在县里两位一把手的领导眼里的形象一定是个窝囊又废物,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也是厂子的罪人!


    王立业在想到这一点后,不禁为自己此时此刻已然是晚节不保的处境而老泪纵横。


    从年轻时,出身于一个和同龄人没什么区别的,都是一样贫穷家庭的王厂长……不,是王立业就对权利十分向往,靠着这点子执着,他一路从普通工人当上了厂长。


    曾经,他野心勃勃,想要在做好一个厂长分内事情外,将分割的权利从工会主席还有领导甲乙丙丁那里收拢回来,带着工人们过好日子。


    如今,他垂垂老矣,不仅没有实现自己当上厂长时所立下的誓言,更是成了权利、欲望的奴隶,成了他向来瞧不上的领导甲乙丙丁中的一员,并和他们一起,做出了一个又一个,错误又自私的决定。


    “人越看重什么就会越失去什么。”王立业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下突然喃喃自语了这么一句。


    向来对权利看得很重的王立业重新变成了一个平民百姓,也就能跳出之前的怪圈重新看待身边的人和事了。他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回忆着每一个不易被发现的细节,又将一个又一个的细节像是串珍珠一样串联起来。


    倏地,他想到了什么!


    王立业眼神犀利地看向老神在在的苏曼,质问道:“是你!一直都是苏厂长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在怒吼完这一句话后,他又十分茫然说道,“可我不明白,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其他人都在为纺织厂领导层的更迭,和新厂长竟然是苏曼这个他们几乎都得罪过的小丫头片子的事情而深深陷在并不算积极,甚至十分负面的情绪中出不来,都被王立业这猛地一嗓子给了吓了一跳,却又不知道他这自言自语,嘀嘀咕咕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显然,已经不再是厂长的王立业此时此刻也无暇顾及其他人的想法了,只直勾勾地紧盯着苏曼,想要她给出一个合理解释。


    “老王,别说了,你现在虽然不是厂长了,但你儿子、儿媳妇可都在厂里头上班,别……”工会主席还是有些顾念这么多年的共事情,连忙拉了拉王立业,压低了声音说着让他收敛点,没看领导甲都怂了的话。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曼不会回答王立业这突如其来的发问的时候,苏曼却是盈盈一笑,直言道:“你说的不错,我早就对纺织厂有所觊觎,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吞并厂子的好机会,是你们亲手将这个机会奉上,让我实现了这个梦想。”


    苏曼:“这一点,我还得感谢你们才是。”


    众人:“!!!”


    ……


    苏曼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过自己的野心,只是纺织厂的领导们都太过自大,从未想过她这样的黄毛丫头竟然会有勇气觊觎纺织厂罢了。


    只是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想起自己刚不久前在县政府办公室里,同欧县长和汪书记这两个老狐狸发生的对话……不提了!


    苏曼不愿意回想自己险些被那俩老狐狸套路的画面,强行将自己的关注放回到了眼前这群宛如霜打茄子一般,全都垂头丧气的这群厂领导们的身上。


    在回到了王立业终于反应过来向自己问出来的问题后,苏曼只觉得浑身轻松得不得了,一直保持的笑容里也跟着一起多了几丝放松的情绪,和不太显眼的,有点狡诈的意味。


    至于自己刚刚表现出来的嚣张的态度,和她之前给纺织厂几次下套的行为,以及她此时此刻承认的态度,是否会被眼前这群仇视地看着自己的领导们故意泄露给厂里的工人,引起两厂正式合并后的矛盾,和工人们对她的仇视这个可能,苏曼也没啥可担心的。


    不光是因为高层与高层之间的对话本就不该被基层工人知晓,而且她和纺织厂这群领导的行为相比,纯属是五十步笑百步,就算她的吞并手段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阴险,但起码最终结果是好的,能拯救纺织厂不被关张不说,这群工人今后的工资还得由她来发呢,谁会不识时务到和自己去计较两厂合并前,双方互相出招的行为。


    更别说,真要是说怕的话,那也得是纺织厂这群领导们先害怕——要不是他们之前几次的错误决定,纺织厂可还真是不一定能被自己收在麾下。


    如果让工人们知道厂子岌岌可危的现状,知道自己险些失去工作的可能,知道自己连下个月的工资都没有了的事实都是他们造成的……那结果,几乎不用猜。


    所以,真正害怕的,真正敢怒不敢言的,真正不想将这次会议除职位更迭以外的信息都泄露出来的,是这群原·厂领导们,不是苏曼。


    面对众人全都反应过来的,对自己这个全程置身事外又在暗中推波助澜,最后还笑到最后的人的怒视,苏曼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晃了晃手里的委任书,一脸无辜又说话气人地对他们开口道:“你们要是真这么介意的话,我建议你们先在自己的身上找问题,不要急着怪我。不光是因为我现在已经是厂长了,更是因为纺织厂现在需要我。”


    说着,苏曼示意随同自己一起来到纺织厂的几个人,对王立业几个人介绍道:“这是我们麦秆公社的会计张姐,还有麦田服装厂的会计小孙和小杨,接下来纺织厂的财务问题将会由她们全权接管过来,而管理工作则交给我助理,也是你们之前就见过很多次的小刘……”


    苏曼有条不紊地说着她对纺织厂的工作安排。


    ——尽管这距离她成为厂长还不到一个小时。


    “接下来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首先要先把库存清空,尽快回笼资金,保证厂子的正常运作、生产;其次,安抚好工人对厂领导人员变化所产生的负面情绪,让他们都尽快接受这个现实,继续为厂子发光发热;同时,等服装厂那边的技术组长从首都回来以后,我们还会有的工作计划要完成,所以到时候厂里的所有人都势必会进行一次洗牌……”


    说到这里,苏曼扫视了一眼如坐针毡的领导甲乙丙丁们,继续说道:“至于你们几位老领导同志们的安置问题……先容后再说,具体看表现吧。”


    领导甲乙丙丁:“……”


    这是要软刀子剌肉,故意折磨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达成[yeah]


    洗洗睡了[哈欠]


    第117章


    想要真正吞并一个已经拥有了固定的发展模式、生产理念和400个工人的老牌厂子,可不是靠着一张盖有公章的委任书,和成为一个还没能在厂子里面得到工人们认可的新厂长就能够轻易达成的事情。


    这是1971年,还没有结束十年运动的敏感时期,更是以工人阶层为主题,工人领导一切的年代。


    在这样的时期里,苏曼深知自己不能触碰的底线在哪里,这也是她一直以来,只能是以背后推波助澜的形式一点点蚕食纺织厂的原因。


    ——哪怕是她,也没办法以一人之力去撼动整个集体的力量。


    因为苏曼知道,一旦她暴露了自己的真实企图,那么以这个年代工人对厂子的忠诚度来看,别说是吞并纺织厂了,纺织厂这群工人估计都得像赵爱军因为自己对纺织厂不够尊重的态度而对自己心生抵触那样,对她有所敌视。


    万一再出来几个激进分子闹罢工的话,别说吞并了,她都得跟着吃挂落!


    所以苏曼一直很小心,生怕被纺织厂的人知道自己的想法,甚至为了能够不着痕迹又不费力气地吞并纺织厂,苏曼还特意安排了厂里的人,就等着纺织厂被自己逼到穷途末路,准备关张、遣散工人的时候,顺理成章地筛选出一批工人招到他们服装厂里来,然后她再去跟县里领导申请合并纺织厂的事情,简直是一举两得,又能不费一兵一卒,把纺织厂吞并顺便收拢人心,还能跟县里卖个好,也算是为领导排忧解难了。


    苏曼自认为自己的计划不敢说是没有任何漏洞,但起码在前期的发展中也是十分顺利且没有意外问题发生的。


    从最开始假意要和纺织厂结束订单合作,到故意刺激纺织厂的领导,收购他们积压的库存布料,用这批布料制作成假领子投入市场赚了个盆满钵满的发展线,再到前不久慢慢准备收网,终于等到了他们自投罗网,尝试模仿自己赚钱的法子却被逼到卖不出去只能关门的时刻……


    这一步步的发展本都在苏曼的计划中,只差最后一点点,她就能够按照自己想得那样,以完美的救世主形象出现在纺织厂众人的面前,顺理成章地收购它。


    但偏偏!


    偏偏是在苏曼准备等地纺织厂停止生产经营,她就能准备进行下一步计划的这个节骨眼上,她就接到了来自县里欧县长的见面邀请。


    ……


    县长为什么会在自己即将达成吞并纺织厂的关键时期要见自己呢?抱着疑惑不解的心情,苏曼来到了县政府,并在马秘书略显拘谨、防备又带着些许同情的目光里,走进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苏曼率先看到了坐在会客茶几前的欧县长,和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和他差不多岁数,长得不怒自威的人。


    苏曼人虽然在公社,离县政府远了不止一点点,来这里的次数也不算多,但对于县政府领导层的构成,和一些重要岗位的干部组成信息,她的了解也是不止一点点。


    像是坐在欧县长旁边这人,苏曼是没见过,但只从这人能和欧县长肩膀一边齐地坐在一起,且毫不示弱的气势中就不难猜出,这人应该就是县委书记,汪庆春。


    汪书记,花阳县下莲花池公社,汪家坞村生人,是个极具军事能力,却坚持要留在花阳县建设家乡,非要走政治路线的同志。


    据说他还曾在年轻时当过某位大领导身边的警卫员,至今都还和那位老领导保持友好联系。


    不过苏曼也有听说这人脾气耿直得不得了,属于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那种,和欧县长似乎年轻时有过交集,但并不算友好,总爱在工作上针锋相对。


    苏曼在快速回忆起关于这位汪书记的信息后,见欧县长没有要给自己介绍对方的打算,就重新将关注点放回到了欧县长今天喊自己过来的真实目的上面了。


    在欧县长的眼神示意下,苏曼谨慎地坐在了他们俩的对面,并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对面两个人的神情,心里对他们接下来要说的是有谱了。


    有所猜测下,苏曼心里开始思索起等一会该怎么应对的措施,面上却保持恭敬的态度,无辜又茫然地开口问道:“县长,您今天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我来办吗?”


    “其实也没啥要紧的事,就是想问问小苏你最近在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困扰,想跟你谈谈心。”欧县长说着,拿起了盛满了热茶水的喝水缸子,任由大敞杯口里的热气氤氲而出。他的整张脸都被隐藏在水蒸气里,让人无法看清他在平静地说出这番话时的神情。


    谈心?


    这一番话说出来,莫名就让苏曼想起了自己上辈子不止一次被男领导喊到办公室里说是要谈心,实际上却是道貌岸然暗示自己的场景。


    当然了,这并不是她质疑欧县长的人品,和他说这番话背后的真实目的。


    只是上辈子有过这样不愉快的经历,让她这辈子也还是多少有些ptsd罢了。


    思绪回笼。


    苏曼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却能在对方宛如平静湖面,泛不起半分波澜的语气中听出丝丝危险的讯号。而决定危险是否会降临在她身上的关键,就在她的回答中。


    这让苏曼心头倏地一紧,跟着她就瞬间想明白了对方喊自己过来本就是个鸿门宴的事实,并忍不住也不想忍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


    想到自己之前在县政府办公室里,最终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欧县长和汪书记这两个“官大一级压死人”领导,充满了威严与警告的目光中,说出了关于吞并纺织厂全部计划的从心时刻,苏曼就忍不住牙根痒痒。


    “真是个老狐狸……不是,是真是两个老狐狸!”想到自己的最佳计划被这两个人打断,并为了满足他们又想要惩戒自己太过剑走偏锋的手段,又想要保住纺织厂和县里经济,而直接把他们早就写好的委任书交给自己时的可恶样子,苏曼有一种想要撂挑子不干了的想法。


    直接被委任为厂长,绝对是苏曼最不想要得到的结果。


    不说王厂长这群已经在纺织厂扎根了十几年的领导们在这样情况下,必然会对自己充满抵触、仇视的心情,而极大可能会给自己下绊子的行为,就说他们在厂子的根基,和工人心里的形象,就足够自己麻烦了。


    再加上如今厂子的情况还没到不破不立的时候,端着铁饭碗的工人们也都没有被自己筛查过一遍,将那些坏苗子拔掉,根本不好驯服,稍有不慎,就会激起他们的逆反情绪,可要让苏曼顺着他们的想法来,她又真不是愿意这样做的人。


    最关键的一点是,苏曼想要的是吞并,而不是由自己分别兼顾她在公社的厂子和纺织厂的厂长,却还要继续保持住纺织厂的独立。


    想到这里,苏曼就忍不住有些头疼。


    这让她忍不住在心里发牢骚,道:“欧县长啊欧县长,你们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苏曼在面对纺织厂这群人的时候,却是不露半点声色,仍是那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对一脸颓然的王厂长发号施令道:“王立业同志,按照欧县长指示,你作为纺织厂的原厂长比他们都要多上些选择——”


    “退休回家,但没有任何补贴和退休金;


    “继续工作,但不再是厂长,且必须听我指挥。”


    两个选择,都是极为苛刻的,也都是令王立业倍觉屈辱的。


    他不愿意!


    不愿意选其中的任何一个!


    看着王立业一脸抵触的样子,苏曼浅笑了一声,道:“出于以往的交情,我建议你还是选择第二条路吧,这并不是一种屈服,我来这里的目的也是为了帮纺织厂的,而不会故意羞辱人。所以,你大可不必把我想得太过阴险,还是应该听工会主席的劝告,想想你还在厂里工作的子女,选择继续留在厂里吧。”


    苏曼的话看似是在给对方台阶下,但在王立业看来,却是赤裸裸的威胁。想到儿子、儿媳和家里的老妻和才只有几岁大的小孙女,他……


    “你想要我怎么做?”王立业沉着声,没有直接回答苏曼的问题,却干脆问起对方想要自己留在厂里的目的。


    “很简单。”苏曼同样干脆地回答道,“继续做我没过来这里,你们也还不知道我要成为厂长事情以前,你们所想要做的事情。”


    王立业十分不解:“你这,这是什么意思?”


    苏曼一字一句道:“意思很简单,就是继续你们要向全厂工人宣布纺织厂将由于经营不善而倒闭关张,厂里的所有人都会失业的事情,并和所有想要和你们退货的买家进行退款工作,把卖出去的货全都收回来。”


    ——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


    没人能打断她的吞并计划。


    ……


    苏曼这边正在努力修补自己的计划,试图钻欧县长和汪书记两个领导头子的空子,以实现自己不愿意让步、更改的吞并纺织厂的目的。


    另一边,欧县长和汪书记也在就苏曼的问题,进行着探讨与辩论。


    “你真觉得让苏曼去负责纺织厂的工作,不是在助长她的野心吗?”由于和苏曼没有过太多接触,汪书记对她并没有那么信任,虽觉得苏曼是个有能力的人,但对于她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行为却不大能看得上眼。


    “我以为在我给她那张委任书时,你没有出言阻止的表现就代表我们是达成了共识的。”相比较汪书记的谨慎、防备,欧县长对苏曼还是很信任的,忍不住替她辩解道,“我承认,小苏在纺织厂这件事上面的确是表现得有些激进了,但老汪你不能因为这一件事情就否定她之前所做的好的行为,你之前不也是对她在麦秆公社的所作所为有所欣赏吗?怎么现在倒是开始防备起她了。”


    对于苏曼想要吞并纺织厂的想法,欧县长和汪书记两个人一开始也没有注意到,更没有想过她会有这么大的野心。


    要不是因为纺织厂的情况一直是县里最近的重点观察对象,再加上欧县长十分推崇苏曼,汪书记也对她在麦秆公社做出来的业绩有所好奇,都不约而同地多关注了一些她的话,两个人也是难以从苏曼看似碎片,实则有所串联的行动中看出她的真实目的。


    欧县长是越看越惊奇,越看越觉得苏曼是个可塑性极强的人才;


    汪书记则越看越不满,越看越觉得苏曼是个爱走“歪门邪道”的。


    “我这不是防备她!”汪书记矢口否认道,“但你不觉得她这样为了达成目的而给纺织厂设了这么大一个全套实在是……她心思太重了!”


    听到这话,欧县长没忍住地呵了一声,讽刺道:“老汪,你是不是这些年一直被你的老领导留在这里,人被保护得有些天真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又为什么放着首都不回去而留在这里?还是你以为搞政治是在过家家?”


    “你什么意思——”


    “你问我是什么意思?”


    欧县长怒拍着桌子,道:“我的意思,曾经你我的同窗、同事,那些和你浴血奋战过的人里头,凡是心思不重的,不是变成了一捧黄土,就是挣扎在被。批斗的苦海中!你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倒是不需要费心思,可其他人呢?要是心思不重点的话,我就得先第一个死在农场里头,也根本就没办法站在你面前和你说这些话了!”


    说到这里,欧县长自觉有些失态,抹了一把脸,将话题重新转回到了苏曼身上:“心思重怎么了?苏曼就算是没给纺织厂设套,纺织厂里那群无能又自大的领导们也还是会把一切都搞砸!如果不是她的话,纺织厂估计早就已经倒闭了!明明是挺好的事情,怎么到你嘴里,心思重就成了错了呢!”


    这注定是一场不欢而散的对话。


    但不得不说,欧县长的这次失态,的确是有让汪书记打消了不少对苏曼的防备与警惕。虽然他仍不可避免地对苏曼这位年纪轻轻,却总爱剑走偏锋的年轻人存在些许的偏见,但就像是欧县长所说的那样,在这个每个人都要小心翼翼行走,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万丈深渊的圈子里,心思重的人或许只是为了能走得更稳当些,只要不害人,心思多少,也是事在人为。


    在汪书记看似摔门而去,却还不忘在门即将被拍上时用后脚跟顶一下,没让门发出巨响声音的动作结束后,他人也已经彻底消失在了门后面。


    欧县长看着汪书记离开的背影,捧起了桌上已经散掉热气的茶缸子,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沫子,轻啜了一口后,对着正对着会议茶几对面的窗户,和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喃喃道了一句:


    “老汪,你不明白。这是一个属于年轻人的未来,为这些年轻人保驾护航的工作,才是我们能做的,最正确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算是二合一的……二合一。


    对于自己现在的更新频率我真的是感到羞愧至极,完全不知道该说啥了,最近状态真的很差,但我知道这不是理由,还是我个人的问题,千言万语也只能给大家深深道个歉……对不起。


    第118章


    在苏曼的威逼利诱下,王立业不得不按照她的要求,继续自己原本就打算做的,只是被她突然到来打断的事情——通知厂里工人们关于厂子即将要倒闭关张的这件事情。


    “同志们,请你们安静一下!”王立业顶着自己锃亮的脑袋站在工厂食堂前的空地上一处临时搭起来的台子上,一脸悲痛、惭愧的,对着这群被自己喊来的工人们高声道,“今天,我召开全厂大会没有别的目的,主要是想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


    王立业说着,语气僵硬地背起了苏曼交代给他的台词,一字一句地说着厂子即将倒闭,所有工人都要下岗的消息,却又在大家不敢置信地议论纷纷,拒绝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又话锋一转地对大伙说道:“……由于咱们厂如今账上的钱不够给大家结算工资和分发下岗补助的费用,为了保证大伙儿能在下岗以后,和找到新工作以前暂时不用为生活费担忧,我们厂领导班子也是尽可能地为大家争取到了一份临时工作。”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立业望着台下用十分谴责目光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痛斥他们这群领导不作为,害得纺织厂要倒闭,他们要下岗似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像是被生生撕下来了一样地疼。


    可疼归疼,苏曼交代要说完的话还是得继续说。


    这时候再开口说话的王立业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同样在厂里上班的儿子、儿媳的岗位了,更多的,也是他认清了如今纺织厂的局面虽有苏曼推波助澜,根本问题却也还是在于他这个当厂长的人做出来的决策的错误程度。


    如今,能够力挽狂澜,带着纺织厂和这几百号工人一起翻身的,只能是苏曼,也只有苏曼了。


    除了她,再没有谁会愿意,也敢来接手纺织厂这块“烫手山芋”了。


    没有她,纺织厂恐怕就真的完了,他们几个人也必然会遗臭万年。


    想到这里,王立业心里再没了对苏曼的芥蒂与抵触,只余留下一片庆幸的情绪。


    “同志们,在咱们纺织厂如今孤立无援,说着就要倒闭的情况下,只有一直和咱们合作的麦田服装厂没有对咱们落井下石,甚至还愿意伸出援手来帮助咱们——”


    看着工人们有所意动的样子,王立业乘胜追击,高声喊道:“就在刚刚,麦田服装厂的苏厂长已经同意要向咱们厂追加一批订单!虽然这笔订单无法盘活咱们厂子,但这并不是服装厂的错……并且,苏厂长也对咱们厂的情况表示了同情与慰问,并表示:可以给大伙儿按天发工资!并且因为订单比较紧急,需要大家加班,所以苏厂长还表示会包大伙儿一顿饭……”


    王立业在苏曼交给他的稿子以外,也在尽可能地说着她和麦田服装厂的好,以尽可能地打动工人们的心,让他们能尽早醒悟,以能够按照苏曼的想法,从纺织厂的工人,变成她的拥趸。


    没有任何一个领导愿意让自己的工人成为另一支队伍的士兵。但王立业已经不是领到了,他都已经“投诚”了,如今能做的,也只是让自己的兵在被“俘虏”时,能学会说好话,到时得到好点的待遇罢了。


    就这样,在苏曼的示意下,王立业成功说服了厂里因厂子即将倒闭而惶恐不安,急需要金钱来安抚,而没怎么挣扎就接受了自己要从一个正式工人变成昔日还不如他们厂的小小服装厂的临时工的事实,甚至连每天的工资是多少都不敢问,只想着等麦田服装厂的人来了以后要好好表现,期盼着或许他们能够通过勤劳的形象,得到装厂领导的看重与认同,并都幻想他们能被服装厂雇佣。


    至于即将沦落为他们曾经瞧不上眼的临时工身份……


    纺织厂的工人们也只能苦中作乐地想:临时工起码比厂子倒闭以后再没有工资收入的下岗工人要好一些,不是吗?


    ……


    人的欲望都是无穷无尽的。


    人也从来都是得寸进尺的。


    作为绝对的利己主义,苏曼向来赞同“人之初,性本恶”这一说法,这让她总爱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一个人的行为,热衷于“阴谋论”。


    就像是对待这群纺织厂的“原住民”们,苏曼也同样认为,一旦自己不给他们设立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门槛儿,让他们认清自己如今的处境和价值,而是选择直接告知他们纺织厂已经有了新的生路,自己是新厂长,那么他们中的大多数,就一定会像从前工作那样,继续享受如今这个对工人极为宽松、优待的环境,并成为拖累厂子发展的一块“短板”。


    苏曼好不容易才将自己吞并纺织厂的目标完成了99%,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又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被块“短板”拍到地上,留下难看的淤青疤痕呢。


    “我对于工人的要求并不高,一是要勤劳踏实,二是要诚实善良,三是不要搬弄是非,四是要忠诚、服从命令,五是要能力出众,但这不是关键,我会更看重人品,能力都可以培养。如果厂里的工人都具备这些素质,那么不需要你说,我就会留下他们。但如果他们不具备,你说再多也都没有用。”面对王立业试图让自己在这次看似是收拢人心,实际上却是一场考核的结束后,留下所有工人的请求,苏曼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只说出了自己对工人的要求。


    王立业知道这代表了拒绝,也知道苏曼所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想到厂子里那一小撮肯定不符合标准的工人在自己还是厂长时的表现,和他们的确不怎么样的人品、素质……


    算了,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王立业心想,自己以前也不是没和他们谈过话,说过让他们踏踏实实工作,别总偷奸耍滑,搞斜的歪的的话,可谁让他们不听啊,现在领导换成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苏曼,且看他们何去何从吧!


    想明白这点后,王立业也就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转而看向苏曼,略有些别扭地开口问道:“你……苏厂长,你打算怎么安排我,还有其他人?我的意思是说,等你真正成为厂长后,我们是不是就能退休了?”说着,他又道,“这不光是我要问,其他几个人也都想知道……”


    苏曼以为对方不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好能够装傻到底,借着自己编造出来的故事,维持住自己最后的尊严,而不是把事实袒露出来,让工人们知道他是被直接罢免的事情。


    但不得不说,比起倚老卖老的装傻充愣,苏曼还是更愿意欣赏他们此时表现出来的直接与坦荡。


    只是……


    苏曼故意说道:“我之前说过,你们要是选择退休的话,可是不会有任何退休补偿,”


    “这点我们都清楚。”王立业道,“但相比较厂子的发展,我们几个也都觉得还是早点退休比较好。不光是因为我们现在都觉得有些无法面对工人们,更是我们知道你的能力,知道你想要发展纺织厂的决心。这种情况下,我们要是一直留在厂里,肯定会影响你在厂里的工作,所以……”


    王立业这番话并非是想要以退为进,而是他和领导甲乙丙丁等人在这几天冷静下来以后,再聚在一起时所表达的肺腑之言。


    ——他们是真的意识到厂子如今的情况全都是自己造成的。


    心里是知道错了,也是真觉得自己没法再留在纺织厂里了。


    “当然,你要是怀疑我们的用意,觉得还是给我们留在厂里头看着放心的话……”王立业说着,倏地想起了厂里工人们看向自己的目光,莫名又觉得这样略显屈辱地留在厂子里做一个普通工人或许也是一种赎罪。


    但显然,苏曼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对你们几位老同志,我已经有了安排。”苏曼迎着王立业好奇又忐忑的目光,微微一笑,说出了一句让对方摸不清头脑的话,“我打算在县里头办个学校。”


    王立业:“???”


    她不会狠心到让我们几个去学校看大门吧?!


    苏曼:“……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把嘴巴闭紧。


    不然你就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个不留神就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


    ……


    苏曼的心狠手辣,是她每每吃她奶炖的大棒骨时,好吃到舔手都能给自己辣哭了的程度。但只是这个程度,肯定是不够理由让她给这几个加起来都有好几百岁的小老头们发配到学校看大门的。


    看着王立业一副“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的样子,和他刚脱口而出说自己心狠手辣的话,苏曼在啼笑皆非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大魔王”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给人的印象已经彻底和她甜美漂亮的脸蛋say goodbye了。


    这对于苏曼而言,或许是个好消息。


    她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向来容易在职场中引人浮想联翩,甚至是恶意揣度的模样,为的,就是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以貌取人”的人——漂亮女生的拳头打人很疼,各方面的能力甚至比男性更强,所以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尊重,永远不要轻视任何人。


    但是!也不要随便就说人心狠手辣嘛!


    早已经不会再被人随随便便轻视性别和长相的苏曼如是说道。


    像是此刻。


    看着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的王立业,苏曼一脸复杂地表示:“放心吧,我还没有丧心病狂,也没那么奢侈地让王厂长你这个缝纫技术一流的老同志,带着领导甲乙丙丁那几个同样术业有专攻的人去学校看门。”


    说出心里话的王立业听到这话,老脸一红,为自己这样揣度苏曼而感到那么一点点的惭愧,却还是忍不住追加了一句,问道:“那你也肯定不会让我们去扫大街吧?”


    苏曼:“……”


    你这么能想,那想不想让我给你们都送上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暂时隔日更了,对不起追更的读者,但我保证不会坑,也一定会把我想写的内容都写完的。


    第119章


    在认真同王立业解释自己既不会让他们去看大门,也不会送他们扫大街,更不会安排他们干违法乱纪事情以后,苏曼面对异想天开到自己想给他送上天的王立业说道:


    “我说想要在县里办个学校的意思,的确是有想安排你们在学校里工作,但并不是让你们去当校工,这个学校也不是传统意义上教人读书的学校。”


    苏曼是个不甘平凡,不愿落于俗套,更不想过一成不变生活的人。


    她敢想敢拼,每天都琢磨着该怎么让自己的生活更美好,又该怎么让自己能成为带领着整个公社……哦不,现在已经将地图发展到县城的苏曼,已经彻底放大了自己的梦想,开始琢磨起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占领县城,到时候,好带着全县人民一起脱贫致富奔小康的事情了!


    只是花阳县地处偏僻,除了这一望无际的土地外,没有任何可以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天然资源。


    ——想要发展工业吧,全国工业发展都不行,连个煤矿都没有,蜂窝煤都属于紧俏资源,就更别说开矿了;至于开港,这望不尽的平原,别说是整个港口货运,就是水资源也才是近十来年才稳定下来的。


    苏曼想得挺美,却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有想法却没办法付诸行动。


    思来想去,她才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正在苏曼打算跟王立业这个勉勉强强算算是个同行人,也曾经做过厂长,算是有点眼光、远见的老同志说说自己想法的时候,王立业就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直接给她憋成了个“哑炮”。


    “学校不就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吗?你说的非传统意义上的学校……是啥意思?”王立业是真的想不明白苏曼说得非传统意义到底有多不传统,也十分奇怪她这好好的领导不当,为啥又突然说要去办啥非传统的学校。


    这让向来循规蹈矩,思想保守的王立业还没整明白其中的意思,就先质疑道:“虽然我不明白苏厂长你想要办个什么样的学校,但我觉得你还是要慎重一些。要知道,你现在不光是公社几个厂子,和纺织厂的厂长,更是你们公社的妇联主任。我之前倒是听说过你们麦秆公社几个生产大队的小学是你组织建设的,但这县里的学校可不是说建就能建的……我觉得,你还是得三思而行。”


    苏曼并不是听不进别人劝说的人,但对于王立业这样还没问清楚自己到底要办什么学校,就先跟她唱反调,她刚说了一句,就否定了这一句并且还回了不止一句唱衰含义的话的行为,她也真是认同不起来。


    “行吧,这事儿等回头再说吧。”苏曼嘴上顺着王立业的话,结束了这个话题,但她这样做的原因,却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和对方辩解这事到底行不行上面,反正现在厂子上下都是她说了算,对方嘴上唱衰也只能说说而已,根本影响不了自己最终的决定和对他们的安排,何必非得在这时候跟他针锋相对呢。


    不过……


    看着王立业这都已经因为偏见而失去了现有一切身份、地位,却还坚守偏见,不愿意接受新鲜事物的古板思想与行为,苏曼觉得自己这办学校的计划倒是不用推迟太久,倒是王立业这几个人,还是得再给他们摁在纺织厂这边待久点,得再好好磨一磨他们的性子才行!


    并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就决定了接下来要过上一段备受打击日常生活的王立业还在为苏曼对自己表现出的“认同”的态度而沾沾自喜。


    他就说嘛,自己如今虽然成了被拍在沙滩上的“前浪”,但比起苏曼这个年纪轻轻,还没有太多经验、阅历的“后浪”而言,他还是多了几分沉稳的,不像苏曼,实在太激进!


    抱着这样的想法,王立业觉得自己心里那口郁气也跟着消散了不少,再看苏曼时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长辈的柔和。但他殊不知,自己这样仅仅因为苏曼顺着他的想法敷衍了一句就感到开怀的表现,多多少少……是有些PUA在身上。


    看着王立业莫名其妙站在那里窃笑的样子……


    苏曼:“???”


    他在笑什么?


    难道,他老婆也生孩子了?[1]


    …………


    话分两头,八戒这边可就惨了……


    咳,不是,是纺织厂工人这边可就惨了。


    苏曼在打算好好磨一磨王立业和另外那几个厂领导过于偏见、固执又保守性格的同时,对纺织厂这批还不知道厂子早已经被自己接手,而不是像他们以为那样说着就要倒闭了的工人们,也同样在进行着严格的筛选工作。


    工人们的内心全都在为他们即将失去铁饭碗的工作,和自己是否能够在麦田服装厂这批临时订单中脱颖而出,争取能够继续做他们厂的临时工,甚至是正式工人的事情而惴惴不安着。


    紧张的情绪像是可以飞快蔓延的病毒一样,只几天的时间就让原本愉快,和谐又团结的纺织厂气氛变成了凝重与忐忑,工人们的神经也紧绷了起来,对彼此的态度更是从友好变成了防备。


    ——他们不再是手握铁饭碗,同出一个阶层,而不用担心生计的同事,而是全都面临着下岗危机,需要被关注、被欣赏、被招聘录取上的竞争者。


    僧多粥少。


    谁知道麦田服装厂究竟会不会好心留下他们,又能留下他们中的多少人。


    所以,为了生活,为了家人,为了保住铁饭碗,他们都必须要表现得比其他人都出色,还要更出色才行。


    于是,在这样暗戳戳的竞争想法,与整体紧张的气氛下——


    纺织厂的工人们开始无师自通地,内卷起来了。


    而在这其中,赵爱军可以说是被卷得仿佛一无是处。


    这倒不是说他能力真的堪比厂内倒数第一,主要是……


    …………


    “东方,你说麦田服装厂到底是不是早有阴谋?”


    被卷得整个人看起来都黯淡无光,活像是民国时期抽大烟的那些“大烟鬼”形象的赵爱军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满是愁容地对厂里唯一还愿意停下脚步听他唠两句的蔡东方说着内心的苦楚。


    特意趁着午休没人的时候,过来会计室这边诉苦的赵爱军迎着朋友蔡东方疑惑又好奇的目光,犹豫着开口说道:“你应该还记得我之前被开除又被厂长重新安排会工会工作的事儿吧?当时我能重新回厂子工作,还是沾了苏厂长的光。哦对了,你应该没见过苏厂长,她就是麦田服装厂那位女厂长……”


    由于多年的共事,赵爱军知晓蔡东方为人,清楚他机灵却不爱惹事的性格,所以她几乎没什么保留地同蔡东方说出了自己之前和苏曼的几次见面的经过,还着重说明了当时自己被当成传话人,见证了纺织厂与服装厂暗地里的交锋与再合作的事情。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以后,赵爱军向蔡东方袒露了自己内心的疑虑:“……这早在那时候,咱们厂都还想着能赚大钱的时候,苏厂长就说了咱们厂情况不好的话,当时我听了还差点跟她翻脸,可如今再一看,她那时说的话不光都一一实现了,咱们厂现在反而还要依仗她的帮忙。虽说厂长都说这事雪中送炭,但我总觉得……”


    说到这里,赵爱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蔡东方却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未尽之言,直言不讳道:“爱军你是觉得,咱们厂现在沦落到说着就要倒闭的情况,是那位苏厂长早有预谋设计的?”


    “说预谋已久也不算,只是……”赵爱军略显心虚又担忧地说道,“只是我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东方你没见过苏厂长,她真的,不简单。”


    赵爱军憋了半天,只能也只敢这样描述苏曼,但这对于了解他向来实话实说,从来不夸张虚假的蔡东方而言,却已经足够让他意识到,苏曼的确是个狠角色的事实。


    但相比较赵爱军的担忧,蔡东方却从他充满了对厂子未来忐忑,和对苏曼有所防备、顾忌又紧张害怕的描述中,嗅到了“机遇”的味道。


    蔡东方是整个纺织厂里仅有的几个大学生中的一员,这也是为啥他和赵爱军是同一时间进入厂子工作的工人,赵爱军是在车间干了好几年才被调去工会当干事,而他却在一开始就被分配到财务室当会计,并且一进厂每个月就都能比赵爱军多六块八毛七工资的原因。


    他一开始的确是厂里的“香饽饽”,可这只持续在了一开始,也就是文/革没有开始以前的时间里。


    原因很简单,他的成分没问题,但一位在省城大学,也就是他就读期间曾负责了他分配工作的老师被批/斗了……连他被算在内,一共56个大学生,全都只是由于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周围人就这样远离了他,像是他本该一帆风顺的未来一样。


    蔡东方就这样蹉跎了好几年,从二十二三岁正是该拼搏事业的年纪,到如今年近三十,每天却还是纺织厂财务室里一个小小的,出不了头的会计。


    作为一个有抱负、有学历、有野心的人,蔡东方不像赵爱军那样容易满足,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辈子的工人。多年来遭受冷落的经历让他更想要证明自己。


    只是蔡东方运气不太好,纺织厂的运作没有出现过任何需要他一个会计出手相助以求脱颖而出的机会,所以……


    不过现在,看着还在同自己碎碎叨叨说着关于那位麦田服装厂的苏厂长有多么多么厉害、吓人、不好惹,念叨着厂子如今有很大可能就是她在耍阴谋的赵爱军,蔡东方隐隐意识到这是一个对自己而言绝佳的机会。


    不是力挽狂澜,以争取在纺织厂那群乌合之众领导面前得到机会。而是,做些什么,好能打动这位显然是个行动派的女厂长的内心,借着如今厂子的颓势,顺势而为,成为她的下属!


    这样想着,蔡东方的心,就变得火热了起来。


    所以,现在最能够打动这位极有可能会成为自己新领导的人的,和最能够帮她解决如今困扰的事情,会是什么呢?蔡东方看向一无所知的赵爱军,压下了自己内心对可能会利用到这位好朋友而产生的惭愧与心虚情绪,决定将突破口放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1]这里的梗是电影《美人鱼》里的梗,就是半人半鱼的美人鱼那里,我妈非常喜欢这个电影,她觉得电影除了像是《肖申克救赎》那样带给人以情感触动的类型以外,还有就是能让人发自肺腑地感到快乐——


    我很喜欢看喜剧,虽然很多人都觉得这样不够有深度,但我还是很喜欢——


    希望我们都能坚持做一个快乐的人。


    第120章


    在同赵爱军的交流中,蔡东方在深切意识到了麦田服装厂这位苏厂长究竟是个如何厉害角色的同时,也从中意识到了自己在工作中的不足,并想清楚了自己刚刚想要“借花献佛”去讨好这位苏厂长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


    这位苏厂长今年才不过21岁,出身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普通家庭,没有任何关系背景,被分配到的公社还是整个县都有名的穷地方,各方面待遇也都根本比不上在厂里上班的工人,可偏偏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同志,做出来的成绩却是那样优秀成功——


    简直,简直是让刚刚还在愤愤不平自己多年来所受到待遇,却从来没想过用行动去争取、拼搏未来的蔡东方感到无比羞愧!


    但在蔡东方自觉汗颜的同时,他却也更加坚定了自己想要投靠苏曼,争取能够在她手底下工作的决心。只是比起刚那副不得已才顺势而为的样子,此时的蔡东方则更多了对这位苏厂长的尊重、佩服和些许不明显的崇拜。


    “我总觉得她对咱们厂是有所觊觎,可东方你说,咱们厂现在都快要倒闭了,她还主动过来,又给订单又包吃给工资的,是图啥啊!”没能察觉到蔡东方内心真实想法的赵爱军还在纠结着苏曼这样做的目的,“还有,之前咱厂长和另外几个其他领导对她的态度也没现在这么热情、推崇,咋现在突然就……”


    本来还在思考着自己该拿什么作为“投名状”的蔡东方听到这话后,灵机一动,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试探说道:“或许是因为厂长他们觉得苏厂长能帮咱厂子迈过这道坎儿?毕竟咱们都知道,麦田服装厂现在可是比咱们规模还大的厂子,像是你嫂子我媳妇昨天也说等这个月工资发了以后,也要买件麦田服装厂的衣服穿呢!”


    “不可能!”赵爱军一口否定道,“东方你在财务室工作应该比我清楚咱们厂如今的情况才对,这种情况下,苏厂长就算是让猪油给蒙了心,也不可能主动当冤大头给咱们厂填坑啊!”


    说这话的蔡东方当然也知道不可能。


    但如果不是帮助,而是直接吞并呢……


    如果,麦田服装厂愿意帮助纺织厂避免关门倒闭,工人下岗的难关,但代价就是要把纺织厂吞并成服装厂的一部分的话……蔡东方心想,换做自己是纺织厂领导的话,要不被吞并,要不直接倒闭关门,那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做选择的。


    所以……


    如今厂子是不是就等于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妥协,任由麦田服装厂吞并的过程中?而这位苏厂长之所以这么主动想要当“冤大头”的行为,又是否是想要借此软化一下和纺织厂之前过于僵硬的关系,好趁此机会得到厂工人们的认同与支持,到时候好直接……


    “爱军啊,你觉得要是咱们厂能跟麦田服装厂合并在一起就好了。”蔡东方在想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同厂子里唯一一个对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的赵爱军说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咱们厂负责生产布料,服装厂制作外加销售……这样的话,两个厂子并为一体,直接就能成为一条龙式的大厂子!到时候咱们厂的工人也就不用担心厂子倒闭后的生计问题了。”


    听到这话,赵爱军心里头也忍不住顺着蔡东方的言语畅想了起来……


    说实话,作为纺织厂中的一员,赵爱军可以说是眼睁睁看着厂子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这个曾被苏曼预言过的局面。这让他彻底改变了对苏曼的看法,真正意识到她是个有远见的厉害角色,对她的印象也再没有了之前的偏见与不满,只还是会不免对她保有几分防备。


    印象的扭转和局势的变化,都让赵爱军这个曾因苏曼对纺织厂不够尊重的态度而对她留有不好印象的人,变得没有从前那样忠诚又热爱于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纺织厂的心情了。


    尤其是作为工会的一员,又是曾经被厂子开除过的工人,赵爱军比谁都清楚,厂子里有多少人是绝不能失去这份工作的家里的顶梁柱,而在失去了稳定的“铁饭碗”工作后,想要再找一份工作会有多难。


    如果可以的话,赵爱军真是恨不得能让时间溯回,让他能回到苏曼对他有所提示和警告的时候,好能够挽救纺织厂,不再落此地步。


    可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不可能,让在此时此刻的赵爱军在听到蔡东方这带有些许憧憬的美好设想以后,也不免有所向往。


    ——如果真能这样的话,那厂子就不会倒闭,工人们就也不用下岗了。


    “……但怎么可能呢。”赵爱军喃喃道,“麦田服装厂的规模早就超过了咱们,又买了咱们厂的机器,根本不需要咱们厂也不需要这群工人,苏厂长是个聪明又精明的人,不可能做赔本的生意的。就算她真的一时心软,愿意接收咱们厂的工人,也只能是一部分,不可能全都收编的。”


    “那就这么放弃,等着下岗吗?!”蔡东方拍着桌子说道,“咱们厂在职工人一共462人,哪怕能留下一个零头,也比都下岗要强啊!”


    蔡东方:“我不管爱军你心里是咋想的,反正我是要拼一把的!要是咱们厂能有机会被麦田服装厂合并的话,咱们所有人就都有救了,厂子也能被重新盘活!只要咱们厂的工人们能齐心协力,劲儿往一处使,不敢说绝对能成,但也肯定能多点希望!”


    赵爱军:“可是……”


    “别可是了!你要是想明白了,明天就再过来找我,想不明白的话,我也希望你能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别拖我后腿!”看出赵爱军有所迟疑的蔡东方突然开口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一脸严肃地对仍垂头丧气的他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说完,蔡东方起身拿起赵爱军进屋时随手放在桌上的工帽,伸手把帽子塞到他怀里,也不管他有啥回答,是啥反应,说道:“行了,午休就要结束了,咱都该上工了,你回吧。”


    赵爱军就这样被蔡东方赶出了办公室,被动中止了对话。


    但这并不是真正的结束。


    他还需要在明天给对方一个回答,并且在他想出这个答案以前,赵爱军更需要问问自己,到底要不要能帮一个是一个,他又到底,能不能做到、做好这件事。


    夜晚。


    赵爱军夜不能寐,颠三倒四地思索、分析着蔡东方的话,想着自己要怎么选择。


    而在同一时间,在对自己的猜测更多了几分把握后的蔡东方虽仍有些纠结、担心赵爱军的反应,大三也只是在当天晚上翻来覆去被媳妇儿从床上踹了一脚以后,就像是被踹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在第二天就决定了——


    决定说干就干!


    不再犹豫了!


    …………


    正在蔡东方十分具备工具人精神地想要好好在未来BOSS面前留个好印象,激流勇进地在这一次纺织厂危机中博一个上位机会而无师自通地给纺织厂的工人们进行一波“洗脑”工作的时候——


    作为苏曼身边头号工具人,且自认为地位不可侵犯的乔黎明还不知道自己作为苏曼身边“第一工具人”的身份正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


    不光是蔡东方想要取他代之,连纺织厂那几百号工人们也都是抢红了眼睛,想要在苏曼面前留下好印象,成为能够被她管理的厂工人。


    乔黎明:我太难了!


    那么此时此刻,乔黎明在做什么呢?


    乔黎明:谢邀,刚下火车……


    …………


    在人群的簇拥下,乔黎明拎着行李,走出了县城的火车站。


    乔黎明在走出火车站以后,正准备先去县里的招待所凑合一晚上,整理一下自己风尘仆仆归来的倦容,好能够以最饱满的姿态回去公社见苏曼的时候,眼神不错的他就看见了车站外一个举着写有“麦秆公社”的纸夹纸的人正左顾右盼着。


    还没等他仔细看举牌子的人是谁,那人就先看到了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高大、英俊的乔黎明,连忙挥舞起手里的纸夹纸,喊道:“乔技术员,这里——”


    过来车站接乔黎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已经暂时取代了乔黎明在苏曼心中位置,也是苏曼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小刘。


    看着乔黎明拎着行李箱边走边朝自己身边瞅的样子,结婚好几年的小刘对乔黎明的想法可以说是门儿清,但她并不好保媒拉纤这种事不说,她也深知自家领导虽然优秀,却好像天生缺了这根弦子一样,让她这个旁观者看,那简直就是落花有情,落水无意。


    啧。


    不过说实话,在小刘看来,像是她家领导,也就是苏曼这样能力出众又长相漂亮的女同志所要思考的问题必然不可能是结婚生子搞对象这样的。


    她考虑的问题,肯定是都脱离不开工作。


    或者说,她应该是根本没想过结婚生子这种事情,更别说搞对象了。


    所以,在小刘这个旁观者来看,乔黎明喜欢苏曼那是很正常的事情,优秀的女同志谁不喜欢。但问题是,他已经不能光考虑自己是否配得上苏曼了,更应该好好工作,先争取事业上的成功,让自己能留在领导身边以后,再去说配的上配不上的问题。


    不过在小刘看来,优秀如乔知青这样家世、背景、形象、学识都堪称一流的男同志,在她们苏主任的眼里,可能也都还不如养殖场里,那群小猪崽子们得到的关注多。


    呵,男人。


    这样想着,小刘看向乔黎明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戏谑与同情。


    但这样的情绪只那么一瞬就消失了。


    紧接着,小刘也调整好了自己刚刚脱离了工作身份的想法,重新进入到了工作状态,对已经穿过人群走到自己面前的乔黎明说道:“一路辛苦,我是特意过来接你去纺织厂的,主任在那里等你。”


    正在心里疑惑小刘刚刚看自己眼神有点不对的乔黎明一听苏曼在等自己,整个人是又激动、兴奋,又紧张、忐忑,根本顾不上分析对方的眼神,和思考为啥苏曼会在县纺织厂而不是在公社,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确定自己只是面容有些疲惫,但整体形象还算干净整洁后,乔黎明认真向小刘表示他知道了。


    这是他对外惯有的形象。


    高冷、沉默,但又不是礼貌。


    小刘早习惯了这一点,也没客气,将手里的纸夹纸收了起来,朝前走着:“成,那咱们就出发吧!纺织厂离车站不算特别远,所以我也就没申请车子,但我骑了自行车过来,正好你能把行李放上面推着走……”


    …………


    车站离纺织厂的确不远,乔黎明跟着小刘也就走了二十来分钟的路就到了。


    “对了刘同志,我刚刚光顾着赶路,也忘了问你……”在抵达纺织厂门口后,以为苏曼会在门口等他的乔黎明看着小刘轻车熟路地继续往里面走的样子,才终于想起来问,“小苏主任是在里面和纺织厂的领导谈事情吗?我们这样直接进去会不会不太好?”


    小刘疑惑道:“苏主任没和你说吗?”


    乔黎明摇头:“说什么?”


    小刘见乔黎明不作假的样子,说道:“也是,乔技术员你最近一直在首都,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其实也没啥,就是咱主任现在已经是纺织厂厂长了。”


    乔黎明:“!!!”


    为了能尽快从首都回来花阳县这边,乔黎明在坐上回来见苏曼的火车以前,一直都在拼命压榨自己的一切时间来完成苏曼交代自己的工作,争取能早点回来。


    如今,他人是回来了。


    但是,人也跟着傻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从他出发去首都出公差到现在回来,一共是有71天才对。


    乔黎明一脸呆滞地看着这个位于花阳县中心地段,厂房虽然有些陈旧,但也代表了它在花阳县成立时间的建筑,以及来往着的工人们……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苏曼是如何利用这短短71天的时间,就从原本的进货商变成了这里的厂长的。


    这真是……


    太让人佩服了!


    “小苏主任真厉害。”乔黎明由衷地感叹着,并迅速调整好了状态,从刚刚还以为自己是一个外来者的身份,变成了好像终于归家的旅人,边说着边迈开大长腿往里走,还不忘回头对没反应过来的小刘说道,“刘干事,咱们是直接去厂长办公室找小苏主任,还是先认识一下这群新同事?”


    小刘:“……?”


    不是我说,你这主人翁的角色进入得也太快了吧?真以为自己是厂长夫人了……啊呸不对!真以为自己是主任最看重的那一个?不!我才是主任身边最得力的大秘!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乔:谢邀,全文60w字了,我不仅没能抱得美人归,连工具人的地位都岌岌可危了呢[笑着活下去.jpg]感谢在2021-11-23 21:30:04~2021-11-25 21:0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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