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在从前,在苏曼还没有狗带的上辈子,她还在五百强公司里顶着秃头的风险,坚持做最会摸鱼的“996”打工人的时候,她的领导就曾经这样评价过她:
“苏曼是个一个野心很大,却又不够大的人……”
明明拥有上层领导所需要的抗压能力,和绝对不输于任何人的坚强韧性,以及对金钱有着超乎常人的向往,可偏偏她又能安于一隅,坚守好自己的的底线,不做任何违背规则、法律的事情。明明是个有野心,想要出人头地的人,却又偏偏甘于平凡。
换句话说,如果别人对于自己的野心抱负属于心有余而力不足,那苏曼纯属是力有余而心不足。
像是苏曼如今所处的环境,和她所拥有的先决条件来看,一个小小的公社是困不住她的,她完全有能力拥有更广阔的天地来成就她的一番事业。
县里、市里、省里……
祖国各地,甚至是首都,也都是能去到的。
可苏曼就只想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想要好好将它建设好,从来没想过去当什么大领导。
像是之前陈副主任搞事情那次,苏曼明明可以在拉陈丽娟下马以后,借着这次难得的机会,和自己之前在妇联中做出来的业绩以求上位,好能够打入花阳县政府内部,将整个县妇联掌握在手中——可她没有这样做。
不光没有,她还一心只想着建砖窑,扩大服装厂的经营,从来没有过被调去县里的想法,生怕自己成了电视剧里那才刚装备好新一团,就被安排去了独立团,直接大炮换鸟枪的李云龙。
还有这次,她明明有服装厂那么好的业绩记录,又有着组织人学习烧砖技术,即将就要建成整个县唯一烧砖窑和砖厂的领头羊,绝对能够借此机会得到县长的看重,并可以借此成为县长的左膀右臂——但她还是没有这样做。
不光没有,她现在满脑子想的还都是怎么忽悠乔黎明这个唯一了解农机市场和技术的人去琴岛一趟,好代表自己去购买一批……旧机器回来。
苏曼将心里头的小算盘打得响极了。
心想,以公社和服装厂账上的钱来算,买新机器是肯定不够的。但如果是旧机器的话,自己可以先教乔黎明学会砍价,那至少能够买一到两台的旧机器,当然了,马上就要宣布报废的那种她也不嫌弃,只要……
苏曼问:“乔知青,如果是那种旧农机的话,你能像翻新缝纫机那样将买回来的旧机器也一起翻新,甚至是创新吗?报废的那种机器呢,你能把它拆了,用上面的零件重新组装出一台新机器吗?”
乔黎明:“……”
在听清楚苏曼所说的内容以后,乔黎明就立刻明白对方的打算了。她这是打算让自己淘换旧机器回来废物利用,变废为宝的把旧机器变成新机器啊。
乔黎明:“可以是可以,但是……”
苏曼问:“但是什么?乔知青你有什么顾虑都可以直接说出来,能解决的我和公社都会想办法替你解决,解决不了的……我也会努力解决!”
已经有过好几次用完就丢经历的乔黎明自认为对苏曼也算有些了解,便没有像之前那样答应得那么痛快,而是故作为难地说道:“其实我对这事儿没有太多顾虑,毕竟小苏主任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只要是你吩咐的事情,我心里是一百个愿意。但我的身份是知青,真要是去琴岛的话,我担心那边的厂子会不认我的身份……”
苏曼在听到乔黎明说什么,只要是她吩咐的事情,他就一百个愿意的话时,险些为对方在恢复正常以后,跟着见涨的,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鼓掌,同时也忍不住为这几句话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啧。
她不着痕迹呼噜了两把胳膊,抵抗力极强地没有被乔黎明这副“又狼又奶”的“忠诚狗狗”模样给打动,对对方抛过来的糖衣炮弹也是立刻分析出了他话里的核心观点——这是在跟自己要身份啊!
乔黎明如今享受的是公社技术员的待遇,但在身份级别上却还是普普通通一知青,倒不是苏曼有意针对乔黎明,主要是太忙了,她跟后勤那边提了一嘴待遇的事情以后,就忘了跟县里那边递交聘用乔黎明为公社技术员的申请了。
而乔黎明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也是一直知道一直没有提醒苏曼。如今提起来,也不过是想要让苏曼能多点对自己的关注罢了。
至于他为什么想要得到对方的关注……
这个问题或许只能由时间给出一个解释。
当下,一心想要忽悠……不,是指派乔黎明这位优秀同志亲自去一趟琴岛的苏曼在思索了片刻后,说道:“不以知青的身份出发,而是以公社技术员的身份过去怎么样?说起来,琴岛那边要是只大力发展农机的话,是不是也挺缺服装业的发展啊?到时候乔知青你再带着几套咱们服装厂生产出来的成衣过去咋样?我派个厂里的人跟你一起出发,他过去负责铺货,你过去负责买,你看行不行?”
乔黎明:“……”
万万没想到,我只是想抻抻劲的工夫,就多了个要和我一起同行的业务员不说,还给用完就丢的小苏主任提供了一个新销路的?!
但不管乔黎明如何没有想到,去琴岛出差这事儿算是拍定了。
毕竟在苏曼看来,乔黎明是有真技术的稀缺人才,必须要物尽其用,人尽其能!这就像是琴岛这个在苏曼看来宛如未开采的矿山一样的地方,是她们麦田服装厂必须要占领的宝藏市场!
……
麻了。
田庆丰彻底麻了。
看着昨天才刚刚整了一出开工仪式拍照留念会,今天又是一上来就直接说要派人去琴岛买机器开打谷脱粒厂子,顺便再带着库房里的一批成衣一并过去铺货的苏曼,田庆丰默默地伸手拧了一把自己规矩放在办公桌下的大腿根子,打算确定下到底是自己在做梦,还是苏曼在说梦话。
田庆丰道:“小苏啊,你刚说的是,你打算让乔黎明那个年轻知青带着你年前聘请的那两个服装厂的业务员一起……去琴岛?是我知道的,那个离咱们这里有至少三千多公里的琴岛吗?”
苏曼点头:“整个华国不就只有一个琴岛嘛,就像是咱们麦秆公社,也是独一无二的,再找不出来第二个。”
对于这个回答,田庆丰觉得自己麻到无话可说了。
“苏主任,这么大的事情我觉得应该开公社大会集体探讨才行,你一个妇联主任不好好管妇联,咋能先斩后奏,直接就拍板这么大的事情呢!”正在这个时候,后苏曼一步过来田庆丰办公室想要和他汇报工作,也是一直和苏曼不对付的民兵连的陈连长突然在门口喊了一嗓子,显然是将刚刚苏曼和田庆丰的对话都听了进去。
苏曼和田庆丰谁都没想到陈连长会等在半掩着的办公室门外听他们说话,也都被他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嗓子给吓了一跳。
“陈连长?”田庆丰十分不满地看向站在门外偷听他们讲话的陈连山,质问道,“你这是在干啥,怎么能做出来偷听的行为呢?!”
陈连长:“书记我没有偷听,我和苏主任是一前一后过来办公室的,我见她先进去了,就寻思说在门口等会儿,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我相信陈连长你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因为你明显是在光明正大的偷听!”
“我没有!你不要含血喷人!”
苏曼早就听说过这位陈连长是个小学都没毕业,但却在头几年文.革闹得最厉害的时候,趁机娶了一个成分有点问题,但长得漂亮又有学问的媳妇儿,在这之后,就十分热衷于卖弄自己不咋拿得出手的学问,天天背文件背语录,只为了给人扣帽子的“事迹”。
对此,她忍不住讽刺道:“站在办公室门口等我出来这事儿没问题,但为啥陈连长你都已经听到我和田书记开始谈话了却还不走?这不是偷听是什么?陈连长,您可别告诉我您是当代孔乙己,要跟我说什么‘同事之间的事,怎么能叫偷听’的话。”
说着,苏曼也没理会陈连山的反应,转头看向同样不满的田庆丰,直接表态道:“去琴岛这件事情我个人觉得是很有必要,但既然陈连长觉得这样不行,我也不愿意浪费口舌跟他说。所以田书记,路费和购买机器的费用从服装厂的账上出,不需要公社负担,也就不需要公社的意见。到时候只需要书记您去帮忙申请打谷厂的证明就行。”
苏曼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她不愿意被指手画脚的态度都在里面。
服装厂出钱派人出去铺货、买机器这件事从根本上就等于是和公社划清了界限。
铺货成功或失败,赔钱货赚钱,都和公社没有关系,不用公社承担风险,但也别想继续跟之前那批货似的跟着分钱。至于出去买机器,那更是甭管买回来的是新机器还是旧机器,是用来干啥的,也都跟公社没关系,尤其是苏曼刚说要开的那个打谷厂,也都只能算是公社范围内的厂子,可不叫“公社的厂子”。
在公事上,苏曼向来是公事公办,没有半点含糊。
尤其是在对待公社里那些像陈连长这样,看不得别人半点好,憋着要揪自己小辫子的人,她更是不愿意让他们随便就能对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工厂指手画脚。
对于服装厂,和正在建设中的砖窑,也就是未来的砖厂,以及她之后还打算成立的打谷厂,苏曼心里都是有着明确的发展规划的。
在这个年代,厂子是公家的,是集体的,是所有工人的。但这不代表,她这个厂长就只能做一个提线木偶,听从完全不懂得经营管理的那些领导、同事和社员的安排。
这也是为什么苏曼在还清了最开始那一笔由公社出资购买的布料钱以后,就在潜移默化着厂子的性质问题的原因。
——她真的不想再在像陈连长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所以,苏曼在说这话的时候,连看都没看在一旁气得跳脚的陈连山,只等着田庆丰给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
陈连山:“书记,这事儿它不能这么干,那服装厂可也是咱公家的厂子,跟她苏曼没有关——”
田庆丰:“小苏,这事儿就按你说的这么办吧!”
两个人是同时开口,说出来的话却代表着完全相反的观点。
陈连山被田庆丰的话狠狠打了脸,却又不敢将怒火撒在书记身上,只能恶狠狠地剜了苏曼一眼,也顾不得自己之前说要过来汇报工作的事情,直接转身离开了办公室,看样子是想去搬救兵。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苏曼在得到满意的答案以后,似是无意却有意地对田庆丰说了这么一番话时,人就已经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临走前,苏曼还不忘对田庆丰说道:“书记,我相信这件事情您绝对能够妥善处理,我就不跟着掺和了。等回头乔知青和两个业务员出发去琴岛的时候,我一定嘱咐他们给您带特产回来!”
说完,苏曼就挥一挥衣袖,离开了。
虽然田庆丰能理解,苏曼此时离开是正确的行为,以免等会儿陈连山带人过来再起争端,但是……为什么他会有一种自己被“卸磨杀驴”的感觉呢?
一定是错觉!
第82章
关于田庆丰是如何处理陈连山,和公社那群总在私下里就她的性别和年龄问题而进行一些并不太友善的小型会议的事情,苏曼并没有给予太多关注,只在去车站送走了乔黎明和两个业务员回来以后,在忙着服装厂的新业务和砖窑建造等工作事宜的间隙,关注一下。
当然了,对于她不感兴趣的事情,苏曼总是不看重过程,只关注结果的。
像是民兵连被提拔上来了一个新连长的这个结果,苏曼十分满意不说,还特意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慰问了一下“辛辛苦苦好几年,一下回到解放前”状态的陈连山,恭喜他如今离开了干部岗位,并重新成为了一名普普通通干事,成为了一颗扎根基层的“螺丝钉”。
一直到她坐在田庆丰的办公室椅子上时,苏曼还是忍不住回味着自己过来以前,陈连山看向自己的那敢怒不敢言的目光,这让向来睚眦必报的她忍不住发笑。
田庆丰看苏曼笑得跟个黄鼠狼似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是没干好事,忍不住提点道:“小苏,你这进来都有快十分钟了,还没笑够呢?老陈和另外那几个人怎么说也是老同志了,这次的降职也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教训,省得他们一天天净知道眼红你!但小苏你也要知道,咱不能受欺负的同时,也要学会宽容,尤其是你现在已经是领导级别的同志了,要注意影响。”
苏曼听出田庆丰话里对自己的袒护和提点,知道他说这话是为自己好,自然也不会和他犟着来,但又实在是厌烦陈连山那伙子人,便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我知道我这样是有点过,也知道您的意思是什么,但我也实在生气陈连长他之前故意偷听书记您和我的对话这事,我总觉得他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像是个惯犯。这要是让社员们知道,咱们公社民兵连的队长竟然好做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还得质疑咱们公社的整体风气!”
再提起这件事,田庆丰也还是难掩对陈连山做出这样不够光明磊落事情的不满。
虽然他知道苏曼是有刻意放大对方不良行径的主观,但不可否认的是,陈连山作为专管治安的民兵连长,做出这样的事情,也的确是……他主动把把柄递给了给苏曼,那也不能怪人家瞧不上你。
想到这,田庆丰也就没再劝苏曼得饶人处且饶人,和以后再找机会安抚一下陈连山等人的想法了……还是让他们好好反省吧!
这样想着,田庆丰转而就又说起了砖窑的搭建进度,顺便又关心了一下应该在昨天就已经抵达琴岛的乔知青和俩业务员的情况。
田庆丰:“乔知青他们应该已经到琴岛了吧?长途电话和发电报的费用可都不便宜,小苏你这是打算怎么和他们仨人联系,好能够在第一时间掌握那边的情况啊?”
“这上外地可不就是联络不方便。这不昨天下午的时候,他们在到了的时候,借招待所的电话跟我报了个平安。至于其他事情的联系……”同样为这个年代通讯太过不方便而发愁的苏曼感慨道,“其他事就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我在是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而且,有乔知青在我也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也是得适当锻炼一下他们了。”
这话说得田庆丰忍不住诧异:“我还以为小苏你不太喜欢乔知青呢,没想到你对他这么器重?按我对你的了解,你可很少有这么放心别人的时候。不过说起来,乔知青也的确挺优秀的,别的不说,光看他那长相,跟你站在一块可是相当般配啊。有点我跟你赵姨年轻时的风采!”
田庆丰这话真没有乱点鸳鸯谱的意思,只是纯粹欣赏两个人都属于这个年代少见的浓颜长相,借此机会感慨一下自己年轻时和爱人的爱恋,借此抬高一下自己和赵英姿年轻时也不输乔黎明和苏曼的容颜,顺便再给苏曼喂口狗粮。
说话间,突然被强行塞了一口狗粮,再加上本身对乔黎明只有对他能力的欣赏,没有半点抢占民男想法的苏曼对田庆丰夹带私货的行为,实在是没忍住地翻了个白眼后,又根本没有打断对方的话,只无奈又认真地听着田庆丰感慨。
等到田庆丰感慨完毕以后,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一直到她感觉田庆丰有点越说越起劲,说完一茬还想继续说下一茬的情绪表现时,苏曼才不得已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努力将话题往正事上拐带。
苏曼道:“书记,您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去隔壁的部队一趟吗?”
这个话一说出来,田庆丰果然停了下来,连忙说道:“小苏你这是又想干啥?我可跟你提前说好,人部队有自己的厂子,被服厂和服装厂都有,军需物品都是自产自销的,你可别把主意打到部队身上,就算是我有认识的人在隔壁军团,这事儿也费劲能成。”
本来也没这个想法的苏曼无奈地表示:“书记您真是高看我了,现在连咱花阳县的商店里都还没有咱服装厂的衣服呢,我又哪来的能力敢去部队铺货啊。”
“那小苏你让我有时间去部队干啥?”
“嗐,这不是之前和服装厂订过衣服的几个公社早在头几天就给我打电话说今年想要多订一批嘛。我已经派人过去谈了,服装厂这边马上就要重新投入生产了。但我觉得咱们不能总跟县里借车,让拖拉机帮忙送货,尤其是县里的车也不是专门用来送货,借一次也都挺麻烦的。所以,我想要买至少两辆,或是租几辆货车供服装厂和砖厂建成以后来用。”
“你想和部队租车?”田庆丰直接忽略了[购买]这个选项。
“首选肯定是跟部队租赁,毕竟部队的车都是好车,质量没得说!”苏曼拍了个马屁后,认真说道,“当然了,我请您去部队联系租车的事情,肯定不是想要借您和部队的关系占便宜,该怎么算钱怎么算,只要能租到车,一切都好商量!”
不管身处哪个时代的人都是拥有其聪明才智的,只是不同时代所带给人们的思想上的枷锁也有所不同,才导致大部分的人都容易陷入惯性思维,习惯了保守的作风,便很难跳出固有思想。
但只要一经点拨,或是给他们一个跳出圈子的机会,那么无需太多解释,他们就能用自身所拥有的智慧将整个事情都想象完整。
像是此刻。
在听完苏曼对于租车这件事的全部想法以后,田庆丰只要往深处一琢磨就能知道,这事儿要是能谈成的话,绝对是一个双赢的局面,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要怎么和部队的领导去谈这件事情。
怎么定价?要从哪里入手去谈才能实现更大利益化?如何保证自己的利益不会受损……等等这些问题,田庆丰都在沉默思索的时间里将其铺展开来,准备一一分析攻破,完全忘了自己还没有回答苏曼到底同不同意这件事的答案。
对此,苏曼表示:一个拥有天马行空想法的下属能够努力将这些想法变为现实的可能只有一个,就是她能拥有一个同样天马行空想法,且心胸宽广,愿意和她一起做梦,一起将梦实现的的领导。
田庆丰就是这样的领导。
……
在田庆丰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去隔壁部队谈一谈租车事情的时候,乔黎明一行人已经在琴岛待了三天,准备返程回到麦秆公社了。
三天的时间里,让乔黎明一行人感到最艰难的,不是和农机厂各种你来我往的砍价过程,也并非在琴岛各个商店、供销社里铺货时所遇到,来自柜台售货员和领导的挑剔、刁难与排挤,而是……语言不通!
虽然早在头些年的时候,首都话就已经被规定为普通话,并在全国进行推广。但真正落实了普通话地位,并在推广普通话的过程中有所成绩,至少还得等到2000年。
在距离2000年还有整整三十年的1970年,普通话的普及范围还很小,各地区仍旧以地方方言为主要的交流方式。
相比较南方部分地区极为难懂的方言而言,琴岛话的难度指数自然是要低很多的,但这对于习惯了普通话的人而言,也还是有些难度的,尤其是在语速过快的时候,难度当场翻倍,必须要连说带比划才能沟通顺利。
乔黎明只在这里待了三天,但他在带着机器订单合同,和那两个同样完成了苏曼交代的铺货任务的业务员一起告别在这几天里认识的琴岛老乡的时候,看着热心老乡送给他们的手工煎饼和海鲜干货,三个人只觉得自己说出来的告别的话都带着手工煎饼卷大葱的味道。
坐上火车,三个人仍没有放松警惕,开始了两个人保持清醒,一个人休息的轮岗工作,以保证他们好不容易才带回来的定金和订单合同的安全。
虽然乔黎明一行人将这次出差所需要应对的繁琐事情,努力压缩在了三天以内完成,但从琴岛坐火车回去葵花市的时间却和他们在琴岛待的时间一样长。
三天来程,三天驻留,三天回程。
在路途中,两个业务员虽同样疲惫,但也更为他们能够回家而感到亢奋不已,这让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太多强烈情绪的乔黎明被衬托得像是个异类。
回家啊……
坐在靠窗位置的乔黎明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也不知是怎么地,突然就想起了苏曼的笑。
糟糕!
他心里的那只野兔子,怎么又开始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今天!周四了!
明天!就要!放假了!感谢在2021-09-28 17:59:21~2021-09-29 13:4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蒹葭苍苍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就在乔黎明从踏上归途的火车,却怎么也按捺不住那只野兔子扑通扑通乱跳的时候,苏曼则在知道他们仨人已经坐上火车准备回来的消息以后,开始马不停蹄地准备再招聘一批人来服装厂上班的事情,并认真思索起如何利用今年这一年时间,将麦田服装厂扩大经营成至少五百人厂子的计划了。
从乔黎明几个人出发到准备回来的这几天时间里,作为整个公社都闻名的“工作狂”,苏曼自然没有闲着浪费时间,反而是效率极高的,在完成了服装厂工作的同时,她还顺手将今年一整年的工作计划都写了出来。
坐在办公室里,苏曼难得没有伏案工作,而是窝在了被放在办公室里的小床上闭目养神。
这几天时间里,苏曼先是和田庆丰谈论去部队租车的事情,找赵磊和周爱国确定了一下砖窑的建成时间后,她又骑车去县里跟纺织厂那边签订了一年的订单合同,再回来忙活服装厂重新开工生产,外加招聘新工人的面试大会……
之后她去了一趟于家堡大队看了看试验田的情况,跟陈秋苹和赵兰妮待了一会儿,了解关心了她们俩最近的学习情况……
最后苏曼又重新制定了今年她要完成的工作计划:扩大服装厂经营,实现厂内工人至少能达到五百人、全面培养业务员进行四郊五县全面铺货、砖窑砖厂和打谷厂的建成、各大队小学的组建以及公社种植物种类的调整……等等的计划,都是苏曼决心要在今年一并完成的。
但……
哪怕是铁人也有累的时候,更别说苏曼也只是一个胎穿过来,只沾了那么一点点穿书金手指的光的,普通人罢了。虽说她如今力气是比旁人大……不止那么一点点,但这也架不住她仍深受早产,外加营养不良的影响,力大却体虚。
这不,才刚连轴转了几天的时间,她这身体就有点受不住了。
这让昨天还意气风发,不止疲惫地想要大干一场的苏曼在今天,已经开始十分从心地畅想起了自己五十岁以后的退休生活会是什么样的了。
苏曼合着眼,说着就要昏昏入睡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苏主任,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回来了,您要现在就见他们吗?”最近被调到苏曼身边负责一些琐碎工作的小刘干事的声音从门那边传了过来。苏曼一听说是自己派去琴岛的业务员回来了,连忙坐了起来,眼神清亮得看不出半点困意。
苏曼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走到了办公桌后,说了一声让小刘先进来的话后,她对推门进来的小刘问道:“我昨天不是已经安排牛车去县里接他们直接先去招待所休息一天,明天再过来汇报吗?怎么这两个人没去回家去?还有,乔知青呢?”
小刘解释道:“他们两个人从坐上牛车回来公社的路上就一直说想先见了您以后再回去,应该是想把他们这次带回来的订单合同交给您,毕竟这可是他们小心翼翼收了一路的工作成绩,要是让他们先回去,估计他们今天都没法好好休息了。至于乔知青,他说身体有些不舒服,把他带回来的订单合同都给了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说想要直接回大队休息了。”
“身体不舒服?”苏曼皱了皱眉头心想,乔黎明不会是又“犯病”了吧……想到这,她问道,“那你咋没让乔知青去公社卫生所看看?他这出差才刚回来就不舒服,还是得多上点儿心才行。”
“我跟乔知青说来着,让他去卫生所那看看,可他非说自己就是舟车劳顿,想回去大队好好休息。我拗不过他,也只能安排牛车给他送回去。”小刘说着,补充道,“我看乔知青的气色还好,就是不知道为啥他总捂着胸口……”
听见小刘说乔黎明气色还可以的话后,苏曼就忍不住想起他之前在公社修缝纫机时,步行来回也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这体格子,咋想也不至于有啥大问题。
这让苏曼在听小刘说他总捂着胸口的时候,更是没有多想,只随口说了一句:“可能是火车环境太差,他毕竟是城里来的知青,兴许是觉得这三天太过憋得慌。既然他说没事,那就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吧,等休息好了再说!”
说着,她就示意小刘把肖鹏和何石头俩人喊进来,准备好好跟他们了解了解这次琴岛之行的情况。
……
这次被苏曼派去和乔黎明一起,以铺货为主要任务的两个业务员都是麦秆公社的普通社员,年纪都不算大。肖鹏和苏曼一样大,何石头岁数小一点,过了年也才刚满18。
这俩人平时在公社里的风评不算特别好,是不少踏实肯干的社员们眼中,性格还算老实,但就是总爱异想天开,有事没事都好跟人贫嘴逗趣儿的两个小年轻。
最开始,他们并不在苏曼的招工范围内。
或者说,这两个人并不符合苏曼的要求。
但作为一个外热内冷,骨子里仍带着几分资本家态度的人,苏曼对于录取人员这种事情总是先优先审视对方所能够创造的价值。
虽然这俩人在外人看来十分平平无奇,甚至是有点油嘴滑舌,并且在苏曼和他们短暂的接触中,她也没能从中发掘到俩人任何的优点长处……但是!
他们俩是苏曼来到这个公社以来,第一个有勇气站在她面前毛遂自荐的同志。而且,他们俩的态度也很明确:只要苏曼愿意让他们在服装厂上班,那他们就都不要工资,临时工也行,只要厂子这边能管他们俩一日三餐吃饱饭,那苦活累活他们就都能干!
为什么不给他们一次机会呢,没准他们就是没发光的金子,只等着自己帮他们变得光彩夺目呢?出于这样的想法,苏曼便留下了这两个人在厂里。
而事实证明,苏曼做了正确的选择。
看着再一次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苏曼还能想起他们俩第一次来到自己办公室时,那种带着破釜沉舟的表情,却在眼神中流露出了紧张与忐忑的样子,当时一眼就被自己看穿了。
如今想来,他们应该是害怕自己会拒绝吧。
面对才不过九天没见,精神面貌就都有所提升的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苏曼没有直接问他们铺货的情况,而是温和地笑了笑,问他们两个:“这次出差去琴岛感觉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吗?”
两个人在听见苏曼如此关怀的问话,都有些忍不住心里的激动,却又不知为何地说起话来有些笨嘴拙舌,完全没了他们在面对琴岛的人时所表现出来的,不认生不怯场的社交NB症,支支吾吾半天才冒出一句:“感觉就是……就是,挺好、挺顺利的……”
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所表现出来的紧张却又不怯懦,尊重又不谄媚的态度,让苏曼十分满意。
尤其是在两个人越发紧张,却不忘伸出双手,将他们带回来的订单合同递给自己时,没有半点因谈成了一笔业务而洋洋自得的神情时,苏曼心里更是忍不住点头,多了几分对两个人的看重,与想要多多培养他们的销售技能的想法。
想到这,苏曼接过肖鹏和何石头递过来的,这份价值两千元左右的订单,说道:“说实话,在你们出发去琴岛的时候,我没想过你们真的能在那里谈成业务,只是想要送你们去见见世面。但显然,你们给了我一个,出乎我意料的惊喜。”
苏曼:“虽然这批订单只有两百件左右的衣服,但我看了上面的价格,你们竟然考虑到了送货的问题,将定价抬高两块钱,这说明我在你们出发前教授的销售技巧,你们全都领悟了。这是最让我看重的一点。”
说这话时,苏曼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悲喜,却足够让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激动不已。因为对于十分崇拜苏曼的他们而言,这番话等于是一种肯定,是对他们能力的肯定!
正在两个人激动的时候,苏曼又问:“订单已经拿回来了,生产和发货那边会有专人来负责,这几天你们先好好休息一下,之后我会再给你们安排新工作。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你们这几天在琴岛经历的人和事……”
“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都是按苏主任您教的做的,再加上咱厂子做出来的成衣质量好又不贵……”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将他们在琴岛的时候,和乔黎明兵分两路,各忙各个的时候,他们在大商场和商店里受到不少白眼的事情说出来,只能挑挑拣拣着说经历。
说到实在没得可说的时候,两个人只能使出杀手锏——
将乔黎明特意交代他们送给苏主任的,他从琴岛买回来的特产拿出来!
“苏主任,这是乔知青让我们给您的,都是他从琴岛带回来的特产,说是送给您的。”肖鹏说着话,何石头就小跑着去了办公室门口,将他们放在门外的两袋子特产拿了进来,“乔知青在回来的路上,就不怎么舒服,本来他是想亲自把这些送给您的,但在下了车以后,他就说身体有些难受,就只能先回去大队休息……”
何石头也跟着说道:“是啊,这些特产都是乔知青特意买回来的,都是好东西!”
苏曼一听两个人提起乔黎明,对他们手里拿着的特产只觉得乔黎明还挺有心的,但这想法也就在苏曼的脑海中出现了几秒钟,之后她就又问他们:“刚刘干事已经和我提过这事儿了,希望乔知青能够早点恢复健康。对了,刘干事还说他把机器订单合同给了你们?”
“对的,乔知青把合同给了我们。”两个人说着,也是一拍脑门,才把这事儿想起来,连忙从里怀兜里掏出合同,交给苏曼,“这就是机械订单合同,乔知青还让我们告诉您,说这批机器会在下个月到,公社这边得腾好地方接收。”
接过合同单,苏曼在看到了那个属于自己心理承受能力以内的价格以后,只扫了一眼乔黎明买的那四台机器的名字,做到心里有数就行了。
具体的,等下个月机器到了再了解也不迟。
反正还有乔黎明这个机械小能手在,甭管是重组还是翻新,也都是他的事情,苏曼需要的,就只是一台甚至是多台能够帮助她建立厂子的机器,外加一个能够为自己提供帮助的工具……不,是技术人员。
看过了订单合同,确定没有问题以后,苏曼对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说道:“机器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这几天也辛苦你们了,现在都先回家好好休息几天,等下礼拜一过来厂子正式报道——”
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两个人还想说他们不辛苦,回家休息一晚上明天就能立刻上班。但在苏曼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肖鹏和何石头震惊了。
“苏、苏主任,您这意思是……”
“我,我的意思是,给你们转正。”
苏曼笑着说出了两个人期盼已久的事情,直给这两个小伙子说得眼眶都有些红了。
当初这俩人毛遂自荐过来,说只想在服装厂有点事儿干,包吃就行不要工钱的时候,苏曼为了考察他们,给他们安排的工作全都是厂里的杂活。
什么搬东西、做卫生、看仓库……反正是各种脏活累活琐碎的活,全都是这两个人来负责。
两个人年前年后地忙活了两个来月,一分钱的工资都没有,吃得也都是公社食堂的大锅饭,连过年的那段时间里,他们都得一起倒班看仓库,得到的,也就是大年三十的时候,跟着公社值班的同志一起吃的那顿饺子。
但他们对于一直没有工资这事儿也没有半点怨言,反而十分勤勉。这也是让苏曼愿意给他们成为业务员机会,愿意教他们一些销售技巧,送他们去琴岛长见识的主要原因。
如今,两个人的人品和能力都过关了,也超乎她预料地完成了去琴岛铺货的任务,那下一步,自然就是给他们转正了。
看着肖鹏和何石头激动万分的样子,苏曼笑着说道:
“欢迎你们加入麦田服装厂。”
——
要说销售这个行业……好吧,在苏曼现在所处的七十年代里,大多数的人和厂家还没有“销售”的概念。各大厂子里也顶多是有个业务员的岗位,但设立这个岗位的主要用途也不像是苏曼这样,是以派人出去铺货为目的,业务员的岗位在大多数厂子里面的职责,是专门负责厂子之间谈业务的。
在这个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年代,甭管是大厂子小厂子,那可都是鼻孔朝天,从来都不缺市场,也不用铺货的存在。说白了,在其他厂子里,业务员这个身份,更像是一个专门用来走后门,吃回扣的岗位。
不过在苏曼这里,她却是重新定义了业务员的性质。
因为,在苏曼经历过的未来世界中,销售几乎是各行各业都无法避免的事情。当老师得销售教材、课程,干银行得销售投资套餐和信用卡,当明星都得直播带货,就更别提各类厂家之间的竞争,那全都得靠销售啊!
所以,苏曼想要在今年将服装厂扩大三到四倍,光靠公社与公社之间的买卖是没办法实现这个计划的,这也是为啥苏曼会在考察了足足三个月以后,将这两个人安排到了厂里的销售岗的原因。
如今,的确良布料的出现,使得称霸了服装市场多年的棉布纺织业逐渐有了被挤出市场的趋势。在大城市里,几乎每个工人都以能够拥有一件“的确良”衬衫而感到沾沾自喜,这让不少从前做棉布成衣加工的厂子有了想要转型,改做“的确良”布料和成衣的想法。
但在苏曼看来,“的确良”布料的确是占领了城市服装业的市场,可它相对棉布昂贵了不少的价格,却足以让以公社、大队为单位的社员们望而却步。
物美价廉,永远都是基层老百姓的追求。
在各大服装厂和纺织厂都试图转型,以追求城市需求的时候,被放弃的基层市场,就等于是一块未能被人们发现其价值,反被嫌弃的榴莲蛋糕。
而苏曼要做的,就是把握时机,将这块蛋糕,据为己有!
比如,培养出大批业务员,将他们安排去到四郊五县进行地毯式铺货,或是直接入住各供销社的柜台……
当然了,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培养人才,提高生产量才行。
苏曼在忙着如何扩大服装厂经营的同时,她也不免发愁了一下这两袋子的琴岛特产。
两个袋子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一个应该都是琴岛的海鲜干货特产,另一个则是都快要从袋子口跑出来的手工煎饼。苏曼心想,不管乔黎明送自己特产的目的是什么,这两大袋子的东西也真的是……太多了!
苏曼:根本吃不完!
就在苏曼为这两大袋子不知道是不是带有啥目的的特产发愁的时候,买下这些特产的乔黎明本人,也同样正深陷在一种名为“心脏怦怦跳”的茫然、无措和苦恼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
自打几个人从琴岛回来以后,苏曼就莫名觉得乔黎明有点怪,这个“怪”这可不是啥土味情话里那种“哪里怪——怪好看”的怪,而是她真觉得乔黎明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奇怪。
像是现在马上就要三月底,进入四月份了,距离他们从琴岛回来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在这期间,乔黎明倒是来过几次公社,但按照他以前每次来公社必和自己“偶遇”的行为进行分析,苏曼发觉自己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竟然一次都没有碰见过他。
一开始苏曼也没觉得对方这是在故意躲自己,因为每次乔黎明来公社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刻意关注过。但在后面她特意去于家堡大队看陈秋苹和赵兰妮的时候,乔黎明在发现她过来小院以后,竟然跟见了鬼似的,别说打招呼了,在她待在知青小院的半个小时里,他连露面都没有,一直憋在男宿舍里面,明显就是在故意躲她!
躲她?
苏曼心想,乔黎明上一次躲自己,还是在他想要试探我却暴露自己的时候。可那一次是有原因的闪躲,这次她也没招他没惹他,就去了一趟琴岛咋就看着又不怎么正常了呢?
“秋苹,兰妮,你们俩知不知道乔黎明最近是咋回事?”苏曼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拉着陈秋苹和赵兰妮说起了悄悄话,问着乔黎明这显然是有些不对劲的情况。
但显然,她问错了人。
因为自打陈秋苹被污蔑说和乔黎明“有一腿”的事情发生以后,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是子虚乌有,但在同在一个知青小院,陈秋苹每次和乔黎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时候,她都不免有些尴尬,索性就躲着乔黎明走了。
至于赵兰妮,她作为陈秋苹最好的朋友,两个人向来也是同进同出,对于乔黎明更是没有接触,也不会主动去关注。
所以……
两个人同步调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只知道乔知青最近出门进去总爱捂着胸口,他头几天还特意请假去了一趟县医院,好像是那里不舒服。”
“捂胸口?”苏曼蹙着眉想,难不成是心脏病?不能啊,谁家心脏病患者像他似的,从大队到公社走着来回,都气不喘面不红,这身体杠杠的啊。
看着男知青宿舍禁闭的房门,苏曼带着满腹的疑虑回了公社,心里想着,等下次乔黎明再过来公社的时候,自己还是得跟他好好谈谈才行。
咋说乔黎明也是如今公社里最厉害的技术师傅,那等过几天琴岛那边的机器抵达以后,还得等他大显身手呢,可不能让他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
不过,没等苏曼多关注对方是不是又被“剧情”影响的时候,田庆丰那边就已经和隔壁军团谈好了和他们租赁货车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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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离开于家堡大队以后,苏曼带着满腹的心事回到了公社,却在才刚走到公社院子里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连呼吸都跟着一起,变得急促了。
正在苏曼难得情绪外露地站在公社院子的门口,迟迟没有进去的时候,正在院子里跟旁边人说话的田庆丰一眼就看到了她,扬声喊了她一嗓子,并对她挥了挥手:“小苏你回来得正好!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就是咱隔壁部队的陈连长,也是我以前的老战友!”
田庆丰这一嗓子,喊醒了蠢蠢欲动的苏曼。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站在田庆丰旁边的那位,看上去和他年纪差不多,穿着一身军装,自带军人滤镜的同志。
苏曼连忙调整好了状态,用礼貌尊重又不会显得过分热情讨好的态度走到了对方面前,笑道:“陈连长您好,很高兴见到您,我叫苏曼。”
“同志你好,之前在部队的时候,我就听赵兰妮同志说过你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同志,但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陈连长看着长相严肃,但一开口说话时略带几分南方绵软的口音,让人不自觉就有些放松。
苏曼在听到对方提起赵兰妮时熟稔的口吻,就知道这位陈连长是兰妮总提起的那位严肃活泼的“陈教官”,再加上他本就和田庆丰有着极好的战友情。这让她原本还有些严肃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这也让苏曼再一次控制不住地将目光看向了被罗列在他们俩身后的四辆军用货车,和那一辆比货车更加帅气的军用吉普车上面。
从刚刚苏曼在看到那几辆,被田庆丰带回来的,十分帅气的军用货车的第一时间,她就把刚刚对乔黎明的担忧全抛到了脑后,没了半点心事重重的样子,满心满眼都是这几辆在这个年代里极为瞩目的车子。
苏曼在上辈子还没有狗带的时候,就是个吉普车爱好者,只是碍于各种经济问题,加上繁华都市交通堵塞问题,以至于她在狗带当天还是骑着共享单车上下班,没给公司本就紧张的地下车库添麻烦。
而在这个年代,车子是绝对的奢侈物件儿,整个花阳县也只有县领导有一辆快要报废散架的,不知道多少手的车,这还是只有去市里或省里开会的时候才会开,其他时候都得拿这辆车当宝贝似的“供”在县里,轻易都不会开出来。
所以,哪怕这个时候没有道路堵塞,没有为了环保而开启的限号,没有各种“路怒症”和“碰瓷”行为的出现……苏曼这个吉普汽车脑子也只能默默地,暂时搁浅了她对吉普车的爱。
尤其是在后来,苏曼意识到自己并非是可以佛系、咸鱼、自由地过一辈子的胎穿,而是要努力摆脱扣在自己脑袋上的那该死的对照组身份的时候,从来兴趣爱好不多,除了吃饭做饭和钱以外,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隐藏爱好的苏曼也只能面对现实。
然而,让苏曼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还能有见识到这个年代,极为气派帅气的军用吉普车?!
苏曼:好想知道开军用吉普车会是什么体验!
……
大概是苏曼看向那辆吉普车的眼神太过专注,田庆丰和陈连长两个人说着说着话,就都将关注放到了苏曼……的眼神上。
陈连长在培训赵兰妮的时候,可时没少听她提起苏曼这个名字,知道她是个不错的人,对她的态度也多了几分长辈看待晚辈的慈祥。看着苏曼这炯炯有神看着自己开过来的吉普车的样子,忍不住问她道:“小苏同志,看你这样子是喜欢这辆吉普车?”
“我爷爷就是抗战老兵,他还在世的时候,就总和我说关于部队的一切,尤其是部队里的车子,我爷爷说他当时退伍回乡的时候,坐的就是这种迷彩的吉普车!所以,我一直都对部队的菜生活十分向往与崇拜……”苏曼没好意思直接表达自己对这辆车的喜欢与那么一点点想要连同这辆车一起留下的想法,只隐晦地表达了一下自己内心的想法,顺便还不忘跟陈连长和田庆丰面前拍了个不明显的马屁,点名了一下自己又红又专的身份。
“怪不得小苏同志你的思想觉悟这么高,不光能力强,还能想到和我们部队租赁货车这样的想法,原来是因为你本来就是抗战老兵的后代啊!”陈连长说着,忍不住对同样意外的田庆丰说道,“老田,你之前咋没跟我说过这情况呢,你要是早说小苏同志这样的成分,那我跟我们领导那边申请租车的事情铁定是能更容易,不至于磨磨蹭蹭快一个月才把车给你送过来!”
田庆丰:“不是……”
这话说得田庆丰也是委屈极了,他心想我要是知道我能不告诉你嘛,那不说不就是我也不知道吗!
他这话倒是没作假,因为苏曼的资料是从县里直接过来的,上面是有她家庭成员的资料,但她爷爷那一栏写着的是[去世],没写别的,那资料上面没写的东西,苏曼也没提过的事情,田庆丰上哪知道啊!
但没等他开口解释,一旁在听苏曼说她爷爷是抗战老兵的事情以后,态度就更加和蔼可亲的陈连长连理都没理他,直接走到吉普车跟前,一把打开了车门子,对苏曼招了招手,说道,“小苏同志,既然吉普车是你作为抗战老兵的爷爷曾经和你讲过的,故事里曾坐过的车子,那今天叔叔也带你坐一会迷彩吉普车!”
说着,陈连长就坐上了驾驶座,对还楞在原地的苏曼说道:“来,上副驾驶,我带你绕着公社兜一圈!”
苏曼:“!!!”
苏曼实在无法拒绝陈连长的提议,却不能像陈连长一样无视田庆丰。
她看向田庆丰,眼神里的意思像是想要让田庆丰跟着一起上车,去公社兜风,
田庆丰:“……”
哼哼,不坐白不坐!
就这样,在苏曼如愿以偿地坐到了独属于这个年代特色的迷彩吉普车以后,她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从前听过的那首歌里头唱的“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1]”这句开头歌词的含义了。
这简直太happy了!
苏曼从去年过年前知道自己是旺夫文女主对照组以后,就一直紧绷着心弦,哪怕到了今天她也无法放松警惕,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又被剧情控制。
如此长久地保持警惕的心情,是沉重又苦闷的,以至于苏曼只能通过不断努力地工作,试图通过充实生活与事业取得成功所带来的的满足感来调节自己紧绷的心情。
这样做的效果并不好,苏曼仍旧无法彻底拔除剧情所带给自己的阴影,也无法调整自己越发杞人忧天的情绪。这也是为什么,苏曼会在最近越发感到疲惫的原因——她的内心太累太累了。
但在这一刻——
在结束了春寒料峭的时节后,变得越发温柔的春风顺着打开的车窗钻了进来,连同阳光一起洒在苏曼的手背上,翩翩起舞着的这一刻。
苏曼仿佛在耳边听到了“喀嚓”的一声响动。
——这是捆绑、束缚在她身上的枷锁的声音。
是它们被阳光晒化,被春风吹走时,宣布苏曼她终于——
她终于无罪释放的声音。
她给了她自己一份本该就属于她的自由。
在吉普车要加速越过一个小土坡的时候,在春风变得狂热,阳光变得夺目的时候,苏曼紧盯着前方一跃而过的障碍,在心里呐喊道:“滚蛋吧,该死的剧情——”
苏曼: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2]
……
不管苏曼如何的不舍,她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迷彩吉普车,也还是随着陈连长一起,在兜完风后的当天就回去了隔壁军团,只留下被他送过来的,在接下来五年内都将由公社全权负责,也全权拥有的军用货车与苏曼作伴。
但还好,苏曼向来是个想得开的人。
有那么一句话说得挺好的,叫什么……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苏曼知道自己想要在这个年代拥有一辆私家吉普车的想法属于天方夜谭,在坐着吉普车兜了一圈风后,她虽然有些遗憾这样的事情还会不会有下一次,但兜了一圈风就不算吃亏了,尤其是在她还借此机会和这位陈连长有了接触,等以后她的事业越来越成功,没准儿就能再和这位陈连长租,甚至是买一辆吉普车了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苏曼在仅仅惆怅了半天以后,就又干劲十足地开始准备搞事情……不是,是搞事业了!
货车已经到位了,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快培训几个司机出来。
在苏曼整理公社里有驾照的人的资料的时候,她发现整个公社也找不出几个有驾照,又开过这种货车的司机人选,这让她有些苦恼。
要是按年前服装厂的效益来看,司机的岗位的确是不着急安排,可以满满培养人去学驾照。但今年不行,虽说现在还不到四月份,服装厂也才刚开始生产没多久,但去年从她们麦田服装厂进过成衣的几个公社早在月初的时候就陆续联系了田庆丰,表达了他们想在劳动节以前再多订一批衣服的想法。
光是几个公社的订单量,就已经达到了两千件,还有琴岛那边试水购买的两百件成衣……这还没算麦秆公社的社员们对成衣的需求量。真要算起来的话,服装厂这边得在五月份以前完成至少两千五百件才行。
在如今公社已经有了四辆货车的前提下,这两千五百件的衣服必然是要用这几辆货车来完成运输的工作。但这年代学车可是件顶顶仔细、谨慎的事情,想要把驾照拿到手,那至少得学个一年半载才行,尤其是货车的驾照,那和普通小轿车的驾照不一样,考试要更严苛。
怎么办呢?
思索片刻后,苏曼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拿起电话筒打了一个内部电话,直接接到了田庆丰办公室。
电话才刚被接通,苏曼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喂,书记,是我。我想问问您,部队里头是不是人人都有驾照,还是专门的汽车兵才有?您有认识已经退伍的汽车兵吗?得是在咱们花阳县附近的,最好是咱麦秆公社的那种!”
“……”饶是习惯了苏曼天马行空的性格,田庆丰也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她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索性反问对方道,“小苏,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吗?”
苏曼虽然疑惑对方发问的目的,但也还是回答道:“我记得您是1922年生人,今年应该是48岁。”
“是啊,我今年都快五十岁了,我的脑筋没有你转得那么快了。”田庆丰握着电话筒叹息了一口气后,又用底气十足的声音,对电话那头的苏曼道,“所以小苏,你以后能不能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说,不要一口气问我好几个问题!”
苏曼被田庆丰这话说得一愣一愣的。
心想:刚这话说得不挺利索的嘛,没看出脑筋转得不够快啊。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苏曼嘿嘿笑了两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道:“我这不也是为了给咱们内部电话省点电嘛。咱公社办公室虽说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但不也得给国家节省资源嘛。”
说着,她主动解释起自己刚刚问那些问题的原因:“书记,您有没有认识的退伍汽车兵?咱整个公社就只有您一个人有能开货车的驾照资格,但总不能让您这当书记的去送货。可现在挑人去学车考本子又太耗功夫,服装厂那边可是一堆货等着拉走呢!所以,我想找几个会开货车的退伍军人来服装厂当司机。还有未来要是开砖厂的话,也能雇佣一些退伍军人加入到咱公社……”
苏曼的想法挺多,但现在能实现的挺少。
但光是这么几句话中所表达的想法,就已经足够让田庆丰感受她对人民子弟兵的亲近与友好了。
这是好事啊!
虽说现在距离八十年代大裁军差了整整一个年代,但如今在部队里每年也是有不少军人离开部队的。这其中,有因时间、种类的不同而退伍的同志,有像田庆丰这样转业到各地方,由国家统一安排工作的,但更多的,还是复员回老家,国家不包分配工作的那种。
这让不少军人在离开部队以后,生活得并不算十分如意,甚至是穷困潦倒。
像是田庆丰曾经的一位战友就是因伤退役,回到老家后只能务农,几年前的时候得了重病,虽说有部队给的退伍费,但对于他看病所需要的钱而言也是杯水车薪,部队后来有组织过捐款,但……人也还是走了。
为此,田庆丰在听苏曼主动提起说要招退伍军人的想法后,二话没说,直接就答应帮她寻摸退伍汽车兵的事情了。
田庆丰问:“是只要汽车兵还是只要有货车驾照的退伍兵就可以?”
苏曼想了想:“都行,但人品一定要过关,脾气也不能太火爆,送货这事儿也是避免不了要和人打交道的,脾气太差的话,出门在外的,容易得罪人。所以最好能找几个性格沉稳、踏实点的。”
“成,我知道你的要求了,回头就按这个给你找!”田庆丰对苏曼提出的要求深以为然,心里已然是有了人选,只待找时间再认真考察一番了。
确定好了聘请司机的事情后,苏曼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但她的心事又哪光只有这一桩啊。
刚挂断和田庆丰的内部电话,苏曼就又开始审阅起了剧本。
春天到了,马上就要劳动节了,表演队也该开始重新排练应景的新剧本,去各个公社、大队四处巡演了。看着剧本,苏曼想在剧本里夹带点私货,但具体怎么才能又有效果又不显得那么功利……苏曼觉得自己还得再好好琢磨琢磨。
此时,伏案工作的苏曼全然忘记了自己昨天还想着的乔黎明,和他总捂着胸口,疑似得了心脏病,还故意躲着自己的事情,满心想着的,都是自己一定努力工作,争取买房买车,还一定得是吉普车的梦想。
苏曼:我的心里只有吉普车……不,是只有工作!
……
等苏曼忙完了工作,终于想起乔黎明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中旬的事情了。
能够让苏曼想起他的理由也很简单——
那四台等着他进行改造的机器,到了。
看着被运送到她早就准备好的打谷厂库房里的这四台机器,苏曼忍不住问道:“乔知青,这四台机器都是脱粒机吗?这台看上去和其他那三台好像,不太一样?”
“这是台小型收割机,因为款式太旧,他们就便宜卖给我了。我买它主要是为了拆上面的零件,零件都是好的。”自从上次在知青小院躲了一次苏曼以后,乔黎明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过她了,如今再见到苏曼,他只觉得自己心里头那只本就不安分的野兔子跳得更快了。
看着乔黎明说着说着话又开始捂心口的样子,苏曼这才猛地想起自己头半个月前就说要找他好好谈谈,确定一下对方身体情况,却又被她转眼就抛在脑后,还一抛就抛了半个多月,到今天才想起来的事情!
如今这机器都已经到了,能不能把厂子开起来,买机器的钱又能不能收回来,可是全靠乔黎明了。他这身体要真出了点什么问题,可就坏了!
苏曼下意识忽略了自己也像其他人一样,在发现身边人身体出了问题以后所产生的的担忧情绪,放大了自己对乔黎明所具有价值的看重,好像这样就能让她的关注点偏倚到看上去更正经的问题上,而非她从刚刚就一直在心里重复循环的,对乔黎明所展现的“西子捧心”的场景所产生的lsp心理。
她绝不承认自己馋乔黎美色的这件事,绝不!
“乔知青,我看你总捂着胸口,是不是身体有啥不舒服的地方?”苏曼晃了晃脑袋,将自己那点子不合时宜的想法都甩了出去,同乔黎明认真说道,“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检查,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觉得检查身体没意义,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一定要上心!”
乔黎明:“……”
虽然乔黎明在理智上,清楚苏曼在时隔半个多月才想起来关心自己的目的是为了那几台机器的改造。但在情感上,只看他死死捂着胸口的手就能知道,那只野兔子已经因为苏曼的话,而跳得越发狂野了起来。
这让他想起自己不久前去县里做检查,和医生描述自己“病情”时,那位鬓角发白的大夫脸上,所露出来的了然笑容。
乔黎明还记得当时那位大夫在自己做完一系列检查,确定身体健康,没有半点问题后,对自己说的话。
他说:“年轻人,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说的心脏乱跳的感觉,可能并不是因为疾病,而是……”
——而是,他心动了。
看着仍在喋喋不休说着养身相关话题,传授自己保温杯里泡枸杞妙方的苏曼,乔黎明捂着心口的手掌像是真的透过胸腔摸到了那只不止疲惫的野兔子。
那只野兔子对他呲了呲牙,却又仍控制不住地跳动在他的手掌心上。
每跳动一下,那只野兔子就会喊一声苏曼。
跳动无数下,就是苏曼苏曼苏曼和苏曼……
乔黎明无法再否认。
他是真的,动心了。
……
苏曼并不知道乔黎明在这短短几分钟时间里,是经历了如何的情感风暴,她只是在说着一半话的时候,感觉眼睛余光中闪过一道黑影,与此同时,她的皮肤也感觉好像有一阵凉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
等苏曼在有所感知,并做出反应,回头看向身旁的时候,乔黎明正以百米冲刺跑的姿态朝着库房大门跑去。
苏曼:“???”
谁家医院敢管这叫心脏病患者?!
作者有话要说:
[1]歌词来自《奔跑》
[2]引用自《世说新语·品藻》——
多嘴解释一句:大多数的人,在看到好看的人(不分性别)的时候,产生欣赏之情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不要排斥它,因为欣赏本身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它并不龌龊,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第85章
如果说,乔黎明在机器被送到仓库时所表现出来的反常表现是个例的话,那么在之后一周,苏曼每次见到他时,对方都像是火烧屁股一样,拔腿就跑的行为,就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乔——”
“嗖——”
看着乔黎明跟个受了惊的野兔子一样,还没等自己的话说完,就“嗖”的一声跑走的身影,苏曼下意识地借着旁边办公室的玻璃窗,看了一眼自己的模样……没变啊,还是漂亮的啊!
苏曼心想,自己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凶神恶煞到能给人吓得隔了好几米就魂不守舍,说跑就跑的长相啊,咋乔黎明最近一见了自己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难不成,他是在刚和自己立下“保证能在半个月以内把几台机器改造完成”的军令状以后,遇到棘手的问题了?怕自己找他是要问他工作进度?
苏曼摸不清头脑,问道:“小刘,我最近净忙着砖窑马上就要完工的事情,没咋关注那几台机器的事情,乔知青这工作进度怎么样了,能在五月以前,把那几台机器改造好,正式投入生产吗?”
小刘回想了一下,说道:“我去过两次,虽然看不明白乔知青是咋鼓捣的,但听他说已经有一台拾掇得差不多了,剩下两台也肯定能在规定时间里完成改造。”
“这样啊……”苏曼点了点头,在心里默默划掉了导致乔黎明如此反常的这一看。
所以,乔黎明到底是咋回事?
选择性忽视了乔黎明每次在躲她时神情,外加两辈子都是母胎solo,生来就少了感情线那么一根弦的苏曼,是完全没有想过,对方这样做的举动可能并不是他的心理又出了啥问题。
因为他可能——
只是单纯的,铁树开花罢了。
但显然,苏曼这个一心只有事业和吉普车的钢铁直女是无法领悟乔黎明藏在躲闪行为背后,所传递给她的感情是属于这个年代最为纯粹朴实的爱慕之情。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苏曼只觉得乔黎明奇怪。
说起来……
苏曼回想着乔黎明这一次次敏捷的身影,心中有所感悟。
心想:等过阵子劳动节的时候,她要不要组织一场全□□动会呢?
……
乔黎明今年20岁,除了家里头性别为女的亲戚长辈,和他亲妈黎女士以外,可以说是从来没和女同志相处过,连话都没多说过几句。
在乔黎明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心脏乱跳”并非是心律不齐,而是对苏曼产生了爱慕之心以后,他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紧张到的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曼不说,心里头那只野兔子在他察觉了自己的心意以后,也变得越发猖狂,整日跳个不停。
在又一次没能抗住苏曼看向自己的目光,而控制不住落荒而逃的脚步,躲在仓库外面的时候,乔黎明努力地深呼吸着:“冷静,冷静,我一定要冷静!”
几个深呼吸结束,乔黎明将原本躁动的心按捺不住,刚刚因羞赧与奔跑而泛红的脸颊也冲洗回归成他天生的冷白皮模样,整个人再看上去,是没有半点像刚才那样为情所困的样子。
只是……
乔黎明回想自己和苏曼数得过来的见面次数,和每次与她对视时,对方清澈得看不出半点情绪的眼神……虽然乔黎明是头一回喜欢上一个人,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但他这只是暂时不明白,不懂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他能看出来,苏曼对自己是没有半点男女之情的,甚至因为他之前种种的表现,她对自己,反而比对旁人还要更多几分防备之心。
乔黎明心想,要不是自己有手艺特长,能给公社提供帮助,能为小苏主任想要发展的事业做出贡献的话,以她头几次对自己“用完就丢”的恶劣性格来看,一旦对方知道自己对她“心怀不轨”,那自己这一颗才刚刚萌芽的爱慕之心,恐怕当场就得被摔得稀碎稀碎的,还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上下级同事都只能止步于公事上那种。
所以,乔黎明是真不敢将自己的心思透露出来。
想到苏曼平日里跟谁都能说得上来,但却又处处透着疏离感的样子,乔黎明觉得自己也得尽快调整好情绪,在他还没能将自己对苏曼最真实的情感整理清楚以前,他不能太过暴露自己,还是得先克制自己见了苏曼就想拔腿跑开的坏习惯给扳正过来才行!
在这个年代里,人们对感情的表达总是带着又内敛又奔放的矛盾情绪。
一边是处于青春年少的少男少女们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所无法控制自己内心对心仪之人的爱慕而雀跃的心情,一边则是整个社会对于这样感情总是觉得该用更为内敛、低调的方式来表达,不免就会造成人们对情感之事的压抑。
乔黎明对苏曼的感情就是这样:一方面是他第一次有了爱慕之人时的澎湃、热烈和害羞,一方面又是他不敢轻易吐露,生怕会给苏曼造成影响的忐忑、紧张和苦闷。
乔黎明在智商重新占领高地,审时度势地分析了自己如今处境,在清楚了自己唯一能够吸引到苏曼关注的地方就只是他作为整个公社唯一一个会改装机器的技术手艺以后,他决定——
“还是先好好工作吧……”
乔黎明说着,朝着库房走去,并决心要在接下来一周完成另外两台机器改造工作,心里期盼着自己借此机会多得几分苏曼的看重,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表现是再没了半点从前桀骜不驯的样子,反而有点像是苏曼提议养在公社看门的那一只,被苏曼起名叫“大黄”,也只让她一个人撸肚皮的大黄狗。
大黄:汪!
……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又到了一年五一劳动节。
从四月结束到五月开始的这段时间里,苏曼陆续将其他几个公社的成衣订单发货,结回来的款子则迅速补充了她之前为了买机器而略有些收支不均的账目,让她有了可以继续发展自己新事业的资金。
不过就现在而言,需要用钱的地方倒还不算很多,除了每个月给工人们的工资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可需要钱的地方,除了她又要请宣传部的同志过来拍照所需要的胶卷钱以外,苏曼现在也算是个“万元户”了。
说起胶卷钱……
苏曼站在上礼拜就已经建成的砖窑道边,忍不住越过砖窑朝路那看,心想:人怎么还不来?
要知道,为了今天的事儿,她可是让赵磊和周爱国俩人掐着时间才正式投入生产的,等的就是赶在劳动节的当天出第一批砖,这宣传部的几个人可是拍着胸脯跟她保证,说今天一定能把欧县长请来的。
这可是他们砖窑能不能成为她……不是,是整个公社的“钱篓子”的关键一步,也是他们公社能不能进一步开砖厂,开打谷厂的,最关键的大事儿!
为了追求最佳效果,同时也能够保证自己在新县长的眼中是个非功利型人才,对她和公社都能更添几分好感,苏曼可是特意瞒下了这事,别说负责砖窑生产的赵磊和周爱国了,就是田庆丰也都不知道县长会过来一起见证的事。
这样一想,苏曼就有些着急。
这时,田庆丰从不远处走过来,一眼就看出了苏曼的焦虑,忍不住问道:“小苏,你这是咋了,是不是担心砖窑出砖情况?咱们还是得把心态放平,不要太紧张,大不了咱们再派人多去外面学习更多的烧砖技术,大不了重头再来嘛!”
大概是因为今年的收成不错,再加上服装厂的盈利,和砖窑的建成,田庆丰整个人都比原来还要更大气、温和许多。当然了,能让他有所改变的,最大的可能,还是说是赵兰妮在经过近一年的训练以后,成绩喜人,得到了部队领导们的认可。
不出意外的话,等到今年九月份左右,赵兰妮同志就会成为一名光荣的军人……虽然极有可能是没有太多表现机会,更加平稳安全的通讯兵,但以苏曼对她的了解,她的未来一定是会通过高中毕业的身份去考军校。
想到未来的发展,和可能会发生的战争……苏曼倒是没有太多的担忧,只是为九月份以后,她们三个人可能就没办法再常聚集见面而感到了,那么一点点的忧伤罢了。
毕竟,赵兰妮可是除了陈秋苹以外,她所交到的第一个真心朋友。
但现在才刚五月份不是吗?苏曼觉得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感伤或许是因为又要担心砖窑第一批砖的成品质量问题,又要焦虑那几个吃了自己好几顿饭的宣传部的人到底靠不靠谱,能不能把县长请过来,而有些不够冷静理智了。
而对于田庆丰的关心和宽慰,苏曼心里头也是熨帖极了。
苏曼:“书记,其实我不是……”
田庆丰:“啊?你不是啥?”
嘴上说着无所谓,眼睛却不错眼地盯着砖窑的田庆丰三心二意的,和认真想要解释的苏曼的对话才说了一个开头,两个人就都听见了,一个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笑声。
只听那人的声音越发逼近,让人更能够清楚地听到他爽朗的笑声的同时,他还笑着说道:“老田,今天我可算是见到了你们麦秆公社的这位小同志,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你可得给我好好介绍介绍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奶酪加班了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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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这一嗓子的出现,给田庆丰和苏曼都吓得不轻。
当然了,苏曼纯属是因为声音出现得太过突然,属于身体下意识地反应,不像田庆丰,他纯属是被这个耳熟的声音给吓到的。
“欧县长?!”
田庆丰在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老田的时候,就猛地回头,迎着苏曼惊讶的目光,他对着一前一后站在自己身后面的,穿着一身打补丁衣服的人,脱口而出喊道:“欧县长您怎么在这里?还有,您和马秘书怎么都穿成这样……你们,你们这不会是遇到盲流了吧!”
单纯只是想要微服私访的欧县长:“???
纯粹是为了配合欧县长的马秘书:“???”
盲流,一个专属于这个年代的词,特指那些没有介绍信,却盲目流入城市,想要谋生,却没有相对应谋生手段的,农村人。
在59年的时候,国家就已经发布了《关于制止农村劳动力盲目外流的紧急通知》,内容中提到过,“所有未经许可即离开乡土、‘盲目流入\''城市的农民都是‘盲流’”。
这让各省市对于“盲流”的态度是十分强硬的,采取的手段也不算温和,甚至有的地区还会将不少因饥荒而外逃求生的农民定性为“盲流”,造成了不少人被饿死。[1]
相比较那些严厉打击盲流的城市,花阳县这边对于外来人口的管制还不算太严格,只要别闹出事情来,对于这些外地来找活干的人,甭管是群众还是领导,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不能真把好好的一个人逼上绝路。
不过,在“盲流”这个群体中也不光有实在活不下去,逃荒过来只想寻个生路的,还有不少是好吃懒做,只想走捷径却一不小心走上邪门歪道的人。
偷东西、抢劫、在黑市“投机倒把”等行为,不少都是“盲流”干的。
这也是为啥,田庆丰会在回头看到欧县长和马秘书俩人身上穿着的那一套,比他们麦秆公社最穷苦的人家身上穿的衣服补丁都多的“破衣烂衫”时,会表现得那么意外,甚至联想到他们是不是被“盲流”抢劫了的原因。
当然了,不光是这个原因,主要是也是因为欧县长和马秘书两个人平时在县政府办公的时候,虽然穿的衣服符合时代的朴素,但相比较县里的其他人,作为领导层次的人,欧县长的穿着打扮还是相对讲究、体面的,总是一身口袋里别着钢笔的中山服,外加腕子上的手表,一看就是领导。
还有马秘书,他虽然长得一般,不像欧县长那样气派,但平日里他那小眼镜一戴,也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那一身文化人的气质,一看就都不是普通老百姓。
但现在再看看这俩人如今的样子——
一身贫苦老百姓穿的补丁衣服,和一双沾满了泥泞的布鞋,手上和脸上还故意都沾了点泥巴……
这身行头,就是搁头几年闹饥荒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也毫不逊色,上门乞讨绝对能换俩饽饽的那种!
不过……
手上的泥巴是故意沾上的?
曾接受过侦察兵训练的田庆丰在仔细观察了突然出现的欧县长和马秘书以后,他敏锐地发现了他们脸上和手上的泥巴像是他们自己故意抹上去的漏洞,默默在心里划掉了他们被盲流抢劫的可能。
只是这个时候,他已经说出了那句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话,并成功引起了欧县长对他话里所表达意思的关注。
在听到田庆丰说“盲流”的时候,欧县长就顾不得自己刚因……光明正大地听到了他们两个人对话,而主动暴露自己还处于微服私访状态行为,被对方误会的尴尬情绪,连问道:“老田,你刚这话是啥意思?难不成,你们公社里出现过被‘盲流’抢劫的情况?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也没看到过你的报告?”
纯属自己给自己挖坑的田庆丰:“……”
……
盲流这个词,是具有极强时代意义的。
像是这几年,在人们终于从头几年令人胆颤的饥荒中重新站起来,可以靠着土地自给自足,不用挨饿受苦了以后,大部分农村人都还是更愿意留在自己的家乡,守着这一片土地生活。除极个别穷苦,和个别仍在“武斗”的地区外,“盲流”群体已经越来越少了。
各省市也都放松了对他们的管制。
面对欧县长的诘问,田庆丰思忖了片刻,坦言道:“前不久公社这边的确是出现了盲流抢劫的事情,之所以没有报告是因为事情发生得突然,就是上周才发生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跟县里打报告,人现在也还在公社里。”
欧县长一听真有这事,连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公社这边怎么会有盲流呢,没有人受伤吧,公共财产呢?人现在是由民兵连看管吗?”
田庆丰解释道:“被抓到的这几个人去市里当盲流被遣返的盲流,本来是要放到咱县附近的农场对他们进行劳动改造,但半路上这几个人趁着看管他们的人睡着,就逃跑了。他们不认识咱这边的路,本来是想跑去邻县的,结果跑到了我们麦秆公社这边。他们应该是想要翻墙进公社偷东西,不过所幸,公共财产没有受到损失,现在他们……”
“是那几个人?他们这是怎么从那么老远的地方一路走到离邻县最远的麦秆公社的……就算是不认路,难道没意识到越走越偏僻吗?这真是,让你们抓到也不冤!”欧县长没有注意到田庆丰的欲言又止,只想着自己头几天才和那个看丢了几个盲流,过来县里寻求帮助的管理员了解过情况,他当时是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县公安负责,之后没太关注这件事情,却不想,自己不过是过来麦秆公社这里走访一趟,竟然还能有意外收获。
“……他们可能是觉得荒郊野岭,不容易被人发现吧。”田庆丰想起当天正在办公室值班的自己听到那一声惨叫时吓出来的一身虚汗,和到了现场后所看到的那几个人的惨状……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感慨一句,这真是“天堂有路他们不走,地狱无门他们乱闯进来”。
尚不知道事情经过的欧县长继续问道:“说起来,老田你也抓着这几个人好几天了吧,怎么没例行询问一下他们?咋说你也是当过好几年兵的老同志,就算不能对他们动私刑,这简单的审讯你也肯定是没问题的啊。”
“询问情况这种事情倒是不难,主要是……”
“主要是什么?”
田庆丰十分犹豫:“主要是这几个人他们现在并不在公社这边,而是……”
欧县长茫然费解:“不在公社?你没让民兵连负责看管他们吗?不会是又让他们跑了吧?!”
“没跑,就是……”欧县长实在是有些受不了田庆丰这磨磨唧唧的样子,高声道,“老田,你从前不是这么墨迹的人啊,咋现在说点话都不干脆呢!赶紧说,那几个人现在到底是在那儿啊!”
被说是磨磨唧唧的田庆丰简直是有口难言。
面对欧县长的追问,他无奈的,先是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装无辜的苏曼,见她不接话也没有阻止,便只能坦白地道:“那几个人现在都、都在公社卫生所呢。”
“卫生所?”
“对,一共四个人,都在卫生所……”
田庆丰:“两个大腿骨折,一个手臂骨折,还有一个是尾骨骨折……”
欧县长:“???”
不是,这是谁抢谁啊?
……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周围有太多群众的话,欧县长是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问清楚这四个人到底是怎么以加害者的身份成为了受害人。
但很明显,这里不是聊这种公事的事情,欧县长也只能按捺下自己心头的疑惑,压低了声音对田庆丰警告道:“老田啊,咱们作为基层领导,可不兴动用私刑……咳,这件事情的全过程等一会去到办公室,你务必要和我说清楚,不然的话……”
“欧县长,这个事情它不像您想得那样……”田庆丰有口难辩。
“行了,这件事等会再说。毕竟今天我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看看麦秆公社和社员们的真实情况,再见一见那位苏曼苏同志……”
欧县长说着,看向站在田庆丰身后的苏曼,先是用较为官方的语气说道:“这位小同志,你就是苏曼吧?我在来花阳县上任以前,就听省妇联的薛主席提过你,如今一见,真是让人忍不住感慨一句‘英雄出少年’!你组织的麦秆表演队的演出我可是听薛主席说过好几次,等有机会一定要亲自看一看才行!”
突然被cue的苏曼在听到对方是从薛主席那里知道自己的话后,立刻调整好了状态,礼貌地伸手同对方握了握手,恭敬地说道:“欧县长您好,很高兴您今天能来到我们麦秆公社,也很高兴我在公社里做出的这一点点的小成绩能够得到您的认可。能取得这样的成绩,还是要感谢国家和党的栽培,感谢伟大领导人的精神指引,和各位领导同志对我的帮助与支持。”
听到这话,欧县长满意地笑了笑,换上了一副更为亲切的态度,感慨道:“小苏同志你刚刚这番话说得很好啊,我们的国家能有今天的成绩,是离不开领导人的正确指导的,你这个年纪能有如此的思想觉悟,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说起来,你今年有20岁吗?”
他说着,看向田庆丰调侃道:“老田,咱们俩都是有闺女的人,你家的兰妮子我可是听说她已经得到了老陈的肯定,着实给我羡慕坏了。我家这闺女这都已经25了,跟家里头还跟个小孩似的。她要是能有小苏同志一半踏实肯干的性情,再像你家兰妮子那随了你的不服输的劲头,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常年搞政治工作,欧县长在唠家常上可以说是无敌了。
一句话,就成功拉近了领导与基层下属的关系,放松、缓和了刚刚还有些紧张的气氛。
当然,欧县长也的确是有个闺女,也真的是在看到苏曼这个看似弱不禁风,却在工作中八面威风的小姑娘时,忍不住想到了家里头香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的闺女……
别人家的孩子,才刚二十来岁就已经当上妇联主任,自己家的闺女,至今还是个满脑子不是想今天吃啥,就是想明天吃啥的二愣子……
这人与人之间,咋就那么大差距呢?!
欧县长内心的咆哮,田庆丰和苏曼都不得而知。尤其是苏曼,对于欧县长对她闺女最嫌弃的语气所做出来的表达,可没有半点顺坡下驴,跟着应和的想法,反而是用十分认真的表情,说出了极为拍马屁的话,让人有些分不出真假。
苏曼义正言辞道:“欧县长您这话说的不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优点和特长。虽然我不认识令爱,但以您所表现出来的,对工作的认真态度,和对我们这些下属不作假的关心,我相信您的女儿也一定是个有宽广胸怀的,博爱的人!未来也一定会不同凡响!”
在说完了一波彩虹屁以后,苏曼还不忘憨厚地笑了笑,抬手挠了挠头道:“至于我的岁数……等这个月过完小满,我就算满20岁了,这个年纪的确是有些不容易叫人信服,但我就像您说的,英雄出少年,我希望,也渴望我能有一天成为一个真正对国家、对人民奉献力量的人!”
几句话,苏曼就拉满了她在欧县长心里的第一印象,让本就对苏曼所表现出来的能力有所欣赏的欧县长更多了几分对她的好感。
“为国奉献,不分男女老少,也不讲究年纪大小。像是小苏同志你这样有能力有文化的同志,才是我们一直想要培养的储备力量——”
说出这话时,欧县长仿佛回到了自己还在部队,老团长还在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为团里的人挡住枪林弹雨,给了他们这群年轻人更多可以活下去的机会,和放手拼搏的底气。
国家的希望永远都在这群宛如冉冉升起的朝阳一样的年轻人身上。
看向远处广袤却荒凉的土地,欧县长感慨地对苏曼道:“小满小满,江河渐满……小苏同志你出生在小满时节,正是麦子籽粒开始灌浆,却还未完全饱满的时候。所以说,你这个年纪,还不需要承担那么大的责任,有我们老一辈人在,你只需要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2]”
……
什么叫一见如故?
这就叫一见如故!
虽说欧县长这是第一次见这个在自己才刚上任没多久,就几次出现在自己办公桌报告,无数次从自己昔日老同学薛主席口中听到的苏曼。
如果说在看到苏曼的第一眼时,欧县长会先注意到她动人的容貌,那么在真正和她进行交谈以后,苏曼留给人们的印象,就一定是她的谈吐与仪态,而非她的长相。
像是欧县长,原本他只当苏曼是个略有些能力和小聪明的年轻人,将麦秆公社作为“微服私访”的第一站,也只是想要和田庆丰见一见,顺便再考察一下苏曼这个被老同学称赞的人,并没有太多期待。
但在和苏曼聊了一会儿后,欧县长终于明白薛主席一直可惜苏曼不愿意去省里工作的原因了。
——她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从来的路上,欧县长就是一路走走停停,借着自己这贫苦的形象可谓是了解到了不少热心肠人对自己没有半点防备而说出来的,关于麦秆公社最真实的情况。
深入人心的妇联工作、严格落实的培训计划、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队节目、造福当地社员的工厂……一桩桩,一件件,都离不开苏曼这个被社员们重复提起许多次的名字,每个人在提起她的时候,言语中都充满了尊重与崇拜的语气。
原本他还有些怀疑这些人话里的真实度,但在真到了麦秆公社以后,看着摆在公社大院里的货车,和井然有序搬运货物的工人,还有远处库房里分工有序的一百多名女工,和不远处一群人围着,等着开炉的砖窑……
欧县长看着来往社员们脸上朝气蓬勃,充满希望的神情,只觉得自己这一趟,是真的来对了!
尤其是在和苏曼进行了深度交流以后,欧县长就被苏曼所提出的名为“城市一体化”的新概念所折服,并为她已经有所规划的设想而产生了一种向往之心,和更多的,想要亲手将这个想法变为现实的野心。
“小苏,你能不能再跟我讲讲工业和农业那部分?我听你说完,总觉得咱们县真要是想去实现一体化发展的话,光靠种粮食的话,是很难实现和工业完美结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办公室,正好也听听老田你怎么解释那几个逃跑盲流的事情!”欧县长边说着,边抬手招呼着一旁负责记录的马秘书,和苏曼、田庆丰两个人,示意他们前面带路,几个人一起去办公室详细讨论。
——
欧县长本名叫做欧为民,和田庆丰同岁。年轻时还曾和他在一个部队共事过,只是作为大学生出身的他在当时就已经是团级部队里的政委了,而田庆丰那时候还只是个步兵营的副营长,当时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如今仍留在部队里的陈连长。
虽说关系不算特别亲密,但一起上阵杀敌的战友情也是不作假的。
当年,老田是整个团里都出了名的耿直憨厚却又最得团长欣赏的战士,陈连长是他们仨里岁数最小的,当时还只是个刚入伍的新兵蛋子,虽说是个沉默寡言的,但上阵杀敌也是毫不含糊。
欧县长在那时候自诩有文化,总是爱讲大道理,对这些兵痞子多少都有些看不上,后来还在这个问题上跌了个大跟头,慢慢才改掉这个臭毛病。当时整个团里面,也就只有田庆丰不计较他这瞧不起人的毛病,总帮着他。
这也是为啥两个人能再一次以上下级的关系重逢在花阳县以后,欧县长所表现出来的,对田庆丰的态度会是这样又亲切又爱互相拌嘴的原因——他们从前在部队时就是这样相处的。
只是偶尔再回头来看,他们三个人里,反倒是只有陈连长实现了他年少时说要当一辈子兵的梦,而和他有着同样梦想的欧县长自己和田庆丰两个人却都因为种种原因,而走上了属于各自不同的道路。
这也是为什么欧县长会将麦秆公社作为他第一次开展“针对各公社工作情况,进行走访调查”工作时的第一站的原因。
——他想要看看田庆丰还是不是当年拍着胸口说要造福一方百姓的“田大胆儿”,他又有没有真的说到做到,成为了他想成为的人。
不同于之前几任县长在执行这项工作时,恨不得张罗打鼓让各个公社的人都提前做好迎接工作的张扬表现,欧县长在确定这次走访调查工作时,第一强调的,就是要保密!
欧县长如今早已经过了好虚荣的年纪,他现在想要做到的,已经不仅仅是工作上的成绩,更多的还是对得起老百姓的良心。
大张旗鼓固然能满足虚荣,撑起自己上任后的面子,但也给了各个公社的领导可钻空子的机会,和供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大搞□□的时间。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发生,也为了能够进一步了解到各公社的真实情况,欧县长便带着马秘书一起乔装打扮成了如今这副衣衫褴褛的贫苦样子,打算借此形象去到各个公社走访,试探情况。
只是欧县长自己也没想到,才刚到第一站,他就先兜不住话,自投罗网地暴露了身份。
欧县长:不是我不小心,只是看到的一切都让我难以抗拒![3]
对于自己才刚到第一站的麦秆公社就主动暴露身份的事情,欧县长一边安慰自己这是为了更好地了解工作,一边是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好能在了解服装厂和砖窑具体情况的同时,还能够就这个问题继续和苏曼进行探讨。
当然了,按照欧县长的想法,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挖墙脚,将苏曼带到县里辅助自己工作。但在和苏曼聊了几句,就听出她话里话外意思都是想要将麦秆公社作为事业地步点的意思,欧县长也就明白她的想法了。
也是,省妇联薛主席那边都没能说服她去省里工作,自己这个想法也只能是徐徐图之了。
但欧县长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会因为想要招呼苏曼和田庆丰去办公室详谈这一举动,而被迫成为群众眼中的“焦点”……
……
“小苏,老田,咱们去办公室谈吧,正好也能让我和小马跟你办公室那换身衣服,等会儿我们可还得一起见证砖窑的开炉呢!正好宣传部的同志也都在,我看他们手里也都带着相机呢,等换好了衣服可得让他们给咱们都多拍几张照片,到时候一起放到县里的宣传栏!”
欧县长对砖窑十分关注,生怕自己会错过这个作为整个县唯一的砖窑的第一批砖的出窑场景。连忙招呼着田庆丰和苏曼,却不想这一举动引起站在不远处砖窑附近的社员们对他的关注。
准确来说,大伙儿早在刚刚欧县长和马秘书这两个穿得破衣烂衫的人靠近田庆丰和苏曼时,就关注到了他们。尤其是在这俩人竟然还从刚才就一直拉着他们公社的两位领导说个没完没了,这会儿还直接扬手的样子,更是让众人都不免将不算友善,甚至还有些警惕、防备的目光投放到了他们身上。
虽然没能听清楚他说的是啥,但在场不少人都听出了这个衣衫褴褛的人对他们公社书记和妇联主任的态度有些太冲了,让人听着就有些不舒服,也不免不住地往这边看,全然忽略了田庆丰比他们都要健硕的身形,只一心担忧自家公社的领导……主要是苏主任,大家都担心她会被欺负。
众人:
“那俩人谁啊,不像是咱公社的人啊?”
“这穿着打扮像是逃难来的外乡人……”
“他们不会和头几天被送进卫生所的那几个人是一拨的吧?”
“啊?那这要是一拨的话,那咱们是不是得过去看看是啥情况。”
“……”
跟着砖窑帮忙,外加不少过来凑热闹的社员们聚集在一起,小声议论着田庆丰四个人之间略显诡异的气氛,和作为唯一一位女同志的苏曼在其中是否处于下风的可能,商量着要不要过去以人多力量大的形式“震慑”一下那两个来路不明的人。
大伙儿正说着,还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乔黎明在听到了他们探讨内容的同时,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情况。
乔黎明本来有些躁动不安,想要直接过去当个“护花使者”,但他又深知苏曼不是那种会轻易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中的性格,也知道她并非是温室里的娇花,生怕自己这样贸然过去会引起苏曼的反感。
他踌躇不定地站了一会儿,在看到站在苏曼旁边,在看到脸上带着一道道泥印子的欧县长和旁边差不多形象的马秘书,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先是跑去砖窑那边一趟,后又跑回来。
众人:???
迎着众人或茫然,或戏谑,或想阻止他行为的目光,乔黎明是大长腿一迈,说着就朝苏曼那边走去了。
“小苏主任,砖窑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按照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的推测,第一批砖马上就能出炉,你和田书记是不是现在……”乔黎明在走到苏曼身边后,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过来的目的,却又目光流转,不经意地看向了一旁的欧县长和马秘书两个人。
在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欧县长后,他心中肯定,面上却故作惊讶,用略带不确定的声音问道:“您是,为民叔?”
正在埋头分析“城市一体化”相关内容的欧县长在被陌生的声音喊了熟悉的称呼cue到的时候,分了那么一点注意力给比自己高了半头的乔黎明。
“你是,小乔?”欧县长先是意外后又惊喜地喊道,“小乔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记得我被外派以前你还在庆大念书,你爸还说你可能会直接进军工厂当技术员呢,怎么……”
欧县长说着,止住了话。
他怎么忘了自己外调出首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呢,如今这局势,又哪还是他们这群老家伙能把控的……欧县长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可能是有点扎心,略带歉意地看向乔黎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学校早就停课了,我就过来插队当知青了。”乔黎明对此倒不觉得有啥问题,他要是没能来麦秆公社插队的话,那岂不是也遇不到苏曼了?所以,还是插队好!
“哦是这样啊……”欧县长看着乔黎明没啥变化的表情,心里也是一松,“插队也挺好的,起码麦秆公社是个好地方,你在这里当知青,你爸妈也肯定能放心。”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话题就又转回到了乔黎明过来找苏曼的目的上。
“小乔你在生产大队插队的话,咋会过来公社这边?听你刚话里的意思,砖窑的工作你也有参加吗?”欧县长一本正经地问着,眼神却十分隐晦地徘徊在了苏曼和乔黎明身上。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乔黎明从前在部队大院时高不可攀的样子,哪是会甘心当传话跑腿的人啊。
这摆明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作为过来人,欧县长一眼就看穿了乔黎明跟自己说话时心不在焉的样子,和他总是想要回头看苏曼的小动作,只是……
“马上就可以了吗?那我现在就过去,乔知青你既然和欧县长认识,那就由你负责陪同欧县长和马秘书两个人去办公室换衣服的事情吧。”以为乔黎明过来是真的过来通知自己的苏曼说着就朝欧县长说了一声“失陪”,看都没看乔黎明一眼,就离开了。
面对苏曼公事公办的样子,和乔黎明吃瘪又无奈的样子,欧县长是真的很想一把拽过那边宣传部同志脖子上挂着的相机,给咔嚓咔嚓拍上几张,再一并洗出来寄回部队大院,让一直担心小乔会孤独终老的老乔两口子看看,啥叫春心萌动!
当然了,他也只是想想。
当前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换身衣服,好能赶得上参加他们整个花阳县目前为止,唯一一个砖窑的开窑现场,见证第一批烧结砖的诞生!
只是……
看着宛如落水小狗一样,可怜无助又强壮样子的乔黎明……
欧县长:“……”
原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啧。
乔黎明:“……”
这熟悉的“用完就丢”的感觉,呜呜!
……
办公室。
“小乔,你是啥时候被分配到麦秆公社插队的?我已经有好几年没回首都了,现在首都的局势怎么样,大院里的人都怎么样,你爸妈身体也都还好吗?”在乔黎明的陪同下,欧县长站在办公室门内,一边换着由田庆丰友情提供的衣服,一边问着办公室门外乔黎明。
乔黎明想了想,说道:“去年被分配过来的,我离开首都的时候情况已经比66年时要好很多了,起码红.小.兵什么的已经得到了控制,不像一开始时上来就是□□。过年的时候我也借着探亲假回去首都一趟,可能是过年吧,感觉大院里的气氛还是不错的。我父母身体也都很健康,我上次回去的时候他们还提起过您的事情,要是他们知道为民叔您被分配到了这里来的话,也肯定会为您高兴的。”
虽然乔黎明从来就只对学术方面的事情感兴趣,但这不代表他不懂半点政治与人情,更不代表他不清楚大院里所发生的事情。
比如,当初在军区政治部级别已经不低的欧为民之所以会在66年的时候被连降到外省农场工作的表面原因,是因为他在读大学时的老师是个外国人,怀疑他会通敌叛国。
但实际上,他只不过是挡了别人的路,却又因自身素质过硬,没有可抓住的把柄,便只能这样一个跨度了将近三十年的,也不确定那个外籍教师是否在世的荒唐理由给他扣帽子。
“本来他们还想让我去您之前被分配过去的农场插队,好让我能就近照顾您呢,但那个时候您已经不在那里了,再加上那时候我家也出了点问题,就不敢继续往下打听了,只能给我安排到这里来,虽然离首都是挺远的,但起码安稳。”乔黎明说着,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隐晦催促道,“为民叔,马上10点了,小苏主任之前和负责砖窑的两个人定的时间就是十点,您看您是不是……”
欧县长有心想关心一下乔黎明刚说的他家之前也出了点问题的具体情况,看看自己能不能帮把手。但见乔黎明从见面以来就打探过自己是怎么从被下放到农场后又来到花阳县当县长的事情,多少就有些不好问对方,生怕会被误会。
不过看乔黎明如今这副比从前在大院里时还要精神的面貌,和他越发沉稳的表达态度来看,他们家的危机应该也已经过去了,就像是自己。
在这个变化莫测的敏感时期,哪怕见不了面,无法了解彼此的详细情况,但只要能够有只言片语的问候,能够有再次见面的希望,知道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能和家人、老友一起,保持尊严的,健康的活着,就已经够了。
“咱们现在就过去吧。”欧县长穿着还算合身的衣服走出了办公室,对守在门口的乔黎明,和与他同步调从隔壁办公室走出来的马秘书说着,就昂首阔步地朝着砖窑方向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来自百度百科“盲流”词条
[2]来自百度百科“小满”词条
[3]改编歌词《不是我不小心》
PS:闹饥荒的那几年,饿死的有的是,不想饿死又没有其他办法,就得去乞讨。我太姥姥当时就是带着我姥姥一起,走半天的路去乞讨,最后讨来了半碗白面条,两个人分着吃了以后,还得再走半天的路回去——
对这几天请假的事情感到十分抱歉,但请大家放心,我不是随便弃坑跑的人,有事是一定会挂请假条的,且保证不会坑文!
虽然不知道在请了好几天假后这本书还会不会有人看,但我仍拥有对写作,对写这本书和下一本书的热爱。不过下一本我真的要努力全文存稿,每次请假虽然知道是无可奈何,但还是罪恶与愧疚感满满……真的很抱歉(>人<;)
第87章
对于砖窑这个绝对能在未来成为“搂钱的耙子,攒钱的匣子”的重要工业,苏曼可以说是付出了比之前规划服装厂时还要多更多的时间与精力。
为的,就是要将砖窑建设成为至少在未来二十年,也就是一直到2000年才有环保这个概念,并在更久远的未来才会落实、针对烧砖这样不环保行为企业,禁止生产的期间里,尽可能让砖窑成为负责公社发展稳定输出的,能够持续发展的,盈利工厂。
这也是苏曼当时力排众议,在田庆丰都觉得有些太过冒险的态度下,直接选择建一个最大砖窑,一次能出两万块砖的主要原因。
至于制作烧结砖所可能对土地所造成的的污染情况……
苏曼当然也知道环保的重要,但现在是1970年,在花阳县这个有着广袤土地却仍无发满足人们对粮食需求的年代里,她想要改变人们的生活,就只能选择工业,而工业发展势必会对环境造成污染,这是全世界都无法避免,也无法改变的事情。
又想赚钱提高老百姓生活幸福指数,又想环保保证环境不受污染,两个要求都想要保证,实在是难事。除非苏曼不建砖窑,可要是没有砖窑的话,不说公社会失去一个能赚钱的大头,也不说服装厂的厂房该咋办,就说苏曼计划书里写着的“力争五年内完成文明小康村的建设,争取家家户户住砖房”的公社、大队建设计划也都得跟着白瞎。
自家公社有砖厂,就等于能够实现自给自足,这和花着大笔的钱,费老鼻子的劲去市里的砖厂进货,那绝对不是一个概念。
所以……
大不了先破坏再治理。
等赚了钱以后,先种他几百棵树!
已经为了环境选择将砖窑和未来砖厂的地点建设在一片荒地的苏曼看着远处大片大片的空地,认真思索起了未来在这里挖坑种树的打算。
苏曼心想,等有钱了,可以在这片地方多种点树,在保证绿水青山的同时,多余的树还能提供给社员们用来做家具……简直一举两得啊!
苏曼: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赚钱小天才!
……
看着即将结束工作,将已经结束了高温,即将出炉的烧结砖展示出来的大型砖窑,和位于它不远处那一片用来制作砖坯和放置砖坯的空地,苏曼深呼了一口气,心里也是既紧张又期待。
她一边示意赵磊和周爱国他们做好准备,只等欧县长到位后,就直接打开窑门,一边看向挂着相机的宣传部同志,让他们时刻待命,准备抓拍。
看着和自己同样有着紧张情绪的赵磊和周爱国,苏曼并没有想要安抚他们情绪的打算,反而打算勒紧一下弦,给他们施加更多的压力。
原因很简单,就是想要压一压两个人的心性。
大概是因为胸有成竹,也有可能是最近风头太盛,苏曼敏锐地察觉到赵磊和周爱国最近多少是有点膨胀,对砖窑的情况倒是还一如既往地关注,可是私下里的矛盾却越来越大,没有半点合作精神不说,还将对彼此的情绪都带到了工作中。
苏曼虽体谅两个人年纪轻,对彼此不服输也正常,但看着两个人如今愈演愈烈,甚至是还拉帮结伙,拉拢了不少过来帮工做砖坯的社员得行为,心里便多了几分不满。
只是现在这两个人还有用,被她派去跟着一起学烧砖技术的人如今还只学了个皮毛不说,两个人的家庭背景也还是苏曼目前需要的,所以苏曼并没有将自己的情绪摆在明面上,只安排小刘挨个将那几个浑水摸鱼,跟着搅合两个人关系的社员给辞了,以此杀鸡儆猴给其他社员看。
至于赵磊和周爱国……
有一句话说得好:不逼自己一把,你就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既然这两个人在如此繁重的工作中还呢搁有工夫互相敌视,拉帮结伙,那就说明他们尚有余力,也根本就不需要更多的体恤,直接给他们增加更多的工作,提供他们一个必须将所有时间都专注放在工作上才能完成的工作,让他们没有力气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就行了。
有了这样的打算,苏曼自然是要落实计划,好好“逼一逼”这两个人,看看他们的极限在哪里了。
苏曼:“你们两个人之前跟我说因为是第一次投入生产,最终能实现的成砖量大概有70%—80%,马上就是见证你们预估成绩的时候了,你们心里头有把握吗?咱们这次可是在社员们的帮助下制作了一万坯砖坯,社员们的工钱可全都押在这些土坯上了,如果成砖率不高的话……”
这话说得让本来都只是激动于自己第一次真正投入生产的烧结砖诞生,又不免紧张成品是否会如他们所愿,担心会被对方笑话的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全都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
要说之前,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的确在意识到如今整个公社是只有他们两个懂烧砖技术的技术师傅以后,滋生出了那么一点点,想要在砖窑这些负责制作砖坯的工人们成为说一不二的领导,甚至是想要在未来成立砖厂的领导基层中拥有自己一席之地的想法。
尤其是在周围不少人都在羡慕、崇拜他们竟然懂烧砖技术,讨好、谄媚于他们想要跟着学点皮毛的时候,两个人在尝到了众星捧月一般的滋味以后,要说没有野心那是说瞎话。
当然,他们还记得自己能有回老家学技术,和留在砖窑当技术工人的机会都是苏曼给的,虽说有心想要在砖窑拥有一定的权利,但也是真不敢越过苏曼的职位。
只是……
在听多了那些负责做砖坯工人里,那几个有心人故意说的什么“她就是个女人,凭啥做咱男人的主,做咱整个公社二把手”的话以后,赵磊和周爱国面上不显,心里头却都把话听了进去。
但在此刻,看着苏曼不怒自威的表情,两个人猛然意识到,站在他们面前的,不仅仅是一个还没满20岁的小姑娘,而是是一手促成砖窑的建设,给了他们回家乡学习机会的人,是给了他们拥有站在这里,而不是忙碌在田间的工作的人,也是这个承载了他们无数知青命运的公社里面的二把手。
想起她曾经的“战绩”,两个人终于晃过神来知道啥叫“后怕”,意识到苏曼平日里笑意盈盈的样子只是一种假象,而非她真的是个和善的人的事实,并总结出“苏曼绝对是他们惹不起、斗不过的人”的真理。
在苏曼十分平淡的语气中,在她十分犀利的目光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他们最近做出来的那些蠢事……
——这是一种警告。
对他们发出的警告!
赵磊和周爱国难得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不安的神情。
“苏……苏主任您放心……我们保证……保证这一批砖会有预期的质量……”两个人结结巴巴地说着,还不忘小心打量着苏曼的神情变化,见她听完后反而蹙起眉头的样子,赵磊和周爱国觉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他们之前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会被苏曼知道,到时候连如今的工作都保不住,直接被打回原形,回去继续种地。
苏曼沉默地凝视着他们。
一直等到姗姗来迟的欧县长到来,等到乔黎明意识到三人之间的气氛并不愉快,也等到田庆丰站在不远处扯着嗓子问现在几点了的时候,苏曼才开口。
“过去准备砖窑开炉吧。”苏曼看了看两个人,仍是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说,“当初建砖窑的时候我主张建大一点的原因就是想要提高生产,一次能烧制出至少两万块砖才是这砖窑成立的目的,但今天只烧了一万块,有点少了。等下一次,我希望你们两个人能够取长补短,利用各自学会的烧砖技术,将不确定成砖率范围,直接固定成80%,甚至是提升到90%、100%……”
“你们,能做到吧?”
“……”
面对苏曼四舍五入就等于是警告的话,赵磊和周爱国完全忘了他们之间的敌对关系,没有半点看对方不顺眼,想要跟苏曼讨价还价的想法,同步调地点头,说道:“保证……苏主任,我们保证能做到!”
“很好,那就各就各位。”
苏曼看向不远处的砖窑,和站在周围已经期待许久的人们,说道:
“准备迎接吧——
“由我们麦秆公社生产出来的烧成砖马上就要出炉了!”
——
后悔!后悔!后悔!
此时此刻,欧县长的内心充满了悔意。
他!为什么!要!接受!拍照!
宣传部的人!又为什么!这么疯狂!
前一秒,负责拍照的这位兄die还毕恭毕敬地做着自我介绍,后一秒,在欧县长说要他拍几张照片放到县政府的宣传栏以后,这位兄die整个人的气势就都不一样了,颇有种“封印解cutexx除”的感觉,拿起相机那叫一个“咔嚓咔嚓”。
“欧县长看这里,请您拿起手里的砖头摆个姿势……对,就是最上面这块,不要拿旁边的,那是我们刚刚摆好的造型!”
“欧县长您刚刚的姿势有点太僵硬了,您自然一点……正好,田书记也在,上次砖窑这边开工仪式的时候,我给田书记也拍过好几张照片,他摆姿势的感觉比您要强点,让他给您打个样,正好您两位也能站在一起拍个合影!”
在被宣传部的人拉着拍照,还要按他们的要求摆造型的时候,欧县长看着一旁带着些许幸灾乐祸,又在被喊过来拍合影时露出认命神情的田庆丰时,欧县长正想要也笑话笑话他的时候,手里就被塞了一块板砖……
欧县长:“???”
“对对对,县长您保持别动,就是这个姿势!田书记您保持微笑,脖子上的手巾”在给欧县长手上放了一块板砖以后,宣传部负责拍照的兄die满意地笑了笑后,拿起相机又是“咔嚓”两下。
欧县长:“……”
田庆丰:“……”
谁来救救我们!!!
……
在欧县长和田庆丰两个人和负责拍照的小杨“相爱相杀”的时候,苏曼十分没有同事情,没有同事爱地将关注点放在了第一批正式投入生产的烧结砖上面了。
对于这些成砖,首先要看这一批砖的成砖率,确定能够投入使用的烧结砖有多少块,没办法使用的砖又都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一次次地总结经验,争取提高效率。
其次要看的,就是这些砖的品质。
根据形状、颜色来检验一块砖是否合格,再根据它的承重能力来确定它的质量。
这个年代的人们,对于烧结砖的外形并没有太多要求,对于烧砖技术和砖体结构也都还没能有所突破,因为目前老百姓都还处于追求温饱,也就是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中,最底层的“生理需求”这一阶段,所以一块砖存在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用来建房子。
像是赵磊和周爱国此时此刻,拿起一块又一块砖这样的质检环节,对其他已经在为这一万块砖几乎都是完整的样子而欢呼的社员们而言,等于是没有必要。
在他们看来,只要这砖够结实,能建房,建好的房子不会塌,也不怕下雨刮风——
那这块砖,就一定是块好砖!
“哎呀我的娘呀,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咱麦秆公社也能有砖窑,能自己烧出砖来!我家虎子之前去城里做过一阵帮工,回来的时候跟我说过,说连咱县里都还没有烧砖厂呢,只有省城才有哩!可如今,咱公社也能烧砖了,这要是让县里和其他公社的人知道了,可不得羡慕死咱们!”
“这砖看上去可结实,这要是能用来盖房……现在一想,要不然人城里人瞧不上咱们呢,人家那是生来就住在砖房里,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咱们这是现在才刚在苏主任的带领下,知道砖是咋烧出来的。这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
众人正讨论着呢,其中一个家里条件不错,向来脑瓜活泛的社员打断了他们这说来说去说不到重点的话,用略有些不耐烦的语气,说出了点亮众人心中熊熊火焰的话——
“哎呀你们别都扯这个了,我现在都不想那个了!我现在就想知道,既然咱们公社现在已经有砖窑了,说着也就要建砖厂了,那到时候是不是得招工人?别的不说,这砖坯得有人做吧!我之前可是听说这一万块砖坯是苏主任在公社附近招的一群临时工做的,不跟服装厂似的只要女同志,这活儿可是男女都能做!那做砖坯有啥难的,我家那土坯房就是我和我媳妇俩人弄的,当时我们家闹分家,家里头的房给了我大哥,我们两口子被逼得没地方住,十天就脱了四千多坯土坯呢!”
说着,这人嘬了嘬牙花子,畅想道:“这要是能给我招进去,给不给工钱都另说,只要能让我有机会花钱买砖盖房子就行!”
这人说后半句话时的声音放轻了不少,但哪怕是他说得再洪亮,大伙儿也都不会注意。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在听到这人说“砖窑、砖厂都要招工人”的话时,跟着一起猛然反应过来,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
想到如今服装厂那批女工们的待遇,和她们越发滋润的生活,再看看这一块块堆积在一起好像一座小山丘的红砖,所有人的心里都在想:如果,他们也能像那些女工们一样,被苏主任招工成为砖窑的一员的话,那么他们是不是也能像城里那些工人一样,不说住楼房,起码也能吃饱饭,住砖房呢?
怀揣着这个想法,众人都开始紧盯着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检查每块砖的行为举动,试图从中获取一些关于烧砖的知识,以此来获取苏曼……不,是苏主任……苏厂长的认同!
此时此刻,再没有一个人敢对苏曼的性别、年龄有所质疑,每个人看着她的目光都仿佛是在看一座座坚实漂亮的“移动砖房”。
——谁能够被选中到砖窑做工人,谁或许就能摆脱土里刨食的生活,并在未来拥有这样一间房子。
想到这里,每个人的心都疯狂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做砖坯的数据是根据电影《牧马人》里,秀芝在十天脱了两千坯土坯的效率来算的——
请假好几天后的数据果然惨到可怜,但莫名其妙,我反而像是挣脱了被数据影响的焦虑情绪一样,有点恢复我写第一本时的轻松情绪出现,写起来也越发顺手了!尤其是在后台看到熟悉的ID,熟悉的我的读者宝贝给我留言的时候,当场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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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社员们心中的狂热并没能感染到苏曼,和一旁兢兢业业检查成砖质量的赵磊和周爱国几个人,而他们目前也还都不敢贸然去问苏曼,或是其他干事关于招工的事情,只能默默地按捺着内心的激动,伺机等待着。
半个小时后。
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终于结束了对这批砖的质量检查,得出来的结果让他们原本紧提着的心多少有些放松。但在面对苏曼进行汇报工作的时候,两个人也还是难掩紧张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说道:“苏主任,根据我们两个人的统计,这一次的成砖率大概是在75%左右,算是符合我们之前对这次成品的预估。而且,在经过几番测试,和精密的检查以后,我们可以确定这批砖的质量是完全符合市场标准的,只是……”
“只是什么?”苏曼问这话时,手里正拿着一块砖想要练练手,却又碍于人太多不愿意暴露,而有些纠结自己是否要带一块砖回去,私下里再练习。
“只是相比较市砖厂的砖,咱们砖在外形上面还是有些不够规整,颜色也要差一点……”两个人说这话时,表现得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显然这是连他们也没想到的。
听到这个问题,苏曼忍不住蹙眉:“质量方面呢?除了外形和颜色以外,质量上和市砖厂有区别吗?”
“质量没问题,和市砖厂生产出来的砖是同等质量的,绝对符合市场要求,也都是建房标准。”对于砖的质量问题,两个人倒是自信满满,但说着说着,他们又露出愁容,说道,“但是据我们了解,市里和县里对砖的需求量是很高,可是同样的,他们不光要求砖的质量要好,还要求砖的颜色必须是纯正的红色砖,外形也要足够规整才行。咱们的砖,差了点。”
在场这么多人里,除了苏曼,也就只有赵磊和周爱国是个“外貌控”,会对这批在其他人眼中宛如宝贝的成砖有所不满、挑剔。
这不光是因为他们作为技术人员对烧结砖成品的追求,更是两个人都知道,苏曼建砖窑除了要提供给公社和各个生产大队用来盖房以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它能够为公社创收,想要将他们砖窑生产的砖销往所有没有砖厂,或是因离市砖厂太过遥远,而没办法从那里批发成砖的地方。
但显然,这批砖在不符合他们期待的前提下,也不会符合苏曼的要求,更不会符合除公社和各生产大队以外的,市场的需求。
两个人紧张极了,尽管这批砖已经是他们拼尽全力,使劲了浑身解数才能够达到如此高的成砖率的结果,但他们刚刚才得到苏曼警告,一颗心在悬着的同时,更是怕苏曼会觉得这批砖不够优秀的原因是他们不够尽心竭力,怕她会将这次的“失败”联想到他们之前各种钻营、敌对的不良行径上面。
他们都不想失去砖窑技术员的岗位,更不想看到苏曼责备、失望的目光。
在沉默中,赵磊和周爱国莫名对彼此也都产生了一种类似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们都为自己前段时间的行为感到心虚、惭愧,也为自己太过小家子气,不够成熟地总和对方置气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甚至是有些歉疚。
这一幕,被苏曼看在了眼里。
她当然希望自己手下的这两员大将能够保持友好的关系,但看着他们距离“一笑泯恩仇”也只差些推动的关系状态,苏曼却并不打算帮他们一把,让他们关系变得更加亲密。
有竞争才有动力。
苏曼只希望两个人能够成为工作上不会互相使绊子,也不会结党营私的朋友,而不是真的亲如一家,一致对外的兄弟。
所以,在看出两个人有些快要奔着“惺惺相惜”的关系前进的时候,苏曼适时地开口,以此打断了他们的眼神交流。
“我们如今正在起步阶段,也不怕出问题,也不怕我们不如市砖厂,但就怕你们遇到问题就退缩,不懂得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你们有分析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吗?”苏曼认真说着,言语中反而没有之前对他们发出警告时的责备,反而充满鼓励。
“……没,我们没想过分析,也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分析。”两个人摇头说着,又都惭愧地将头都低了下去。
他们竟然谁都没想到去分析原因,只想着下次烧砖时再仔细些就好,却没想过未经分析的生产只会出现重复情况这个问题。
这个回答让苏曼不太满意,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寻找一个适合管理砖窑的人,让对方来负责砖窑管理工作的同时,也能够平衡两人关系,成为稳定三角形中一员的存在。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保证砖窑的生产质量,和这两个人不够积极,也没有太多技术人人员该有的探究精神的问题。
打一棒子再给个枣,这个办法向来是苏曼对待一些不太安分的下属时习惯用的手段,主要是因为这样更能够塑造出她严肃却又不失亲和的形象,因为只有这样的方式方法才能更符合人们对领导的期许。
当然了,最关键的是,这样的手段总是屡试不爽,绝对是俘虏下属忠诚的最佳办法。
像是此刻,苏曼面对两个人尚且茫然,因自己无法分析出出品的烧结砖不如市砖厂原因而苦恼、羞愧着的赵磊和周爱国时,全然没了她之前那副严肃模样,反而表现出了对他们的理解,用十分温和的语气说道:“暂时找不到也没什么关系,因为我相信只要给够你们时间,你们就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不是吗?”
说着,苏曼露出了一个宛如狼外婆一样的笑容,引诱地说道:“当然了,我知道这个问题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解决,所以,谁能最先分析出咱们砖窑生产出来的成砖不如市砖厂的砖的原因,并率先一步解决这个问题,提高品质的话,那谁就能成为砖窑的技术组长。”
赵磊&周爱国:“!!!”
或许是苏曼语气中的坚信给了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信心,也可能是这样反问式的表达让他们两个人有了回答的勇气……总之,两个人在听到苏曼说“谁先分析出问题所在并解决问题,谁就能成为砖窑的技术组长”的话以后,是又都变成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互相对视的时候,甚至都能看到他们潜藏在眼底的战意火光。
看着两个人重新被自己调正过来的正面竞争的态度,苏曼满意地笑了笑,并顺手将刚刚拿在手里的砖头放进了她随身背着的挎包里……?
苏曼:我带砖回去,主要是为了亲自测试一下这批砖的质量!
没错,就是这样!
……
在检查好这批砖,并安排人将形状完整,质量过关的大概不到八千块砖放到早就已经腾好的空地上码放整齐以后,苏曼正想掉头去找欧县长和田庆丰的时候,却发现两个人,连同随行的马秘书还有乔黎明是全都已经不见了。
苏曼:“???”
人呢?刚刚还在这里活蹦乱跳的两个人呢?!
正在苏曼满公社找这几个人的时候,总跟在田庆丰身边做事的大庆走了过去,解释道:“苏主任,您刚刚在和砖窑的两位同志检查质量,所以在欧县长说要田书记带他去下边几个大队的时候,马秘书说您正在忙呢,就没让我们喊您一起过去,田书记也说让您留在公社这边主持大局,他带着欧县长他们过去,让您放心留守在公社,他们头晚上食堂开放以前准能回来!”
“……”
之所以各种托人想要请欧县长过来,根本不止是为了让对方见证砖窑第一批砖诞生,而是为了完成更多她计划了好久才准备好的“薅羊毛”计划的苏曼,在听到这话时,只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
看着苏曼显然不被划分在[友善]范围内的神情变化,大庆十分从心地没有说出田庆丰原话中的后半句——“别忘了让小苏跟食堂说一声,记得给我们留饭啊!”的话,只默默地在心中为回来以后很有可能会饿肚子,或者是只能吃剩菜剩饭的田书记等人祈祷,希望他们能够在老乡家中吃了饭以后再回来。
但显然,这个祈祷是无用的。
因为本着“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的原则,欧县长和田庆丰在面对各大队的留饭挽留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只有清楚苏曼性格的乔黎明默默拒绝了欧县长邀请他一起回公社食堂吃饭,和他秉烛夜谈的要求,回去了知青小院。
所以……
看着食堂里虽不在残羹剩饭的范围里,但也绝对不丰盛,甚至已经有些变凉的饭菜,欧县长还不觉得有什么,边吃还边夸奖田庆丰对公社食堂管理得不错,没有浪费的现象,秉持了艰苦朴素风格等称赞的时候,田庆丰却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计划书PTSD”是又要复发了。
……
去各生产大队进行考察这件事情并不在欧县长本来的计划里,只是个临时决定,一个来自想要摆脱现场宣传部同志镜头的欧县长和田庆丰一拍即合的临时决定。
当然了,欧县长本来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在原本的计划里,他是想先回去县里之后再找机会去各生产大队的,而其中主要想去的,是有牛棚,也有乔黎明在的于家堡生产大队。
“小苏,的确是个好孩子。”欧县长在走访了几个大队后回来的路上,对田庆丰说,“牛棚里的那些人看起来,和我看过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我没想到她会将和县里申请的试验田规划在牛棚那里,我以为她会对他们退避三舍,就像我之前在农场见到的那些激进分子一样。”
田庆丰没想到曾经的欧为民,如今的欧县长会在和自己阔别多年后,突然用这样过于没有界限的语气交谈,这让他在沉默了好久以后,才开口道:“她是挺激进的,在针对妇女工作上,和推动公社发展上面,她向来是个激进分子,恨不得将自己掰开瓣儿地使唤,就为了能让妇女过上男女平等的生活,为了公社里的老百姓能吃饱穿暖……这一点上,我们……不,是我,我不如她。”
“她都做到了。”欧县长回想着自己走过的那几个生产大队里,妇女和女娃娃们脸上不带半点阴霾与怯懦的笑容,和那些男同志们辛勤劳作又充满期待的精神面貌,说道,“老田,你说得对,我们不如她。”
“但我并不觉得这样的‘不如’是一件令人难为情的事情。”欧县长用无比郑重的目光看向从和自己见面以来,就一直在隐藏真实性格,一直对自己毕恭毕敬,而显得格外疏远的田庆丰,说道,“因为在承认这件事情的同时,也证明了小苏同志的优秀,证明了我们当初紧跟着大领导,坚持革.命解放的选择是正确的。我们本就该给年轻人更多的机会,做一个为他们遮风挡雨,却又不会以此要挟他们未来的人,像是老团长当初对我们那样。”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老团长。”田庆丰将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攥成拳头,说这话却偏又不看欧县长,“老团长在去世的时候,还在担心你在首都的情况,可是这么多年了,你一次也没去看过他。”
“我……”
欧县长没有说话。
田庆丰也没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一直在路快要走到尽头,他们就快要做到公社的时候,欧县长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书佩和小军都在当年咱们团驻扎最久的地方等我。我知道老团长也在那里,所以未来,我也会回去那里。”
“书佩和小军怎么会在……”田庆丰想问他,你的妻儿为什么没有陪在你的身边,却在看到对方泛红的眼眶和后半句说老团长也在那地方的时候,意识到了什么。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和老团长差不多时候,当时我已经在农场,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这个回答让田庆丰哑然。
他的嘴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被抬起的拳头给堵住了。
沉默,长久的沉默。
一直到田庆丰放下被咬出牙龈的手,将他原本为这“吃人”的消息而痛苦的情绪整理好,一直到欧县长泛红的眼圈恢复平静,哽咽的声音也透着释怀的时候,田庆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晚上别走了,英姿也是好久没见你了,还有老陈,他也一直都想知道你还好不好……我们,都很惦记你。”
“……好。”
五月份的天,最难得的,便是那比秋风和煦的,温暖拂面的夏风。
迎着风吹来的方向,欧县长的心像是被撬开的椰子壳,一种酸涩陌生却又温暖熟悉的热流涌上他的心头。在见识了太多人情冷暖后的他,注定无法拒绝来自昔日战友的真诚关怀。
被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
在从田庆丰口中得知欧县长会在公社这边住一晚,明天继续考察服装厂和各大队情况的事情以后,苏曼在安排好欧县长和马秘书两个人今晚的住所后,十分毫不客气地将田庆丰安排到位,让作为欧县长昔日老战友,又都是方便彻夜长谈的他来负责接待工作。
“书记,咱们公社能不能在县里打响名声,提高效益的关键,就是欧县长。所以您要完成的任务就是务必让欧县长能在明天多在咱们公社待半天,不能像他说得那样明上午逛完几个大队后就直接离开,得让他先参观咱们公社的厂子,尤其是服装厂以后才能走!哦对,还有打谷厂!打谷场那边我也都欧已经整理好了,明天也得带欧县长好好看看咱们的机器,主要是得让欧县长拍板,允许开业,还有……”苏曼说了一连串的话,明显是有些刹不住闸。
田庆丰连忙打断道:“小苏你放心,我们都知道了,保证完成你交代的任务!”
见对方保证,苏曼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田庆丰又主动喊住了她,略显为难地说道:“小苏,你是不是忘了点事儿?”
苏曼:“???”
“啥事啊?”
“就那事儿……”
那事?
那事是什么事?
见苏曼想不起来,田庆丰没忍住吸了口气,又看了一眼乔黎明,小声说道:“就那几个还在卫生所的盲流的事啊……”
在砖窑那边的工作结束,温情时间也暂时告一段落以后,欧县长可还没忘了那四个打劫不成反被打折进卫生所的盲流。要不是田庆丰安排他去公社澡堂子洗澡的话,估计这会儿田庆丰人就已经坐在了欧县长对面,被要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
田庆丰苦恼道:“下午我和欧县长去几个生产大队的时候,欧县长还就这事儿问了乔知青,但幸好乔知青不知道这事儿,只回答说他也有听说这件事。没办法,我只能说当天是我在值班,发现了这几个人后,我一时没控制住力气,给他们伤到了,算是把这事儿给搪塞过去了。但问题是,这几个人虽说现在都还在卫生所呢,可他们也都不是哑巴,只要欧县长过去一问,那不就露馅儿了吗!”
是的,露馅儿。
田庆丰之所以这样说,这样急切,原因就是这件事情的真相根本不像他说得那样,是他半夜值班发现公社院子里有动静,然后以一敌四给这几个人当场打折了,而是……
“小苏你说说你,力气大就大吧,咋人还那么虎,直接给他们打晕过去不就得了,干啥还就上手上脚,直接给人整骨折了呢……”田庆丰说这话时都忍不住有些心虚。
说实话,要不是那几个盲流的出现,田庆丰是真不知道苏曼这个平时看起来弱风扶柳的小姑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现在想想,田庆丰都忍不住有些后怕。
田庆丰小声道:“早知道你有这么大力气的话,我就应该给你送进部队里去!”
自觉心虚的苏曼忍不住辩解道:“可书记您是知道的,我当时真的是没控制好力气,要不是您及时感到的话,这几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单纯的骨折,起码得是个粉碎性骨折,我已经很克制了,但没想到他们这么脆弱,我就轻轻捏了一下,就……”
说着,她忍不住小声道:“再说了,真要是按您说的给随便打晕了的话,这几个人的确不会胳膊腿骨折,那是直接脑袋开瓢,都不用欧县长问了,直接火葬场。”
田庆丰:“……”
我还得替那四个人谢谢你不杀之恩?!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也都像是田庆丰说的那样,就算是有他帮忙搪塞、掩盖真相,也没办法控制那四个盲流,他们肯定是会实话实说的。
所以……
“书记,咱们还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吧,我力气大是天生的,又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苏曼说着,从包里拿出板砖,道,“现在就去吧!顺便我再给欧县长表现个手劈板砖!”
田庆丰:“???”
苏曼:“这可是我的独门绝技!一般人,我还不给他表演呢!”
田庆丰:“……”
我还是把英姿叫来吧,起码能给老欧他,做个急救。
……
大概是苏曼手劈板砖带来的阴影太大,欧县长在第二天早上起来,再见到苏曼的时候,眼神下意识就看向了苏曼那双一看就是没干过啥重体力活,仍带着年轻人才会有的白嫩的手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欧县长一定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然的话,这样一双属于“体弱多病”的年轻小姑娘的手,怎么会轻轻松松就劈碎了砖头呢?
“……欧县长,您在听我说吗?”憋了一肚子计划的苏曼在见到欧县长这个第一个欣赏了自己手劈砖头绝技的老同志起来以后,心潮澎湃地开始同对方介绍起了自己给他安排的“今日计划”,却没想到自己说了半天,对方却一直都没有认真听?
“啊,在听呢在听呢。”欧县长被苏曼怀疑的目光看得有些胆颤,总觉得自己要是承认走神的话,对方会像昨天对待板砖一样地对待自己。
欧·糊弄学大师·县长:“咳,既然小苏同志你都已经计划好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苏·顺杆爬大师·曼:“县长您说的真的吗?您真的要从我们服装厂订购一批成衣作为县里同志们的工装吗?那真的是太谢谢您对我们服装厂工作的支持了!”
“???”欧县长茫然,“啥,工装?”
苏曼点头:“对啊县长,刚刚我们不就是在讨论服装厂的工作生产问题。作为县长,您能以实际行动表示对我们基层工厂的支持,真的是对我们厂最大的肯定!二百件够吗?其实我们厂不光生产成衣,被套枕套也都能做的,基层工作难,县里的同志也是需要一些物质奖励的,要不再来百十套家居用品,算是奖励家属的!”
“……”欧县长点烟的手,微微颤抖地说道,“小苏啊,我终于知道为啥其他公社办不起工厂,卖不出去东西,而你们麦秆公社却能接连创收的原因了……你这口才,没能去商场商店当经理,多少也是有些屈才!”
苏曼一边示意服装厂的会计开条子,一边故作憨厚地笑了笑,说道:“为人民服务,在哪里都一样!”
就这样,在苏曼的陪同下,欧县长先是以县政府的名义订购了一批成衣,又在苏曼的撺掇下,以个人的名义买了十几套被套,最后还是在苏曼的哭穷中,给她批准了打谷厂的申请,顺便还应下了她一批试验田。
欧县长:“……”
请不要薅社会主义羊毛!
……
在结束了“公社被薅羊毛一日游”以后,已经在麦秆公社这里待了快两天的欧县长和马秘书两个人也该准备回县里继续工作了。
临别时,欧县长用他充满了沧桑与睿智的目光看向苏曼,说道:“小苏同志,希望等我再在下一次过来麦秆公社这里的时候,我再看到的麦秆公社能够变成你和我说得那样,人人都能吃上饱饭,家家户户都有余粮,孩子们能有机会好好学习,大人们也能各司其职,为公社的改变贡献力量。”
“当然了,也希望我下次再来的时候,小苏同志你不要紧着我一个人‘薅羊毛’。”欧县长小声说着,许诺道,“不过,我到时候可以帮你介绍县里的其他厂子,他们的工装可也是需要服装厂来做的。”
看着欧县长一脸精明相,直接点明了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在薅他羊毛的行为后,更显老谋深算的样子,苏曼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有半点被领导戳穿该有的心虚,反而是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十分感动地对欧县长说道:“真的是太谢谢县长您愿意帮我们厂牵线搭桥!”
欧县长:“???”
本来说这话的目的是想要给苏曼一个小小的警告,其含义就是让她知道自己对她的行为了若指掌,以防止年纪还小的苏曼会在前进发展的路上迷失方向。
但为什么她没有任何被戳穿以后所应该有的表现,为什么没有半点紧张、窘迫的情绪,反而表现得落落大方?!
看着苏曼噙着笑意对自己表示感谢的样子,欧县长总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失去了什么呢?
一直到真正离开时,欧县长的身影也都带着些许佝偻,可以说是非常首尾呼应地响应了他来时那副衣衫褴褛的样子,颇有种被苏曼薅羊毛薅得落荒而逃的感觉。
对此,苏曼也只能说一声:骚凹瑞了。
……
随着欧县长的离开,公社也要开始新的工作了。
最先要开展的,就是砖窑这边准备要面向公社和几个生产大队进行的招工工作。
这是最令社员们,尤其是男社员感到激动的了。
只是相比较起他们最开始以为会很容易的招工要求而言,砖窑的工作虽然简单,但在人数上面却远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多。
就像是最先想要砖窑会招工的那个人说的,制作砖坯这事儿容易得很,以一个正常劳动力来算的话,每人每天至少也能脱出格一二百块砖坯,以砖窑的生产量来看,每次烧砖也就需要一两万块砖坯,招个五六十人就差不多了。
这让公社和各大生产队的男同志们都开始为自己是否能成为五十分之一的可能而开始摩拳擦掌起来,对苏曼也再没了从前总爱针对她性别和年龄的不满态度,变得十分热情、诚恳又尊重,这反倒是让偶尔去各大队的苏曼有些不自在了。
公社办公室。
“招工的事情由小刘干事负责,我们不光要招一部分制作砖坯的工人,还要再招一批建筑工人过来,争取再六月份以前加建一个砖窑,仍旧是大规格的砖窑,能一次出炉两万块砖那种。这样咱们公社就有两洞砖窑,能够同时开工生产,也能尽快满足公社建服装厂的需求量。”苏曼说着,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过来办公室找她的,是几个知青是苏曼选中打算好好培训培训,用来发展业务的业务员,一共六个人,有男有女,
销售部门是苏曼最想要发展的一个部门,尤其是对于服装厂和砖厂而言,业务员的配备是极为重要的。
看向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几个知青,苏曼对他们说道:“我请你们到砖厂工作的主要内容就是当业务员,负责销售和铺货。所以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去服装厂,由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带你们一段时间,每个人都要去学习怎么做好一个业务员。当然了,如果你们中有人觉得自己不适合当业务员的话,也可以向我展示你们的特长和能力,我会根据你们的情况为你们分配新的工作。”
她口中所说的新工作,指的是即将开业的打谷厂。
那是她前不久才从欧县长那里得到了经营许可证后,利用公社一个废弃的旧仓库改造出来的厂子,主要的经营范围,就是在每年到了丰收季节的时候,通过收取加工费的方式,用能够提高效率的机器对收割下来后,需要脱粒的麦子进行机器脱粒。
这个工作并不需要太多人,只要会操作机器,再雇个负责重体力活,帮忙把需要脱粒的麦子塞进机器的人就行。所以苏曼也没太着急找人负责。
而她之所以要办这个打谷厂,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能够减轻社员们在丰收季节时所需要付出的时间和人力。等到未来服装厂和砖厂都正式进入轨迹,就肯定是不能每逢丰收就停工停产,让工人们回各生产大队收麦子,可收成也重要,尤其是年年抢收都是争分夺秒。
思来想去,苏曼觉得还是得从机械化入手。
通过机械脱粒的方式,减轻社员们年年花费在人工脱粒的时间上,这样就能剩下不少人力,多少也能平衡一下工厂生产和秋收抢收的问题。
看着这几个面带犹豫的知青,苏曼解释道:“你们中要是有不想当业务员的人也不用担心会失去竞争工作的机会,你们完全可以去打谷厂试试看,那里需要负责操作机器的工人。当然了,想当业务员的同志未来也有可能会被分配去打谷厂干。”
见几个人不敢相信,她笑了笑,继续说道:“要知道,咱们公社别的没有,就是厂子多,等你们学当业务员出师后,去到各地铺货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带着三重使命,甚至是多重使命去到县里或是其他公社扩大业务呢!”
“苏主任,我虽然不懂操作机器,但我是高中毕业,我爸还是机械厂的技术工,所以我,我能不能去打谷厂试试?”真个时候,一个长相腼腆的女生小声开口对苏曼道,“我虽然也挺想当业务员,但我从小就不认路,要是让我去其他公社或是县里做业务的话,我不认识路肯定是不行的,所以……”
“可以啊。”苏曼没犹豫地说道,“那你明天就去试试吧。还有谁想和她一起去打谷厂试试的,都可以明天过来,一起去试试!”
于是,在第二天。
本来听说苏曼今天要过来,而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服,早早就过来打谷厂这边等着的乔黎明就这样迎来了苏曼……和一群需要他指导操作机器的,电灯泡们。
乔黎明:“……”
心里苦,但我不说,呜呜!
……
随着砖窑的扩建、服装厂业务线越推越广和打谷厂的即将开业,苏曼整个人看上去是意气风发,在事业线的这条路上是越干越起劲儿,整天都不由自主哼着“我得意的笑”的调子,忙碌又快乐着。
尤其是在她薅了一通欧县长的“羊毛”,成功打通了她们麦田服装厂在县里的知名度以后,来自县城商店和各个供销社的订单是滚滚而来,忙活的她又招了50个缝纫女工,成功将服装厂变成了二百人的大厂,距离她的500人、1000人大厂,也就只差了那么一点点。
服装厂账上的钱越来越好看,砖窑的建筑、生产也都慢慢步入正轨,苏曼就又开始琢磨起在各生产大队建小学的事情了。
苏曼对于教育行业不算太了解,对于建小学的事情还真是有些不知道该从哪儿入手。
嗯……
就从制定计划书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田庆丰:来了来了,熟悉的计划书又来了!——
PS:明天的更新可能得中午或者是下午左右了_(:з」∠)_
我争取这几天尽快把时间恢复成固定时间,(>人<;)
第89章
在各大队建小学这事,是苏曼早在组织扫盲班的时候就产生的想法,只是当时她在公社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没办法拍板让人同意这件事,再加上当时,社员们也都还保持着“学习无用”的观点,自己都提不起对学习的兴趣,就更别说愿意费时费力又费钱地让孩子学。
最关键的是,当时各大队和公社账上都没啥钱,就算是只出人力来建小学,也必然是需要社员们牺牲他们上工的时间来进行这事,四舍五入就等于要少挣不少工分,所以这事儿在当时也只能被苏曼暂时搁浅下来,一直到今天才又重新提起来。
田庆丰在得知苏曼这个想法后,表达了百分百的肯定态度,说道:“建小学是好事儿啊,尤其是小苏你几次招工都是优先有学历的知青上岗,可是让不少社员们心里头羡慕得不得了,全都铆足了劲儿想要好好学习,争取能够多学几个字得苏主任你的看重呢。”
“如果他们能为了得到一份工作而努力学习的话,那就说明我做得还可以但又仅仅只是还可以。”苏曼自我嘲讽地说了一句,又将话题重新回归到了建小学的事情上,“虽然书记您不反对我想要在几个大队建设小学的事情,但有个重要的事,我得问问您的意见。”
“什么事啊?”田庆丰有些好奇,心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苏曼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是关于建筑材料的事情。”苏曼道,“我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用土坯建小学,还是用咱们砖窑的砖。”
田庆丰思忖了片刻,说道:“小苏啊,虽然我知道你犹豫本身肯定是想要给孩子们创造一个好的环境,但你要清楚,咱们公社一共有六个大队,想要盖一间能够容得下至少几十名孩子,还需要分开年级,至少要有两个大教室的小学所需要的砖可不是个小数目。咱们砖窑如今还在起步阶段,根本满足不了建筑六间小学,更别说各大队的经济情况你也清楚,他们都没有钱买砖。”
对于这些问题,苏曼全都明白,只是上辈子福利院的生活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孩子硬气心肠,总是想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多为他们提供好的环境。
但就像是田庆丰说的,她现在的力量,连同公社的力量,也只够提出建小学想法,并实施它的,想要给孩子们盖一建红砖绿瓦的学校,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再过几年也许可以,苏曼等得起,但孩子们的教育却等不起,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现在已经是70年了,等到77年的时候就要恢复高考了,苏曼想要尽可能提前地多培养公社的孩子们,和被分配过来的知青,让他们能够有更多机会去学习,以应对未来会重新开始的高考,更早一步地明白“知识就是力量”的道理,也能够更早通过学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在沉默片刻后,苏曼开口道:“我明白了,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书记您接手负责吧。”
“我来负责?”田庆丰有些诧异,“这是小苏你提议的事情,也是能够得到社员们更多爱戴支持的机会,我怎么能中途摘桃子呢!不成不成,这事儿啊,还得你来才行!”
“书记您是知道的,我从来不在意这些。”
“可是——”
早已经深入社员心中的苏曼对能够为自己造势的工作已经没有像从前那样寸步不让了,尤其是在她现在还有其他要做事情的前提下,她也是真的懒得和其中几个大队长扯皮。
但看田庆丰坚决的样子,苏曼也只能解释道:“砖窑那边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管理人员,现在所有事务都得我负责,还有服装厂和打谷厂那边现在也都离不开我。就当是书记您体恤我,帮我负责小学行吗?”
田庆丰担心苏曼是故意想把这事交给自己,来帮自己造势,连忙追问道:“砖窑那边不是正在建第二个吗?我之前还听那俩知青技术员说要解决啥外形的问题,技术的事情小苏你也帮不上,不是吗?”
苏曼有心想反驳一句:谁说技术上的事情我就帮不上忙,别看我是文科生,但我也是从初中就开始学数理化的好吗!更别说我这辈子也是勤勤恳恳读到高中毕业的学历,我咋就帮不上忙了呢!
但苏曼也就只能在心里发发牢骚,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地同田庆丰解释道:“书记您最近是不是又没咋看报纸,没怎么关注县里的事情?咱之前请来的那几个宣传部的同志已经把咱们公社建砖窑和服装厂的事情,和当时拍摄的照片都整理好了!头几天就上了咱们县的宣传栏,现在整个县都知道咱们公社已经拥有两个厂子的事,服装厂那边都已经接到了县商店的电话,说要和咱们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呢!”
田庆丰一听这个高兴得不得了。
可高兴过后,他又有些茫然:“可是小苏,这和你没时间负责建小学的事,有什么关系?”
“……”苏曼一脸无语,“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呢嘛!”
田庆丰:“哦,那你继续,你继续说。”
苏曼道:“咱们麦田服装厂如今已经借助县宣传部的宣传,打出了自己的名声,县服装市场的大门已经打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趁着这场东风,顺势而上!主抓业务和生产工作,把握好机会,这就需要我这个厂长掌好舵,以免出现翻船。
“这还只是服装厂一家需要忙活的。不光如此,还有砖窑那边。”苏曼无奈地说道,“您得到的消息也早就已经落后了,因为赵磊已经率先把问题解决完成了!如今,咱们砖窑生产出来的砖和市砖厂烧出来的砖,不管是外形还是质量,都没有任何区别了。所以,砖窑生产没问题了,咱们就该想办法把这些砖销出去了。”
“再说了,咱们公社如今人才紧缺,能管厂里这些事的,除了您就只有我。书记您说说,我这手里面这么多事,要是您还不愿意接受建小学的事情的话,那我可真是得给自己劈成两半才行了!”
听到这里,田庆丰也明白苏曼说的“她事儿多着呢”的话,代表了她是真的很忙,忙到恨不得让自己变成三头六臂。
“行吧,建小学的事我来负责,但就算是这样,小苏你这工作量也是真不轻松……”田庆丰有些担心地问道,“要不,你再招几个念过书的知青过来帮你,这样也能让你歇一歇。虽然你还年轻,但长此以往,你这身体肯定会吃不消的!”
苏曼摆了摆手,安抚道:“嗐,没事!别人不知道书记您还不知道嘛,我这身体就是看着虚,但破罐子熬好罐子,我这且得健健康康地活到九十九岁呢!”
田庆丰被苏曼这说法逗笑了:“成成成,我争取能看到你九十九岁的样子,看看小苏你到时候是不是还拎着砖头满处跑,当着领导的面就表演啥,手劈砖头!”
两个人说着,气氛就又变得轻松了起来。
“对了,小学建成以后的师资力量怎么办?公社小学的老师都不够用的,肯定没办法挪出来去各大队帮忙。还有学费的问题,老师又给什么待遇?最关键的是,虽说咱们是打算用土坯建造,但这也是需要人力物力的,这钱谁来出?”
田庆丰将话题又重新绕回到建小学的问题上。虽然他心里对这几件事都有了成算,但也还是忍不住想问问苏曼,看看她会怎么回答。
“要是之前的话,我可能还会担心师资问题,但最早那一批负责扫盲班的知青们都已经练出来了,等小学建成后,他们都能直接上岗,到时候我再去咱公社小学去借一批,或是跟县里申请一批教材……总之,等学校这边一建好了,就能直接开始上课。至于收费和待遇问题,还有建学校的钱……”
苏曼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收费和待遇可以按工分来,如果不那么公事公办,方便增进关系的话,可以由上学孩子的父母帮老师干活,挣工分。建学校也不需要花什么钱,让大队社员义务劳动,谁以后都得有孩子,有孩子就得上学,上学就得建小学,共同建设新家园,没有钱就出力呗。”
这些问题都是苏曼在制定“建设大队小学”计划的时候,早就已经想好的,田庆丰问了,她就回答了,至于对方要不要按照她的想法进行实施,那就是田庆丰的事情了,只要不用她跟着忙活小学的事就行。
但说是不忙这事,苏曼也还是得忙其他事。
她自己就觉得人得忙起来才行,一方面是为了坚决不能再让自己像是头阵子才不过取得了一点小成绩时,就表现得忘乎所以,过于意气风发的样子,另一方面则是她真的还有很多很多想法要记录,还有很多很多计划要实现,还有很多很多梦想要努力变成真!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明天的更新在中午左右!
我很快就可以把更新时间重新固定回早六点啦!
第90章
由于赵磊先周爱国一步分析并解决出了他们公社砖窑烧出来的砖为啥会不如市砖厂砖的外形,所以麦秆公社砖窑厂技术组长这一职务,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对此,苏曼心里头清楚,赵磊能够先一步解决这个问题的原因,是他比周爱国脑瓜子活泛,懂得借助外力,直接“斥巨资”打了长途电话向他在沪市砖厂的父亲寻求出的问题答案,而并非是他跟自己和周爱国说的,是通过自身能力解决的。
但外力也是力,苏曼想要的是结果,而非过程,反正赵磊在经过自己上一次的警告以后,整个人已经彻底老实下来,人也变得踏实,一心只想在技术上战胜周爱国,没了从前总爱私下里较劲的想法,就是赵磊还是总爱防备着周爱国,生怕对方会超过自己,分分钟都不敢放松警惕。
这样的表现,让苏曼在确定对方的安全性以后,十分大方地将技术组长的职位交给了赵磊,却又在同时,将技术组长并非是固定,会随时根据个人表现进行更换的消息说了出来,引发了周爱国和赵磊的危机意识。
周家国一直不服气赵磊,对于赵磊能够战胜自己的事情,他也的确是表现出了十分沮丧的情绪。但同样,苏曼的“教育”也让他没有了从前“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行为,整个人都变得沉稳许多,虽然他人还是有些沮丧,但这件事情也让不服输的周爱国产生了极强的竞争意识,也开始刻苦钻研起更多烧砖技术,想要在其他方面战胜对方。
苏曼十分乐见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良性竞争,在大手一挥又在附近空地上加建了两座砖窑的同时,还不忘趁机给他们两个人塞了十多个学徒帮工,好让他们能多多为公社培育优秀的烧砖人才。
毕竟两个人都是知青,未来肯定是要参加高考的,苏曼不想耽误他们的前程,却也不想断了自己的财路。所以,教徒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多多益善!
至于两个人表现出来的,在竞争上的激烈,和在教徒弟时的消极怠工行为,苏曼表示:“谁教的徒弟更厉害,谁的技术就更高,谁就能当技术组长!”
赵磊&周爱国:“!!!”
在苏曼这个大忽悠的忽悠下,两个人算是彻底和砖窑捆绑上了,每天不是琢磨怎么提高成砖率,就是在认真带徒弟。这让赵磊和周爱国两个正直风华正茂的年轻小伙子,彻底走上“白天不休息,晚上不睡觉”的,秃头之路。
苏曼:怪我咯?
……
在四座砖窑陆续搭建的时间里,在服装厂加班加点的生产中,在打谷厂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夏收做宣传的过程里,苏曼就这样,在忙忙又碌碌的工作中迎来了她的二十岁生日。
苏曼在上辈子她年纪还小的时候,曾十分热衷于过生日这件事情。
因为在福利院里,每个过生日的小朋友都能够得到一块那种在橱窗里摆着的,对他们来说可以是价值不菲的蛋糕,一块属于完全他们,不用被要求和他人分享的,生日蛋糕。
这是苏曼和福利院里的孩子们都最期待的一天,尽管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是哪一天,每年过的,都只是他们来到福利院的时间,但这个代表了他们被抛弃却又在院长妈妈这里重获新生的日子,也都还是他们最爱的日期。
只是在后来,苏曼上小学后的某一年,她在放学路过街角的蛋糕店,想要去看看那些被摆在橱窗里的漂亮蛋糕,却无意中看到了院长妈妈在店里买蛋糕时的场景。
苏曼看着她拿出了她已经用得边角磨损的布艺钱包,从里面掏出一把零钱,在店员不耐烦的态度里,数来又数去地才凑够能买一块蛋糕的钱。
在那个瞬间,苏曼彻底失去了对生日蛋糕的期待。
留在心里的,只有她满满的,对院长妈妈的心疼与歉疚。
也是那一年,作为整个福利院里从来都没有哭过的孩子,苏曼在生日那天的失声痛哭说自己以后再也不要过生日的话,让所有的孩子,和院长妈妈在那一年都牢牢记住这点。
从此,苏曼再没有过过生日,也没再吃过一次生日蛋糕。
而在重新拥有了一次生命的这辈子,人们对于生日这个概念并没有太强烈的感触,并且在各种中式糕点盛行的时代,生日蛋糕对于农村孩子而言,也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的。
更别说,在这辈子,苏曼的出生就代表了母亲的离去,这让原本能有机会拥有母爱却又失去的苏曼所不能接受的事实。
所以,在每年到了小满时节的时候,苏曼从来不会提起自己生日的事情,只会吃一碗她奶亲手做的长寿面,每吃一口都是她想要在自己出生时就里去的母亲能够像自己一样拥有全新的人生……
在终于到来的二十岁生日这一天,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透过窗帘泛起的天光,苏曼突然想起自己在意识到胎穿后,终于一点点长大重新学会说话时,同赵桂枝的对话。
“奶,我这个名字是谁给我取的呀?”
“是你妈妈给你取的。”
“那,妈妈她有说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字吗……”
“因为你出生在小满,我和你爸当时就想直接给你取名叫苏小满。可你妈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担心你本来就因为早产身子骨虚弱,再起一个这样的名字会承不住,就说取同音的‘曼’,代表了曼延,说是连绵不断地向远处延伸的意思……”
绵延不断的意思吗?如果这是妈妈对那时因早产而弱小脆弱的她的美好期许,那么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变得坚强勇敢的她就一定能做到。
拉开窗帘,和煦的阳光照亮小小的宿舍间。
迎着阳光,苏曼张开手臂,深呼了一口气。
新的一天,开始了。
……
小学的建设需要时间,砖窑的发展也需要时间。
一直到六月份中旬,又一批麦子成熟的时候,四座砖窑的建设才算是完成,小学则还在努力搭建中。于是,没等砖厂开始生产、铺货,也等不及小学搭建的工作,社员们就又都停下手头工作,开始准备新一轮的抢收了。
对于农业生产的工作,苏曼向来是不掺和的,这都是属于田庆丰的工作,她最多就是在大伙儿都在抢收麦子的时候,夺去了两三趟于家堡,跟牛棚里的人联络了一下感情,又看了看试验田里她的宝贝苗苗的长势,再顺道跟陈秋苹和赵兰妮待会聊聊天以外,苏曼就又开始专注打谷厂方面,准备正式开厂的诸多事宜了。
打谷厂被安排在公社靠近几个生产大队的废弃仓库里。
虽说是废弃仓库,苏曼对打谷厂也没有别的要求,就是要面积大,能够装得下这几台机器同时,也得够社员们把麦子带过来放的地方。
在归置了一番以后,这地方正符合苏曼的要求,把几台机器摆进去以后也不显得拥挤,反而还能在机器后面分开一小片提供给工人用来午间休息和晚上值班的地方。
至于打谷厂的宣传工作,苏曼也早已经在砖窑和服装厂工作的,来自各生产大队工人的帮助下,成功将“公社开了机器打谷厂,只要生产大队愿意将整个大队收成的麦子送到打谷厂进行机器脱粒的话,可以免费给一百斤麦子脱离”的宣传口号给散播出去了。
包括打谷厂具体的收费标准,和机器脱粒所能够带给人们时间和人力上的便捷。
总得来说,在苏曼的洗脑下,几乎整个公社和几个生产大队的人都知道公社的苏主任为了能让他们在每年抢收时工作轻松一些,特意办了打谷厂,且收费价格一点都不贵,机器脱粒特别省时间的事情。
这让原本不被社员们看好,觉得花钱买旧机器纯属浪费而饱受争议的打谷厂,一举成为了最被期待的存在。
尤其是在各大队的社员们终于将最后一亩地里的麦子收进仓库里,只等着之后按照各大队集体抽签顺序被送去公社打谷厂进行统一脱粒的时候,每年都为了脱粒而累得直不起腰的人们都是忍不住心头的激动,为自己能够从繁重的工作中抽身出来而感到知足。
真好啊……
人们看着满满一仓库的麦子,心里既是满足又是期待。
听说,苏主任还和不少人都许诺,如果今年公社各个厂子的创收好的话,等明年的时候,她就会用这些收入去购买收割机,到时候他们每个生产大队就都能在丰收的季节里去和公社租机器,不用再辛苦收割不说,苏主任还说等明年还要买化肥回来,提高地里的收成。
到时候,他们就更有机会被吸收到公社的厂子里,让厂子不用再因为秋收而降低生产效率,还能够保证地里的收成,这让他们不用再担心会吃苦挨饿了。
还有孩子们……
看着不远处已经快要建设完成的小学,和嬉笑跑闹在他们身边,不再像从前一样瘦骨嶙峋,眼神无光,而是有了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活泼样子的孩子们,人们几乎再也想不起他们原本的生活是怎样的,和他们原本贫穷落后的公社又是什么样子的了。
但在看到来自更远处来自砖窑升起的烟火气时,每个人都知道,也都牢牢记住的是——
眼前这一切好像做梦一样的生活,都是他们这个国家领导的正确解放带给他们的,是人们不愿意放弃的反抗精神带来的,也是每一个像苏主任这样真心实意帮助基层的领导带来的。
他们都要珍惜。
每个人都要珍惜。
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活。
珍惜,这必然会绵延不断的希望和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非大纲型选手此时此刻面对几万字的大纲欲哭无泪——
因为她像匹脱缰的野马,朝着大纲以外的内容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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