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次日,张权去伢行与吴妈接头,再一并去了衙门,办妥了手续,自不必多说。
趁此空档,樊凡独自出了门。
樊凡所买的小院在苏州城的东边,那里安静不喧哗,虽算不得是贵族区,但至少也属于是富人区。
樊凡乘着马车沿着东西大街往西边走,透过车窗往外看,街道两侧的房屋,由颇有苏州特色的青瓦白墙,渐渐变成青砖黑瓦,后又变为略带土黄色的泥砖房,等过了苏州河的码头,脚下的青石路成了泥泞小道。
樊凡知晓,这是进了平民区了,吴姨娘一家就住在此处。
“老翁,便在此处停罢。”樊凡对车夫道。
“吁——”一声长呼,马车颠簸几下,再稳稳停下。
樊凡下了马车,正欲离开,那车夫道:“小郎君,翁就在此处等你罢,这附近想要再寻马车回东边,可不容易,你在我这多花几个铜板,值当。”
樊凡一笑,道:“有劳老翁。”
他今日穿了一身半旧的蓝袍,洗得有些发白,还缝了几个补丁,看起来十分朴素。
既是要去吴姨娘家的面摊子瞧瞧,自然不能穿得太扎眼。
樊凡找了个小贩问路,很快就找到了吴姨娘家。
那是一处狭小的院子,位置倒是不错,出了门没几步就是集市。于是,那面摊就支在家门口边上,一张大砧板,两口热锅,几张矮桌板凳,一点都不起眼,若不是位置好,怕是招不来什么客人。
外墙上有一处用石灰刮白,上头写着“肖记面食”四字。这字体端正整洁,一看就是为应对科考专门练的,想来是出自那位亲小舅赵岸泉之手。
樊凡走近面摊,见里头只有一个客人,嗦嗦地吃着一碗素面,生意有些冷清。
再一看,案头上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在掌厨,吴姨娘的男人老肖不在面摊里。那少年穿着一身粗布衣,长得壮实,皮肤有些黝黑,五官倒是承了几分吴姨娘的好,算得上是周正。
他见樊凡走近,当即笑着相迎,利索地擦擦桌子板凳,问道:“咱家卤面五个钱一碗,素面三个钱一碗,小郎君要来哪一样?”
“只有这两样?”樊凡诧异,有些好奇这么一个面摊如何能养活一家子。
少年抬头打量了樊凡几眼,才注意到樊凡穿得虽朴素,却不是粗布,于是大大方方笑应道:“小郎君不是咱城西的人罢?我爹说了,肖记是乡下出来的面摊,学不了苏州城里那些食馆的花俏,只要量够管饱,我们就能在这条街上立足……小郎君若是想吃点好的,不如往前多走一段,前面倒是有几个不错的馆子。”
这世道,多的是人挣扎在温饱线上,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已是不易,穷苦人家哪还有心思挑花模样?
“你爹说的是大道理,来一碗素面罢。”樊凡撩起衣摆坐下,又问道,“这面摊就你一个人在打理?”
少年一边煮面,一边应道:“小郎君高看我了,趁着今日客人少,我爹抽空去粮店买面粉了,明日是集市日,来吃面的人多,要多准备些面粉。”
短短聊了这么几句,樊凡便喜欢上了这个少年的性子,直率实诚。
不一会,热腾腾的面端上来,樊凡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份量也确实是多。
樊凡注意到外墙上的字,于是又找了个话题,道:“你们家墙上这几个字写得不错。”
“小郎君有眼光。”少年十分开心,自豪道,“这是家兄写的,这条街上不少的招牌都是请家兄写的,家兄今年还考上了白鹭学府哩。”
看得出,这个少年很崇拜赵岸泉这个哥哥。
“令兄是赵岸泉?”樊凡佯装诧异道。
少年听到哥哥的名字,眼睛又亮了几分,道:“你认识家兄?”
“城西唯有这么一人考入了白鹭学府,自然是听说过的。”樊凡找了个幌子掩饰,又道,“真是歪打正着,过两日赵府有个诗会,我此番前来,便是给他送柬的,有劳兄台替我转交令兄。”
樊凡作为白鹭榜首,从赵府多要一个诗会请柬并不难。
“小郎君这么远跑一趟,辛苦了。”少年洗了双手,又用衣摆擦干,才小心翼翼接过那封请柬,生怕弄脏了,忽然想起些什么,又急忙问道,“不知道小郎君贵姓?家兄若是问起我也好应答。”
“镇江府樊凡。”
“原来是樊公子,我叫肖小丙,甲乙丙丁的丙。”
“你识字?”樊凡问道。
“唉,我哪有那本事,我想识它们,它们未必想见我,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我哥教的。”肖小丙应答得倒是洒脱,又道,“咱家能出我哥这个一个读书人就够了,我随我爹,不是那块料。”
接着,樊凡吃完了面,见少年正闲着,于是又多聊了几句:“令尊姓肖,令兄却姓赵,你不觉得奇怪吗?”
问到这个问题,肖小丙回答得就没有方才那般利索了,显然有些防备,打呵呵道:“我是个粗人,被樊公子说的令来令去绕晕了,我只晓得,爹说了,打一娘肚子里出来的就是亲兄弟,姓什么只是个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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