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见边桥不说话, 只是目光沉沉的望着他,苟小河咽咽喉咙,努力压下满心的不可置信, 试着跟他确认:“我真的这么说了吗?”
“还能是我说的?”边桥没有表情,语调也没有起伏,冷着嗓子很漠然的回答, “又哭又闹,说喜欢我,要我亲你背你,要谈恋爱。”
除了要背要亲,这些话基本全是瞎扯。
昨天苟小河闹了半天,说什么他都应着,但嘴里叨叨咕咕只反复强调想“和好”。
跟喝了酒的人说不明白话, 边桥被他闹得心烦, 整个人不上不下, 直到苟小河睡着还站在床边瞪了他半天。
可他还是抱有一点期待。
万一苟小河就是想表达“喜欢”,只是没说清楚呢?
期待了一整夜, 好不容易等苟小河清醒了, 想套一下话, 得到的答案与反应, 仍让人失望。
跟发怔的苟小河对视一会儿, 边桥心里冒出一句“算了”, 倦怠地挪开视线,转身准备离开。
“谈恋爱……”就在他转身的同时,苟小河在身后迟疑着小声问:“都要做些什么啊?”
边桥动作一停, 猛地回过头盯着他。
“我们先, 试试, 行吗?”苟小河一张脸憋得通红,犹豫着跟边桥交涉。
边桥说他哭着闹着要谈恋爱,这话他根本不记得。
可要亲要背又确实是他说的话,他记得很清楚。
真真假假的混在一起,反倒让人分不明白,也搞不清楚会不会是内心真正的意图。
他还是觉得他跟边桥不应该是“谈恋爱”这种关系,太奇怪了。
可“普通朋友”他们试过了,他不喜欢那种陌生人一般,什么都要顾虑要避嫌的相处。除了谈恋爱,似乎也没有其他余地留给他。
“你别再不理我了。”他现在回想起前段日子,都感觉难受得不得了。
“我也不想和你做那种普通朋友,你生气了我都不会哄你。”苟小河难得能把想法表达得这么完整,“我就想我们还能跟以前一样。”
边桥从苟小河问他谈恋爱都要做些、问他能不能先试试时,眼神就变了,后面的那些话都没往心里听。
“你想试试?”他走回来,这次直接抵到苟小河面前,眼也不眨地直直望他。
苟小河张张嘴,这回连耳朵和脖子都跟着发烫,有种说不来的羞耻感,闷着脑袋左右乱看。
“谈恋爱,”边桥喉结动动,抬手探入苟小河耳后,用拇指把他低垂的下巴拨起来,“你就完全是我的了。”
苟小河无比鲜明地听见,自己的心口“砰”地跳了一声。
好神奇。
他看着边桥的眼睛。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说话的语气也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但眼前的边桥,突然就释放出了完全不一样的气场。
好像现在不论他对边桥做什么,都不会被拒绝。还会很受包容。
“那你也是我的?”他试着碰碰边桥的手。
边桥的掌心擦过脖子,手指从耳后,往苟小河发根深处探,低头贴上他的脑门,呼吸很快。
“嗯。”他从鼻腔里应了一声,另一只手环上苟小河的腰,把他往墙上贴。
强烈的压迫感配上这沉沉的一声,苟小河从肚脐眼往下直到脚板心,整个下半身猛地一阵发软。
“那……”他心跳得厉害,扑在脸上的呼吸让他眼睫毛乱颤,忍不住地想躲,声音也莫名变得哼哼唧唧。
“那我不想,不想你以后再背崔子秋了。”他的手不知道该往哪放,胡乱攥着边桥侧腰的衣服。
“哦。”边桥估计没想到他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是这个,有点儿想笑,但没拒绝。
“那你呢?”他捏着苟小河的脸,再次强迫他正视自己。
“我干嘛了?”苟小河这会儿一看他就脸红。
边桥撑在他脑袋上方,望着他没说话,但捞在苟小河腰上的手抽了出来,握住苟小河攥在他衣服上的手,一点点转到自己腰后。
“抱着。”他对苟小河说,“不是天天想抱吗。”
苟小河愣愣地看他一会儿,突然把脑袋往边桥肩窝里一埋,跟不知道该干嘛好似的,红着脸在他后背上揉搓了好几下。
“帅死我了。”他边揉搓边紧着嗓子咕哝。
边桥这会儿心情也没平复,被苟小河的反应引得心痒,鼻根贴在他太阳穴上拱了拱,托起苟小河的下巴亲上他的嘴角。
“别!不行!”苟小河立马推开他的脸。
“不行?”边桥眼神一凛。
“我没刷牙呢!”苟小河七手八脚的把边桥胳膊推开,捂着嘴往卫生间钻。
他还专门把门锁给扣上了。
边桥靠在卫生间门外,还没从他与苟小河关系的转变中彻底回神,低着头回想一会儿,他眼皮往下一垂,嘴角无声地翘起来半天。
边桥都没完全回神,就更不用说苟小河了。
他光在盥洗台前拆牙刷就拆了半天,脑子转来转去试图搞明白状况,转半天光听见心脏“砰砰”跳,也不知道跟边桥试着谈恋爱这个决定对不对。
但对不对先不说,恋爱模式下的边桥,真的是非常、非常让他心动。
——洗漱完一出来,边桥撑在浴室门口就把他往怀里一扣,低头亲了个够本。
“谈恋爱的时候才能舌吻。”亲完他往苟小河耳朵上咬了一口,“之前你自己说的。”
苟小河从上颚一直麻到喉咙口,红着脸抹抹嘴,半天说不出话。
边桥好像对亲嘴有瘾,以前苟小河只知道他喜欢亲嘴,现在才知道他有多喜欢。
刷完牙,亲嘴。
聊着天,亲嘴。
什么也没干,只是开着电视各自玩会儿手机,下巴都会突然被掰过去,被边桥摁着后脑勺亲好一会儿。
准备出去吃个饭,门都拉开了,边桥一只手从身后越过来摁上门板,偏头又啄他一口才放人出门。
“你怎么这么喜欢亲嘴?”苟小河感觉自己简直被亲得神志不清,嘴都麻了,小声问边桥。
“不行?”边桥攥他后脖子。
“我又没说不行。”苟小河被蹭着痒痒肉了,笑着想从他手掌底下钻出来。
边桥笑着往他肩上一勒,把人勒到身前,下巴在他头顶蹭一下,伸手摁电梯。
苟小河都记不清到底有多久,能这么随意的和边桥亲近了,以前是他随时随地总想搂搂抱抱,突然被边桥这么对待,他反倒有些束手束脚的不好意思起来。
可这种感觉,他太喜欢了。
在电梯里顾忌着监控,边桥没再跟他闹,苟小河一会儿偏头看他一眼,又开始心痒痒。
“宝宝。”他动动俩人贴在一起的胳膊,偷偷钻一下边桥的手指头。
“我以后想抱你就能抱你了?”他问边桥。
边桥“嗯”一声。
“那我的头像壁纸锁屏,都能换回来了?”
“嗯。”
“那我们是不是又能一起睡了?”
前两个问题边桥都回答得毫不迟疑,到了这个,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会儿苟小河,直到电梯“叮”一声到一楼,才笑着出去。
苟小河也是问完后猛地想到,情侣之间睡在一起都会干嘛。
“我不是说那个!”他赶紧跟出去解释。
军训结束后直接放国庆假,他们不急着回学校也没事。
本来边桥早上已经打算退房了,突然和苟小河变成了尝试恋爱的关系,房间他也没退,直接续了三天。
“你想回家吗?”选续房时间时他还问苟小河。
“嗯?”苟小河吃个饭老忍不住看着边桥发愣,“回吧?小姨不想让咱们考太远,不就是希望我们能经常回家吗?”
边桥没对他这个理解做出评价。
反正国庆七天假,续了三天房,后面留四天时间回家,足够了。
既然要在外面住,那换洗衣服充电器之类的还是得回去收拾一下。
吃完饭打车回学校,苟小河在A楼底下磨蹭着不舍得走,一会儿觉得俩人各自回去收拾更快,一会儿又想着先陪边桥去收拾,再回自己宿舍,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赶紧去。”边桥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跟他腻歪,拍一下苟小河就径直上楼,“收拾完来找我。”
苟小河脖子根上被边桥吮了两个印儿,正好在衣领的位置,要遮不遮的,他往C区走的路上扯了半天。
回到宿舍一拧门,迎面正好撞上葛南京往外走。
“南京!”苟小河看见他就眼睛一亮,“彧翕你要去哪?昨天你几点回来的?没喝多吧?”
他张嘴就是好几个问题,葛南京侧侧身放他进屋,想想,跟进来挨个回答:“去食堂。你走没多久我就回来了。没喝多。”
寝室里另外俩人都不在,苟小河正想问,葛南京突然伸手戳一下他脖子,轻轻抽了口气。
“你俩那个了?”他小声问。
苟小河赶紧捂着脖子回头,他这一上午什么都没干,光脸红了。
“没有!”他也跟着小声说话,“就是亲了几下。”
“你还说你不知道喜不喜欢他。”葛南京说。
“我真的不知道该不该……”苟小河不在边桥跟前了,平时纠结的那点儿理智又一点点回笼,“所以现在就是,试试。”
葛南京思考了一下他所说的“试试”,看着苟小河,缓缓地又提了口倒抽气。
第72章
“试试是什么意思?”葛南京问他, “试着谈恋爱吗?”
苟小河抓抓头发,迟疑着“嗯”一声:“差不多吧?”
他拉葛南京坐下来认真地说小话,把昨天晚上的来龙去脉, 今早边桥怎么跟他说的那些话,大概齐地都向他描述一遍。
“啊。”葛南京从抽屉里摸出一条没吃完的威化,一边拆着吃, 一边慢悠悠地理解他们的状况。
“所以你还是不确定自己到底想不想谈恋爱,先试一下,感觉可以接受就转正,感觉不行,就不谈了。”
“对。”苟小河点点头。
葛南京也点点头:“你好像那种渣男。”
“啊?”苟小河被他梗了一下,戳葛南京痒痒肉,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就感觉哪里怪怪的, 但是细想想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葛南京也说不上来具体的感受, 又摇摇头, “可能因为我不是同性恋吧。”
“我也不是。”苟小河翻翻自己抽屉,还有什么小吃都掏出来给葛南京, “我就是很喜欢边桥而已。”
“谢谢。”葛南京现在已经不跟他客气了, 把小零食都拨到自己抽屉里。
付磊和谷梁都回家了, 葛南京不回, 一个人在寝室过十一。
苟小河觉得他孤单单的有点可怜, 慢吞吞的收拾东西, 陪他在寝室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边桥打电话问他好了没,才拉着葛南京一起下去。
葛南京把昨天边桥用了二十七分钟就来到酒吧, 以及挡开许一乔的手, 不让许一乔扶他的事儿都跟苟小河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苟小河正听得嘴角压不住往上拐, 葛南京又“啊”一声,用一种很不得了的口吻轻声说:“你朋友说你喝不了酒,喝了就吐,还尿裤子。”
“真的假的?”他满眼探究,很好奇地问。
苟小河都不能听“尿裤子”这三个字。
“没有!”他赶紧解释,“我就小时候喝多了尿过一次床而已。”
被边桥弄得尿裤子的事儿肯定打死也不能说。
结果他不解释还没什么,解释完,葛南京的表情立马变得十分复杂。
“我本来没信的,你还真尿过。”
苟小河差点儿捂他的嘴。
“那你们,是不是要那个了?”下楼的时候,葛南京又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苟小河就是怕这个,又拉着葛南京停下来叨咕一会儿,“你看过那种视频没有?屁股……多别扭啊!”
“我也觉得。”葛南京说,“但是谈恋爱都要上床的吧?”
苟小河跟他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会儿,咧咧嘴“嘶”一声。
“你学我。”葛南京伸手捣他一下。
“我可没有。”苟小河笑着往楼下跑。
闹着跑到楼下,一出宿舍楼,边桥靠在C区前的廊柱上,已经在摁着手机等他了。
“边桥!”苟小河看见他,感觉心都化了,背着包就蹦过去。
边桥回完江潮的消息,把手机揣兜里,抬头正好兜住苟小河,在他耳垂上搓一把。
“走。”他又从兜里掏了两块糖,抛给苟小河。
“等一下。”
苟小河跑回去,把糖给了葛南京一块:“我还得过三天才回家,你要是无聊了就找我玩。”
“我可不去。”葛南京看看糖,接过来收了,“拜拜。”
边桥靠在后面偏着头看他,等苟小河回来,他抬抬手,往苟小河鼻子上弹了一下。
“干嘛?”苟小河搓搓鼻子。
“给你的,让你给别人了吗?”边桥说。
苟小河知道边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但边桥这种直白的表达和小动作,真的让他感觉又新奇又心动,胸膛里麻酥酥的,忍不住想笑。
“南京是我的好朋友,宿舍就剩他一个人了,怪可怜的。”他主动跟边桥解释。
看看四周没人,又偷偷勾一下他的小拇指,借着这个话题告小状:“上次我给你送小蛋糕,你不是也给崔子秋了?”
“我给的?”边桥一边眉毛立马就扬了扬,反勾住苟小河的手指搓了一把,“他要你就给?”
“那他不是你朋友吗,他都要了,我也不好意思不给。”旁边有人经过,苟小河怕人看见不好意思,拧着手腕把指头抽出来。
“回酒店再跟你算账。”边桥从鼻腔里哼了声。
到了酒店房间,毫不意外,苟小河进门就被压在墙上亲了半天。
亲嘴这事儿,好像真的是越亲越熟练。
苟小河之前跟边桥亲几回嘴,都是被连哄带骗,亲一次能害臊两天半。
早上刚说完试试,边桥就摁着他亲了好几轮儿,现在再亲,他已经能接受得挺自然了,刚才刷房卡进门时,心底还涌上一点儿隐隐的期待。
“嗯,”舌尖一阵蛰疼,他睁开眼推推边桥的肩膀,嘟囔,“你咬我舌头了。”
边桥这次亲得很久,又久又深,不亲嘴了也没把苟小河放开,顺着他脸颊脖子往下一路吮吻过去,把脸埋在他颈窝里,闭眼稳了稳气息。
苟小河被他头发丝蹭得有点儿痒,缩着脖子笑一声,也圈着边桥的脖子,拨拨他头发,捏捏他耳朵。
“宝宝。”他偏头把鼻子探进边桥发根里,小声喊他。
“嗯。”边桥似乎真的很喜欢听苟小河这么喊他,把人又抱紧了点儿,在他颈侧黏糊糊地亲。
“你怎么这么喜欢亲嘴?”苟小河还是想问。
“你不喜欢?”边桥抬头贴回来,轻轻咬他嘴。
“我还是感觉有点儿不好意思。”苟小河被他咬得话都说不利索,又有点儿舒服,眼睛轻轻眯起来。
边桥没说话,把苟小河揽到床边,压在身下撬开齿关继续亲,用行动表达“多亲几次就好意思了”。
本来就是禁不得撩拨的年纪,腻腻歪歪地亲了半天,边桥的膝盖撑上床沿,微微一动,苟小河认真亲嘴的动作就被打断了,赶紧睁开眼往上看。
“别。”感觉边桥的手从腰间滑到胯骨上,他忙偏偏头躲了一下,把胳膊探下去,攥住边桥的手脖。
边桥微微眯起眼睛,手臂撑在他脑袋旁边,从上往下盯着他。
苟小河迎上他的目光,高考完那天晚上的画面,就不受控制的直往脑子里涌。
“怎么了?”边桥低头,轻轻亲他的眼皮。
苟小河喜欢这种细密的亲近,有种真的很被喜欢的感觉,忍不住又捞住边桥的脖子,抬起下巴也亲亲他。
“感觉不好意思。”他亲几下就往旁边一滚,从边桥身下拱出来。
边桥倚在床头看他一会儿,把人搂回怀里靠着,没有继续往下碰。
不过他把鼻尖蹭进苟小河耳后,又吮了好几下。
苟小河以前是真的以为边桥不喜欢跟他搂搂抱抱,这会儿试着谈起恋爱,他才发现,边桥搂他抱他的举动,一点儿都不比自己少。
而且还很黏人。
他俩不想出去,在酒店光腻歪就又腻了小半天,也不嫌烦。
苟小河不管在干嘛都忍不住转脸看看边桥,十次有八次都能撞上边桥的视线;剩下两次边桥没抬眼,感受到苟小河的目光,也会胳膊一抬,把他扯到怀里搂着。
这样的相处模式苟小河太喜欢了。
每次被边桥搂过去,他心里都一阵阵的冒暖流,感觉有一肚子话想说,最后说出口的就剩下一句:“我好爱你啊。”
这么磨蹭到下午,边桥先呆不住了。
“出去走走。”他把苟小河从身上扒拉下来,“穿鞋。”
“去哪?”苟小河还是不太想动,他觉得就这么跟边桥窝在一起打游戏就很舒服。
“随便,吃东西,逛逛,都行。”边桥去洗了把脸,额发沁上水珠,被他一把捋到脑后,转脸望着苟小河,“要不然老想做点儿什么。”
他这么一说,苟小河立马就明白了,憋了个大红脸老老实实去换鞋子。
开学过来时他俩还在做“普通朋友”,又因为许一乔,边桥发了通邪火,之后一直到军训都别别扭扭,还没好好在这座城市里玩过。
现在正好时间和情绪都有了,俩人下午去把附近的景点逛了逛,还吃了一家环境很好的下午茶店。
苟小河又有了偷拍的特权,半天时间恨不得偷拍八十多张,怎么看边桥怎么好看。
坐在座椅里等餐时,他从偷拍的照片里选出最满意的几张给边桥发过去,坐在边桥对面给他发微信。
苟小河:宝宝
边桥手机在桌上震动,他看一眼,有点儿好笑地踢一脚苟小河:“有病?”
苟小河伸手下去摸摸他的小腿,抿嘴笑着继续打字:帅死我了
苟小河:真喜欢你
边桥看看新弹出来的消息,耷下眼帘摁了几个字回去,然后把手机夹在指尖转两下,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靠,看苟小河的反应。
苟小河只大概扫了眼他的回复,后脖子就扯着太阳穴都一阵发烫发紧。
——边桥竟然想咬他。
“你真色。”他又不好意思又想笑,小声咕哝了句。
以前怎么没发现边桥都有这些爱好?
不是亲就是咬的,所以以前不喜欢被人碰,都是硬装出来的?
他满脑子胡思乱想,在脑子里来回比较过去和现在的边桥。正好饮料送上来了,苟小河扯过吸管就埋头嘬,别着脸朝窗户外面看。
看了会儿,感觉边桥一直没什么动静,他又转头看回来。
边桥一条胳膊杵在餐桌上,正斜斜撑着脑袋看他。
苟小河撞上他的视线,心里猛地蹦了一下。
是真的太帅了。
“手给我。”边桥的反应显得自然多了,朝苟小河抬了抬下巴。
苟小河瞅瞅四周,装模做样地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边桥在纸巾底下捏住苟小河的手,拉到嘴边,隔着纸巾咬一口他的手指尖。
第73章
一整个下午, 苟小河被咬的那根手指就像有了记忆一样,微疼的麻痒始终没有消退。
还不止是手指,边桥每个有意或者不经意的小动作, 比如捏一下耳垂弹一下脸,都能在苟小河皮肤上留下好久的触感。
尝试谈恋爱的第一天,边桥主动触碰他的次数, 简直超过了他们认识十多年来的总和。
苟小河被他各种小举动撩拨得心痒,他感觉人真的是很奇妙,之前是他时不时就想对边桥摸摸碰碰,不看场合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看。
现在边桥主动的多了,他反倒变成了顾忌多的那个人,每次边桥碰完他他都心痒痒,也想摸回去或者抱一下, 但总害怕在外面动手动脚的, 万一被别人看见了不好看。
吃完饭他们又去逛了一圈商场, 买了点吃的喝的,回到酒店, 刚进电梯, 苟小河就忍不住往边桥背上一挂。
“这会儿不害怕了?”边桥没赶他, 还反手托了他一把, 嘴角微微勾起来。
“你怎么知道?”苟小河把下巴垫在他肩窝里, 跟边桥贴贴脸。
“你什么心思都写脸上, 我不想知道都难。”边桥说。
“真的?”苟小河掰掰他下巴,“那你看我现在脸上写的什么?”
这个造型让他俩的脸离得特别近,鼻尖都似有若无地蹭着, 边桥的视线稍稍往下一垂, 就定在他的嘴巴上。
苟小河被他看得喉头直缩缩, 没等再说话,边桥就托着他的腿根把人往前一拧,压在电梯轿厢上吻了上来。
这一下简直猝不及防又刺激,电梯的环境再封闭也不是在室内,苟小河感觉头皮上的毛囊都炸开了,手指头立马绞紧边桥的衣袖。
电梯“叮”的停下,缓缓张开的门缝外传来说话的声音,他急得挣了挣腿,还被边桥又在嘴上咬了一口才放下来。
跟外面的人擦肩出去时,他用力抿着嘴,脑袋都没敢抬。
“刚才那些人应该没看到我们亲嘴吧?”都走出去十米了,他还回头看看,跟边桥咬耳朵。
“他们没看见,坐在监控后面的人不一定。”边桥的神色很轻松,掏房卡刷门,瞥了他一眼。
苟小河听到“监控”两个字心里一绷,绷着绷着,莫名压不住嘴角笑了起来,重新往边桥背上一扑,让他背自己进去。
只要去了人多的地方,边桥回来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洗澡。
苟小河不跟他抢,瘫在床上打开电视摁手机。
国庆一放假,他们那个小群又活跃起来,一下午都在断断续续地聊天,互相问十一都有什么计划。
江潮下午没怎么露面,这会儿苟小河他们正聊着,他突然发了两张绿植的照片,又飞快撤回了。
任鹏飞:发的啥啊,就撤了
江潮:发错了
崔洋:别岔话题,你们到底回不回,不回我也不回了
任鹏飞:我还是买票吧
任鹏飞:服了,我妈想儿子了,想得直骂我
江潮:6
崔洋:你们俩呢@边桥@苟小河
苟小河:我们大后天回
崔洋:那我也等两天
苟小河跟他们说着话,心思早就被刚才江潮发的绿植给勾走了。
“心诚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边桥一出来他就说,“我都怕小姨想不起来浇水,再给养死。”
“好好的。”边桥擦着头发随口说,“他俩不管也有阿姨照顾。”
苟小河坐起来看着边桥,点点头:“也是。”
边桥只穿了条大短裤,上身什么都没有,还挂着水珠。
他好像比开学之前的身材更好了点儿,不知道跟军训有没有关系。
苟小河低头瞅瞅自己,捏捏胳膊上的软肉。
他这些小动作都被边桥看在眼里,扬手把浴巾兜到苟小河脑袋上,又捧起他的脸咬了一口:“洗澡去。”
苟小河这个澡洗得有点儿久,搓着头发心口直蹿。
他老觉得今晚边桥不会太安生,高低得发生点儿什么。
这可怎么办?
他一紧张就想找人说话,顿时有点儿后悔没带手机进浴室。
想想那些视频里的画面和流程,他洗洗屁股,靠在瓷砖上试着往里戳了戳。
刚戳进去半个指节,他立马就被怪异的感受给激得浑身一弹,赶紧冲干净手,蹲在淋浴底下平复了半天的羞耻心。
这咋往里塞啊!
苟小河愁死了。
边桥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他俩要做这种事,他真是怎么想怎么古怪。
也有可能边桥是底下的那个?
换个体位想象了一下,他简直更难受了。
太怪了,怎么都怪。
一个澡洗了得有二十分钟,头发都快自然干了,苟小河才终于从浴室里出来。
开门前他专门仔细搓了两遍手,放鼻子底下闻半天,生怕残留着什么诡异的气味。
人紧张的时候脑子就容易乱想。
苟小河本来还怕边桥问他在里面磨蹭什么,结果探头一看,边桥靠在床头腰上搭着被子,房间的电视开着,他手机里也正播着什么视频,声音低低的,对上苟小河的眼睛,就抬手招了招。
“在看什么?”苟小河一看这氛围很健康,披着浴巾放心地往他身上一砸。
边桥一只手揽着他,顺着脖颈与浴巾的缝隙探进去,另一只手把手机屏幕转过来,两个正在搏击的人影,白花花地直闯进苟小河眼睛里。
这视觉冲击来得太突然也太直接了,苟小河先是听见自己脑子里“嗡”一声,紧跟着才听见手机里传出的细密伸吟。
又急又密。
就像他们的动作一样。
“你怎么没关灯就看这个啊……”他脸上一烫,被边桥轻轻揉搓着的后背顿时开始发紧,埋着脸嘟囔。
“好看吗?”边桥往前微微一弯腰,就在他耳朵上嘬了口。
苟小河不好意思又想看,有一搭没一搭地瞥几眼,呼吸随着视频里的律动逐渐变深。
再回神,边桥的手已经顺着腰背搓到他裤腰上了,往里伸了两根指节,揪着他的屁股肉拧了一把。
苟小河被揪得一激灵,拱起来就想往床下滚。
还没等他脚落地,边桥卡着他的腰就往后一捞,笑着将人捞回怀里。
“跑?”他吮着苟小河的脖子,扯开被子劈头盖脸的裹下来。
苟小河猜到边桥晚上肯定要做点色色的事儿,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直接。
刺激与紧张的情绪同时拱上心头,宽大厚实的被子把光线都隔在外面,呼吸间的气息黏糊又暧昧,完全没有多余的空间,全都喷在互相的脸颊上脖子上。
身上仿佛有几十只手,没有一处不被摩挲。
“宝宝,宝宝!”苟小河在被子里七手八脚地瞎拱,一会儿抖着嗓子哼哼一声,“你要干嘛啊?”
“你说呢?”边桥的声音在被子里又低又沙。
“我们能不能先不,不啊!别捏我女乃头!”
“怎么抠一下就起来了?”
“我不知……嗯!”
苟小河一条胳膊扑腾着伸出被子,抓着床单刚要往外爬,边桥的手掌覆在他手背上落下来,十指纠缠着扣紧指缝,一点点把他拖了回去。
“等一下,我想尿尿!”
他被闷在被子里刚想抗议,边桥的吻又从背后落下来,堵住他的嘴。
被子外面翻涌起伏个没完,被子里面的苟小河是真的有点儿怕。
他太紧张了,肚脐眼往下活像被装了阀门,边桥的手往下一走,他腿肚子都绷得要转筋。
那天晚上浑身不受控制、只能被摁着操控折腾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心慌。
好好一张床被滚的一团乱,电视机的遥控器也被卷进被子里,不知道被谁压着了,音量陡然升大,苟小河的哼声就随着往上走。
他反应大得很,其实边桥也没怎么能碰着他,毕竟空间有限,耳边边桥手机里的视频激烈得像搏斗,他俩也是真的像搏斗。
语音来电突然响起来的时候,苟小河跟遇上救星似的,扒开被子直往外钻。
“我接电话!接个电话……”他循着声音把手机从床缝里掏出来,一看是胡圆的电话,攥起裤腰就往床下跑。
“喂?圆儿!”
“哎呦嗬,”胡圆差点儿被他中气十足的呼喊吓一跳,手机都拿远了点儿,“什腴囍么动静啊你,这么激动,想我了?”
这会儿不管是谁的电话,苟小河都能喊出这动静来。
他其实被边桥磋磨出反应了,这会儿顶着裤子挺不得劲儿的,干脆跑去卫生间蹲着接电话。
“怎么了?大晚上打电话?”他调整着气息,生怕被胡圆听出什么来。
“没什么事,给你发消息一直没回……主要就想问问你国庆怎么安排啊?”胡圆那边鬼哭狼嚎的,好像是宿舍在打牌,“我不回家了,你要也不回来,我找你玩去吧?”
要搁平时,或者他和边桥留在这边的时间再长点儿,苟小河当然欢迎他过来。
但现在就算他脑子再缺弦,也知道不是让胡圆来玩的好时机。
“别,我后天就回去了,你不用折腾。”他跟胡圆计划,“等到家了假期还剩四天呢。”
“那也行。”胡圆就想问个准信儿,“行挂了吧。这几个孙子人菜瘾还大,打牌去了我。”
挂掉电话,又看看手机上的未读消息,竟然还有葛南京分享给他的两个链接。
一个是“男同性恋的三大性行为揭秘”,一个是“同性性行为,你一定要做到的五项安全措施”。
苟小河给他回了两个问号,还没忍住点进去看了看。
刚才在床上感觉直憋尿,等他站马桶前又磨蹭会儿,从浴室出去,边桥也已经没在床上了。
电视里依然大声放着娱乐节目,他把房间小阳台的窗户推开,正撑在窗台上耷着眼睛划拉手机,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嘴角轻轻地抿成一条线。
作者有话要说:
怜爱了
第74章
苟小河勾着脑袋看他, 悄声过去,从身后抱上边桥,戳戳他的痒痒肉。
边桥偏过脑袋瞥他一眼, 夹着手机转一圈收进裤兜里,弹了下苟小河的手背。
“我就是感觉……很别扭。”苟小河得到回应,把他又搂紧点儿, 脑门贴在边桥肩胛骨上,主动承认。
边桥“嗯”一声,继续撑着胳膊朝外看:“感觉出来了。”
“谈恋爱就非得做到那一步吗?”苟小河一直不是特别明白,“我觉得咱们就这样也挺好的,你本来又爱干净,老往下边碰,你心里也不得劲儿吧?”
边桥竖起一条胳膊撑着脸, 回头看他。
“不用给我找理由。”他对苟小河说。
苟小河抬起眼, 贴在他肩膀上跟他对视一会儿, 确定边桥不是在生气,才“哦”一声继续埋下眼。
“我是很别扭, 感觉谁都会别扭吧?”他搓搓边桥的腰, “换成你的话呢?”
“我?”边桥眉梢往上一抬, 眼神里写满“你在琢磨什么”。
“你想上我?”他盯着苟小河, 语气和神色都有些危险。
“你看。”苟小河觉得他这样的反应有点儿可爱, 没忍住抿嘴笑了, “你也会别扭。”
“这不是我会不会别扭的事儿。”边桥拽拽他胳膊,转过来正视着苟小河,“即便我不别扭, 你就能接受了吗?”
苟小河一愣。
他好像……还是不太能接受。
不对, 想想那个画面, 他好像更不能接受了。
“不是上下的问题,是你不够喜欢我。”边桥贴着他的额头,声音随着颈项弯折的角度低哑下来。
“我喜欢你啊!我最爱你了。”苟小河就怕他这么觉得,忙托住边桥的脸告白,“但喜欢就必须做……爱吗?”
那两个字他说得很轻,很模糊,从舌尖上一滚就过去了。
“难道不做,就不能证明我喜欢你了吗?”他对边桥的标准也感到茫然。
“不是要你和我做|爱。”边桥定定地看他一会儿才开口,“是我要你的全部。”
“你整个人,你从里到外,全部都给我。”
“懂吗?”
苟小河不是特别懂。
这个问题当晚没能得到解决,他俩谁也没能说服对方,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好在边桥在谈恋爱后好像脾气变好了,也没逼他。
“那你给我点儿时间,我努力让自己不别扭。”
苟小河这么跟他表完态,他什么都没说,只捞着苟小河的腰又亲亲他。
有了这个保证,苟小河晚上睡觉就很踏实。
但他这人毛病多,一边怕边桥干什么过火的事儿,一边又控制不了自己,一到床上就胳膊腿儿全往人身上招呼。玩个手机都得往边桥腰上搭条腿,一会儿抱一下一会儿搓两把。
边桥被他磨蹭起来了,还没搂着他往身下揉,苟小河又小腹抽抽着想尿尿,缩着肚子往床底下跑。
连着两天早上被苟小河给刺激醒,边桥有点儿受不了他了。
“你是真的自私,苟小河。”
今天是他们退房回家的日子,十点的车票,一早就得起来收拾东西。边桥顶着一脑袋毛躁,皱着眉掀被去洗漱。
“回家以后你自己睡,别往我床上跑。”
“啊?”苟小河听他这么说又着急,扒拉着边桥往他身上挂。
“别啊,”他贴边桥的脖子,“不贴着你我难受,心里不踏实。”
边桥把他扯下来,往卫生间门框上一靠,有些不耐烦地看他。
“你难受?”他突然扯过苟小河的手,按到自己身上,扬着眉毛有点儿匪气地反问他,“到底谁难受?”
苟小河感受着掌心里的触觉,虽然隔着一层布料,他的脸还是迅速地涨红了。
这东西他自己也有,这几天隔着库子也没少看边桥的轮廓,可看到和碰到,带来的真的不是同一种感受。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的,竟然是以前趁边桥生病,偷拍下来的那张照片。
现在还在他手机里存着呢。
“你好烫啊。”他意意思思的往后挣手,没挣开,小声嘀咕了句。
边桥的呼吸陡然一沉,拽着他的胳膊就把人带进了浴室里。
仅仅只是帮个忙,对于边桥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正事儿——毕竟在这上头他的起点可太高了,头回打交道的就是苟小河的腿。
但是对苟小河来说,真正碰到了边桥,并且真的给他弄出来,这冲击却一点儿没比那次少。
边桥还揽着他的腰,懒洋洋的在身后抱着他平缓呼吸,他已经从头红到脸,挤着洗手液冲了半天的手。
冲完还偷偷举起来闻闻掌心。
“别闻了。”边桥沙哑的声调从耳后冒出来,他差点儿没绷住弯腰钻台子底下。
边桥从鼻腔里笑了一声,伸手朝他那儿递过去,打算趁机帮帮苟小河。
“不用不用,”苟小河立马就攥上他的手脖,拧着身子往外遛,“我现在不用。”
边桥没拦他,但眼底的轻松和愉悦,也随着苟小河溜出去的动静沉下去不少。
苟小河什么都感觉不到,还跟完成个任务似的,跑出卫生间松口气,继续去收拾各种鸡零狗碎。
住进来的时候他俩两手空空,三天也不知道怎么多了那么老些吃的穿的,箱子都差点儿塞不下。
“我本来以为没那么想回家的,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今天突然又特别想。”
他一边收拾一边乐颠颠地自言自语,也不在乎边桥听没听见。
“我想狗了,还想吃咱们小区外面的麻薯,还有之前咱们总去的那家,叫什么来着?那家点的杨枝甘露。”
边桥好一会儿才从卫生间里沉闷地回了句:“吃个屁。”
刨掉退房叫车去高铁站的时间,他俩检票进站的时机刚刚好,塞完行李在座位上坐好,动车正好发动。
苟小河和边桥各接了俩电话,苟小河这边是小姨和胡圆打来的;边桥那边听他态度,第二个电话是江潮,第一个挂得太快,没听出是谁。
小姨和胡圆打电话没什么事儿,都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胡圆是想计划来找他玩的时间,小姨是提前安排时间,好方便去车站接他俩。
苟小河觉得没必要麻烦她跑一趟,结果小姨说话还是那么风风火火,连着说两句“行行知道了”,就把电话挂了。
边桥的电话还没挂,看苟小河这边通话结束,就把手机换一边说话。
“啥?”苟小河企图偷听失败,扒着他肩膀用口型问。
“嗯,行,你看着放。”边桥掌心落在苟小河脑袋上,把他朝旁边拨开,“谢了。”
挂掉电话,边桥的胳膊顺势往下一滑,随手捏捏他的后脖颈。
坐在他们旁边的是一家三口,年轻的爸爸妈妈带了个小女孩儿。
苟小河本来被捏得挺舒服,结果一转头,小女孩怀里抱着个小包,正偏着头朝他俩看,两只眼睛一眨一眨的。
跟小孩子的视线对上,苟小河有点儿不好意思,转转脖子,把边桥的手摘了下来。
“怎么了?”边桥还在摁手机,抬头扫他一眼。
“没。”苟小河小声说,“有小朋友。”
他把边桥的手掩在两人身体之间,搓搓手背、捏他的手指尖玩儿。
“以前我还想过,要是以后你生个女儿,一定很好看。”他想一出是一出地对边桥说,“不是都说女儿随爸爸吗?”
边桥没接他这句话,但是又偏过脸,盯了苟小河好几秒。
推销产品的列车员过来了,苟小河的注意力立马被引走,没再琢磨女儿到底随不随爸爸的问题。
小姨答应得挺好,把时间和车次都问了,要来接小孩。
结果他俩车都到站了,给小姨打电话,她人还没从公司出来,直接忙忘了。
“啊,没事儿。”苟小河笑笑,他对这结果简直感受不到意外。
小姨又说了好几句好话,让苟小河他们先回家,晚上再带他们去吃好吃的。
叫了车回别墅的路上,离家越近,苟小河越感觉想狗小盒想得不行。
“边桥,你怕不怕一直这样,以后狗小盒跟你就不亲了啊?”苟小河突然想到这个他纠结过的问题。
边桥降下车窗望着窗外,想了会儿才看着他回答:“以前不会。”
以前不会的意思,就是现在会。
“我也觉得。”苟小河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通过后视镜看眼司机,他偷偷在后排扣住边桥的手,用掌心搓着玩儿。
回到别墅,刚进了小院还没开门,狗小盒的叫声就隐隐传出来,还伴随着刨门的动静。
苟小河开门抱它,它冲苟小河蹦着转了个圈,就直奔边桥扑过去,又甩尾巴又哼哼,黏得不知道怎么好。
“看来现在你也不用担心。”苟小河跟过来又搓搓狗小盒的脑袋,看他俩腻歪歪的,也不知道该吃谁的醋,干脆拖着行李先进屋。
边桥在前院里没进去,听见苟小河走到客厅,“啊!”地喊了一声。
客厅传来悉悉簌簌的声响,等苟小河又喊了两声“边桥”,他才抓抓狗小盒的下巴,带着它一块儿回屋。
苟小河正围着餐桌乱转,脸上的表情不可思议又充满惊喜。
桌上堆着一堆吃的,麻薯、杨枝甘露,还有他早上在酒店说想吃的那些,不知道怎么全都被买了回来。
“你提前订好让人送来的?”见边桥进来,苟小河拎着一纸袋麻薯就往他身上蹦,眼睛笑得发亮,“你不是让我吃屁吗!”
边桥伸手接稳他,苟小河的开心太有感染力,他嘴角也跟着抬起来。
“你怎么这么好啊!宝宝!”
苟小河心都软了,冲着边桥又抱又亲,半天不撒手,急得狗小盒在他俩腿边乱转。
边桥由着他在脸上瞎亲,托着苟小河转了转,把他压在贴墙的沙发扶手上,撑在面前看他。
“苟小河。”
苟小河翘起下巴就亲他。
边桥顿了顿,捏住他的下巴颏,让苟小河先好好听他说话。
“苟小河,我不会喜欢人,不习惯表达,也不擅长示好。”
他用很轻的声音,很复杂的眼神,与很认真的语气,对苟小河说。
“我在学,在逼掉自己改正一些……很不好的东西。”
“所以你对我的喜欢,能不能也再多一点儿?”
“别躲我。不然我可能真的……”
不然我可能真的会发疯。
最后一句话边桥没能说完。
苟小河听着他前面几句,心里软得眼睛都酸了,只不管不顾地往他后脑勺上一搂,向他重复保证:“我最爱你了,我永远喜欢你。”
第75章
小姨和姨父回来的时候, 苟小河正撅在窗台上观察他的心诚树。
“我怎么感觉,”他举着个水壶,绕着小盆栽看来看去, “跟咱们走的时候有点不一样呢?”
“神叨叨的。”边桥说他,“你走一个月,它能一个月不变样吗?”
“也是。”苟小河想想, 接受了这个说法,“它总得长叶子掉叶子。”
家政阿姨给照顾得还挺好,整棵树看着都比暑假的时候长大了些,叶子也更苍翠。
就是他们这棵心诚树不开花,人买家秀卖家秀里什么花样都有,他们这棵跟盆铁树似的。
小姨像个凤姐,人刚进门, 招呼已经传到客厅来了。
“小河呢?还有边桥, ”她在玄关笑着喊, “几点到的家?”
苟小河迎过去,刚打个招呼都没来及说话, 就被小姨捧着脸揉搓了一通。
他跟小姨亲亲密密的, 边桥对于两个大人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反应, 姨父过去跟他说两句话, 他闷着嗓子“嗯”两声, 看不出丁点儿“小别”之后变亲近的意思。
姨父和小姨对于边桥这样子也习惯了, 他不爱说话,就逮着苟小河关心。
从离开家上学习不习惯、军训苦不苦,到室友都是哪儿人好不好相处……能想到的全问了个遍。
苟小河陪他们聊着天, 突然想到他和边桥现在的关系, 头皮麻了一下。
——离开家上学的时候, 他俩还是名义上的继兄弟;现在却成了名义上的“情侣”。
万一被小姨和姨父知道了,简直不敢想他们的反应。
估计是看他走神,姨父以为他被小姨问得不耐烦了,起身做了个总结陈词:“行了,小孩刚回来,别老那么多问题。”
小姨表情淡了淡,没接姨父的话,连对视都没跟他对一下。
不过她还是很快换了个话题:“把东西收拾收拾吧,弄一桌子。带你们出去吃饭。”
苟小河看看他俩,抱着心诚树跟边桥上楼,攀着他的脖子咬耳朵:“我怎么感觉,小姨和姨父好像有点儿不高兴?”
“不总这样吗。”边桥往后瞥一眼,不以为意地回答。
苟小河也跟着回头看看,姨父去接电话了,小姨在厨房喝水,看起来氛围很平静,完全不是他们先前冷战时明刀明枪的状态。
可他就是觉得家里有种说不上来的疏离感。
怪怪的。
他往后转着脖子琢磨得认真,边桥偏头看看他,突然往他耳根上啄了一口。
“哎!”苟小河吓一跳,怀里的心诚树差点儿没抱住,捂着耳朵瞪眼看他。
“怎么了?”小姨从厨房举着杯子出来。
“没!踩空了。”苟小河忙喊,跟着边桥蹬了几阶楼梯,俩人对视一眼,莫名都有点儿想笑,抿着嘴逃离小姨的视线。
“慢点儿,”小姨还在底下叮嘱,“都上大学了,还得小孩儿似的。”
回到房间,边桥转脸的同时,苟小河很自觉地捞上他的脖子,俩人亲了一口。
边桥眉毛抬了抬,扣住他的背,又往深了吻吻他才放开。
“我感觉今天特别喜欢你,宝宝。”苟小河舔舔嘴角,跟在边桥后头晃悠。
边桥“哦”一声,掐着他的腰故意凶人:“给吃的就喜欢,你是狗吗?”
“不是因为吃的。”苟小河这会儿听他说什么都想笑,弯着眼仁儿反驳完,他想想,“好像也有点儿这个因素。”
边桥朝他屁股上甩一巴掌,给苟小河拍得一蹦,又笑着求了半天饶。
他们这几天在酒店里腻歪成习惯了,临出门前亲亲抱抱的,能磨蹭半天。
小姨都上来敲门催人了,苟小河还在被边桥搂怀里咬脖子。
“好了没?两个小朋友。”小姨刚才还说他俩像小孩儿,这会儿又这么喊。
“啊,来了小姨!”苟小河生怕她突然拧门进来,赶紧把边桥的脑袋往旁边扒拉,“我换衣服小姨你别进来!”
“行行,”小姨的声音笑着走远,“真有意思。”
再回头,边桥还被他的掌心抵在嘴上,眼神不太高兴地望着他。
“你推我。”他咬苟小河掌心。
“我怕小姨开门。”苟小河缩回手,在边桥脸上“啵”地亲一口,为了配合谎言,他还得再去换个衣服。
边桥靠坐在桌沿上看他翻行李箱,问:“你不想让他们知道?”
“嗯?现在吗?”苟小河想想,摇摇头,“我感觉还是先不要吧?咱们还上学呢。”
突然听边桥提这一茬儿,其实他还是挺吃惊的。
苟小河对边桥不可能不认真,他对他们的恋爱也很认真,即便现在还是“试试”的阶段。
可真想到要“出柜”,要正式告诉家里,以他目前的接受程度来说,依然觉得有些太夸张了。
就算不是和边桥,是一段普通平常的恋爱,他也觉得告诉家里是很遥远的事,现在以学生的身份去考虑,实在是很飘渺。
边桥不知道能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什么都没说,狗小盒过来蹭他,他弯腰摸了摸狗头。
去吃饭的餐厅可以寄存宠物,狗小盒一直跟着他们上楼下楼,尾巴甩成个风火轮,苟小河看得不忍心,把狗也带上了。
准备出门时,他习惯性地跟着小姨上车,发现边桥没过来,一扭头才发现姨父也拿出了车钥匙,正站在车库前犹豫。
“要分两辆车吗?”苟小河愣愣,从车窗外看向小姨,“还有其他人吗?”
小姨没说话,很轻地皱了皱眉。
“没有。”姨父笑了声,收起车钥匙走过来,拉开小姨的车门坐进副驾,“我是想着带狗出门,换辆大点儿的车。”
“啊。”苟小河很迟疑地应一声,对两个大人之间的气氛只觉得越来越奇怪。
这种感受在饭桌上就更明显了。
平时姨父在饭桌上的话并不多,以前偶尔会问问他们俩的学习,多数时间都是小姨说,他们仨男的一起听。
今天倒像是反了过来,姨父的话变多了,对边桥和苟小河的关心都很细致。
小姨可能是在家里就把想问的都问完了,姨父说话时她一句都不接,偶尔开口,也是在姨父沉默的空当里。
有几次姨父有意想接小姨的话,她却立马垂眼闭口,仿佛没听见。
这种状况出现好几次,苟小河偷偷看了眼边桥,发现他望着小姨和姨父,也透出几分若有所思。
“小姨,”趁姨父离席,苟小河朝餐桌上趴了趴,小声问,“你和姨父吵架了?”
小姨用叉子搅着一小块西兰花,抬眼看着他俩,笑笑:“没什么事,吃你们的。”
苟小河望着她,突然想到那个被他遗忘了很久的问题:如果小姨和姨父离婚,他和边桥是不是就不能在一起了?
第76章
不过上次思考这个问题时, 他和边桥还不是这样的关系,也还住在老楼里上高中。
那时候的不能在一起,是不能住在一起。
现在他俩关系已经不一样了, 去上大学也不会老在家里住,就算小姨要和姨父离婚,对他们日常生活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应该不会吧?
许多事儿就不能琢磨, 思路一拐到离婚上面,后面半顿饭,苟小河的思绪就没能绕出来过。
以前他是很支持小姨和姨父离婚的,出轨、还是间歇性戒不掉的出轨,在他看来,实在不是个可以容忍的错误。
小孩子的概念总是很想当然,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他不认为小姨有什么必要忍耐下去, 早点分开肯定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那会儿在他心里, 小姨和姨父离婚对他而言最大的难关,就是不能和边桥住在一起而已。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和边桥谈恋爱了, 实质性的有了“在一起”的概念, 苟小河突然对“分开”也有了更深的想象与代入。
“边桥。”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没吭声, 到家后冲了个澡就盘在地毯上愣神, 等边桥也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他突然喊了声。
边桥吃饭吃到后半截, 情绪也不怎么好。
看苟小河皱着个脸,他擦头发的手停了停,过去在他面前蹲下, 曲起指关节夹一下苟小河的鼻子。
“怎么了?”他放轻了声音问。
“如果我出轨, 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啊?”苟小河捂着鼻子搓搓, 瓮声瓮气地问他。
边桥刚才还温和的眼神,一瞬间就变了。
他从半干的几绺头发,与浴巾的巾檐底下盯着苟小河,暗沉的目光吓了苟小河一跳,感觉下一秒听见边桥说出“杀了你”这种话都有可能。
“我是说假如!”他忙补充,“假如我出轨了,你会怎么样啊?”
“不要有这种假如。”边桥的目光继续定在他瞳孔里,眼皮都不眨,“你不会想知道的。”
平时聊到什么话题,如果边桥明确地表示出不悦,苟小河肯定立马就哄着他换话题。
可今天他也不知道抽什么疯,顶着边桥地视线又揉两下鼻子,还是执着地小声问:“假如呢?”
边桥眉头一皱,许多暗沉的记忆从他脑海中闪回,让他有些烦躁。
“没有假如。”他还是这句话,说完就不耐烦地起身想走。
“那怎么办啊。”苟小河在他身后怔怔地说。
边桥嘴角抿了抿,从上往下死盯着他。
“我想了一晚上,假如你出轨了,”苟小河低头抠抠自己脚踝,有点儿难受,“我还是不舍得和你分开。”
房间里陡然没了人声,连投影仪里的电影都正好播到漫长的对视镜头,在幕布投下舒缓的背景音乐。
边桥似乎很低地舒了口气,苟小河抬头看他,正迎上边桥屈膝半跪回来,托起他的脸压下的吻。
姨父和小姨的种种相处画面涌出脑海,说笑的冷战的,苟小河抬手抱住边桥的脖子,很投入地亲回去。
他突然更加明白了点恋爱的意义:人总需要一个格外亲密、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伴侣,来共享种种好的坏的、愉快的低沉的情绪。
不管小姨和姨父的这段婚姻里,堆藏了多少功利与不堪,对于如今的小姨来说,或许也是舍不得当年真挚付出过的那一段真心吧。
这一吻结束,难得是由边桥先挪开脸。
苟小河扒着他的脖子咂咂嘴,竟然感觉有点儿上头,用脑门磨蹭一下边桥的脸,又用鼻尖拱他鼻子。
“再亲一会儿,”他朝边桥湿润的嘴角撅嘴,“没亲够。”
他撅嘴撅得太实在了,边桥看一眼,没绷住偏开头闷笑了一声。
“干嘛!”苟小河被笑了,立马缩回去,红着脸摸摸嘴。
“缩什么。”边桥盘腿坐下,把他抄进怀里,往他嘴上一下一下逗小孩儿似的亲,“没羞没臊的。鸡屁股再撅一个。”
“你才鸡屁股。”苟小河被逗乐了,搂着边桥的脖子也嘬他,“真的像鸡屁股吗?你也撅嘴我看看。”
边桥直接堵上他的嘴,这次把人亲到上不来气儿才松开。
“想得美。”他咬咬苟小河的鼻子。
苟小河今晚有点儿缠人,跟边桥在地毯上腻歪半天,你一口我一口的,亲到头发都自然干了才罢休。
亲够嘴了他也不安分,跟在边桥身后到处晃悠,边桥下楼拿瓶水,他都舍不得分开,赖皮赖脸地挂在边桥背上跟着。
“给我喝一口。”边桥喝水,他把下巴戳在人肩窝里,也张嘴要。
边桥转身把他往流水台上一搁,直接嘴对嘴喂过去。
“我没要喝……哇口水!”苟小河笑得乱抖,害怕被小姨他们听见,闷着嗓子往旁边躲,“……噫还是温的!”
接吻的时候他俩互相可没少吃对方口水,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嘴对嘴喂的水反倒有点儿恶心。
边桥今晚的笑点也被他给带低了,俩人挤在冰箱和台子旁边闷着头直乐,一瓶水黏黏糊糊的得泼小半瓶。
“你嘴怎么跟漏勺一样。”边桥拧上瓶盖,伸手拎苟小河领口,“什么都兜不住。”
“我领子都湿了。”苟小河好不容易止住笑,也揪揪领口,跳下流水台要去换衣服。
“要是让你含点儿别的,还不得漏一脸。”边桥说。
苟小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转着脖子认真问:“含什么?”
边桥有点儿烫人的视线从他眼睛滑到嘴上,又往下轻描淡写地扫了扫某个部位,勾着笑往楼上走。
回过味儿来,他从喉咙口一路缩到小腹,舌根儿都麻了一下,臊着脸扑上去啃边桥的脖子:“你怎么这么色!”
闹闹腾腾终于到了准备睡觉的时间,苟小河扑上边桥的大床,颇有些感慨地晃荡着腿。
“我都想不起上回跟你一起睡这张床是什么时候了。”他举着胳膊玩自己的手指头,扭脸看边桥,“高考完那么长那么好的时间,都浪费了。”
边桥喜欢听他这个态度,站在衣柜前换着睡衣接话:“怎么浪费了?”
“你天天躲我,我坐哪儿你就走,我在你床上睡个午觉,你恨不得躲院子里。”
“有这么夸张?”边桥的嘴角翘了翘。
“当然有了。”苟小河张开五指虚虚挡着灯光,又晃晃小腿,“我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都很难过。”
没等他继续沉浸式回忆,头顶的光线一暗,边桥的胳膊杵在他脸侧,倾下身来撑在他上方。
“癞皮狗。”边桥的额发垂下来些许,微微垂着眼帘看他。
“你骂我?”苟小河现在学会恃宠而骄了,故意拧着脖子用眼角瞥他,“谈恋爱之前你可不这样跟我说话。”
“谈恋爱之前骂少了。”边桥把他的脸掰回来,“谁要当普通朋友的?”
“普通朋友就不能在一张床上睡午觉了哇?”苟小河抬手捞他脖子,又想亲嘴了。
“没那个习惯。”边桥配合着他的力道压下来,却没亲嘴,而是埋首在颈间轻轻啮咬他的喉结,“也不想睡普通朋友。”
说不清楚是因为脖子上的吮咬,还是因为边桥后面那句话,苟小河今晚本来就莫名的想缠人,喉结一颤,他更是有些毛毛躁躁的。
也可能是在自己家里,内心深处有足够的安全感,他今天胆子大了些,对于更亲密的那些行为,有了点儿跃跃欲试的兴奋。
“宝宝,”他咽咽喉咙,抱着边桥的脑袋也去咬他耳廓耳根,脸贴着脸,用分享秘密的口吻悄声问,“你早上是不是挺舒服的?”
“你给我打的时候?”边桥的嗓音也沉了起来,掌心顺着苟小河的衣摆探进去,轻轻揉搓他的腰,“想试试吗。”
苟小河看着匀称,没瘦成柴火垛,身上却是真的不挂肉。
他浑身都窄,背也薄腰也薄,两把胯骨像两柄微凸的扶手,将内库裤边与平实的小腹之间,撑起一道窄窄的空隙。边桥的手指从那道缝隙间抹过,就勾起他浑身一个大激灵。
血液充头的感觉太鲜明了,他脸一红,猛地曲起条腿,不受控制地从喉咙口哼了声,欠起身紧紧把眼埋在边桥肩上。
“试吗?”
边桥简直像那个邪恶的苹果老妖婆,一手揽在他背上,一手稳住他想蜷起来的腰腹,在他耳边密密地边亲边问。
他也不急着上手,像是觉得这么逗小孩儿挺有意思,这碰一下那摸一把的,眼睛始终落在苟小河脸上,想试出他更多的反应。
其实只是用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苟小河的心里冒出个天平。
反正他也摸过边桥的,不算吃亏。
心里虽然这么想,真让他开口答应,苟小河又没那么厚实的脸皮。
意念正左右摇摆着,不知是三楼还是小姨和姨父他们房间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道沉重的碎裂声。
“砰”的一声闷响,狗小盒趴在地上睡觉,直接蹦起来向后夹起耳朵。
“……什么声音?”
苟小河头皮一紧,和边桥对视一眼,撑起身子愣愣地朝房门的方向看,二人之间那层甜腻腻的氛围瞬间被冲散了。
第77章
狗小盒已经跑到门前盯着把手了, 边桥皱皱眉,下床去开门。
刚拉开条门缝,又一道炸裂声。
这次他们都听清了, 是玻璃杯子碎在地板上的声音,从小姨和姨父的卧室传出来。
苟小河忙蹬上拖鞋跟出去,还没到他们房间门口, 就听到小姨尖锐的嘶吼:“那你就给我滚!”
“我滚?”姨父的声音跟小姨比起来淡定得多,但苟小河听清了他嘲讽的口吻,“你好好想想这是谁的房子。”
边桥的眉心从刚才就没展开,听见这话,又是狠狠一皱。
卧室里突然静默了片刻,随即,实木门板被重重扽开, 撞到墙上发出让人心惊的声响, 小姨穿着睡衣从卧室大步出来, 眼眶猩红,嘴唇都气得发抖, 正撞上赶到门口的苟小河和边桥。
“小姨……”苟小河茫然惊愕地张张嘴。
刚喊了一声, 他的胳膊就被小姨一把攥住, 直接往楼梯口走。
苟小河没有防备, 被拽了个趔趄。
他赶紧稳了稳脚底, 小姨这会儿被情绪顶着, 力气很大,精致保养的指甲嵌进胳膊里,攥得人生疼。
苟小河虽然瘦, 但性别带来的体能区别摆在那儿, 他如果要挣开小姨不是难事儿。但小姨这个状态他绝不可能让她自己出门, 只能赶紧调整脚步,让自己不至于脚滑踩空,从楼梯上一脑袋滚下去。
慌乱之间,他下意识回头望向边桥,一句话都来不及再多说,就被小姨拽着带下楼。
边桥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回过神,他忙跟上来,拦住小姨和苟小河。
“姨。”他抿抿嘴,主动喊出这个几乎陌生的称呼,望着小姨,“很晚了,有什么事别冲动。”
“你让她走!”姨父听见了,在卧室里高喊一声,“姨什么姨?她这些年对你像个家里人该有的态度吗?!”
小姨连肩膀都在抖,指甲更深地陷进苟小河胳膊里。
面对边桥,她已经极力让自己情绪平稳了,但脚下仍然没停,只留下一句“陪着你爸吧,他这两年血压上来了”,就毫不犹豫从楼道间挤过去。
在玄关拽下挎包,她带着苟小河摔门而出。
苟小河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敢开口拦她。
一直跟着小姨去车库坐进车里,看小姨将脸埋在方向盘上深深地喘了好几口气,他心里揪得难受,抬手一下下捋着小姨的背,轻声喊她:“小姨。”
小姨没理他,只把脸埋得更深,肩膀抖得更加剧烈。
自从被接到城里生活,除了小姨扎破脚那次,苟小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
这些年的相处,一度让他以为小姨就该是风风火火,潇洒恣意的样子;就该是那个给姥姥送葬都能有条不紊、冷静自持的小姨。
“小姨,实在不开心,就离婚吧。”
苟小河不知道她和姨父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只能从自己的角度宽慰她。
“我已经考上大学了,你不用顾虑我的高考了。”
“从别墅搬出来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先租个房子。姥姥给我留了很多钱,还有这些年你给我的,我都攒着呢。”
小姨听到他认真算账,才捋一把散乱的头发,偏头很动容地看他一会儿。
“哪就这么可怜了,真当我这么些年吃白饭呢?”她嗓子又沙又哑,眼眶还挂着没干的泪水,却对苟小河挤出一个乏力的笑,“会开车吗?”
“我……”苟小河愣愣。
“算了。”小姨拍拍脑门,“气得脑子都迷糊了。安全带扣上。”
小姨把车开到了一个小区,位置离别墅所在的区有些远,但也是靠近市中心的地段。
这小区远没有别墅区那么高档,应有的配置倒也齐全,刷了门禁卡进去,整个小区灯光温馨,还有不少人在散步,小广场上甚至有一群阿姨在跳广场舞。
“前几年的楼盘,我用自己的钱买的,没告诉你姨父。”
小姨在地库停好车,带他进电梯,到了一栋家门前,开锁进门。
“我自己的家。”她摁开灯,对苟小河笑笑,“以后也是你的新家了,欢迎。”
苟小河从没细打听过姨父的生意,只知道他们很忙,小姨和姨父在一起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帮他。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小姨不仅有自己的房子,还有一份独立的收入。
她一直在为离婚后的生活做准备。
苟小河在这间三室两厅的家里转一圈,能看出小姨对生活质量有着自己的要求,专门打造了一间用来运动健身的静音房。
“你好厉害,小姨。”他从心底里发出赞美。
“有什么好厉害的,所有本禹晰事都是做小三学来的。”小姨从橱柜里开了瓶酒,撑在吧台前闷声自嘲。
回到自己的家,她的状态一点儿也不再遮掩,情绪极速地跌落回去。
“别这么说。”苟小河坐在她对面,听她把那个词明晃晃地套在自己身上,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小姨冲着酒瓶发了会儿怔,突然又开口说:“每次我和你姨父吵完架,看着他摔门走,或者我自己拎着包走的时候,心里想的其实都是边桥的妈妈。”
苟小河一愣。
“人真的不能做违背良心的事,小河。不管给自己找了多少年借口,破坏了别人家庭,就是第三者,早晚会受到同样的惩罚。”
小姨的鼻根又红了。
“边桥妈妈当年跟你姨父一遍遍吵架的时候,可能就是我现在的心情吧。”
“边桥每次看我和他爸爸吵架,心里肯定也是这么想。”
“都是我的报应,是我活该。”
“所以我连可怜自己的资格都没有。这些话其实最不该跟你说,但这世上除了你,我真的……”
小姨喝酒喝得脸胀红,眼皮稍微一抖,成串的眼泪就挤了出来。
她干脆闭上眼,趴在吧台上撑住额头,嘴角无声地颤着,更多的话被泪水噎在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直到小姨歪倒在沙发上睡过去,苟小河除了心疼地陪着她,也只能沉默。
就像小姨曾经告诉他的,人总得活着,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论对错都只能往前看,谁也回不了头。
给小姨取条毯子搭在身上,他窝在另一头的沙发里发会儿呆,很想边桥。
他是真的想让小姨离婚,也是真的开始担心,以小姨和姨父现在的关系、离婚后的状态,他和边桥以后该怎么相处。
——下午边桥还问他是不是不想让家里知道他们在谈恋爱,就眼下这种气氛,真让他们知道,两个大人还不得全疯了?
被小姨带出门时太突然了,手机没拿,拖鞋都没来及换。小姨这个样子他不敢跑回去,怕她睡半截会吐。
摸索着去开小姨的电脑,想给边桥发个微信消息,又被开机密码给拦住了。
苟小河已经很久没这么迷茫过了。
上回还是姥姥刚走,他以为自己以后只能独自生活时。
今天与那天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都很想边桥。
想念混着心事的感觉太磨人。苟小河胡思乱想到半夜,照顾着小姨吐了一回,蜷在沙发上半睡半醒地迷瞪到天亮。
看小姨已经彻底安稳下来睡熟了,他实在是撑不住,记下小姨家的门牌号,打车回别墅。
他没手机,出门着急也忘了从小姨那儿找点现银,到了别墅的小区门前,只能跟司机商量等他进去拿钱出来结账。
正趴在车窗前举着手保证自己绝不是骗子,苟小河的余光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步履匆匆的从小区出来,低头接着电话,要去拉一辆网约车的车门。
“边桥!”他眼睛一亮,立马直起身子喊了声。
边桥动作一顿,猛地朝他看过来,目光直勾勾的刀子一般,脸色差到难看的地步,眼角沁满通宵后的红血丝。
第78章
边桥对于家里正式吵架的印象, 其实要退回到小时候。
——很小的时候,小到他父母还没离婚,他还没被不管不顾地扔到苟家村。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出轨的意义, 只模糊地记得,他爸回家的次数突然越来越少,偶尔回来一次也待不久, 带回的只有冷漠与争吵。
无休无止的争吵。
边桥的妈妈曾经也是一个很活泼温和的人,从那段时间开始,她就像后来边桥老爸形容的那样,变得像个神经病。
疯子一样的神经病。
她跟她的丈夫吵过打过、哭过求过,留不住边桥的爸爸,她就对着边桥哭,吼, 披头散发、漫长地沉默发愣。
很多细节被边桥有意埋藏在记忆最深处, 能够回忆起的画面, 更多的都是在他爸妈离婚之后。
破旧厂房的楼顶、围观的人群、呼啸而来的警车、吹得人摇晃着要摔下去的大风。
他爸站在楼下指着他妈妈和他,又惊又惧地怒吼:有本事你就跳!有本事你就带着你儿子摔死在我眼前!
再后来, 他模糊地明白了出轨, 明白了离婚与抛弃, 知道他被判给了他爸, 以后承担他“妈妈”角色的人, 变成了苟小河的小姨。
当时他还没被送去乡下, 他爸和陌生的后妈没有时间管他,年幼的边桥偷偷地离家出走,回家找过妈妈。
可他妈没有理他。
开门看到边桥, 她的眼神都是冷的, 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把你给你爸了吗。”
边桥在他出生长大的家里坐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里,他妈没跟他说话,没给他拿吃的,没问他膝盖手掌上的擦伤是怎么回事。
到了饭点,她从卧室出来对边桥说:“该吃饭了,你走吧。”
从那以后,边桥再也没去见过他妈。
他妈也像没生过这个儿子,边桥被扔去乡下的那些年,她一次都没问过。
小时候的边桥恨所有人,包括苟小河。
他养成了隐藏情绪的性格,尖锐、冷漠、抗拒交流。不管在苟家村还是被接回到城里,他面对这个家,面对苟小河的小姨,始终抱持着疏远的旁观者态度。
他爸一次次的出轨让他恶心,让他厌烦透顶。看着苟小河小姨跟他爸每次冷战,他也无法怜悯。
直到这一次爆发的争吵。
看着苟小河被他小姨二话不说地带走,他才猛地回忆起被有意压制,埋藏多年的情绪。
那种面对着不可掌控的分离,与被毫不在意抛弃的情绪。
现在的边桥无法容忍苟小河从他身边离开。
任何原因都不行。
苟小河在出租车前对上边桥的视线,条件反射地吓了一跳。
“你怎么脸色这么差?没睡好吗?”苟小河伸手想摸摸边桥的脸,想起在外面,又很心疼地把手缩回来。
“快帮我付个账。”他改成去拉边桥的手,把人往车窗跟前拽。
网约车的司机探着头喊边桥还走不走,边桥什么也没说,直接取消行程赔钱。苟小河赶紧又跟人家补了好几声“不好意思”。
苟小河还穿着昨晚从别墅出来的睡衣与拖鞋,在沙发上窝了一宿,头发也乱蓬蓬地翘起来几绺。
出租车和网约车一起开走,他站在边桥面前认真又看他好几眼,还是没忍住碰碰他的眼底:“都青了。你是不是也特别想我,一整夜没过好?”
边桥从刚才起就没说话,目光始终黏死在苟小河脸上。
“为什么说‘也’。”一开口,他连嗓音都透着通宵后独有的沙哑,盯着苟小河问,“你很想我吗。”
“当然啊。”苟小河觉得边桥一夜没见怎么有点傻,“我想你想得一晚上都没睡好觉,怕你跟姨父再吵起来,也怕你……”
“我没睡。”边桥打断他的话。
“哦。”苟小河撇撇嘴,弯起眼睛没心没肺地一乐,“那你更想我一点。”
“你是要去哪,宝宝?”他和边桥往小区里面走,“找我吗?”
边桥没再说话,进了小区的大门,突然加快脚步,攥上苟小河的手腕把他往家里带。
苟小河昨天被小姨攥一路,胳膊上还留着指甲剜出来的浅谈血痕,这会儿突然又被边桥拽一把,两天时间光被人扯来扯去了。
他脚底踉跄着正想抱怨,瞥一眼边桥的脸色,突然被他明显压抑紧绷的气场,震得有点儿不敢说话。
边桥一路将苟小河扯回家里,进了门,把他压在玄关柜子上就吻上来。
“我没刷……”苟小河下意识往后躲,举起胳膊想说还没刷牙,手肘还没抬起来就被边桥压制下去,几乎是凶狠地堵上他的嘴。
力度直逼高考完的那天晚上,甚至比当时还暴躁。
苟小河能明白他是担心自己,不过他也担心小姨和姨父的状况,担心他们这个家,更担心姨父万一还在家,再撞上这一幕。
“边……宝宝。”他几次转着脑袋张嘴,想先跟边桥说说话,问清楚昨晚的情况。
躲了几下,他的下巴猛地被擒住了。
边桥的手劲很大,另一只手猛地压在脸侧,在柜门上拍出沉闷的声响,捏着他的下颚盯他。
“别躲我。”他警告苟小河。
苟小河还没从昨晚的状况里回过神,差点儿又让他吓一跳。
“……我没躲,”他愣愣地嗫嚅一声,抬手碰碰边桥的头发丝,“你怎么了?”
边桥整个人就像一头动物,被困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表达,难以自控到了神经质的地步,又压住苟小河亲上来。
如果只是亲嘴,苟小河还能努力去接纳,去承受边桥的情绪。
而当衣摆被扯起来,边桥的掌心凶狠地搓上他的后背,他还是被吓到了。
“边桥!”苟小河几乎是弹了起来,一边扯边桥的胳膊,一边偏着脖子往外躲,“你先别……等一下,我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抵抗换来的只有更狠戾的压制,边桥抿着嘴不说话,苟小河越躲,他力气越大。
“你别……”苟小河怎么都挣不开,被狠狠拧了把腰,眼眶猛地红了。
“你放开我,我不跟你好了!”
他委屈又着急地喊了一声,边桥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第79章
有些话完全就是情绪顶着, 秃噜到嘴边的。
苟小河自己喊完这句都没反应过来,感觉到边桥动作停下来了,他小心地扭脸去看, 整个人又一愣。
边桥完全定住了,好像那句“不跟你好了”是个可怕的咒,他撑在苟小河面前一动不动, 就这么瞪着他,眼角的红血丝让他的眼神特别吓人。
苟小河看他这样先是感到害怕,跟着又有点儿心虚。
他也看着边桥,内心还随着呼吸波澜起伏着,不知道咋整,跟边桥对视一会儿,就有点儿慌慌张张, 下意识又想往旁边躲。
脖子刚一动, 他的下巴又被掐住了。
“把你的话收回去。”边桥说。
边桥掐他的下巴的手劲儿特别大, 大得苟小河生疼,表情和眼神非常凶, 凶得吓人。
苟小河被他制在原地不敢动, 心慌意乱的望着边桥。
他是真的害怕了, 喉结和瞳孔乱晃, 梗着嗓子发不出声儿, 也不敢说话。
“苟小河, 我不想吓着你。”
边桥等他一会儿,轻轻地说。
“你别逼我了。”
他的语气与力度完全程反比,苟小河听到这句话愣了愣, 突然就不害怕了。
他突然觉得边桥很难过。
“我不是那个意思!”
边桥一难过, 苟小河立马慌神了, 梗在嗓子眼的声音也挤了出来,忙着跟边桥解释。
“我是嘴瓢了,我我我,”他下巴还被边桥捏着,搂不上边桥的腰,就扯着边桥的手往自己腰上放,“不是那个意思!”
边桥一直没说话,苟小河从他的呼吸与眼神里,能看出边桥在竭力控制自己。
他不知道边桥在控制什么,只忙着解释,边桥自己控制了半天,突然又抬手掐上他的下巴,使着劲儿的掐,比刚才劲儿都要大,然后直接松开手,转身走掉了。
“你别生气,”苟小河顾不上揉下巴,赶紧跟上去捞边桥的手,“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我心里不是那样想的!”
狗小盒刚才被他俩之间扭曲的气场裹得不敢乱动,这会儿见边桥一开门,它立马欢欣鼓舞地窜过来,“汪”一声,想跟出去散步。
边桥连狗都不管了,苟小河他也不理。
苟小河撵了几步,怕狗没牵绳跟着跑出去不安全,只好先把它赶回家。锁完狗跑出来,慌乱间没瞅见边桥人影,他跺跺脚又跑回楼上拿手机。
等他打着拨不通的电话再追出来,边桥已经连个影子都找不到了。
小姨从沙发上睁开眼,坐起来醒了醒神,才将昨晚的经过全都串起来。
她拨拨头发,拎起身上的毯子看看,冲着屋里喊:“小河?”
没人应声。
在沙发上摸了一圈,想起手机还在别墅里,她起身去倒了杯水。
刚灌到一半,房门被敲响了,苟小河换了身衣服,拎着一个大兜和行李箱,垂头丧气地摸回到家门口。
“回去了?”小姨让他进来,摸着他的头发笑了下,“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苟小河一抬脸,她皱皱眉,伸手往他下巴上抹抹:“下巴怎么了?通红。摔跤磕着了?”
“啊。”苟小河避开脸搓搓下巴,不知道怎么跟小姨解释,只把手上的大兜递过去,
“你的手机,小姨。还有充电器护肤品,和你这两天背的包什么的。”他闷着嗓子解释,“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就看着你需要的都给装上了。”
小姨的表情很动容,也有点儿心疼,接过来又搂着苟小河的脑袋搓了好几下。
“谢谢。”她对苟小河说,“其实咱们今天就回去也没事儿,是我还想在这儿住两天。不用担心我,这儿该有的都有,你要是想回去,我洗个脸送你。”
小姨说着就放下水杯,要去卫生间。
“不用。”苟小河拉拉她的胳膊,摇头,“我在这儿陪你吧。”
反正边桥也跟他生气了。
他在别墅里等了半天,电话和消息联系了一百来次,边桥全都没回应。
此刻的苟小河心里难受又委屈,觉得他们姨甥俩简直同病相怜。
苟小河愿意留在这儿自然好。
见他不想多说,小姨也没多问,去给他收拾了一间房间住着,她还得去忙活自己的事儿。
成年人的生活没有那么多余地留给伤心,睡一觉就必须是全新的一天。
“小河。”小姨换好衣服化完妆,又变成苟小河熟悉的模样,敲敲门递进来一把钥匙,和一张门禁卡。
“中午我应该赶不回来,你想出去吃就下楼,不想下去就点外卖。”她叮嘱苟小河,“地址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姨。”苟小河把钥匙和门禁卡接过来放好,望着她的眼神还有点儿担心。
“我没事儿。”小姨拍拍他的脸,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苟小河昨天一夜就没怎么睡,早上跟边桥闹了通别扭,这会儿只感觉脑仁疼。
真的疼,像姥姥刚去世时,哭多了那种疼法儿。
歪着身子倒回床上,他什么都不想干,捧着手机又给边桥打个电话,依然不接。
他瘪瘪嘴,划拉着边桥的微信,看着聊天框里绿油油的聊天气泡,密密麻麻全是他发出去的,边桥一条都没回。
问江潮崔洋他们,也都说联系不上边桥。
任鹏飞还撩欠,问他:你俩跟两口子似的,也有吵架的时候?
苟小河心里难受,不想搭理他。
刚想再给边桥发两条消息,手机没拿稳从指间滑下来,正好砸中下巴。
苟小河的眼泪都给砸出来了,所有情绪混成乱糟糟的一团,他有些生气地扔开手机,捂着下巴把眼埋在枕头里趴了会儿。
边桥早上的眼神与神情又从脑海里浮现出来,他在枕头上换一面脸颊继续趴着,吸吸鼻子,重新把手机够回来,给边桥连着点了十几个表情包。
放假正式回到家里的第一天,苟小河过得浑浑噩噩。
他没吃中午饭,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睁眼都快傍晚了。
房间里的光线暗淡下去,他醒过神,第一件事就是撑起身子摸手机,看见有几条未读消息,他心里猛地一蹦,点开看看,却仍没有一条来自边桥。
完了。
苟小河睡了一觉,那些委屈早就消化了,只剩下心慌和紧张,还有无尽的难过。
边桥真的生气了。
他好像也明白边桥一直强调的“别躲我”,是种多么难过的心情。
正想着要不要回别墅看看,手机“嗡”地一震,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江潮:biu
苟小河这会儿没心情跟他闹,只连忙问:边桥找你了吗?
江潮没回答,却给他分享了一个视频。
是条网红商品测评揭秘的视频,苟小河兴致缺缺地点进去,看了个开头,逐渐怔住了。
这视频揭秘的不是别的,而是他送给边桥的心诚树。
视频做成了搞笑的形式,吵吵闹闹,屏幕上方,江潮的消息也在一条条往外蹦。
江潮:心诚树不是能不能开花的问题,而是很多无良商家根本不会给你能养活的种子
江潮:你和边桥的那棵树,原本就是一截破木头
江潮:神仙也养不活
江潮:小天才,你猜它为什么能发芽?
第80章
苟小河当初给边桥买下那盆心诚树时, 是真的希望他心想事成,事事如意,所望皆所得。
他也不是真的傻, 并没有真的把希望寄托在一棵树上。
可他也是真的没想到,这树原本竟连养都养不活。
江潮:而且你现在看到的树,也不是之前的那棵
江潮:那棵在你们回家之前就半死不活了, 是边桥专门找我,又去找了一棵
江潮:废了挺大劲儿才修得差不多
江潮的消息还在不紧不慢往外弹,苟小河看到“又去买一棵”,鼻根直接就酸得绷不住。
一棵养不活的树要怎么长大?
边桥得费多大劲儿,才能去找一个跟他当时那根树苗差不多的小树,瞒着他给换上养大?
这些事如果江潮不告诉他,凭边桥的性格, 不知道要瞒他到什么时候。
他想想那画面就憋得难受, 给江潮打电话, 直接通过声音跟他确认:“所以我买的那棵树一开始就是死的,是边桥偷偷换了一棵养大的?”
江潮懒洋洋的“啊”了声, 先跟苟小河又细说了几句换树的细节, 听苟小河在那头不停吸溜鼻子, 又没忍住笑。
“哭啦?”他跟逗小孩儿似的问。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 ”苟小河心里堵得像团破抹布, 又心疼边桥, 又生自己的气,“你们都瞒着我。”
“不是要瞒着你,”江潮想了想, 组织一下语言, “你跟边桥从小一起长大, 难道还不如我了解他的性格吗?”
“苟小河,我有时候说边桥有病,不是调侃。”
“他心理是真的有很大问题。至少我是这么觉得。”
边桥对他的东西有一种变态的独占欲,他要他的东西是完全属于他的,不能被分走一丁点儿,否则就会暴躁,会痛苦。
那是童年缺失,为他性格所带来最深的烙印。
也是最严苛的惩罚。
以前的边桥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病态。
他习惯了与所有人保持距离,习惯了自我封闭,所有人都觉得他性格冷漠。
直到他明确自己的情感以后,这些疯狂的特征才像他对于“完整”的需求那样,完完全全只投射给了苟小河。
而苟小河什么都不知道。
他知道边桥有洁癖,知道他脾气不好,知道他许许多多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他从不在意,只以为是边桥天生的性格。
就像他天性里的包容一样,一无所知地接纳边桥的一切,喜欢他的一切。
他突然觉得自己从没有真正从内心里,从边桥的角度,去为他思考。
“小河,人无完人。”江潮的语调平和又自然,“谁都有自己的缺点,我有,边桥有,你也有,没有人是完美的。”
“我可以理解边桥,也可以理解你,但我还是觉得——”
“那边桥现在在哪里啊?”苟小河急得听不下去,打断他问。
听他着急的口吻,江潮有些无奈地笑了下。
“应该已经回家了吧。你俩也是够能闹的,等会儿见了有话好好说。”
苟小河蹦下床就往外跑,很委屈地抱怨了句:“我就知道你知道!早上问你还骗我!”
“行,我的锅。”江潮态度轻松地应下来,“那补偿你一个小提示:找个机会翻翻边桥手机,应该能发现他不少小秘密。”
苟小河这会儿不想去想什么小秘密。
他没什么好想的,他现在就想见到边桥。
但在他挂电话之前,江潮还是很认真地喊他一声,把刚才被打断的话说完。
“我是觉得呢,谁都没必要,也没那个义务接受另一个人的一切。你是,边桥也是。”
“我知道你对边桥很好。但这种好,不一定是好事。”
“如果你真的给不了他想要的,或者说,跟边桥在一起并不是你想要的,只是习惯性的去顺着他,就不要勉强自己。”
“反正今天吵都吵了,对边桥来说,应该也没什么情况会比现在更差。你索性也别急着哄他。”
“给自己一点儿时间,各自都好好想想吧。”
苟小河一只脚已经探进了鞋里,攥着家门把手,只要拧下去,他就能去找边桥。
江潮最后那番话,让他的动作缓了下来。
电话已经挂了,苟小河拿下手机,又看看那条揭秘心诚树的视频,靠着玄关慢慢滑下去。
他确实得想想。
好好想想。
边桥打开家门,在玄关站了一会儿。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别墅里没开灯,客厅看着暗沉沉的。
除了跑来迎他的狗小盒,这个家里空空荡荡,一丝人气也没有。
狗小盒在腿边磨蹭半天,等不来边桥的反应,仰起头很不满地叫一声。
边桥蹲下来搓搓它的脖子,摸它一会儿,起身上楼。
卧室还维持着昨晚的模样,他和苟小河还没来及收拾行李,直到苟小河小姨和他爸吵起来之前,两人的行李箱还敞着嘴摊在地上。
这会儿只剩他自己的箱子了。
边桥在原本放着苟小河箱子的位置站半分钟,扭头去看床上和桌上。
手机、充电器,苟小河一切用得上的东西,全都不见踪迹。
狗小盒顶开房门进来,嘴里叼了个东西,从嗓子眼儿里吭吭一声,吐在边桥脚边,哈着舌头等边桥跟它玩。
边桥低头看看,是一团袜子。
苟小河的。
他跟姥姥一样,习惯把洗干净的袜子团成一个球,装行李的时候总是占很多位置。
这一团也不知道是不小心滚出去的,还是被狗小盒藏起来了。
边桥把袜子捡起来抛了抛,看见袜沿上卷毛小狗的图案,嘴角翘了翘。
那点儿笑意还没维持几秒钟,他又把袜子球抛回给狗小盒,胳膊搭着眼睛倒在大床上。
苟小河摸着黑回到别墅,进门第一件事,先看了看地上。
看见边桥的鞋,他松口气,扬起眉毛就想喊,想想还是有点儿心虚,怕边桥不理他,或者再把人给气跑,他蹑手蹑脚,悄悄往楼上跑。
狗小盒听到声音跑到楼梯口,舌头欢快地哈赤哈赤,甩着尾巴叫一声。
苟小河冲它比比食指,示意小声,推开边桥的房门探头往里看。
房间没人,投影仪和电脑都开着,空调和窗户都大开着,心诚树的小水壶被接满了,浴室传来洗澡的声响。
苟小河过去摸摸心诚树的叶子,看着明显刚被浇过的湿润土壤,眼圈忍不住地又想发烫。
窗台上还搁着边桥的手机,苟小河想起江潮的话,正盯着手机屏幕出神,浴室里水声停下来,紧跟着,门也被拉开了。
边桥从浴室出来,抬头看见苟小河,猛地一愣。
他的目光定在苟小河脸上,苟小河的视线却顺着他的脸“倏”地往下滑,脸上一烫。
“你穿条裤子……”他别着脸左看右看,不好意思直着瞅。
上次用手帮边桥的时候光顾着害臊了,这么冷不丁一看,怎么感觉比之前偷拍的时候还大了点?
苟小河在那臊头臊脑,跟他比起来,边桥简直自然得不得了。
他连一丁点儿的不自在都没表先出来,深深地望了苟小河一眼,随手把浴巾往椅背上一扔,转身去衣帽间拽了条裤子。
苟小河靠坐在飘窗上,一会儿拨拨心诚树的叶片,一会儿抬眼瞅瞅边桥从衣帽间若隐若现露出来的身体——他直接套了条宽松的长筒运动裤,好像还是没穿内裤。
这真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吵架后的见面,会是这么个开场。
苟小河本来一堆问题、一堆话想跟边桥说,现在全被刚才的惊鸿一瞥给瞥忘了,胡乱整理半天思绪,他手指头碰到边桥的手机,心里还是惦记江潮的话。
“我能不能看看你手机啊?”他提提声音问边桥。
边桥从衣帽间出来,半干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日渐宽阔的胸膛滑落下去,没进低腰裤沿与腹股沟的缝隙里。
他的目光也浓郁到要沉进苟小河眼睛里。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往椅子里坐下,转了半圈,盯着苟小河微微一抬下巴。
这是可以的意思。
苟小河把手机举起来,本来想拿给边桥先解锁,结果拇指摁上去,不知道怎么就打开了主屏幕。
“你把指纹识别取消了?”他随口问了句,屁股一抬又坐回飘窗上。
边桥的睫毛往下耷了耷,仍没说话,
苟小河实在没有翻别人手机的习惯,江潮说他能从边桥手机里翻出小秘密,他结合自己的习惯,首先想到的就是去看边桥的相册。
边桥不喜欢被拍,手机里也没有自拍。
不知道边桥是不是有定期清理相册的习惯,近期的相册里除了几张心诚树的照片,和一些聊天截图,根本没什么特殊的。
更没有苟小河幻想的,存满他的照片的私密相册。
他划拉两下就退出来了,想想,点开边桥的微信。
他在边桥的聊天框里是置顶,这个发现让苟小河心里蹦了一下。
跟着,他发现自己头头像上没有小红圈,意味着边桥把他今天发的那一大堆消息全看了,就是没理他。
苟小河偷偷撇嘴,随手戳进边桥的朋友圈。
他真的是随手戳进去的,从他有手机开始就发现边桥不爱发朋友圈,江潮说的小秘密,他也完全没往这上头想。
然而点开边桥的头像后,映入眼帘那些一行行的朋友圈,直接让他愣住了。
边桥不是不发朋友圈,而是他的朋友圈几乎全都设为了自己可见。
从五六年前,他刚被小姨接回城里开始,每条自己可见,都有关苟小河。
“骗子。”
“恨全世界。苟小河除外。”
“生日快乐。”
“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会给我打电话吗?”
……
“苟小河来了。”
“小土狗。”
“[小太阳.jpg]”
“他怎么不过来睡?”
“胡圆给我滚。江潮也滚。”
“[手机壳的照片]最好的边桥和小河。傻子。”
……
“成事不足,败事江潮。”
“亲到他了。”
“他开始躲我了。”
……
“[叠在一起的录取通知书]”
……
“9.30”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