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魔尊和十三个炉鼎 魔尊找了十三个裴清的替身
仅仅是这么一个, 在江暮阳看来,近乎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就已经让众人无法接受了。
那只握着江暮阳的手,攥得很紧很紧, 好似生怕稍微放松一些, 江暮阳就会瞬间消失在原地一般。
陆晋元几次冲上去救人,都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画面中的江暮阳,被人狠狠踩在脚底。
他一边暗暗告诫自己, 这一切都是假的, 从未发生过, 江暮阳现在就好好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不仅恢复了记忆, 还做回了最初的自己, 依旧是剑宗那个受尽宠爱的云风。
可他就是无法忍受, 连假的幻象, 都无法忍受。
魔尊暴怒出手,对着画面中的自己, 狠狠一掌打了过去, 可毫无例外,他的招数也尽数从幻象中穿透,没有丝毫的阻碍。
幻象中的人,好似同他们身处在不同的时空,无论他们怎么做,都无法改变分毫。
只能亲眼看着, 画面中的魔尊, 用脚碾着江暮阳的后背, 听见他冷嘲热讽, 肆意言语羞辱。
“真是可怜啊, 离开苍穹之后,你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躲什么躲?你以为失去了裴清的容貌之后,本座还会对你产生兴趣不成?”
“如此丑陋,面目可憎,即便跪下来给本座擦靴,本座都嫌弃。”
“你既然那般喜欢诬蔑裴清,在外坏他名声,那不如,本座也把你的名声毁了,可好?”
此话一出,画面之外的魔尊,气得脸色铁青,勃然大怒道:“你敢!你敢动江暮阳一根毫毛,本座就将你碎尸万段!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无用的,这些都是无头尸生前的记忆了。
早已发生过的事情,已经无力回天了。
江暮阳神色冷酷,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显得无比冷漠,似乎画面中受辱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冷静得让人觉得诡异又可怕。
不过好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境地,并没有维持太久。
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那个受苦受难的江暮阳,很快就融入了浓郁的夜色之中,彻底消失殆尽了。
可那种带着哭腔的痛苦嘶吼声,却在周围经久不散。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才渐渐亮了起来,入眼便是层层叠叠的帷幔,自殿顶垂落下来。
宫殿昏暗,只有墙角铜架上的烛火微微摇曳,显得无比凄清。
魔尊几乎一瞬就认出来了,他惊奇地道:“这是本座的寝殿!这到底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周围就响起了意味不明的轰隆声,好像有人大力撞击着床板,还伴随着细若蚊吟的呜咽声。
有些含糊,可能是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的缘故。隐隐的,还能听见砰砰砰的声音,以及淅淅沥沥的水声。
陆晋元比较单纯,他迟迟没能从方才的画面中缓过神来,整个人显得有些迟钝,木讷地问:“这是什么声音?发生了什么?暮阳……”
江暮阳:“……”
这种时候喊他的名字并不合适罢。
他就知道,就知道会是这样!
像魔尊那种脑子长在老二上的老畜生,怎么可能不干那种事情?
好似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下一刻,层层叠叠的帷幔便从里面掀开,先是露出一张过分大的床榻轮廓。
隔着一层薄纱,隐约能看见里面人影幢幢。
是的,人影憧憧。竟不止一个人在薄纱之内。那种古怪的,带着哭音的腔调,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即便再迟钝,陆晋元也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咬牙切齿地怒骂魔尊:“真是不知廉耻!”
魔尊道:“我们魔物不讲什么礼义廉耻,少在本座面前掰扯这些,你们名门正派倒是有廉耻,你不也一样觊觎着师弟的道侣?”
陆晋元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确确实实觊觎着师弟的道侣,每日每夜疯狂思念着江暮阳。
他从前以为,思念裴清已经是世间至苦,现在才知,爱一个人而不得,才是世间最苦。
若是他与江暮阳无缘无分,萍水相逢,他有意,郎无情,倒也罢了。
可他与江暮阳分明是有缘却无分,倘若他当初早点发现自己的心意,早点认清自己,多一点勇气,也许,现在站在江暮阳身旁,紧紧握住江暮阳手的人,就是他了。
陆晋元自认为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同江暮阳在一起,他比裴清更早出现,同江暮阳才是青梅竹马,却最终败给了裴清这个天降之人。
他就是不服气!
明明江暮阳十二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就开始对他暗生情愫了!
是他亲手将江暮阳对他的情,一点点掐灭了。倘若今天跟江暮阳结为道侣的人不是裴清,陆晋元会用尽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人从裴清身边抢回来!
他可以不要江暮阳的心,但他一定要得到江暮阳的人!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可偏偏,偏偏那个人是裴清!偏偏是裴清!
陆晋元此生最不能伤害的人,就是裴清了,他答应过裴清的爹娘,要一辈子当裴清的哥哥,保护好,照顾好裴清。
既然是裴清的哥哥,又如何能抢弟弟的道侣?
陆晋元觉得非常痛苦,因为他是一只非常糟糕的凤凰,非常不是东西,竟不知廉耻的肖想弟妹。
可如果不靠着肖想弟妹,从而获得一点点的快‖感,那么他此生都不会快活了。
在场所有人,包括江暮阳自己,无人不知陆晋元对他有情,而且还爱得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
但看破不说破,凡事都点到为止,魔尊行事不管不顾,连最后一层用来遮羞的窗户纸都要戳破。
场上的气氛,一度降至了冰点。
长胤真人又何尝不觊觎着自己的徒儿?又何尝不想从裴清身边,将江暮阳抢回来。
可他为人师表,岂能觊觎徒儿的道侣?
为人长辈,怎能跟名义上的外甥结为道侣?
他对江暮阳的情,从生根的那一日开始,就注定是见不得光的。
“好了,都别吵了,晋元,你不必同魔尊争执。”林语声一路走来,最知陆晋元爱而不得的心酸,但没办法,错过就是错过了,江暮阳只有一个,天上地下就只有一个,难不成要把江暮阳劈成几块,他们一人领一块走吗?这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便出来打圆场道,“莫搭理魔尊,自古正邪不两立,何苦同一个大魔头计较?他岂能明白,我们与暮阳之间的师兄弟之情!”
他在师兄弟之情,这几个字眼上,咬得格外用力,双眸紧紧地盯着陆晋元,希望陆师弟能明白他的一番苦心,顺着台阶下来。
否则,他们几个师兄弟之间的情分,只怕要彻底散了。
陆晋元紧紧攥着拳头,因为牙齿咬得太紧,面容都微微扭曲了,好半晌儿才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师兄弟之情!”
好一个师兄弟之情!他现在跟江暮阳之间,就只剩下师兄弟之情了!
云宗主见状,暗暗叹了口气,其实谁当他的弟妹,他都无所谓,最要紧的是弟弟开心就好。
只要弟弟高兴,就是同时跟几个男人在一起,又有何妨?他们剑宗家大业大,养几个少奶奶不成问题。
他也不觉得师兄弟之间纠缠不清,如何丢人现眼。
难道还有比他家阿昭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而抛弃自己的小叔叔,后来又爱上自己的小叔叔,最后,还爱而不得,残疾毁容更丢人现眼的么?
同时,云宗主也在暗暗庆幸,幸好他当时还存有几分理智,没有私心帮着阿昭,强迫着江暮阳生米煮成熟饭。
否则,那才是奇耻大辱,家门不幸!
轰隆——
骤然传来一声巨响,迅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道白花花的影子,从薄纱之后丢了出来。
在原地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住,口吐鲜血,倒地不起。这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穿着打扮,竟同裴清几乎如出一辙。
更令人诧异的是,这个少年的鼻子和嘴,有几分像裴清。
可能就是因为嘴比较像裴清,所以被魔尊毫不留情地狠狠践踏,唇角都撕裂开来,淋漓着鲜血。
“少用哀求的目光望着本座!真正的裴清才不会顺从地叼住本座的东西,往喉咙里吞!”
“真正的裴清皎如天上月,洁如瑶池雪!岂会像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勾引男人!”
画面中,魔尊衣衫不整地从薄纱后面站起身来,赤着脚上前,一掌将地上的少年化作飞灰。
“无用的东西!”
其余炉鼎纷纷从床榻上爬起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江暮阳暗暗数了起来,一,二,三……九,十,十一,十二!!!
他越数越震惊,加上刚刚化作飞灰的少年,一共十三个,十三个!
也就是说,魔尊同时宠爱十三个炉鼎!
同时!十三个!
天呐,江暮阳忍不住嘴角直抽搐,浑身一阵恶寒,魔尊真脏啊,还不是一般的脏。
魔尊微微一怔,喃喃自语道:“这倒是像本座的作风,但本座从未找过裴清的替身!”
他只找过江暮阳的替身,但一个两个很没意思,连江暮阳的一点点皮毛都学不像!
第132章 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作为攻,裴清得大度
陆晋元咬牙切齿道:“不知廉耻的东西!”
林语声看见这种场面, 同样觉得无比恶心,尤其听见魔尊说,这就是他的作风, 更觉得浑身一阵恶寒, 忍不住也跟着骂了句:“道德沦丧,伤风败俗!”
其余人虽然没有开口, 但对魔尊的行事作风实在不敢苟同。
作为曾经被魔尊死皮赖脸,疯狂追求过的裴清, 这会儿脸色同样难看下来, 尤其画面中的魔尊, 还对着那些炉鼎们, 一口一声裴清怎么样, 真正的裴清怎么怎么样!
仿佛他们曾经很亲密, 很熟悉一般, 实在令人恶心!
为了不让江暮阳误会什么,裴清还着重跟他解释了一二:“暮阳, 我同魔尊之间, 从未有过什么,一直清清白白的。包括身处魔域的那十年。”
江暮阳忍俊不禁,他当然知道现在的裴清很干净,很清白,完全没有被魔尊染指分毫。
但问题是,他和魔尊之间似乎有点什么。
为了待会儿不跟裴清因为这种事情产生误会, 江暮阳沉着脸, 一字一顿地反问他:“道侣之间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你知道吗?”
裴清:“……”
裴清:“……”
裴清:“……”
若是他从未与江暮阳在一起过, 他能就这个问题, 延伸出很多个答案,比如,平等,友爱,宽容,谅解,不离不弃,相濡以沫,等等。
但和江暮阳在一起之后,尤其是反反复复在一起之后,裴清脑海中的答案,有且只冒出了一个。
那就是双修。
他和江暮阳是因为双修缘起,也是因为双修缘深。
这个答案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俊脸噌得一下就红透了。以裴清对江暮阳的了解,江暮阳越是问出正经的问题,往往答案就越不正经。
所以,裴清自然而然就想歪了。
“很难想吗?”江暮阳满脸郁闷地问,“两个字,你说出来就行了,这很难猜吗?”
裴清:“……”
果不其然,就是那两个字!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正经问题配不正经答案,不正经的问题,才应该回答正经答案!
可眼下大家都在,他如何能将双修而字,轻吐出口?
那种红热感,很快就烧到了脖子,烧透了耳朵。
江暮阳:“……”
什么鬼?裴清做什么还要脸红?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我竟没想到,你会不知道。”江暮阳愁容满面地道,“你我都结为道侣了,竟……竟你不知我,我不知你。”
不如前世的裴清了解他,这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是一种遗憾。
他伤最深的,爱恨都最浓烈的,永远是前世的裴清。
裴清不得已,只好用千里传音之术道:“是,是双修。”
江暮阳:“……”
他有片刻的错愕,随即忍不住扶额。
怪他,都怪他,通通都怪他,把那么纯洁的裴清都给带坏了。
双修个大头鬼,这种时候脑子里怎么可以想风花雪月?
若是换了旁的时候,江暮阳一定满足一下裴清,好好逗逗裴清,但现在确实不是时候。
他同样以千里传音之术,提前给裴清一个心理准备,他说:“你我都曾经被魔尊死皮赖脸纠缠过,算得上是同病相怜,如今阴差阳错结为了道侣,自然应该两不疑,我信你,你也应当信我。”
所以,如果待会儿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要砍就去砍魔尊,可以吃醋,但不能跟他有误会。
即便,他跟魔尊曾经有点什么,作为一个攻,裴清要大度。
裴清微微一怔,然而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江暮阳这边话音才落,画面上的魔尊,就冷笑着吩咐左右:“去!将本座从外头带回来的小东西押来!”
而后,更加冷肃无情地道:“一群没用的东西,竟半点裴清的神态都学不好,留你们有何用?来人,通通拉下去,剥了衣裳,丢进魔窑去!”
魔窑也就是魔界中专门寻欢作乐的地方,很不幸的是,江暮阳曾经也去过的。
他是被魔尊逼迫去的,魔尊当初拿他当裴清的替身,可又嫌弃他不会伺候人,遂将他送至魔窑,跟窑里那些身经百战,床上本领已经学得炉火纯青的炉鼎学习。
当时看见的画面过于不堪入目,江暮阳提都不愿意多提,但值得一说的是,魔尊逼他学的任何本领,最后都通通用在了裴清的身上。
裴清真是好福气啊,享受了那种极致的快乐。
江暮阳从前就在想,如果他没有误打误撞,学了那些不可言说的本领,是不是就没那么容易拿下裴清,也没办法将他困于欲‖海中,泥足深陷了。
不知从哪里冲出一群魔兵,将殿中跪趴在地,衣衫不整的炉鼎们拖了下去,不一会儿,又有两个魔兵,拖着一个巨大的金笼过来。
金笼当中,赫然一个少年,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应该就是魔尊口中,从外头带回来的小东西了。
不知道为什么,画面之外的魔尊,竟突然脱口而出一句:“江暮阳!”
陆晋元,林语声二人怒目而视,但心里同样咯噔了一下,也隐约觉得,金笼里关押的人,就是江暮阳。
甚至连江暮阳自己都认为,金笼里的可怜虫,就是他自己,毫无疑问了。
该死的,早知道就不该让陆晋元施展灵言之术,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好吗?
裴清的瞳孔剧颤,下意识屏息凝气,死死盯着金笼里的少年。
亲眼看着金笼打开,魔尊一手掐着少年的衣领,将人从里面狠狠拽了出来。
再迫使他抬起脸来。果然就是江暮阳的脸!
魔尊简直震惊了,他从未想过,能在这里看见他囚‖禁江暮阳的画面。
他承认,他不止一次有过这种想法,把江暮阳抓回魔界,换上天底下最漂亮,最华贵的衣服,然后装进金笼里,藏在魔殿之中,从此以后,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但他从未想过,要如此粗‖鲁对待江暮阳!他恨不得双手将人捧在掌心!
连亲吻都舍不得,生怕江暮阳会生气!
可这里却有另一个魔尊,这般伤害着江暮阳。
江暮阳的心,狠狠沉到了谷底,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就知道会这样……他就知道。
画面中的魔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的少年,看着少年瑟瑟发抖,面色苍白的可怜样子,竟微微笑了起来。
“这套衣裙,是本座为裴清准备的,现如今却穿在你身上,你可知,本座将你抓入魔界,所为何事?”
少年煞白着脸,死死咬紧牙齿,满脸怨毒地瞪着魔尊,一字不吭。
“虽然,你现在失去了裴清的容貌,但你当过裴清十年的替身,又被苍穹潜移默化地培养成裴清的样子,这世间不会有谁,比你更适合当裴清的替身了。”
此话一出,陆晋元瞬间就暴走了,直接被气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厉声嘶吼道:“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暮阳不是替身,暮阳不是!”
因为他的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灵言之术也受到了干扰,画面断断续续,人影都开始模糊了。
长胤真人及时出手,稳住阵法,以防陆晋元受反噬而重伤。
所有人的心头,都无比沉重。
好似从最开始,就什么都错了。
……
画面中的少年,满脸倔强,用阴狠的语气,咬牙切齿道:“裴清,又是裴清!你们所有人都喜欢裴清!我此生最恨的人,就是裴清!我恨不得他死,他死,他死!”
魔尊冷笑:“真是可笑!若不是因为裴清,谁人认识你江暮阳?听闻,你出身低贱,骨子里就淌着肮脏的血。裴清是天之骄子,与你终究是云泥之别!你应该感谢裴清,否则,你连入魔界的资格都没有!”
“本座,真是好生厌烦你这张面目可憎的脸,实在是丑陋不堪!”
画面中,少年被掐的脸色通红,直到快要窒息了,魔尊才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冷笑道:“真是无趣!本座碰都懒的碰你,本来生的就丑,还学别人修邪术,你早晚要死在这上!”
少年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好半晌儿才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我是修了邪术,又能怎样?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我犯了什么错!你们一个两个,就好像疯狗一样追着我咬!”
“裴清,裴清!所有人都在我面前提裴清!我此生最恨的就是裴清!倘若有朝一日,我功力大成,我一定将裴清狠狠踩在脚底下!”
“你们不是说他品性高洁,不染纤尘?那好,我就要把他拉下神坛,狠狠踏进泥潭里,让他身败名裂!”
“我让裴清跟我一样脏,一样脏!!!”
画面中的少年,脸上的怨毒宛如实质一般,透过虚无缥缈的幻影,落在在场每一个人的眼底。
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裴清在听见这些话时,眼睛睁大了些,还下意识望向了江暮阳。
但是很快,他又认定,这一切都是假的,不真实的,他的阳阳对他是真心实意的。
绝不掺杂任何报复。
第133章 金丹被剖的真相 暮阳展开对凤凰的最终审判
其他人的想法与裴清基本上是完全一致的。
云宗主一直以来都很满意裴清这个弟妹, 也知二人走到今日,既是天赐良缘,也是阴差阳错, 都挺不容易的。
遂不想见二人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假象, 而生出半点隔阂。
便从旁劝着裴清道:“你当初同我家云风也有些交情,他是什么性格, 想来你也知道,暮阳就更不必说了, 一向明辨是非, 知恩图报, 他对你一片真情, 赤诚之心, 天地可鉴。裴公子可莫要因此, 就误会了我弟弟。”
林语声也觉得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过离谱了, 并且一直认为江暮阳虽然偶尔孩子脾气,但心眼一直都很好, 是个非常纯善的好孩子。
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怨毒的话。同样劝裴清说:“师弟, 我也算是亲眼看着暮阳这孩子长大的,他从小就乖巧懂事,正气凌然,绝不是那种不辨是非曲直之人。”
“我也是亲眼看着暮阳长大的师兄,他从未对任何人,像对待锦衣你一样认真热情, ”陆晋元面露苦涩地道, “他对你的真心, 连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让他羡慕到了极致。
作为在场唯一的一个外人, 魔尊满脸郁闷地道:“本座倒是希望, 江暮阳只是玩弄你的感情。”但连他都看得出来,江暮阳是真的很爱裴清。
而裴清同样深爱着江暮阳,连周围的人,都能清晰无比地感知到浓烈的爱意。
江暮阳:“……”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着听着,居然有了一点点心虚的感觉。
因为,前世的他并没有这些人口中说的那样恶,现在的他也没有这些人说的那么好。
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当初他确确实实是出于一种报复的心理,恨不得让裴清跟自己一样发臭发烂,沦为整个修真界的笑柄。
所以,他曾经用了很多歹毒且不知廉耻的手段,使劲浑身解数,只为了勾引裴清。
破裴清的无情道,拉着裴清从高高的神坛上坠落,让他泥足深陷,无可自拔。
每一步都是有目的性的,只可惜最后害人害己。
今世的江暮阳不敢说自己对裴清多好,初时也就是玩一玩裴清而已。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今天,就像云宗主说的那样,他们即是天赐姻缘,也是阴差阳错结为了道侣。
但怎么在别人眼中,他就爱裴清,爱得深沉,爱得无可自拔,死去活来了呢?
怎么还都帮着他,在裴清面前说他的好话?
江暮阳颇为郁闷,这可能就是被偏爱的好处罢,偏爱你的人,会想尽办法,千方百计袒护你,为你找理由。
而不爱你的人,就连你开始呼吸都是错的。
他的目光忍不住,再一次投向了画面中的“江暮阳”,看见自己崩溃地跌坐在地,放声咒骂裴清不得好死。
看见曾经的自己,是那样狼狈不堪,那样歇斯底里,那样痛不欲生。
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却让不被除了江暮阳之外的在场其他人接受。
因为,他们不相信,他们曾经会选择放开江暮阳的手,不相信自己会那样无情地放弃江暮阳。
画面中的魔尊,冷眼睥睨着脚下的少年,嘲弄道:“你是在用激将法么?逼本座杀了你,是也不是?”
“江暮阳,你有什么资格委屈?你占的是裴清的位置,倘若不是因为裴清,你岂能在苍穹过上十年顺风顺水的日子?”
“有的人,前世修福都无法修来这十年风光,你应该学会知足!”
“……不过,本座倒是有了个好主意,不如将你送到魔窑里,你好生学学如何伺候男人,若是将来伺候好了本座,本座也许会大发慈悲,饶了你一命。”
陆晋元咬牙切齿道:“畜生!”
林语声愤怒道:“无耻!”
魔尊气得都快要当场暴走了,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厌烦着自己的脸!
看着画面中的“自己”,他就恼恨至极,偏偏又无可奈何,无论出什么招数,都会直接从幻象中穿透,没有丝毫的阻隔。
这就好像蓄力已久的一拳,无处释放,呕得他几乎当场吐血。
忍了又忍,魔尊才将那股从喉底涌上来的血腥气,一点点吞咽回去了。他的目光晦涩难懂,狠狠抿了一下嘴唇,瞳孔剧烈颤动着。
倘若这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他真的那么狠狠伤害过江暮阳,那该怎么办?
难道,这就是一直以来,江暮阳无比厌恶他的真正原因?
倘若真是如此,他该怎么弥补,才能挽回这一切?
魔窑可是魔界最淫‖乱之地,凡是被丢进魔窑的人,就没有谁能活着回来。
皆是被践踏成世间最低贱,最肮脏,最淫‖荡的炉鼎,被抹掉所有思想,不停地吞吃男人的元阳,否则就会筋脉寸断而死。
哪怕是皮糙肉厚的魔族人都受不了,更别说是画面中柔弱不堪的少年了。
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魔尊痛苦地单手扶额,只觉得头痛欲裂,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许多画面,最终定格在江暮阳布满泪水的脸上。他心痛如绞,恨不得当场咆哮嘶吼出声,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杀人,肆意屠戮修真界。
好像只有滚‖烫的鲜血,才能让他短暂地冷静下来。
他放在心尖上喜欢的人,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哪怕是另外一个时空的自己!
魔尊猩红的双眸,闪烁着嗜血的寒意,谁敢伤害他的江暮阳,他就让谁死无葬身之地,包括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不过,看到现在我有一个疑问,”林语声蹙眉,沉声道,“如果,我们刚刚看见的一切,都是无头尸生前最难忘的记忆,既然无头尸是真实存在的,那想必这些记忆也……”
虽然让人难以接受,但还能是无头尸自己幻想出的画面不成?
抛开这些都不提,林语声现在要问的是:“画面中的暮阳,何故会无家可归?何故会沦落至此?又何故会……会在魔尊面前,毫无任何还手之力?”
要知道他们几个师兄弟,就数林语声的修为最差,即便如此,他在魔尊的手底下,依旧能过上几招,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可画面中的江暮阳,几乎就是魔尊掌心的面团,任由魔尊随意捏圆搓扁。
此话一出,场上的气氛瞬间诡异起来。
江暮阳冷笑道:“那是因为……失去了金丹,自然修为散尽。”
所有人听罢,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江暮阳体内流转的金丹,是属于裴清的。
如果江暮阳失去了金丹,就只能证明,金丹回归到了裴清那里。
但另一个时空,裴清的金丹是怎么回归的,众人又不得而知了。
只是看见,江暮阳抬眸,用一种非常诡异的目光,往某个方向望去,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好陆晋元抬起了头。
与江暮阳四目相对的一瞬,陆晋元的心狠狠沉了沉。
“暮阳,你为何……为何用这种目光望着我?”陆晋元佯装镇定地轻声询问,“难道,难道这跟我有关?”
江暮阳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他心知肚明,只要他今日点头承认了,那么陆晋元的余生,只怕不会比云昭好到哪里去。
首当其冲的,师尊今世这样疼爱他,又是他的舅舅,势必不会轻饶了陆晋元。
其次,云宗主爱弟如命,只怕能当场暴怒。
魔尊更不必说了,虽然江暮阳很不想和魔尊纠缠不清,但他深切地明白,魔尊必定会为了他,而活活折磨死陆晋元。
还有裴清,他的裴郎,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视他为珍宝一般,陆晋元与裴清,既是师兄弟,也是兄弟,哪怕是裴清一记失望的眼神,一句决绝的话语,就足够将陆晋元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了。
江暮阳笑了,笑容显得颇为讥诮,既没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用那种诡异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陆晋元。
在这种目光注视之下,陆晋元的脸色骤然白了几分,问出了一个,他此生都不想得到肯定回答的问题。
“暮阳,眼前的这些,其实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你落魄过,被魔尊抓去魔界折磨过,就因为你失去了锦衣的金丹……”顿了顿,他的声音颤得可怕,“而金丹是我逼迫你剖出来的,对吗?”
说完这些话,几乎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甚至连灵言之术,都无法继续维持了。
所幸师尊从旁为他输送灵力,为他稳住阵法,陆晋元才没有遭受反噬。
他的眼眶红得厉害,几乎是有些哀求意味地望着江暮阳,嘴里低声喃喃道:“说啊,暮阳,你说啊,说啊……”
场上一片诡异的死寂,很久之后,江暮阳才摇了摇头:“不是。”
陆晋元在听见这两个字时,总算能缓缓松口气了,脸上才刚刚绽放出笑容,却又瞬间僵在了脸上。
因为……江暮阳随即又说了一句话,他说:“你不仅逼迫了我,还亲手剖出了我的金丹。”
这句话一出口,就宛如平地一声惊雷,瞬间在众人耳畔炸响。
陆晋元几乎站立不稳了,满脸难以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的,我不会的,我绝对不会那么对你,我不会的!”
“不,你会,你们方才看见的画面,全部都是真的,这些不仅仅是无头尸生前难以忘怀的记忆,同时也是我曾经承受过的苦难。”江暮阳的语气平静,说起这话时,就好像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
可他的双手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紧握成拳,骨节几乎都要捏碎了。
第134章 凤凰彻底崩溃了 这是暮阳对他们的审判
此话一出, 在场所有人都用无比震惊的目光望了过去。
相比于他们的震惊,江暮阳表现得非常镇定自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他还是决定将前世种种公之于众。
也许只有这样, 他才能慢慢放下此前种种,真正做到释怀。
深呼口气, 江暮阳缓缓道来:“我知道大家心底的疑问,也许, 不久的将来, 你们就会像之前那些中了诅咒的修士一般, 以梦境的形式, 回想起前世种种, 但似乎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机了。”
云宗主满脸难以置信地问:“弟弟, 你此话何意?难道说, 那些人之前说的都是真的?你从前当真……当真误入歧途,修了邪术?”
“是。”江暮阳点了点头, 语气平静且冷淡地道, “我确实误入歧途了,也修了邪术,成为了修真界人人喊打,宛如过街老鼠一般的邪修。”
顿了顿,他又有点嘲弄意味地笑了笑:“对了,当时修真界对我的态度, 空前绝后的统一。他们都喊我小畜生, 人渣败类, 师门弃徒, 你们想得到的难听话, 以及想不到的难听话,每一天都会在修真界各个地方,三五个修士成群,好像说笑话一样,骂我都当唱。”
他没有任何夸大其词,只是很平静地诉说着事实,不过看样子好像大家都接受不了。
一个个都露出那种难以置信,甚至是难堪的表情。
江暮阳突然觉得,这样有点可笑,他笑了笑,很快又敛眸,继续称述事实。
“我和无头尸一样,来至于另外一个时空,不同的是,我是重生而来,无头尸不知为何,沦落至此。”他的目光冷淡地瞥向了陆晋元,在他凄楚的目光中,将他彻底打入无间地狱,对其进行最后的审判。
“前世,为了不沦为废人,我怎么都不肯交出裴清的金丹,甚至因此逃离师门。本以为这样,我就能摆脱被剖丹的厄运。”
“可那时的我,实在太傻太天真,我本以为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换取师门对我的一点点垂怜,可是并没有。”
“我被我曾经最信任,最喜欢的二师兄哄骗着喝下混有听话符的米汤。”顿了顿,江暮阳的目光幽幽,思绪也瞬间飘回到了前世。
值得一说的是,那碗米汤是他前世喝过最甜,也是最苦的米汤了。
那时他一气之下,任性地逃离山门,匆忙间还忘了带银钱。
没有银钱傍身,又要逃避师门的追踪,在人间基本上是步步难行。
又不肯放下身段,出去街头卖艺,也不肯求助昔日的朋友。
他就一个人东躲西藏,被陆晋元找到时,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那时江暮阳本以为陆晋元会劈头盖脸抽他一顿,或者是疾言厉色地斥责他。
可是都没有,陆晋元不仅没有责怪他,还温声细语地问他饿不饿。
就好像裴清从来都没有回来过,陆晋元依旧是那个对江暮阳疼爱有加的好师兄。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陆晋元就亲手给江暮阳煮了米汤,还加了很多糖块进去。
甚至像对待小孩子一样,一勺一勺吹温了,才送至江暮阳的唇边,哄着他喝下。
江暮阳当时感动得热泪盈眶,怎么都想不到,那样香甜的一碗米汤里,竟然会混有听话符。
更没想到的是,等他醒来后,就发现自己稀里糊涂地被绑在了刑床上,陆晋元的目光幽深,用近乎是冷酷无情的语气,告诉他:“暮阳,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但唯独不能是锦衣的金丹。”
江暮阳哭着说:“可你们已经剜过我的肉,放过我的血了,我已经为裴清付出了很多!为什么一定要剖我的金丹?!”
“失去金丹之后,锦衣就是废人一个了。他从前是天子骄子,风光无限,今后,也必须是。”陆晋元是这么告诉他的,“暮阳,不是你的东西,纵然强求也毫无意义。”
因为裴清是天子骄子,是师门的荣光,曾经拯救过修真界于水火之中,是个英雄,所以,他不能沦为废人。
如此,就只能牺牲掉江暮阳了。
就因为,他是裴清的替身,他不重要。
回忆到这里时,江暮阳合了合双眸,缓缓呼了口长气,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波澜不惊。
“在毫无任何麻醉的情况下,陆晋元用锋利的匕首,深深扎进了我的胸口,剖出了我的金丹。并且,事后不管我的死活,将我一个人丢在破宅子里,任由我自生自灭。”
陆晋元几乎快要崩溃了,赤红着眼睛,一声声地怒吼:“不可能!绝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我现在很清醒,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江暮阳缓缓抚向胸膛,感受着金丹在气海中平稳流转时,所产生的阵阵波动。
失去金丹之后,空空荡荡的气海,如同一汪死水,波澜不惊的,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裴清那样,即便金丹离体,还能生龙活虎的,甚至还可以用剑。
江暮阳失去金丹之后,孱弱得好像一个病入膏肓的废人,风一吹,他就要倒下去了。
“当时,你没有再管我的死活了,我醒来之后,一个人面对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黑暗,还有漫长的等待和饥饿。”
“我一直以为,你终究还是疼我的,毕竟,你曾经是对我最好的师兄,曾经,我们那样亲密。”
那时的江暮阳眼里还是有光的。
他想着,二师兄虽然为了裴清,而剖了他的金丹。
但毕竟十年师门之情,二师兄一定不会不管他的死活,肯定还会回来,接他回家。
“可我等啊等,等啊等,在黑暗中蜷缩成一团,从白天等到黑夜,又从黑夜等到了黎明,我一直都在等你。”
等你过来接我回家。可是等了很久很久很久,始终没有等来陆晋元。
“我那时没有现在这样冷心似铁,还自作多情地认为,自己离开师门好一阵子了,师门里的人一定很着急,肯定在修真界掘地三尺地寻我。”
话到此处,江暮阳还笑了笑,“就算师门的人不找我,但陆晋元突然带了金丹回去,师门焉有不知情的道理?无论如何,总得把沦为废人的我,接回师门,再做定论罢。”
“可是,依旧没有呢。”他突然失去了笑容,语气沉了许多,“没有一个人出来找我,就仿佛我已经死了,甚至,从未在这个世间存在过。”
这些惨痛的经历,一点点地揭开,血淋淋地展示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都觉得,这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长胤真人认定,无论在哪一个时空,他都不可能坐视不理,绝对不可能无视徒弟的死活。
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江暮阳缓缓道:“那时,师尊在闭关。”师尊总是在闭关,三天两头的闭关。
每次闭关都闭很久,等再出关时,江暮阳已经修了邪术,说什么都迟了。
好似江暮阳修了邪术的那一刻起,他的委屈,也随之被忽视了,所有人的侧重点都放在了他修邪术之上。
那些人认为,凤凰非梧桐不栖,神鸟再饿,也不会沾染人间烟火,体面的人,就算身处陷境,也能保持体面。
所以,江暮阳修了邪术,不需要任何理由,就是他本人堕‖落。
旁人甚至会说,同样失去了金丹,怎么裴清就不会修邪术呢。
还会说,裴清坠落魔域,待了整整十年之久,怎么裴清就不会被魔域中的煞气,侵蚀心智,控制思想?
有裴清这种珠玉在前,江暮阳只能沦为人人贬低斥责的瓦砾。
“这仅仅只是开始,后来,我承受了更多苦难。我那时饿得厉害,失去金丹之后,孱弱得很,为了活着,我不得不离开破宅子,摇摇晃晃地出去寻找吃的。可是——”
他抬头抚摸着自己的脸,“我那时的容貌变了,你们也都见过的,那只是一张仅仅清秀的面容,根本就无人认得我。”
“没有任何修为,连命剑都丢了。就这样流浪在外,毫无生存技能的我,没有银钱傍身,也无人帮我。饿了就去捡点别人不要的东西吃,还时常被附近的乞丐欺负。”
虽然在场几人没有亲眼见过江暮阳沦为废人,在街头捡东西吃,被乞丐欺负的样子。
但从此前看见的画面,不难联想。
可笑的是,他们此前万万不能接受的事实,却只是冰山一角。
“我从前下山游历,和师兄弟们在人间除恶扬善,匡扶正义,行医问诊,日行一善,那时的我,怎么都想不到,人性是如此之恶。”
“我曾经因为一块饼子,被当地的乞丐拳打脚踢,还被扯着头发,用破碎的瓦片划烂了脸。”
陆晋元崩溃地跪倒在地,眼泪啪嗒啪嗒地砸落下来,掷地有声。
江暮阳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好像在凌迟他一样。让他痛不欲生,撕心裂肺。
“还有我的舌头,也被人用火钳子烫掉了半截。幸运的是,我没有成为哑巴,但不幸的是,我成了聋子,他们用那种很细很细的铁丝,放在火里烧红了,从我的右耳朵里穿过去……”
第135章 只属于魔尊的漂亮人偶 魔尊曾经亲手创造出一个漂亮人偶
一边说, 江暮阳还一边演示给他们看。
“就像这样,直接穿进去,我那时以为, 自己会死。”
他微微一笑, 显得无比天真,又无比残忍。好似诉说的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 同他毫无任何关系。
“可是,我不仅没死, 还活了下来。”
林语声瞳孔剧颤, 用极难以置信的语气问他:“这就是你修邪术的原因么?”
江暮阳摇了摇头, 然后一字一顿地道:“并不是, 我当时并不是完全出于报复, 我只是……想好好活着。”
只是想好好活下去, 才不得不转修邪术, 但其中的经历,实在过于坎坷了。
他修正道时, 以为同道中人, 同气连枝,四海之内皆朋友,修了邪道之后才堪堪明白,他把很多人当朋友,但真正视他为朋友之人,少之又少。
风光无限时, 锦上添花之人比比皆是, 穷困潦倒之时, 雪中送炭却寥寥无几。
那时人人都斥责他堕|落, 责怪他无耻, 对他如避蛇蝎。
如果没有恨的支撑,他根本就活不了多久。
说完这些之后,江暮阳就察觉到了,一直攥紧他的那只手,颤抖得不成样子,即便不用侧眸去看,他也想象得到,裴清红着眼眶,迎面而来的破碎感,是多么令人心动,又有多么我见犹怜。
深呼口气,江暮阳故作轻松地对裴清道:“你放心,前世,你我也是道侣。”
只是没有成亲,也没有被任何人接受而已。
那时所有人都认为,是他江暮阳用了邪术,控制了裴清的思想,所以才让裴清为了他,而不顾一切,放弃曾经所有的荣光,甚至是逃离师门,也要同江暮阳在一起。
可裴清的修为,远高于他,怎么会被轻易控制?江暮阳可以不承认任何一件事。
但他唯一不能不承认的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的裴清,都是真心爱他的。
江暮阳相信,哪怕他让裴清把心剖出来献祭,裴清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而裴清也终将会想起前世所有的记忆。但在此之前,江暮阳想告诉他:“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只对你动了情。除你之外,我没有跟任何人在一起过。以后也不会。”
裴清的脸上,流露出了喜悦的神色,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等这一天,等了很多年。他想要冲着江暮阳笑一笑,可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紧紧攥着江暮阳的手,好像突然间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宽恕,他的阳阳最终还是宽恕了他,并将光明带给了他。
“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如若,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你是重生而来,无头尸也来自于前世,那么,那么是谁杀了本座?”魔尊神色凝重,低声喃喃自语道,“不,不可能,本座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六道之中无人能杀得了本座,除非,除非是本座真心喜欢之人。”
从前的魔尊认为,他对裴清动了真心,与裴清一起跌落魔域的那十年,甚至认为,只有裴清能杀得了他。
直到他遇见了江暮阳之后,他才知道,什么才是爱,爱一个人是舍不得对方受一点点委屈的。
爱一个人,会想尽一切办法地去爱对方,即便对方不爱自己,伤害自己,也要想尽理由为其开脱。
即便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无怨无悔。
魔尊猛然抬眸,刚好眼前的画面,不知何时再度发生了变化。
入目便是一片茫茫雪山,大雪皑皑,举目望去,四周银装素裹,天地之间似乎都被寒气冰封,天连着地,地连着天。
刺骨的寒气笼罩在整片空间,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血腥气,混合着清冷的雪意,弥漫开来。
这种场景,江暮阳实在太熟悉了。
因为,这就是他前世惨死的地方,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居然会在无头尸生前的记忆中看见。
这也就说明,前世他死后,魔尊也曾经来过此地。
“这里……这里是……是……”
陆晋元瞳孔剧烈颤动着,眼前的画面渐渐同脑海中的画面重叠,他曾经误打误撞,通过灵言之术,窥探过江暮阳的未来。
也是这样茫茫大雪中,江暮阳浑身浴血,狼狈不堪地倒在雪地里,流尽了浑身上下最后一滴鲜血,凄惨死去。
直到现在,他才堪堪明白,原来,他曾经窥见的,是上一个时空中江暮阳的死相!
现在又这样毫不掩饰地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寒风呼啸中,雪花簌簌往下落,远远一道身影,迎着冷风站立,也不知站了有多久,身上落满了积雪,远远一看,好似一个雪人。
离得近了,此人才渐渐显露出真容来。魔尊似乎憔悴了许多,双眸猩红,眼底都染了一层淡淡的青灰。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伸开双臂,往后倒去,整个人卧在雪地里,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身上,落在眉间。
凄楚哀伤的声音,随着寒冷的北风,尽数飘散在连绵的雪山之中。
“这里就是江暮阳死的地方。”
“他当时倒在雪地里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好冷。”
“奇怪的是,本座明明非常厌烦他,恨不得杀了他,为裴清助助兴。”
“……可是,他死了,本座怎么如此难过?”
很大两滴眼泪,从魔尊的眼角缓缓滚落下来,他抬手接住,指尖冰冷晶莹,目光幽幽,似穿透了云层,望去更远的地方。
“哦,本座明白了,”他的手缓缓抚上了胸膛,低声喃喃自语道,“因为,他的心在本座这里,所以,本座会因为他的死,而感到难过。”
江暮阳:“……”
等等,他听见了什么?他的心,居然跑到了魔尊的胸膛里?
江暮阳只记得,自己前世的心脏,被魔尊剖出了,玩一样地切成片了,因为失去了心,他才无法真正地去爱裴清。
敢情他的心,居然被魔尊拿去,还自己用了?!
江暮阳的拳头攥得死紧,突然有一种很可怕的念头,涌上了心头。
就有没有一种可能,前世的魔尊也跟裴清一样,因为爱上了他,舍不得他,所以才追来了今世?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魔尊也忒贱忒贱了。
好似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下一瞬,眼前的画面又变了。魔尊又回到了魔界,从修真界各地抓来年轻漂亮的少年,关押在魔界。
在魔界之中,以生人的血肉为祭,大设阵法招魂,一遍遍地召唤着江暮阳的亡魂。
杀了一个又一个少年,足足召了七天七夜,依旧一无所获,连江暮阳的半缕魂魄都未能召回来。
魔尊召不回江暮阳的元神之后,便开始发疯了,到处寻找江暮阳的替身。
抓到之后,便残忍的将那些替身杀死,从他们的身上提取与江暮阳相像的部位。
有人的眼睛与江暮阳有几分像,魔尊便剜掉对方的双目,同理,还有鼻子,嘴巴,耳朵,甚至是手,细节到连头发都要像江暮阳一样漆黑浓密……
倘若实在是找不到有任何相像江暮阳的部位了,魔尊就会从一些干净的修士身上,直接生剖硬剜。
最后,又亲自将一块块碎片,进行缝合。场面极度恶心,也极度吓人。
少说也得有上万块身体碎片,被魔尊盛放在冰棺之中,他也跟着卧进去。
用一根细长纤细的针,以及几乎透明的丝线,一点点缝合,好像在缝补破碎的人偶一般,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人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出来的,魔尊夜里就抱着残缺不堪的躯体,卧在碎骨烂肉中休息……
终于,人偶被魔尊一针一线缝合好了,为了清除人偶身上细密的缝痕,魔尊用自己的鲜血一点点涂抹上去,一日,两日,三日,直至缝痕彻底消失……
但光有一副和江暮阳极像的人偶,似乎还不够。
魔尊好像非得逆天而行,一定要一个完完整整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江暮阳不可。
所以,他把本来就属于江暮阳的心脏,再度剖了出来,放入了人偶的心房。
即便如此,人偶的目光依旧是呆滞的,除了有心跳,会呼吸之外,和死人没什么差别。
如果说这样就足够令人作呕,恶心了,那么接下来发生的,足够让所有人当场自挖双目。
那就是画面中的魔尊,对他亲手创造出的“江暮阳”动了情,与之双修,抵死缠绵恩爱。
还在人偶耳边,一遍遍地低喃:“阳阳,阳阳,本座的阳阳……”
“喜欢阳阳……爱阳阳,阳阳不要离开本座……”
“你只属于本座——”
由于,漂亮人偶是没有任何感觉的,也不会说话,可能也无法吞服任何东西,所以,魔尊无法让这样的人偶怀上他的孩子。
所以,魔尊作出了一个非常大胆,也非常疯狂的举动。
那就是,他要亲自孕育只属于他和江暮阳的孩子!
魔尊在自己的腹部开了个洞,直接将一团血肉塞了进去,用一种史无前例的方法,孕育生命。
原来,玄龙就是这么来的。
第136章 魔尊想给暮阳生一百个孩子 魔尊:江暮阳,你逃不掉了。
江暮阳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真相, 眼下终于水落石出了。
但他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相反,知道这一切之后, 江暮阳如鲠在喉, 几乎快要呕出来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前世的魔尊, 要做出如此疯狂之举,用这样残忍的方法, 哪怕是逆天而行, 也要创造出一个只属于他和“江暮阳”两个人的孩子!
魔尊同样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亲眼看着画面中, 自己衣衫不整的, 搂着目光呆滞, 宛如死人一样的“江暮阳”。
挺起的肚子, 圆润庞大到夸张的地步。
因为,这并不是自然受孕, 甚至, 根本是超出了正常孕育生命的过程,魔尊即便把血肉模糊的胎灵塞入腹中,也无法像个正常的“母亲”一样,把身体里的养分输送到胎儿的体内。
他每日要做的,就是在腹部开一个小小的洞,然后用长长的勺子, 将提前准备好的新鲜的人脑, 或者是心肝, 一点点地喂进去。
以期假以时日, 能成功孕育出一个健康的, 只属于他和江暮阳两个人的孩子。
他们每一个人,都亲眼看见了魔尊过分圆润的孕肚,比普通妇人七、八月时的肚子大两倍不止,而且,还非常圆。
圆润到魔尊无法再像从前一样,系着漆黑色的皮革腰带,再宽松的衣袍,也遮掩不住如此庞大的孕肚!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能清晰地看见,那雪白光滑的孕肚,会伴随着魔尊同漂亮人偶行事时,而发出颤栗。
因为孕肚过于庞大,画面中的魔尊已经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双修时为所欲为,想摆什么姿势,便摆什么姿势。
可能是为了不伤害到雪白圆润的孕肚,他甚至在行事时,会专门空出一只手,托起自己的孕肚。
都这样了,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跟一个目光呆滞,除了拥有呼吸和心跳之外,与死人没什么差别的人偶行事。
还会一边行事,一边咬着人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含糊不清地低喃:“阳阳,慢着点来……本座的肚子现在太大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
“当心会伤了孩子。”
他还会一手托着孕肚,一手抓着人偶苍白纤瘦的手,贴在自己的孕肚上,露出那种贤妻良母的笑容,浑身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阳阳,这是你和本座的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对了,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人偶的脸色无比苍白,眼睛空洞地睁着,根本毫无反应,哪怕魔尊把孕肚挺到他的手边,依旧没有任何动作,沉寂得好像已经死了。
“是不是应该提前想几个好听的名字?”本座笑容不减,抱着人偶亲热,“本座闲暇时,想了几个,不知道好不好,说与你听听罢。”
“若生的是个女儿,就叫爱阳,忆阳,要是儿子,就叫念阳,思阳,你觉得好不好听?”
可人偶哪里会说话,神情麻木得像个死人。
“阳阳,你怎么不说话?不喜欢本座给你生孩子么?可是,本座真的很想跟你有个孩子。”魔尊满眼温柔,看着人偶的目光无比深情,“本座知道你特别怕疼,连生儿育女的痛楚,也肯为你受了。本座才不怕被世人耻笑,只要你喜欢就好。”
“本座才是这个世间最爱你的人。”
“本座比你身边的任何人,都要爱你。”
“倘若这个孩子能顺利降世,那么,你就苏醒过来,陪本座说说话,好不好?”
“阳阳……只要你肯醒过来,本座就杀了裴清,杀了苍穹所有人,给你出气,本座再也不会欺负你了,再也不会了。”
“本座给你生一百个孩子,作为补偿,好不好?”
“一百个,还不够吗?”
……
“原来,本座曾经是那样刻骨铭心地爱着你。”画面之外的魔尊,低声喃喃自语道,“原来……玄龙真的是本座生的。”
“原来,玄龙是本座跟江暮阳的孩子!”
“原来,本座曾经跟江暮阳在一起过!”
“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那是我们的孩子!”
魔尊越说越大声,越说语气越激动,整个人也越来越兴奋,双眸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好像蜘蛛网一般,彻底占据了他的双眸。
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凄楚,又可怕,像是才从地狱深处爬上来的恶鬼,连笑容都显得无比狰狞。
“裴清都没跟江暮阳有过孩子,但本座却和江暮阳有过孩子!”
“怪不得……怪不得玄龙那般依赖喜欢江暮阳,怪不得他会去寻找江暮阳,原来,他是江暮阳和本座的孩子!”
魔尊兴奋地难以自控,抬手抚着胸口,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可这个消息毫无疑问,好像九霄云外的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了他的头顶。
他甚至都浑然忘记,身为男身,又是堂堂魔界至尊,大着肚子被人围观,是一件多么颜面尽失之事。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他和江暮阳曾经在一起过!
身体有过最亲密,也是最原始的接触!
甚至,他和江暮阳还有过一个孩子!
而那个孩子至今为止,还被江暮阳当个宝贝疙瘩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在身边!
魔尊光是这么一想,觉得心都要醉了,他迫切地,无比渴望,想立马冲过去,和江暮阳相拥。
可让他很失望的是,江暮阳在得知这一切之后,脸上的神情十分麻木,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漠。
竟好像浑然没听见,也没看见一般!
魔尊深呼口气,努力压制住内心的狂喜,尽量语气平静地问他:“暮阳,事已至此,本座一定会为你负责的!”
他说完最后几个字,脸上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了。还难得如此孩子气的,转头同其他人炫耀。
“玄龙是江暮阳和本尊的孩子!”
“是本座给江暮阳生的!”
“本座和江暮阳前世就在一起了,还有过一个孩子!”
“本座与江暮阳才是上天注定的姻缘,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应该属于本座!”
“是你!”魔尊话锋一转,以指为剑,遥遥指向了裴清的脸,袖间冷风似寒霜般,寒意泠然,“是你的存在,挡了本座的路!”
“倘若不是因为你,江暮阳早就是本座的了!”
“江暮阳就是云风,云风就是江暮阳!”魔尊一字一顿,毫无任何羞耻心地道,“本座现如今才明白,你,裴清,不过就是当年本座思念云风而不得,苦闷无处释放,才寻的一个替身罢了!”
“江暮阳才是本尊心心念念,一直苦求而不得的人!”
“现如今,本座既已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么,江暮阳就必须跟本座回魔界!他将是本座此生,最爱的,也是唯一的魔后!”
“只要江暮阳喜欢,本座故技重施,为他再添个女儿,又有何妨?!”
魔尊就不信了,江暮阳的心到底能有多冷,多狠。江暮阳不爱他,难道还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只要他将孩子牢牢抓在手里,就不信江暮阳会那么狠,宁死也不回心转意!
裴清的胸膛剧烈起伏,耳边轰鸣声不断,有片刻,他几乎丧失了一切感官,天与地之间似乎一瞬间就荡然无存,只剩他一个人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
他几乎是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了。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
浑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那只一直紧紧握着江暮阳的手,好像也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变得冰冷,麻木。
他好像突然之间,就被江暮阳抛弃了,震惊之余,他下意识地反应是,江暮阳会因此,而抛弃他,不要他吗?
裴清从前以为,他和江暮阳之间最大的阻碍,就是江暮阳当了他的替身,还当了整整十年。
现如今又发现,原来他们之间的阻碍,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即便江暮阳一直安慰他说,前世他们就是道侣,可裴清光是看这几段回忆,就能隐晦地察觉到,前世的自己,一定没有江暮阳说得那样好。
否则,江暮阳重生之后,为何对他那样冷淡?又为何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
甚至,还几度出言羞辱他。
裴清从前不曾细想,如今回想起来,从江暮阳对他的言行之中,不难看出蛛丝马迹。
那就是,江暮阳重生之后,最初是很厌恶,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痛恨他。
这么说来,前世的他们根本没有江暮阳说得那么相爱。
他们极有可能,并不是道侣。极有可能只是裴清的一厢情愿!
甚至……这一切的一切,都有可能是江暮阳对他的报复。
报复。
横跨两个时空的报复。
“住口!”江暮阳回握住裴清的手,怒视魔尊,厉声呵斥道,“前世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与我有何关系?”
“你曾经亲手创造的江暮阳,并不是真正的江暮阳,只是用了千人,甚至是万人的身体碎片,勉强拼凑而成的东西。”
“根本不能称作为人,充其量了,就是一个与我神似的人偶罢了。”
“你与人偶之间行了丑事,与我,又有何干?我当时死都死了!”
魔尊却不以为然,微笑着道:“身体确实是由千万人的碎片,一点点拼凑而成的,但本座要的,从来都不仅仅是一具漂亮的躯体。”
“本座这些年来,什么样的绝美皮囊,没有玩过?本座要的,自始至终都是你的心!”
“不管是巧取还是豪夺,你不得不承认的是,前世,你的心脏被本座剖了出来!它是属于本座的!”
“本座曾经将你的心脏,视若珍宝一般地放入自己的胸口,让它与本座血脉相融。”
顿了顿,魔尊猖狂大笑起来:“心脏不就是人体供血的部位?不管你承不承认,玄龙的身上,有你一半的血!你就是他的父亲!亲身父亲!江暮阳,你躲不掉了!”
第137章 他跑,他追,他们两个都插翅难飞 人偶是人偶,暮阳是暮阳。
江暮阳的脑海中, 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总有一种迎面被人泼了满脸黑狗血的错觉。
并且突然想起一句话,他跑, 他追, 他们两个都插翅难飞。
魔尊从前像块不要皮不要脸的狗皮膏药,现在变本加厉了。
没有十年脑血栓, 真说不出这样的话。
江暮阳心道,魔尊居然还知道心脏是人体供血的部位, 有点常识, 但不多。
可供血是供血, 孕育是孕育, 不能混为一谈的。
那按照魔尊这种清奇又诡异的说法, 只要身体里有江暮阳的血, 就是江暮阳的孩子。
那么, 魔尊也曾经短暂地拥有过他的心脏,巧取豪夺了他的鲜血。
是不是可以说明, 魔尊也算江暮阳的儿子了?
要是真的这么论的话, 那前世裴清身体里,也有江暮阳的血,那么裴清也是他的儿子么?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了魔尊此话,江暮阳原本觉得,自己应该勃然大怒的, 可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魔尊微微一怔, 凝声问他:“江暮阳, 你在笑什么?事已至此, 你何不顺从了本座?”
等江暮阳笑够了, 他才正色道:“你这种观点是错误的,人偶终究是人偶,并不是真正的江暮阳,我不管你曾经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邪术,才创造出了胎灵,但我不得不告诉你,这只是你在自欺欺人!”
顿了顿,江暮阳又道:“至于那颗心脏……也许,你当时并不知情,但不要紧,你现在知道也不迟,我本来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我来自于一个你从未涉及过的时空,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若是按照修真界的说法,我从云风时期开始,就是在借尸还魂。”
“所以,连身体都不是我自己的,更何况是区区一颗心脏?”江暮阳嘲弄地笑了起来,“我当初死都死了,我管你拿我心脏造血,培育胎灵,还是磨成齑粉撒阴沟里,死都死了,谁还会在乎这些。”
魔尊听罢,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暮阳,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管玄龙的死活了?”
“笑话,他是我的灵宠,从我与他结契的那一刻起,我便有责任保护他,他是我的龙,我岂会不管他的死活?”
魔尊听见此话,下意识想说“本座也想当你的龙”,但出于颜面,他是绝对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只是冷哼一声,又道:“但他终究是本座的儿子!”
江暮阳:“如果一定要说,玄龙的亲生父母是谁,那也只能是你跟你亲手创造出的那具人偶的孩子。”
“人偶是人偶,我是我。”
顿了顿,他又换了个角度去问魔尊,“如果你觉得,你创造出的人偶,就是你心目中深爱的江暮阳,那你还非纠缠着我作甚?你不如故技重施,再创造出一个只属于你的人偶。这样,你就能跟你的人偶,一辈子在一起了,没有人会同你争抢,裴清也不会抢,多好?”
魔尊听见此话,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神色慢慢阴沉下来,连俊美的五官都显得狰狞起来。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又不得不承认的是,江暮阳说的对。
他爱的并不是那个空有江暮阳外貌的人偶,而是江暮阳这个人!
那个人偶,只不过就是前世的魔尊,对江暮阳爱而不得,而亲手创造出来的替身,一个残缺的替代品。
就如同,他曾经寻找其他江暮阳的替身一样,他只是透过这些个替身,来疯狂思念着真正的江暮阳。
一旦真正的江暮阳出现了,那些替代品瞬间就毫无用处了。
成为了最多余,最不堪,也最碍眼的存在。
让人恨不得将替代品立马摧毁。
而这些,江暮阳曾经设身处地的体验过,裴清没回来时,他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一旦裴清回来了,他就成了最多余的那一个。所有人都迫切地,想要掩盖住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就像江暮阳说得那样,自始至终都只是魔尊一厢情愿,自欺欺人。他亲手创造出的“江暮阳”,亲手创造出来的孩子。
就如同水中月镜中花,终究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到头来,他还是没有得到江暮阳!
“还有便是,”江暮阳话锋一转,目光再度投向了眼前的画面,凝声低语,“我想知道,前世的你,终究被谁所杀。”
魔尊也想知道,六道之中,到底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杀了法力通天的自己。
他曾经告诉过江暮阳,他是不死之身,天生魔种,六道之中,无人杀得了他。
只有他真心所爱之人,才能要了他的命。
显然易见,魔尊深爱的人,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江暮阳。
可前世,魔尊最深爱的江暮阳,已经死了,那么,究竟是谁杀了魔尊?总不可能是诈尸了吧。
画面中,魔尊的肚子又大了许多,已经无法直立行走了,索性就抱着人偶,卧在棺椁中,静静等待生产的时刻到来。
因为,魔尊并非正常受孕,所以,他也无法正常生育,他的本体是龙,生下的孩子就是颗龙蛋。
龙蛋过分圆润庞大。
既无法从上面的口出来,也无法从下面的口出来。
魔尊只能用提前准备好的匕首,将肚子生生剖开,然后,将一颗巨大无比的龙蛋,血淋淋的,生生剖了出来。
整个过程无比血腥,也无比恐怖,由于龙蛋过大,魔尊剖的不仅仅是小腹,他是从脖颈往下的胸口,一直剖到了胯部的位置。
几乎完全将整个上半身剖成了两半。骤然一看,就好像被巨斧竖着劈开了。
浓郁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魔尊的脸色煞白,死死咬紧牙齿,握着匕首的右手,不停颤抖。整个人似泡在了血窝之中。
稍微一动弹,鲜血就顺着棺椁的缝隙溢了出来。
江暮阳甚至都能清晰地看见,魔尊的上半身被剖开时,他腹中的五脏六腑,被巨大的龙蛋,挤压在了一起。还连着肠子。
完完全全地敞开在空气中。甚至都能看见,魔尊的心脏一次次地跳动。
魔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沉寂得好像死了一样,可他额上的青筋暴起,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面高高鼓了起来。
冷汗大颗大颗的地往下掉,他的双眸前所未有的猩红,微微张着唇,艰难地从嗓子里,缓缓呼着代表着生的气息。
啪的一声,染血的匕首掉落在地,布满鲜血的手,颤抖着抬了起来,魔尊轻轻呵了一声,竟露出了柔情的笑容:“这是本座和暮阳的孩子,有了这个孩子,暮阳就会爱本座了。”
江暮阳在听见此话时,只觉得浑身一阵刺骨的寒意,瞬间笼罩至了全身,他恶心得几乎快要吐出来了,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而那个人偶,自始至终都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身上穿着和江暮阳生前,一模一样的衣衫。
一套湛蓝色的长袍,是魔尊在孕中,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制作得相当粗劣。
人偶静静端坐着,浑然不知眼前发生的一切。魔尊把龙蛋剖出来之后,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瘫软在血窝里很久,才挣扎着用提前准备好的针线,将自己再度缝合起来。
整个过程中,魔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有针线穿透皮肉,骨骼,发出的撕拉声,鲜血染红了几乎透明的长线,簌簌滚落下来。
直到缝合好了,魔尊才缓缓呼了口气,将龙蛋推到人偶的手边,有气无力地道:“阳阳,你瞧,本座给你生了颗龙蛋出来,你摸一摸,这也是你的孩子。”
“好大一颗龙蛋,这是本座送给你的礼物。”
“等本座养好了身体,就再给你生一个。”
“总有一个孩子,会长得最像你。”魔尊看起来很虚弱,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地,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魔界是不讲什么伦‖理的,本座会把那个最像你的孩子,当成你。”
“好好疼爱,把他当成你,享受着原本应该属于你的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场面太过于血腥了,江暮阳在听见此话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吐了出来。
这短短片刻,可能需要他用一生来治愈。
同样快要呕出来的,还有林语声,他的脸色煞白煞白的,伸手掩住了口鼻,其余人的脸色,也隐隐泛青,似极力在忍耐着什么。
江暮阳甚至清晰地察觉到,裴清的手在微微发颤,因为握得太紧,几乎都能听见骨节发出卡擦卡擦的声音。
周围死一样的沉寂。
每个人都被眼前的场面,震惊到无法言喻。
这种诡异的,病态的,几乎算得上是扭曲的爱意,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似乎,比起其他人来说,魔尊对江暮阳的爱,最为刻骨铭心。
但他同时,又自始至终都是一厢情愿,自欺欺人。
魔尊从未得到过江暮阳,也从未与江暮阳有过孩子。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成全自己。
第138章 本座为你殉葬 魔尊因恨而生,因爱而死
可这一切并没有如魔尊所愿。
不久之后, 人偶开始溃烂了。
先是从身体上出现细长的裂缝开始,然后裂缝慢慢蔓延至了全身,再一点点地扩大, 皮肉崩开, 血管断裂,直至露出森森的白骨……
这具人偶本来就是魔尊用数不清的尸块, 一点点缝合起来的,为了抹掉人偶身体上的疤痕, 他甚至用了自己的血。
可才生产过的魔尊, 异常虚弱, 元气大伤, 既要努力维持着人偶的身体不散, 还得用自身的魔气, 来温暖滋养着好不容易才孕育出的龙蛋。
结果可想而知, 人偶和龙蛋,魔尊只能保全一下。
一个是他想尽办法, 才创造出的人偶, 独属于他的“江暮阳”。
一个是他不惜一切代价,亲自孕育出的龙蛋,也是他和“江暮阳”的孩子。
魔尊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选择了保全人偶。
在他看来,能集齐那么多与江暮阳相像的人,实属不易。为了这个人偶, 他几乎耗尽心力。
只要人偶还在, 孩子日后还能再生, 若是一旦人偶彻底溃散了, 那么, 魔尊就真的彻底失去江暮阳了。
所以,魔尊舍弃了龙蛋,全心全力地保全人偶。
但往往总是事与愿违,不管魔尊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日夜不休地填补人偶裂开的缝隙。
人偶破碎的速度,还是远远超过了魔尊填补裂缝的速度。
为了留住这具人偶,魔尊再次做出了一个极度癫狂,也极度大胆的决定。
他的目光落在了还未破壳的孩子身上,意图用孩子的骨血,填补人偶的裂缝。
魔尊的本体是龙,由他亲自孕育出的生命,自然也是龙。
他强行将龙蛋催化,看着破碎的蛋壳中,卧着一条通体漆黑的小龙。
由于魔尊的催化,小龙的器官和骨骼,还没有完全发育好,显得很虚弱,有气无力地盘成一团。
就连身上的龙鳞都没有长全,龙角甚至还泛起一点粉。
魔尊一边安慰自己,只要他和“江暮阳”都活着,孩子一定还会再有的。
只要能保全他的“江暮阳”,莫说是用小龙的骨血,就是让人偶直接把小龙吃下去,魔尊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魔尊亲手抽了小龙的龙筋,作为丝线,穿上长针,一点点地缝合人偶。又剜了小龙的龙角,直接炖汤喂给人偶喝。
以期为人偶安神补气,更加像一个真正的活人。
甚至,还直接剥去了小龙的龙皮,缝制在人偶身上,如此一来,人偶的身体就更加坚固了。
做完这些之后,小龙几乎已经不成样了,血肉模糊的一团,卧在破蛋壳中,有气无力地发出细微的哭声。
魔尊可能是抱着一种试试看的态度,随意找来一张蛇皮,给小龙换上,之后便不再管他的死活。
抱着才修补好的人偶,魔尊再度卧回了棺椁中,拉着人偶苍白冰冷的手,贴向了自己腹上的疤痕。
“阳阳,你摸一摸,本座就不痛了。”
“你放心,这些疤痕很快就会消失的,不会留在本座身上太久,本座担心会吓着你。”
“阳阳,孩子还会再有的,保全你才是最要紧的,看来,以后还得多生几个,否则,你再要裂开来,该如何是好?”
魔尊本以为如此,就能彻底留住他的小人偶,他的小阳阳了。
可凡事总是事与愿违,到了最后,魔尊还是留不住人偶,也留不住江暮阳。
那具人偶在不久之后,再度爆裂,这一次是直接炸开的,没有任何预兆。
直接在魔尊的怀里,嘭的一声,彻底爆裂开来,连同江暮阳的那颗心脏,瞬间化作了齑粉。
魔尊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地崩溃了,傲慢矜贵了一辈子的魔尊,在亲眼看见他的小人偶化作齑粉时,直接跪在地上,满地乱爬!
一边撕心裂肺地咆哮,一边在地上乱抓。
试图将人偶再度拼凑回来,可是肉块骨骼,甚至是皮肉,都可以再度缝补,化作齑粉了,要如何缝补?又要如何拼凑?
他凄厉的哭声,好像直接穿透了两个时空,响彻云霄,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亲眼目睹着魔尊狼狈不堪,痛彻心扉的惨状。
亲眼目睹魔尊双手染满鲜血,将不知道是骨灰,还是灰尘,抓在手里,往嘴里塞去,再混着鲜血吞入腹中。
“本座把阳阳的骨灰吃下去,这样阳阳就能永远跟本座在一起了!”
“本座要和阳阳永远在一起!”
“再也不分离!”
画面中的魔尊,双眸猩红,状若癫狂,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身上的伤口竟然崩裂开来。
连皮带肉,甚至是骨骼都爆了开来,他身上穿的是玄色长袍,按理说就算流血了,也轻易瞧不出来。
可是魔尊跪伏的地面,很快就红了,鲜血将泥土浸泡得濡湿。
鲜红色的液体,还在不断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几乎要流到了江暮阳的脚下!
江暮阳整个人宛如触电一般,瞬间往后跳开几步,看着眼前的画面中,魔尊卧在一片血窝里,满脸的血泪甚至都淌进了眼睛里。
一声声地说:“本座要和阳阳永远在一起。”
“再也不分离!”
竟然在江暮阳死后都不放过他!
甚至,连小人偶的骨灰都要吃下去!
江暮阳突然之间觉得特别庆幸,庆幸前世自己的遗体,最终没有落在魔尊的手里,否则谁知道魔尊癫狂起来,会行出什么事来?
他能够忍受魔尊创造出一个小人偶,至多让江暮阳觉得恶心,但还不至于让他有受辱之感。
但若是魔尊在前世,对江暮阳的尸体上下其手,那么,对江暮阳而言,才是无法接受的奇耻大辱!
原来,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玄龙真正意义上的母亲,不是别人,正是魔尊自己。
而残忍将玄龙封印在一条黑蛇之中的人,也是魔尊本人!
只不过横跨了两个时空,连魔尊自己都不记得了。
也幸好玄龙傻,灵智未开,倘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应该会很难过吧。
为了区区一个小人偶,居然还没破壳,就被最亲的亲人放弃了。
江暮阳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前世,他的尸体到底在哪里?
是被乌鸦分食了么?否则,魔尊为何没有去寻他的尸体?
即便只是一具尸体,不也比空有江暮阳外表的小人偶,要强上千倍,万倍?
他的尸体,到底在哪里?又是谁带走了他的尸体?
画面的最后,魔尊死了。
死于伤痕爆裂,碎骨崩裂出来时,震碎了他的心脉。
那几乎将他横劈成两截的伤口,血肉模糊的一片,腹中所有的东西,都顺着宽松的衣衫,混合着鲜血淌了出来。
魔尊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惨白,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安宁。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绝望。
彻彻底底地绝望了。在前世的江暮阳死后不久,魔尊失去了只属于他的小人偶。
丧失了一切求生欲,无比平静地赴死。临死之前,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捧混合着小人偶骨灰的血泥。
小心翼翼,又视若珍宝地护在胸口。
江暮阳,以及在场的其他人,包括魔尊自己,所有人都亲耳听见,前世的魔尊说:“江暮阳,你等着,本座这就来殉你了。”
——本座这就来殉你。
如果,这句话出至于裴清之口,哪怕是前世没有心的江暮阳,也会狠狠动容。
只可惜,这句话是出至于魔尊之口的。不管江暮阳有没有心,他都清楚地明白,他从未对魔尊动心,哪怕是一点点,都不曾动过。
自始至终,两个时空,前世今生,江暮阳爱,并且只爱过裴清一人。
至今为止也不曾改。
魔尊的身体寸寸爆裂,虚弱无力地倒在血窝里,传说中的不死之身,最终,要惨死在了自己手里。
说起来也可笑,魔尊的出生是那么不堪,可以算是在他母亲的恨意中,才降生的。
最后,又带着对江暮阳满腔的爱意而死。
因恨而生,因爱而死。
江暮阳不知道,应该感到高兴,还是应该难过,他只知道,从今为止,他与魔尊桥归桥,路归路。
不管前世今生,有多少恩怨情仇,就此打住,一笔勾销。他再也不想看见魔尊,但愿此生不要再相逢。
画面中的魔尊,已经濒临死亡了,有气无力地向这个世间留下了最后的诅咒,他缓缓抬起染血的双手,在半空中一笔一划画出了符咒。
伴随着周身光芒大盛,符咒竟宛如活了过来一般。
竟然迅速无比地穿透云霄,很快就将整个魔界笼罩其中。
魔尊的施法的动作越来越快,身体也越来越消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起来。
不过片刻,就从一位风华正茂的青年,演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即便如此,他依旧不肯停手。一手驱动着符咒,一手穿透自己的胸口,将一颗完整的,尚且还跳动着的心脏掏了出来。
对着跳动的心脏,魔尊对整个修真界展开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报复。
“今日,以本座的不死之心为祭,立下诅咒,凡曾经伤害过江暮阳之人,包括本座,必将受尽折磨,不得好死!”
“本座要让整个修真界为江暮阳殉葬!”
“哪怕是赔上整个魔界的生灵,也在所不惜!”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轰隆一声,魔尊的身躯在符咒的反噬之下,瞬间四分五裂,他的元神从中挣脱出来,漂浮在了半空之中。
遥遥望了过来,画面之外的魔尊,也受了什么指引一般,抬眸对了上去。
一种只针对于江暮阳的爱意,突然汹涌如潮。
第139章 本座愿将不死之心分你一半 裴清确实不能生孩子啊
江暮阳见状, 心里一个咯噔,大喊一声:“不好!快阻止魔尊!他要与前世的元神融合了!”
话音未落,他第一个冲上前去阻止, 可随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 狠狠弹开。
整个人被推了出去,裴清见状, 飞身上前,一手揽住江暮阳的后腰, 一手御剑, 嗖的一声, 卷杂着凌厉的劲风, 向魔尊袭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 其余人也纷纷出手, 意图阻止魔尊与前世的元神相融。
可还是迟了一步, 画面中飘起来的元神,冷睨了众人一眼, 而后义无反顾地冲向了他自己。
所有的法术攻击, 在此刻都显得不值一提,轻轻松松就被魔尊尽数瓦解了,眼前光芒怒盛,伴随着连绵不断的轰鸣声,脚下的大地都剧烈地颤动起来。
无数光点从众人的脚下升起,眼前的画面也寸寸瓦解, 又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 往魔尊的天灵处汇聚。
在所有的目光中, 魔尊站在光芒中央, 身上的玄色长袍猎猎作响, 伴随着光芒如潮水一般退散,他的头发渐渐褪色,从漆黑到青灰渐渐如雪一般银白,在风中飞舞着,宛如深秋时河道里的雪白芦花。
连衣服都散发着诡异又耀眼绚烂的光泽,整体装束变得更加神秘华贵,光点渐渐聚拢成暗金色的裂痕,烙在了魔尊的眉心。
他缓缓睁开双眸,冰冷又凌厉的煞气,宛如实质一般,火速蔓延开来。
裴清一把将江暮阳护在怀里,单手御剑,长剑在半空中游了一圈,荡平周身的煞气,破开黑夜,划破长空,嗡的一声,冲着魔尊的面门而去。
魔尊仅一个抬手的动作,空气便如凝固一般,长剑僵硬地定格在了半空之中,他微微歪了歪头,轻蔑地“呵”了一声,一开口,声音就沧桑得,好像已经过去了上千年,甚至是上万年。
“裴清,现在的你,实在太弱了,根本不是本座的对手,还是换他来罢。”
一挥衣袖,竟直接将长剑打飞出去,裴清抬手一接,虎口瞬间就被劲气震裂,鲜血顺着剑身滚落下来。他狠狠抿紧唇角,几乎是瞬间就明白,魔尊说的他,指的是谁。
可对于现在的裴清来说,他和前世的自己,拥有着不同的记忆和神识,他不能走,他要留下来,保护大家,保护江暮阳。
“说起来,当年,你们所有人都想让本座死,但本座并不想死在你们的手里。”
魔尊的元神融合之后,好似彻底变了一个人,比从前更加冷酷,更加冰冷,也更加没有人性。
可唯一不变的却是,他对江暮阳经过漫长的岁月酝酿,越发深沉,越发疯狂,也越发不可控制的汹涌爱意。
他的目光直直地透过裴清,狠狠扎在他背后护着的少年身上。苍白阴郁的面容开始发颤,瞳孔渐渐濡湿发红,慢慢在脸上绽放出了笑意,越是极力压制内心的喜悦,越是一发不可控制起来。
魔尊无视所有人,一字一顿地问候着那个让日思夜想的少年,用他平生最温柔的语气:“江暮阳,好久不见。”
——本座很想念你。
江暮阳只觉得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寒,涌上了心头。这种感觉实在太强烈了,前世被魔尊羞辱折磨的经历,依旧历历在目。
以至于他下意识抓住了裴清的衣袖,试图将自己的身体,彻底藏在裴清的身后。
伴随着魔尊的记忆回来了,江暮阳内心深处的恐惧,似乎也随之复苏了。
就连裴清都感受到了他的恐惧,侧眸安抚他:“不怕,阳阳,我会保护你,我有能力保护好你,不怕。”
魔尊顿足,越发轻柔地开口道:“暮阳,不要怕本座,来,暮阳,让本座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抬手隔空一抓,江暮阳只觉得身子一轻,忙低头一瞧,脚竟然悬浮在了半空中。
并且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魔尊的方向飞去。
裴清一把抓住了江暮阳的手腕,厉声呵斥道:“暮阳是我的道侣!今日,谁都不许动他分毫!”
其余人也瞬间如梦初醒,长胤真人一边代替哭软了腿,已经无力维持阵法的陆晋元,继续施展灵言之术,一边分神阻止魔尊。
林语声知晓自己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便扶起已经崩溃到瘫跪在地的陆晋元,一边小声说:“晋元,快振作起来!现在不是愧疚的时候!”一边将人往师尊的方向拉去。
下定决心,即便帮不上忙,也决计不能拖后腿,万一……万一要是不幸被魔尊挟持,用他们的安危来威胁师尊,那么,他宁可死。
云宗主更是直接飞身上前,挡在了江暮阳的面前,剑指着魔尊,呵斥道:“你敢动我弟弟,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魔尊施法被阻,神情越发癫狂起来,露出了森然的笑意:“你弟弟?就你也配当他兄长?你前世是怎么对待暮阳的,难道,你都忘了?”
云宗主心神一晃,隐隐也猜测到了前世的自己,可能对江暮阳并不友好,他不是忘记了,而是从未想起来过。
无论前世如何,他只讲今生!他只知道,江暮阳就是云风,云风就是他的三弟!
他不管前世的江暮阳怎样,修了邪道能如何,成了魔头又如何?
他只知道,江暮阳是他的弟弟!谁敢动他弟弟,谁就死定了!
“住口!像你这种作恶多端的大魔头,早就不该存在于世!”云宗主侧眸,飞快地同长胤真人道,“趁着阵法还没停下,务必就地诛杀魔尊,若是放任其离去,只怕会给苍生带来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
魔尊听罢,直接哈哈大笑起来,等笑够了,他才残忍地,一字一顿揭露前世的真相。
“这会儿知道当一个好哥哥了?是不是太迟了?你前世对暮阳百般嫌弃,他被陆晋元生剖金丹时,你在哪里?他拖着残废的身躯,千里迢迢找上剑宗,只求剑宗能看在往日情面上,稍作庇护时,你是如何做的?”
“本座记得清清楚楚,暮阳站在剑宗门口,淋着大雨苦等,最终只等来了云宗主一句话,你说——”
江暮阳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也浮现出了当日种种,那时,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才想着去投靠剑宗,只求云昭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护他一护。
哪怕是让他进去住一晚,换身干净衣裳,哪怕就是给他一点吃食也好。
因为当时的他,已经被修真界追杀到好几个晚上没合眼了,也没洗澡,浑身脏兮兮的,连续几顿都没吃了。
还受了不轻的伤,急需要一个避风港。
可他冒雨足足等了一日,受尽了羞辱,只等来了云宗主将他拒之门外。
——正邪不两立,即便阿昭以前同你交情再好,从今往后,也绝不许你们再有来往。
如今却从魔尊的口中,一字一句,分毫不差地复述出来。
云宗主一瞬间如遭雷击,满脸不敢置信地道:“我竟……竟将自己的亲弟弟,拒之门外了?”
魔尊:“还不止呢,你约莫不知,当时的江暮阳修了邪术,被修真门派到处追杀,走投无路,被你拒之门外之后,你猜他后来又经历了什么?”
江暮阳伸手扶额,他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没想到魔尊居然记得如此清楚。
他也想问问,后来自己又经历了啥,值得魔尊当众讲出来,以此来诛云宗主的心。
但他很清楚地明白,现在不是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魔尊现在说这些,无非就是趁机重伤云宗主罢了。
江暮阳冷声道:“少说别人的事,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又抬眸告诉云宗主,“前世之事,稍后再论,不要被魔尊三言两语迷惑了心智!”
云宗主点了点头,正欲出手,蓦然手臂一阵剧痛,手里的长剑瞬间跌落在地,他一把捂住手腕,发出一声闷哼。掀开衣袖一瞧,竟见原本已经控制住的诅咒,竟再度发作起来。
宛如活过来一般,在皮肉之下蜿蜒流窜,所过之处,宛如淬骨般痛楚难忍。
江暮阳上前一步,微微怔住。随即转头望向魔尊,沉声道:“既然诅咒是由你而起,可有破解之法?”
“怎么,你还想救他?”魔尊颇显诧异,因为在他印象中,江暮阳是个有仇必报之人,云宗主同他怎么不算有仇?不落井下石已经很好,如何还要出手相救……难不成,江暮阳原谅了云宗主,也认回了哥哥?
如此一来,魔尊有必要重新考虑,是不是要留云宗主一命了。
他不想让江暮阳难过!
可是破解之法……魔尊略显犹豫,这是他剖心为祭,以毕生修为立下的诅咒,意图以一己之力,毁灭整个时空。
当时江暮阳已死,小人偶也灰飞烟灭,万念俱灰之下,魔尊只想为江暮阳殉葬,但求一个神魂俱灭,根本从未想过破除诅咒。
同样的,魔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因何来到了这个时空。
这也许就是天道开眼,他与江暮阳的缘分未断,现如今又要再续前缘了。
魔尊笑了,他上前一步,好似浑然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天上地下,就只剩下他和江暮阳两个人。
“暮阳,何必管他们的死活?你现在就与本座一同前往魔界,本座将不死之心,剖一半给你,如此,你就能与本座永远在一起了。”
顿了顿,魔尊笑得就更开心了,他说:“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只要你答应和本座在一起,那么,我们一家三口,就是世间最幸福的家庭。”
好像怕江暮阳会不答应,魔尊的手缓缓贴上了自己的小腹,毫不避讳地道:“制作胎灵的方法,本座也想起来了,只要你喜欢,本座再给你生个女儿,好不好?”
江暮阳当场倒抽一口冷气,觉得魔尊真是疯了,太疯狂了,居然当着裴清的面说,要给他生女儿,这不是挑衅,又是什么?
万一裴清醋意大发,连这种事情也要攀比,让他生孩子,那怎么办?
裴清的活儿那么烂,江暮阳赶紧去抓裴清的手,用力捏着他的指骨,低声道:“这是激将法!不要动怒!否则岂不是让魔尊得逞了?”
他又去斥责魔尊,“你少胡说八道!我有道侣,何须你为我生儿育女?”
“裴清焉能同本座相提并论?他只会让你受伤,让你痛,本座连生儿育女的痛,都愿意为你承受,他能做得到么?”
江暮阳顿时哑口无言,这话他不能怼,裴清在这方面确实做不到啊。
第140章 凤凰前世的死亡真相 他们都深爱着阳阳!
就在江暮阳稍微犹豫的一刹那, 魔尊竟屈指一弹,一簇灵光嗖的一声飞掠而来。
裴清见状,一步迈了上前, 将人往身后一护, 提剑挥去,那灵光直接避开了长剑, 径直飞向了他背后的江暮阳。
但却并没有伤到江暮阳分毫,而是将缠绕在他腕上, 睡得正熟的玄龙唤醒。
玄龙几乎是瞬间就从梦中惊醒, 似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 甩着尾巴, 从江暮阳的衣袖中飞了出来。
睡眼朦胧的瞳孔中, 还显得有些迷茫。
魔尊笑道:“孽子睡得倒是香甜, 还不赶紧拜见你的母亲?”
玄龙一听, 瞬间就清醒了,左右观望了一圈, 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像他的母亲, 反而对着魔尊横眉冷对,烦躁地甩着尾巴。在半空中发出啪嗒啪嗒的破风声。
魔尊笑容不减,又道:“怎么,听不懂话了么?本座让你去拜见你的母亲,为何不去?你不是一直以来,都在寻找你的母亲么?”他抬手一指江暮阳, 笑容更盛了, “这就是你的母亲!”
玄龙听罢, 瞳孔里瞬间流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随即满脸不敢置信地回身去看江暮阳, 然后又赶紧摇头,更加凶狠地冲着魔尊龇牙。
魔尊道:“当年将你封印之人就是本座,但你的母亲,却是江暮阳,千真万确。你身上流有江暮阳的血,这也是一直以来,你那么亲近他,喜欢他的原因!”
江暮阳就知道魔尊召唤玄龙出来没有好事,为了防止玄龙受到二次伤害,他赶紧又将玄龙召了回来,轻声道:“不要理会魔尊!”
哪知魔尊偏偏不肯,以血脉对玄龙进行压制,同江暮阳争抢玄龙,他笑着道:“暮阳,你急什么?哦,本座倒是忘了,这个孽子不会说话,是条天生的哑龙,真是可惜,本座还想听他唤你一声母亲呢。”
江暮阳额上的青筋都一跳跳的,道:“又不是我生的,喊我母亲作甚?”
“原来如此,你说得有道理,”魔尊又对玄龙道,“其实,本座才是你的母亲,是本座亲手创造出了你,你也是从本座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是,你身上也确实流淌着江暮阳的血。”
“既然暮阳不喜欢母亲这个称呼,那从今往后,江暮阳就是你的父亲了。”
“你这孽子丑虽丑陋了些,但好歹也是江暮阳的孩子,只要你遵从暮阳与本座,看在你父亲的情面上,本座日后会善待于你。”
魔尊越说越过分,利用血脉压制,将玄龙禁锢在半空之中,肆意挑起诡异的伦理关系。
“可是现在,你的父亲在外有了别的男人,他想要抛弃本座与你,同裴清去逍遥快活。”
“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真是好狠的心!”
“他们名门正派的弟子,也不过如此!竟不知廉耻到,抢别人的道侣。”
“若论先来后到,本座起码也是个正妻,裴清才是那个妾!”魔尊转头对长胤真人道,“真人,这就是真人最得意的徒弟么?修的什么无情道?依本座看来,不过就是装模作样罢了。”
长胤真人蹙紧眉头,控制着阵法不要消散,沉声道:“休要胡言乱语!”他空出一只手,隔空狠狠一道光束打了过来。
魔尊抬手挡开,笑道:“真人,看在阳阳的情面上,本座敬你是师长,不想同你为敌,但若你执意拆散本座与阳阳,那么,就休怪本座不客气了!”
长胤真人即便再好的定力,在此刻也忍不住动怒了,江暮阳见状,赶紧道:“师尊!不要理会!他就是故意激怒师尊,好让师尊身上的诅咒反噬师尊!不要让魔尊得逞!”
语罢,江暮阳又怒斥魔尊:“不许对我师尊无礼!”
魔尊道:“好,本座听你的。”
答应得非常爽快,以至于江暮阳都懵了一下。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你们身上都有诅咒,不好同本座打斗,否则诅咒若是反噬了,腐蚀了你们的金丹,当时候阳阳可是要埋怨本座了。”魔尊慢条斯理地道,“闲来无事,再聊聊孩子的事情罢,裴清,你打算怎么做?是自己主动放手,还是本座打到你放手?”
“我和阳阳连孩子都有了,本座能给阳阳地位权势金钱,还有孩子,你能给他带来什么?”魔尊嗤笑起来,“任由你的师门欺负他么?”
裴清沉默了,他确实什么都给不了阳阳,让阳阳跟他在一起,确实太委屈阳阳了。
他也不会生孩子,没能给阳阳一个安稳的生活,直到现在,双修上的技术依旧非常糟糕。
是他薄待了阳阳,没有保护好阳阳。
玄龙听罢,眼睛蓦然睁大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竟直接挣脱了魔尊的束缚。
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小主人,又看了看一旁的裴清,然后陷入了沉思……
最后好像下定决心一般,一头扎进了江暮阳的怀里。
江暮阳下意识伸手去接,刚好就抱了个满怀,一低头就看见一条小黑龙,乖顺地趴在他的怀里。
还用尾巴紧紧缠绕住他的手臂,好像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完全没有任何疏离感,甚至变得比以前更亲近。
龙和龙终究是不一样的,魔尊是魔尊,玄龙是玄龙。
江暮阳相信,哪怕日后玄龙修炼得灵智全开,也不会像魔尊那样心狠手辣。
他虽然没有养育过孩子的经验,但他知道,在有□□氛围中长大的孩子,将来绝对不会差。
魔尊见状,竟隐隐感到不适,作为曾经占有过自己母亲的恶龙,他对玄龙现在亲近江暮阳的做法深恶痛绝。
并且认为,这是玄龙对江暮阳的一种亵渎。
他需要的是玄龙跪在他和江暮阳的脚边,视他们为父母,以他们为尊。
而不是让玄龙小小年纪就觊觎着江暮阳。
魔尊冷声斥了一声“孽子”,刚要抬手就要将玄龙掐过来,哪知周围的空间竟开始扭曲崩裂,脚下的大地也剧烈地颤动起来。
陆晋元也终于从悲痛中,暂且清醒过来,上前几步,在场只有他一人会灵言之术,无论如何,先离开此地再说。
可他本就学艺不精,又心绪不宁,郁结于心,竟让灵言之术,发生了偏差。
他本来是想收阵,带大家离开这里,谁料竟气血翻涌,反被阵法所伤,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陆晋元捂着胸口,咬牙切齿地道:“魔尊!我不许你动江暮阳!”
魔尊侧眸望去,眼中杀意骤现,似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缓缓道:“说起来多亏了你,才让本座记起了前世种种,你猜,本座都想起了什么?”
陆晋元破口大骂:“我管你想起了什么!你前世作恶多端,自作自受!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许你染指江暮阳分毫!”
“让本座不染指江暮阳,难道要染指你么?”
魔尊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阴沉的目光宛如刀子一样,狠狠钉在了陆晋元的脸上,好像在挑拣什么很廉价的物品,上下扫了几眼就失去了兴趣,他摇了摇头,用轻蔑的语气,肆意嘲笑道,“这些话,你前世就曾说过的,本座也如你所愿,不曾碰过暮阳半根手指,但是你——”
他的矛头直直指向了陆晋元,讥诮地笑道:“主动送上门来的玩意儿,你认为,本座会对你手下留情么?”
陆晋元眼睛陡然睁大了些,随即暴怒道:“你说谁主动送上门了?!你说清楚!”
江暮阳见魔尊又把矛头指向了陆晋元,忍不住暗道,魔尊是疯狗么,怎么逮谁咬谁?
还有就是,魔尊此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作陆晋元主动送上门,难道自己还遗忘了什么特别劲爆的事情么?
他下意识屏息凝气,空气也似乎凝固住了,只有陆晋元攥紧的拳头发出卡擦卡擦的骨节清响。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时刻,魔尊却突然偏头望向了江暮阳,他道:“本座可以说么?”
江暮阳:“……”
“本座想说,”魔尊又道,“是陆晋元对不起你,前世他得了那种下场,是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顿了顿,他又重复了一遍:“暮阳,本座当真想说,你莫生本座的气,好不好?本座回头再给你生个女儿,玄龙已经被本座养废了,他生得太过丑陋,本座不喜,本座一定要生出像你的孩子。”
江暮阳:“……”
嘴长在魔尊身上,难道他不让魔尊说,难道魔尊就不说了吗?
陆晋元紧紧攥着拳头,对左右的人道:“都不要拦他,让他说!我倒是当真想知道,前世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他就想知道,他和江暮阳前世到底还有何种纠缠!
魔尊冷笑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本座就如你所愿!”
“前世,你只身闯入魔界,逼迫本座交出江暮阳,与本座一番恶斗之下落败,不仅没能救走江暮阳,还被本座所擒。”
“当时,本座骗你,说榻上的炉鼎就是江暮阳,让你跪在殿中观赏,你百般不肯,声嘶力竭地让本座放了江暮阳,还说,你愿意代替他!”
江暮阳:“……”
原来,事情的前因是这样的吗?前世陆晋元终于良心发现,闯入魔界救他,这才被魔尊所擒,而后,被生生‖操‖死在了榻上?
他的脑海中,也再度浮现出了陆晋元死亡的画面,一帧帧清晰无比,甚至可以看见,鲜血从他的身下大量地涌了出来。
耳边依旧是魔尊嘲讽且恶劣的声音:“你可真是低贱,当年本座那般追求于你,你都不肯答应,最后还不是主动送上门,跪在本座面前,求本座碰你?”
“你约莫不记得了,当时,连衣服都是你自己脱的,本座用腰带拴着你的脖子,还蒙住了你的双眼,像遛狗一样,拉着不着寸缕的你,带你爬遍了整个魔殿,当时,有很多魔人都在看着呢。”
“哦,对了,暮阳当时也在。”魔尊话锋一转,说出的话好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诛陆晋元的心,“你猜暮阳当时看见后,他说了什么?”
陆晋元的脸色煞白,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一边摇头说不会的,这不是真的,一边又忍不住抬眸,喃喃自语地问:“暮阳……暮阳说了什么?”
“暮阳说,让本座替他报仇雪恨,说他此生最恨的人就是你了,倘若不是你为了裴清,而剖了他的金丹,他根本不会沦落至此……他还让本座狠狠折磨你……”
“……后来,你就被本座弄死在了榻上,真是可怜啊。”
魔尊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味当时的滋味:“你当时傲慢得很,怎么都不肯发出声音,后来,本座告诉你,暮阳也在旁边看着,你突然就哭了……”
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其实,当时陆晋元并不是被他直接操‖死的,而是情绪太过激动,直接夺过长剑,自刎而死的。
被‖操‖的时候,江暮阳其实根本不在旁边,但是陆晋元死的时候,魔尊有让江暮阳过来欣赏。
魔尊当时自认为帮了江暮阳报仇雪恨,像个等待被大人夸奖的孩子一样,静静等着江暮阳夸奖他,感激他。
可是通通没有,江暮阳在得知陆晋元死时,神情非常麻木,扑过去颤着手探了陆晋元的鼻息,在确定陆晋元真的死了之后,才喃喃自语地说:“死了好,死了才好……”
之后对待魔尊,比之前还要抗拒,甚至更加恐惧,每次一见到他,江暮阳就会用那种厌恶,又憎恨的目光瞪着他。
魔尊当时并不明白,为什么江暮阳不夸他,他明明是在帮江暮阳出气。
现如今,他才堪堪明白了,江暮阳爱干净,要的是身心上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不容任何人玷‖污的纯净之体。
只是可惜,魔尊生来就是魔种,他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囚困起来玩弄,从骨子里流淌着肮脏的血,江暮阳要的那种纯净躯体,魔尊给不了。
但魔尊能给江暮阳生孩子,在这一点上,十个裴清都赶不上他。
第141章 寡妇和阳阳卧棺 前世裴清和阳阳一同卧棺
当然, 江暮阳并不需要,一个他不爱的人,为他生孩子就是了。
这不是在为他报仇雪恨, 不过就是魔尊自作多情罢了。
江暮阳不会对此有任何一丝悸动, 他的情爱,他的真心, 永远只对裴清一人。
只是……让江暮阳有些错愕的是,原来前世陆晋元是那样死的, 死得……倒不是说他无辜, 只是让江暮阳觉得有些错愕罢了。
这应该是压垮陆晋元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魔尊说完之后, 陆晋元就缓缓摇头, 喃喃自语地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我怎会受你侮‖辱?我岂能受你侮‖辱!!”
“这不可能!”
“不可能!!!啊!!”
陆晋元再也无力维持着灵言之术, 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从喉管里喷出的鲜血,尽数洒在了阵法之中, 周围的空间剧烈摇晃, 这回再也无法维持了。
所受到的一切反噬,都持续不断地向陆晋元袭去,长胤真人心神一颤,明白陆晋元是无法承受灵言之术所带来的反噬。
飞身上前,一把抓着陆晋元的肩膀,往身后一护, 抬手便接住摇摇欲坠的阵法, 对着左右的人沉声道:“阵法将破, 快走!”
云宗主点了点头, 顺手拉过旁边的林语声, 还欲再去拉江暮阳,可阵法破碎的速度过快,根本来不及了。
几乎只是一瞬之间,整个空间都碎掉了,好像被人捏在了掌心,卡擦卡擦捏成了齑粉。
魔尊也察觉到了这点,仅仅一个抬腿的动作,就闪现至了江暮阳的面前,抬手便抓江暮阳的手腕,沉声道:“阳阳!跟本座走!”
“滚开!”裴清一剑将魔尊挡开,紧紧护着江暮阳,俊美的五官都因为过于愤怒,显得有些扭曲,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江暮阳是我的!他是我的!不许你碰他!”
江暮阳只觉得眼神一黑,耳边嗡嗡作响,从四面八方迅速涌来的气浪,迫使他根本睁不开眼睛。
他只知道,裴清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将他护在了怀中。即便现在的裴清不是魔尊的对手,但依旧挡在他的面前,没有允许魔尊动他分毫。
魔尊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厉声呵斥道:“你护不住暮阳!你把暮阳还给本座!还来!!!”
轰隆——
伴随着一声冲天的巨响,空间彻底被淹没在了强劲的气浪之中,化作了漫天莹白色的光点。
天与地之间似乎一瞬间荡然无存了,江暮阳耳边再也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整个人好像从高空中坠落,耳边是簌簌的风声,失重感让他的心脏砰砰乱跳。他下意识伸手,想去寻找裴清。
可摸到手的,只有冷风过掌,从指缝间溢了出去。
鼻尖满是浓郁的血腥气。
江暮阳被凌厉的风吹得睁不开眼睛,意识也渐渐模糊,最终嘭的一声,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也彻底断裂了。
他彻底失去了意识。再也分不清什么了。
待江暮阳再度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雪地里。
他缓缓支撑着身体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眶,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举目四望,这里的景致倒是熟悉,江暮阳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不就是万仞山的山脚?
这是怎么回事?他此前明明还在阵法中,怎么下一瞬就回到了师门?
还有……一直紧紧拉着他手的裴清在哪儿?其他人又在哪里?
江暮阳坐起身来,随意掸了掸衣衫上沾的积雪,抬眸望向熟悉的仙山,更加郁闷地想,不是吧?这个季节怎么可能会下雪?
还有就是……他低头一看,自己居然穿着的是弟子服!
他记得特别清楚,自从回忆起自己就是云风之后,他就彻底成为了云风,衣着打扮也应该是贵公子云风啊!
怎么还穿着弟子服呢?
江暮阳百思不得其解,喊了几声裴清,但无人回应之后,索性就御剑往山上飞去。
才一落至山门口,就瞧见了两个行色匆匆的弟子,山中的气氛也与寻常大不相同,江暮阳落地收剑一气呵成,抬手唤了个弟子,问道:“发生何事了?是魔尊又闯山作乱了?裴师兄在哪儿?”
可那两个弟子仿佛根本没听见他说话一样,步履匆匆地往前走,江暮阳不得不追到他们面前,呵斥道:“怎么,装看不见我?我还没被师尊逐出师门,就依旧是苍穹的弟子,你们竟敢……”
话音戛然而止,江暮阳的瞳孔剧烈颤动起来。
因为他刚刚亲眼看见,那两个弟子旁若无人地径直从他的身体里穿透过去,没有丝毫的阻碍。
这也就说明……他们三个人中,最起码有一个人是死的。
江暮阳嘴角直抽搐,心道,不是吧,不是吧?自己脱离大部队的原因,竟然是……死了?
他死了?
这绝对不可能!不过就是阵法破碎,以他的修为,还有裴清从旁保护,怎么可能是他死?
陆晋元死还差不多,被阵法反噬,又被魔尊气得急火攻心,吐了那么多血,只怕这回师尊要费不少心血为他疗伤了。
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准师尊会先罚陆晋元。
但不管怎么说,为何就他一个人回到了苍穹?其他人,主要是裴清去了哪里?
江暮阳坚信,只要裴清还有一口气在,就是爬也会爬回到他的面前。
还是说,其实灵言之术还没有结束,他依旧深陷在阵中?
身上穿弟子服的原因,也只是……他回到了前世?
好像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下一刻他就听见那两个弟子低声议论起来了。
“自从江暮阳死后,宗主就闭关去了,大师兄每次出来主持大局,就仿佛三魂七魄飞了大半一样,还有裴师兄……更别提了,不知道他怎么了,把棺椁就摆在他的寝殿里!大门敞着,外头挂了好些招魂幡!”
“我也听说了,昨日有个弟子过去给裴师兄送饭,你猜看见了什么?!”
江暮阳好奇地把头探了过去,明知这二人看不见他,但还是下意识问道:“看见什么了?”
“看见裴师兄在给江暮阳的尸体喂饭!”
“天呐!尸体吃得进去吗?”
“吃不进去啊,所以裴师兄是……是,嗐,他真的是疯了,我看他是真的疯了,怪不得宗主闭关之前,把他封印在了殿中!”这个弟子一边说,一面煞白着脸,心有余悸的道,“简直太吓人了,去给裴师兄送饭的弟子,当天晚上回来,就神情不太对劲儿,逼问急了,哇的一声就开始哭,一直说可怕,太可怕了。现在已经没有人敢去给裴师兄送饭了。”
“那大师兄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又不能不管,可想管又管不了,要我说啊,都怪江暮阳那个害人精,把裴师兄祸害成现在这样!”这弟子神情悲愤地道,“裴师兄连胳膊都丢了,脸也被刮花了,修为听说损了一半。听说江暮阳死后,裴师兄就抱着他的尸首,要与他葬在一起!”
“连坑都挖好了,人都躺进去,坟都埋了一半,是被宗主生生从坟里拽上来的……为此,宗主才关了他禁闭,我看啊,裴师兄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另一个弟子也叹道:“是啊,他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一直等这两人走远了,声音渐渐听不真切了,江暮阳才堪堪回转过神来。
原来,他死后,不想活,要为他殉葬的人,不止魔尊一人啊。
原来,裴清也……
江暮阳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裴清的住处,这里看着还同从前一样,只不过比从前更加僻静。
如今正值深冬,院子里的积雪过膝,完全没有人打扫过的痕迹,他缓步往里走去,殿门半敞着,招魂幡密密麻麻的,几乎遮掩住了整个房檐。
上面还落了许多积雪,朱砂符咒好似雪上红梅,红得有些不同寻常。隐隐还能嗅到淡淡的血腥气。
看着似乎是用鲜血所画,这么多的招魂幡,看样子前世江暮阳死后,裴清真的很想将他的亡魂招回来啊。
只是可惜,当时的江暮阳一心求死,他并不想回来。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怪风,轰隆一声,卷杂着积雪,将半掩的殿门吹开。江暮阳下意识抬眸望去,果然就瞧见了一副通体漆黑的棺椁。
只是和普通的棺椁不同的是,这副棺椁之上,还系上了红绸,正面甚至贴上了大红色的喜字。
更加怪异的是,以江暮阳的角度望去,他甚至还能瞧见,棺椁的盖子没有关严,从里面垂下了半寸白色衣角。
江暮阳愣了愣,缓步往棺椁边走去,他想看看小寡妇裴清,这会儿躺在棺椁中作甚。
他一边走,心脏一边砰砰狂跳,手心都冒出了一层冷汗,走得近了,就听见棺椁中传来了裴清低沉的声音。
“好阳阳,你怎么连睡觉都不老实?手臂快些放好。”
江暮阳伸头一瞧,就见从头到脚一身白的小寡妇,此刻正卧在棺椁中,怀里抱着的,是一具穿着鲜红色婚服的尸体。
身上的血迹已经擦拭干净了,甚至脸上还涂脂抹粉,唇上也擦了鲜红的口脂。
只不过,就算如此浓妆艳抹,锦衣华服,依旧掩盖不住尸体失去所有的生机之后,浑身的气血全散,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开始呈现出了乌青色的尸斑。
幸好现在是深冬,外头天寒地冻的,若是炎炎夏日,只怕尸体早就腐烂殆尽,被蛆虫吞噬了。
江暮阳的双腿宛如石化了一般,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了。他亲眼目睹着,小寡妇亲腻地捧起尸体的手臂,根本不在乎上面的尸斑,轻轻地吻了上去。
动作轻柔得似对待什么绝世珍宝,落下的每一个吻,都那样虔诚,那样小心翼翼。
小寡妇的脸色苍白如纸,唯独一双唇瓣鲜艳得不同寻常,还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他轻轻吻着尸体的手腕,好像哄孩子一样。
“阳阳,你的手好冷,身体也好冷,师兄帮你捂一捂,好不好?”
那只苍白的手,缓缓抚在了尸体的腰间,当着江暮阳的面,一点点拉开腰带,小寡妇轻轻笑道:“阳阳,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对么?”
“阳阳真好,喜欢阳阳,想要阳阳……”
江暮阳只觉得一股子寒意,瞬间从脚底涌上了头顶,他甚至都快要忘记呼吸了,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亲眼看着,小寡妇将尸体身上的喜袍,一件件地剥开,露出的皮肤诡异的惨白,上面密密麻麻,长满了乌青的尸斑,他竟也不嫌弃,顺着锁骨的位置,一点点吻了下去。
“最近天冷,可阳阳身上的尸斑长得还是太快了些,师兄知道你畏寒,所以一直以来,不肯将你冰封起来……不过不要紧,师兄不嫌弃阳阳……”
“阳阳就是长着尸斑,也很美,很好看。”
小寡妇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尸体小腹处的疤痕,明明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可眼泪却大颗大颗的砸落下来。
“对不起,阳阳,这一定很痛的,对不对?”
“痛到你停止了心跳,也停止了呼吸。”
“痛到你再也不愿意睁开眼睛,看看师兄了,对么?”
他咬破自己的手指,以指为笔,以血为墨,一点点在尸体上作画,以此来掩盖疤痕,还有尸斑。
满殿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江暮阳艰难地咽了咽,终于明白,为什么先前那两个弟子,会认为裴清疯了。
这不是裴清!绝对不是裴清会做出的事情!
裴清应该永远风光霁月,永远不染纤尘,而不是眼前这样,寡妇似的跪伏在一具长满尸斑的尸体上。
一边微笑着落泪,一边用自己的鲜血掩盖尸斑,在上面画上漂亮的图案。
还毫不避讳地亲吻着尸体的唇,他的吻遍及尸体全身,甚至还抓着尸体惨白的手,缓缓往自己身上贴去。
“阳阳,师兄是你的,师兄的骨骼,师兄的皮肉,师兄的血,都是你的。”
“师兄爱阳阳,师兄永远都爱阳阳。”
“……阳阳,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师兄可以碰你的,对么?”
江暮阳蓦然睁大了眼睛,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脑子轰隆一声,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浮现而出。
这远比魔尊给他生孩子,还要恐怖千万倍!
以至于江暮阳不受控制地大喊道:“裴清!不要!我已经死了!那只是一具尸体!不要啊!裴清!”
第142章 以血书写的聘书 裴锦衣和江暮阳是情投意合
江暮阳猛然往前一扑, 试图阻止裴清。
可他的身体却径直穿透了棺椁,毫无任何阻碍的跌坐在了棺椁中央。
这也意味着,他能够更近距离地欣赏着, 前世的裴清究竟是怎么与一具尸体交‖欢的。
虽然江暮阳对这种事情并不好奇, 但鬼使神差地,他抬眸望了过去, 亲眼看着裴清将尸体的衣衫,一件件剥了个干净, 而后伸手扯开自己的衣衫, 露出了布满伤痕的身体。
江暮阳的瞳孔剧烈颤动着, 几乎是难以置信地摇头, 喃喃自语道:“怎么回事?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一直以来, 我明明都很小心了, 没舍得在裴清身上, 留下难以消磨的痕迹啊。”
“这些伤痕是谁做的?是谁!”
江暮阳甚至还看见,衣衫褪下之后, 裴清露出了光秃秃的左边肩胛, 手臂从根部很整齐地断了个干净。
想不到,在他死后,裴清居然没有把手臂重新接上,就这么光秃秃的,倒也不嫌难看。
裴清仅用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地将尸体托举起来, 而后面对面地拥在了怀中, 一边低头亲吻着尸体的眉眼, 一边将之与自己合二为一。
但这个过程是很缓慢的, 裴清也不急, 沙哑着声儿道:“阳阳,师兄会轻一点的,不怕,阳阳,师兄再也不会让你疼了,再也不会了……”
江暮阳:“……”
他死都死了,别说是挨点操了,就是拿把菜刀来,卡擦卡擦把他剁成碎渣,他也感受不到痛了。
只是让他觉得非常惊奇的是,裴清,裴锦衣,居然在他死后,连他的尸体都不肯放过!
这是要他死都不得安息吗?
这真的是裴清吗?不会是哪个大魔头假扮的吧?
还有就是,裴清的活儿变好了,不会就是在他的尸体上练出来的吧?
那得练多少次啊,才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江暮阳嘴角直抽搐,因为距离得非常之近,他甚至能清晰无比地瞧见,两个人分分合合的全过程。
分分又合合,合合又分分,始终不曾分开一丝一毫。
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他已经死了挺长时间了,皮肤惨白中还透着诡异的乌青,在鲜血的笼罩下,显得更加诡异。
脑袋僵硬且无力地搭在裴清的肩头,时不时会晃动几下,颈骨发出卡擦卡擦的声音,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凤冠的重量了,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阳阳,是不是冠子太沉了?扯着发根,想必会很痛,对不起,阳阳,都是师兄没有照顾好你。”
裴清空出手,轻轻撑着尸体的后颈,两个人紧密无间,贴得毫无任何缝隙,这让一旁观看的江暮阳暗暗直呼变‖态,他一个变‖态都觉得变‖态。
可裴清并不觉得这样有任何不妥,苍白修长的手指,缓缓插‖进了尸体的发间,替他轻轻揉了揉头皮,“都怪师兄不好,当初你我成亲时,师兄只想着冠子要如何漂亮精致,才能衬得上阳阳,都忘记了,我们阳阳最怕麻烦了,这么沉的冠子,委实累到你了。”
“都是师兄不好,师兄替你取下来。”
他把冠子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随手放在了腿边,以指为梳,小心翼翼地为尸体梳理头发。
可人死都死了,头发也早就不复当初乌黑油亮,不管裴清再如何谨慎地打理,失去了营养的头发,渐渐失去了光泽,变得干枯发黄。
江暮阳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真的好丑,丑到他都不愿意多看。
可裴清没有丝毫嫌弃,反而还随手挽了个发髻,动作熟练的都让人心疼。
“阳阳生得美,即便不戴凤冠,也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
“是独属于师兄一个人的新娘子。”
江暮阳:“……”
他看了看裴清苍白消瘦的脸,再看看尸体浓妆艳抹之下,依旧掩盖不住尸斑的脸。
忍不住暗暗摇了摇头,他心道,自己生前的脸,仅仅清秀而已,生得极为普通,同美这个字眼,毫不沾边。死后都腐烂成那个样子了,尤其还跟大美人裴清贴在一处,更是丑得让人眼睛都疼。
裴清到底是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在裴清的眼中,他就那么好看吗?
好看到都迷惑了裴清的心智?
江暮阳明明知道裴清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依旧忍不住从旁劝道:“裴清啊裴清,你可真是太糊涂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从前活着的时候就说过,人早晚有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要趁早面对事实,及时行乐啊!”
然而,裴清也确确实实,抱着一具尸体,在他面前行乐,那分分合合直来直往的动作,饶是江暮阳这种曾经修过邪术的大魔头,看见这种诡异又惊悚的场面,都忍不住浑身发怵。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弟子敢来给裴清送饭了。
裴清确实太吓人了。
这实在太不像裴清了,可又确确实实就是裴清。
江暮阳忍了又忍,才将那股子寒意忍住,又低声喃喃道:“裴清,早知道我的死,对你的打击如此之大,当初……当初我就带你一起走了。”
“我们一起过奈何桥,一起赴黄泉,再一起饮下孟婆汤。”
他抬手虚虚地抚摸着裴清背上的伤痕,有些是新伤,有的是旧伤,新旧叠加在一起,显得无比狰狞可怖。
没有了江暮阳为他疗伤擦药,裴清放弃自己放弃得很彻底。
好像根本就不在乎皮相了,也根本就不在乎外界的人如何非议他。
伴随着江暮阳的死,裴清的心也随之死去。
只有这具渐渐腐烂的尸体,陪伴着裴清。
那倘若,尸体以后腐烂得再也不能看了,就只剩下森森的白骨了,甚至,连骨头都化作了齑粉……裴清又该怎么办?
谁来陪着裴清?
江暮阳也不知道是问裴清的,还是问他自己的,他的眼眶有些濡湿了,略显哽咽地道:“你怎么就勘不破红尘呢?”
可裴清就是勘不破,怎么都无法勘破,即便只是一具冰冷腐烂的尸体,他也心甘情愿地陪伴,哪怕是与一具没有任何生机的尸体行乐,他也觉得甘之如饮。
因为,这是阳阳,是他毕生最爱的人。
“……阳阳,师兄觉得好冷,阳阳……师兄好冷。”
裴清亲腻地贴着尸体耳鬓厮磨,紧紧贴合在一起,棺椁不甚宽敞,勉强能容纳两个成年男子。
即便江暮阳现在并不会占用任何空间,但他还是下意识往角落里退去,鼻尖满是浓郁又奇怪的气味。
听着耳边裴清一声声沙哑的低喃。
“阳阳,师兄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你的尸体会慢慢腐烂,蛆虫会爬过你的骨骼,从你的血管里穿透……你会被腐烂成一堆白骨,那么,师兄就要永远失去你了。”
“所以,师兄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不知你可愿意。”
江暮阳一听,立马察觉到这个决定必定不同寻常,他也下意识伸手劝阻道:“裴清,你不要胡来了!我已经死了,死了!人死不能复生的!!”
可裴清根本就听不见他说什么,仅有的一只手,缓缓抚摸着尸体的后腰,渐渐又将尸体放倒,平躺在棺椁之中。
原本就狭窄的棺椁,空间立马又拥挤了许多,江暮阳险些被挤出棺椁,不得不盘腿悬浮在半空中,再一低头,就看见一双苍白干枯的脚。
好像被剑钉住的蝴蝶,在半空中吃力地摇晃,裴清很轻而易举地就卡了进去,手指摩挲着尸体的唇瓣,用自己的鲜血,为尸体染上世间最鲜艳的口脂。
一声声温柔沙哑地唤着:“阳阳,喜欢阳阳,爱阳阳……”
“师兄用鲜血为你我写了聘书,你还没有亲眼看过呢,阳阳,睁开眼睛看看,好不好?”
江暮阳听见聘书二字,还颇为诧异地歪头去看,就见裴清从怀里,掏出了用红线系着的长卷。
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看样子有点像羊皮,但颜色却白皙细致了许多。
苍白的手指,解开红线,将长卷一点点推开,露出上面鲜红的字迹。
这绝对是裴清的字迹,每一个字都相当漂亮,是江暮阳非常喜欢的瘦金体。
字迹并不多,短短两行而已,可每一个字都是裴清用自己的鲜血所写,一字一句,用情至深。
裴清拿着聘书,缓缓念道:“裴锦衣与江暮阳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结发为侣,永不分离。”
“阳阳,这个聘书是师兄剥了自己的皮,用自己的鲜血所写……师兄是你的,这些也应该是你的。”
江暮阳听见此话,脑子轰隆一声。
唬得他从从空中跌落下来,狼狈地手脚并用,往后乱爬,一直爬出了棺椁,还久久难以平复激荡的情绪!
怪不得那个聘书的材质看起来那么诡异,原来……原来竟是裴清的皮!是人‖皮啊!
裴清真的是疯了,疯得太离谱了!
江暮阳见识过变‖态,他自己前世就玩得挺变‖态的,不久之前,还见识过自‖攻自‖受,给自己生孩子的大变‖态魔尊,想不到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
天呐!
他前世到底对裴清都做了些什么啊,怎么他一死,裴清就疯成了这样?
师尊真的……真的能在失手杀了徒弟之后,还能心安理得地继续闭关吗?
就不管管昔日爱徒裴清的吗?
大师兄从前不是最为偏宠裴清的吗?裴清都疯成这样了,怎么没有一个人过来看看裴清。
全部……全部都放弃裴清了吗?
就因为裴清爱上了江暮阳,所以,大家就放弃裴清了,是这样的吗?
第143章 双死即是he 暮阳从未想过祸害苍生
真就不来个人管管裴清的吗?
哪怕就来个人过来开导开导他也好啊!
把一个大活人, 就这么关押在殿中,和一具已经渐渐开始腐烂的尸体,不分昼夜地卧棺。
哪怕就是个正常人, 也要生生憋疯魔不可!
江暮阳难以言喻此刻的心情, 只觉得这太诡异,太可怕了, 这根本就不是他记忆中的裴清啊。
深呼口气,他猛然听见一声皮肉撕裂的声音, 随即扑鼻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第一反应就是, 裴清玩过火了, 肯定是受伤了——能不受伤么?本来活儿就烂得离谱, 又同一具没有生气, 连血液都不循环的尸体行乐, 但凡是个正常人, 都行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起先,江暮阳还暗暗鄙夷, 认为魔尊同一具宛如行尸走肉般的人偶行乐, 实在匪夷所思,也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谁料一山更比一山高,感谢裴清,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作变‖态中的变‖态。
但江暮阳对魔尊的做法,会感到恶心,愤怒。
可亲眼看见裴清为他疯魔至此, 他所感受到的, 只有难过, 以及怜悯。
江暮阳正欲起身去瞧。
忽听殿外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江暮阳警惕地回眸一瞥, 就见来人是林语声,但大师兄又不像是记忆中的大师兄了。
记忆中的大师兄尤其喜欢穿竹青色的长衫,整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气质温润,身形修长,文雅得好像竹子。
无论何时看见大师兄,他的脸上总是挂着得体又温和的笑意,即便有时候说话喜欢阴阳怪气地挑拨离间。
但不可否认的是,记忆中的大师兄年轻,俊美,温润,和气,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一般的慈爱光辉。
会一边弯腰,一边对江暮阳伸出手,缓缓展开的修长玉指间,必定藏着好吃的点心,好像献宝一样地逗他:“小阳阳,你瞧,师兄今日给你带了什么?”
可面前的大师兄,和记忆中的大师兄简直天差地别,他不再穿竹青色的长衫了,反而换上了更加沉稳的藏青色长袍。
眉眼之间好像浓墨一般,淋漓着化不净的愁苦,他也不再年轻俊美,不再温润尔雅,甚至,身形也不那么挺拔修长。
好像只是短短几日,他就苍老了十岁不止,明明正值青春年华,已有斑斑白发,宛如银丝般,在发间流淌。
江暮阳不知道大师兄在他死后,又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的是,在他死后,师尊闭关,陆晋元自刎,裴清疯魔,已经相当于半个宗主的大师兄,以一己之力扛起整个苍穹。
看似很风光无限,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似耀眼夺目……可他过得并不好。
他愁苦得好像整个人浸泡在了苦水中一般,即便江暮阳与之无法触碰分毫,但依旧能感知到大师兄的痛苦,以及背后的绝望。
江暮阳怔了一下,久久难以平复心情,连查看裴清伤势都忘了。
林语声似乎早就见怪不怪了,走进殿门,看见颤动的棺椁时,还微微偏开了脸,深呼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又诡异的甜腻气味,还有几分腐烂的味道。
他似乎知道这些气味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棺椁中正发生着什么。
除了脸更红,神情很难堪,肢体更僵硬之外,他并没有制止这种行为。甚至……他没有出声责怪裴清。
好像裴清所做的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显得那么名正言顺,理所当然。
可这一幕落在江暮阳的眼中,却是难以言喻的羞耻,难堪,以及……深深的无力感。
他再一次在心里反问自己,前世到底对裴清造成了什么样不可磨灭的伤害。怎么把好好的一个修无情道的修士,逼成了如今这般疯魔,且不知廉耻的样子?
还有就是……他死后,好像他们都非常难过,非常非常痛苦。
既然如此,那在江暮阳活着的时候,就应该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他死都死了,这些人痛苦,懊悔,难过给谁看?
倘若江暮阳没有误打误撞,阴差阳错地借此灵言之术,潜回前世的记忆,那么,他此生都不会知道前世他死后,还发生了什么。
他攥了攥拳头,突然觉得这些人真够可笑的。
迟来的深情,可真是轻贱。
林语声深呼口气,这才缓缓道:“锦衣,我听其他弟子说,你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了,师尊闭关之前,将你托付给了我照顾,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把自己折磨至死!”
他的语气渐渐哽咽起来,几乎是哀求地道:“师兄知道,当时师兄不该对暮阳出手的,可是你也看见了,暮阳当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完全失了心智!他要杀你啊,锦衣!”
“即便没有师兄的那一剑,暮阳他也活不了了,他修了邪术,即便有你从旁约束,可他终究是被邪术吞噬了心智……”
江暮阳听罢,思绪一下子就飘回了过去,剥开重重迷雾,他又回到了那个囚‖禁他的牢笼。
那里冰天雪地,寸草不生,连绵起伏的山脉间,夹着一座小小的孤峰,他就被裴清囚‖禁在那里。
粗长沉重的铁链,死死束缚着他的四肢,他每一口呼吸,都染着浓郁的血腥气。
周身布满了黄符,以及数重结界,那是裴清亲手为他设下的囚笼。
意图将他这个小魔头彻底封印在囚笼中,再也不放他出去祸害苍生。
他被囚‖禁了足足二十二天,在这二十二天之内,裴清寸步不移地陪在他的身边。
那时江暮阳只觉得自己活着好痛苦,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磋磨。
唯一一次挣脱锁链,逃出囚笼,他以为自己终于自由了,可迎接他的,却是毫不留情的三剑,最终,他惨死在了雪地里。
综合江暮阳听见的,以及亲眼看见的,约莫在他死后,裴清拖着重伤的身体,过来寻他,而后,就地挖坟,打算为他殉葬,与他的尸体一起葬身雪山。
后来,又被赶来的师尊制止,强行将裴清从坟墓里拖拽上来,又强行带他回了苍穹。
为了防止裴清发疯,伤害无辜,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将之关押在寝殿中,与一具尸体为伴。
不出意外的话,裴清此生都忘不了江暮阳,也见不到江暮阳。
所以,他永远都出不来了,师尊不会放他出来的。
江暮阳突然觉得好伤心,好伤心,早知如此,他当时无论如何,一定带裴清一起走。
双死即是永不分离。
他不应该丢下裴清的。
林语声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他越发悲痛地道:“锦衣!你难道忘记了吗?你曾经跪在师尊的面前,说过的话了吗?你曾经答应过师尊的事情,你一个字都不记得了吗?”
江暮阳微微怔住,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一茬儿事?
什么时候的事?裴清又答应了师尊什么?
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或者说……他到底遗忘了什么?
“……师尊当时,已经很明确地告诉过你,暮阳的心智,已经完全被邪念吞噬,他的生命,也早就走到了尽头,他只能靠杀戮来不断地为自己续命,一旦停止杀戮,他很快就会死。”
“可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你说,无论今后落得什么下场,你都承受得起!你说,暮阳是你的师弟,也是你的道侣,你们已经私定终身,相约来生再见,不离不弃!”
“你还说,如果真到了无法挽回的那一刻,你会亲手杀了暮阳!”
“可是,你做到了吗?”
最后一句话,宛如晴空霹雳,瞬间劈在了江暮阳的头顶,他的脑海中瞬间掀起了千层浪,震得他失去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
冷汗瞬间就打湿了他的衣衫,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火速笼罩至了他的全身,他开始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不受控制地屏息凝气,不受控制的……眼眶发涩,不受控制地落下眼泪!
他想起来了,彻彻底底想起来了!
原来,不是裴清囚‖禁他!
从来都不是裴清囚‖禁他!
而是他囚‖禁了自己!
那三剑,也是他自己扑过去的,因为……那时的江暮阳以为,只要他死了,他就可以回家了。
死亡就意味着回家。
所以,他才那么的义无反顾。
好像为了验证他的记忆,真的彻底复苏了,林语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也响彻耳畔。
“暮阳就是不想拖累你,所以才选择囚‖禁自己!他希望以此,来困住自己!你都忘了吗,锦衣?”
林语声哭得泣不成声,伸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襟,撕心裂肺地道,“暮阳是个好孩子,他从始至终都是那个想以真心换真心的好孩子!”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祸害苍生!从未想过要伤及无辜!自始至终,他只是想回家,他只是想回家!”
“是我们的错,让他受尽了委屈!”
“你要是心里有怨,就杀了师兄罢,不要再这样折磨你自己了!”
可是并没有任何人回应,林语声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往棺椁前一跃,大喊了一声:“锦衣!”
随即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弹飞出去,棺椁也随即被震得四分五裂。
气浪将殿中的陈设吹得东倒西歪,江暮阳只听见林语声刺耳的尖叫声,等再回过神时。
他就看见,裴清单膝跪地,紧紧将尸体护在怀里,手里抓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而裴清的胸口不知何时破了个大洞。
那是……裴清的心脏!
裴清亲手剖了他自己的心脏!
第144章 染血的玫瑰送心爱的人 就那么一刹那,阳阳原谅了裴清
一颗鲜血淋漓, 甚至还在裴清掌心跳动的心脏。
只是这么一刹那,江暮阳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咽喉。
他快窒息了!因为裴清为他发疯!
他快痛死了!因为裴清为他剖心!
他快不能活了!因为他只能眼睁睁地旁观, 却救不了他的裴郎!
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住了, 江暮阳的身形僵硬如铁,甚至都忘记应该如何呼吸。
他的鼻尖满是浓郁的血腥气, 眼前一片血红,几乎都能听见, 血肉模糊的心脏, 在指尖流转的黏腻声响。
好像置身在了烧红的铁板之上, 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直到耳畔传来林语声惊恐万分的尖叫:“锦衣!你干了什么?!锦衣!!!你当真疯了不成?!”
“谁允许你剖心的!你会死的, 你真的会死的!”
相较于林语声的惊慌失措, 裴清显得太冷静, 也太镇定了。镇定得好像这一切的一切, 都那么理所应当。
镇定得仿佛他掌心处捧着的,并不是鲜血淋漓的心脏, 而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而他即将把鲜血染红的玫瑰——他的心脏, 虔诚又认真地献给他此生最爱之人。
也就是面前这副腐烂了,发臭发烂,不能用“人”来形容的尸体。
裴清的目光,深邃温柔地注视着怀里的尸体,唇瓣上还淋漓着鲜血,身上的白衣几乎完全被鲜血浸泡透了。
脸色苍白, 整个人脆弱得随时都有可能彻底碎掉。但他似乎一点都感受不到痛苦, 亦或者是, 他早就经历过, 比剖心更剧烈的痛苦了。
林语声惊恐地浑身剧烈颤抖, 双腿根本无法直立,身形竟猛烈摇晃起来,而后狼狈地瘫软在地。
脸上的冷汗,很快就冒了出来,顺着苍白清瘦的面颊,簌簌滚落。
整个大殿一片死寂,鲜血的甜腻气味,很快就掩盖了尸体的腐臭,迅速弥漫开来。
外头风雪交加,北风萧瑟,举目四望,孤灯残影,孤寂好像染了墨汁的苦胆,一点点地被深情的青年吞噬殆尽。
裴清的眼眶红得厉害,眸中闪烁着异常癫狂的光芒,他兴奋地托举起手里的心脏,用染血的手指,缓缓在尸体的胸口,勾勒出诡异且繁复的符文。
献祭一样,将自己最干净,最圣洁,最忠诚的心脏,献给他爱的人。
对于林语声的失声尖叫,他觉得太小题大做了。
这个世界太吵闹,他的阳阳很安静。
“嘘,别出声,阳阳在睡觉,谁敢惊醒他,我就让谁死。”
满身鲜血的青年,用仅剩的手掌,颤抖着,将自己的心脏献上,送至了尸体的唇边,温柔地缓缓道,“吃啊,阳阳,把师兄的心脏吃下去,这样你与师兄就能合二为一,永远在一起了。”
“爱一个人太累了,往后,你爱自己,就是爱师兄。”
“师兄与你……永远不分离。”
在他说话的这一刻,就这一刻,江暮阳彻底沦陷了,他原谅了裴清,原谅了他们之间的种种过往。
林语声的尖叫声,瞬间响彻云霄。
“锦衣!师弟!”
“谁来帮帮我!谁来救救他!”
江暮阳的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完全失去了所有的感官,整个人脱力地瘫软在地。
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他的耳膜似乎都被林语声震碎了,他的世界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他苦心经营的凉薄寡情面具,在这一刻,被裴清狠狠撕碎殆尽。
还是忘不了裴清。
还是喜欢裴清。
他还是释怀不了,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放下裴清。
他的瞳孔干涩得厉害,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江暮阳下意识伸手去接,啪嗒一声,眼泪砸落在了他的掌心。
眼前血红一片,再也看不清楚任何东西了。他的视网膜似乎也被剥夺了。轰隆一声,眼前的画面尽散化作了漫天的光点。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江暮阳才恢复了一点点神智,他甚至忘记双腿应该如何行走了,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裴清的身边。
他跪坐在裴清的身旁,在他的面前放声大哭,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住手,裴清!够了,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我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你放过自己,放过你自己!裴清!!!”
“谁能救救他,谁能救救裴清,快救他,救他啊!”
江暮阳撕心裂肺地大喊,可是没有人能看见他,也没有人能听见他说话。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清把自己的心脏,亲手喂到尸体的嘴里。
好像哄孩子一样,一遍遍地低喃,将誓言念了千万遍。似乎只要如此反复地重复着誓言,那么誓言就会成真。
“……师兄与你约定,来生再相逢。”
“阳阳不会孤单,师兄这就来陪你。”
“只要你吃下师兄的心脏,师兄就能与你合二为一了。来生,你爱你自己,就是爱师兄。”
“师兄与你,永不分离。”
林语声当场就要疯掉了,失去了所有风度,所有体统,一步三跌地爬到裴清的面前,一把攥着裴清的手腕,厉声呵斥道:“锦衣!住手!快住手!江暮阳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你放过自己吧,锦衣!锦衣!”
他狠狠抓住裴清的手腕,毫无保留地将灵力输送至裴清的体内。
却被裴清直接挣脱,林语声厉声呵斥道:“锦衣!你清醒一点!江暮阳已经死了!师尊用尽了办法,都无法召回他的元神,就说明是他自己死都不肯回来!”
“倘若,江暮阳心里有你一分一毫,他都不会走得那样干脆!”
“既然,他都能够舍弃你,你又有什么放不下的?你又不是十三、四岁,情窦初开的孩子!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
裴清双眸猩红,好像三魂七魄都散了大半,挣脱束缚之后,他置若罔闻地将尸体抱在怀里,那颗血肉模糊的心脏,已经被他强行塞‖入了尸体的口中。
他吻着尸体的眉眼,缓缓合上了双眸。
江暮阳彻底崩溃了,跪坐在地哭得泣不成声,早知道他死后,裴清会这样痛苦,当初,他应该心狠一点,先杀了裴清,然后自己再死的。
可他那时被恨意冲昏了头脑,他的心智也被吞噬殆尽。
脑子里想的全然是怎么让裴清痛苦,怎么毁掉裴清,怎么让裴清抱憾终身。
甚至……江暮阳选择死在裴清最深爱他的时候,他要让裴清忘不了他,也见不到他。
除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之外,他没有留给裴清任何东西。
哪怕,他留个孩子给裴清,也许,裴清看在孩子的情面上,都能勉强支撑下去。
林语声的嘶吼声,响彻耳畔。他用尽了全力,也无法唤醒裴清,眼睁睁地看着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弟,生命一点点地流逝,身体渐渐冰冷,直至再也没有任何生机。
他发疯一般地抱着裴清,撕心裂肺地大喊。
可因为裴清疯魔被囚的缘故,满山的弟子禁止来此打扰。
无论林语声怎么喊,怎么叫,都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来人,快来人啊!快来人!”
“师尊!救救师弟罢,师尊!”
“师弟快死了,师尊!师尊!师弟快死了啊!”
“我已经失去了两个师弟,我不能再失去最后一个师弟了!”
“弟子斗胆,请师尊出关!师尊!!”
绝望之际,林语声居然开始呼唤师尊,用尽全身的力气,以灵力化鸢,命其去寻找师尊,以期能及时挽回师弟的生命。
“锦衣,你坚持住,锦衣!师尊就快来了,师尊神通广大,修为高深,一定有办法救你的!锦衣!”
林语声喃喃自语,手忙脚乱地去扒江暮阳的尸体,颤着手,将尸体的嘴捏开,强忍着将那颗几乎破碎的心脏取了出来。
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心脏重新放回裴清的身体里,最后……他用自己的灵脉,试图修复裴清的伤势,可是全然无用,只能勉强吊着裴清最后一口气。
他的眼泪就好像断了线的珠子,瞬间爬满了整张脸。
江暮阳一直都知道,大师兄是个比较感性的人,可他从未见过大师兄哭成这般惨状。
就好像……好像天塌地陷了一样,这个时空的大师兄,已经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了。
可大师兄似乎还没有足够的承受能力,来坦然接受裴清的死。
“锦衣,师尊就快来了,锦衣,不怕,锦衣!”林语声喃喃自语道,“等这次之后,不管师尊意下如何,师兄一定为你消除记忆!”
“你疯也好,残也好,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还有师弟!”
江暮阳却觉得,与其这样痛苦,还不如直接让裴清死去。还有就是,裴清的记忆是无法被完全消除的。
即便记忆被消除,往事被封印,可心是不会骗人的。
只要裴清的心脏还会跳动,鲜血还会流淌,那么,他对江暮阳的爱意,就永远不会消散。
就在林语声崩溃到绝望之时,长胤真人终于得到讯息破关而出了。
身形一晃,便闪现至了殿中,寒风卷杂着雪花,簌簌飞入殿内。
江暮阳愣愣地抬眸望去,却看见了一个,几乎是面目全非的师尊。
第145章 师娘竟是我自己?! 师尊居然金屋藏娇?!
眼前的青年只披了一件单薄的玄袍, 并没有束发,头发雪白飘逸,尽数铺在了背后。雪花落至他的发梢, 肩头。
眼睛上蒙着一条白纱, 隐约还有鲜血透了出来,长长地垂落至腰, 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偏偏唇瓣鲜艳得不同寻常。
他的双耳轮廓上, 各钉下了六枚通体漆黑细长的钉子——这是用来镇压邪念的长钉, 居然用在了师尊身上, 还有十二根之多!从玄色衣领透出的玉颈上, 横着数道漆黑的符文, 看起来好像是道天然的枷锁, 在皮肉之下蜿蜒流动。
不仅如此, 青年未穿鞋袜,赤着脚踏在殿中, 脚踝上还拖着漆黑的锁链, 走动间,一步一动,一步一响。哪里还有从前半分仙风道骨?
这俨然就是一副已经被座下孽徒以下犯上,狠狠欺师之后,又将师尊囚‖禁起来的可怜样子!
江暮阳当场就震惊了,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 衣衫不整, 脚套锁链, 满头白发又失明的病美人, 同记忆中风仙道骨, 不染纤尘的仙门尊者联系在一起!
这不是他的师尊!
绝对不是苍穹派的宗主长胤真人!
绝对不是!
他记忆里的师尊,高高在上,圣洁如神明,神色悲悯,绝对不是眼前这个衣衫不整,赤脚踏雪而来怪人。
可这就是他的师尊,除了失明的双眼之外,鼻梁以下的所有部位,都同师尊一模一样。
江暮阳不知道前世自己死后,师尊又经历了什么,师尊的眼睛是谁弄瞎的?
又为何沦落至此?连行动都要被锁链束缚?为什么要给他的耳朵上,钉十二根镇压邪念的长钉?
师尊的邪念又是什么?
一个修无情道的尊者,他会有什么样的邪念,至于钉十二根之多?!
除他之外,又有谁那般不知廉耻,胆敢肖想着清冷不可染指的仙师?
江暮阳的目光,缓缓投向了瘫坐在地的林语声,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却见林语声分明也怔了一下,随即慌乱地跪行至了师尊的脚下,伸手就去拉扯师尊的衣袍,哽咽又急切地唤道:“弟子斗胆请师尊出关,还望师尊救救师弟!”
“师弟他把自己的心脏剖出来了,求师尊救救他罢!”
同林语声的慌乱无措相比,长胤真人显得无比镇定。他先是微微侧头,似乎在寻找裴清在何处,但由于双眸失明的缘故,他的目光无法聚集在任何事物身上。
好久之后,长胤真人才微微一笑,残忍地道:“剖心么?那把心脏放回去便是了,山中多是些灵丹妙药,你只管喂他服下,便是将死之人,也能从鬼门关拽回来。阎王不会收他的命,只有本座可以。”
这声音听起来绝对不是师尊!
江暮阳猛然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记忆里师尊虽然冷肃,不苟言笑,对座下弟子颇为严厉,但说话从不会像现在这般冷酷无情。
更何况是对待自己最器重的徒弟!
他第一次觉得,师尊竟是这样陌生,这样无情,让人都觉得有些可怕。
林语声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了,还紧紧抓着师尊的衣袍,大力摇头道:“师尊!这次不同以往!锦衣这回剖的是心脏,人无心不能活啊,师尊!求师尊救救锦衣,救救师弟!”
说着,他还趁机一道黄符,作势要狠狠贴向长胤真人的后心,却被真人发现,一挥衣袖,重重将之打飞出去。
林语声倒地吐血不止,真人竟还不肯放过他,隔空一掐他的脖颈,将人狠狠提到了半空之中。
宽大的衣袖随之掉了下来,露出的手臂上也套着漆黑的枷锁,上面的符文簌簌流转起来,伴随着卡擦卡擦的声响,似要将他的腕骨生生绞断。
真人受迫松开了手,林语声便从半空中跌落下来,趁机又一张黄符贴了上去,正中真人的胸口。
真人往后踉跄了半步,很快又站稳了,林语声捂着喉咙,艰难地唤道:“师尊!弟子当真寻师尊有急事,请心魔速散,求师尊出来一见!”
江暮阳在听见此话后,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当场。
这竟是心魔附体时的师尊?师尊居然……居然在他死后,滋生了心魔?
像师尊这样风仙道骨的尊者,也会有心魔么?
师尊的心魔,又是因何而起?为谁而起?
可已经由不得他多想了,在林语声的反复呼唤之下,师尊终于暂得清醒,先是微微一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师尊道:“发生何事了?锦衣又做了什么?”
林语声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赶紧起身为师尊引路,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语罢,他又面露歉意地道:“师尊,弟子不是有心惊扰师尊闭关,但情况危急,弟子只怕锦衣会……”
“无妨,”长胤真人双眸失明,只能依靠着林语声的指引,伸手抚上了裴清的胸膛,触手一片濡湿,他道,“你从旁护法,为师先帮锦衣修复心脏损伤。”
而后便盘腿就地而坐,将自身的灵力过渡到裴清的体内,由于裴清剖心之时,失血过度,不仅需要灵力修复身体,还需要大量的鲜血。
林语声自告奋勇地道:“师尊伤势未愈,还是用徒儿的鲜血罢。”
说着,就抽出长剑,作势要输血给裴清。
又被长胤真人按了回去,林语声不解地唤道:“师尊!”
“现如今为师身体抱恙,苍穹由你镇守,若你也负伤,来日魔界来犯,又由谁出面迎战?”语罢,真人便将自己的鲜血输送到了裴清的体内。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又摸索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丹药,送入了裴清口中。
之后将小瓷瓶交给了林语声,嘱咐他每隔半日,喂裴清服用一颗,在此期间,施法让裴清沉睡,直至他伤势痊愈为止。
林语声将裴清抱回了榻上,之后又忙将尸体放回棺椁之中,最后才想起要去搀扶师尊,他道:“师尊,您还须闭关多久,才能彻底将心魔炼化?”
长胤真人推开了他的手,摇头道:“不知,若有朝一日,心魔彻底占据了为师的身体,你便用此法器,杀了为师。”
他将一柄匕首,放入了林语声的手中。
只是一眼,江暮阳就立马认出来了,这柄匕首是云风所赠的,师尊竟想以此法器,作为了结自己生命的刑具。
那么是否说明,前世,在江暮阳死后,师尊已经察觉到,他就是师尊牵挂了一辈子的外甥云风?
否则,用什么法器不好,偏偏用云风所赠的匕首。
林语声看见这柄匕首之后,顿时哭得泣不成声,他说:“师尊,暮阳是暮阳,云风是云风,暮阳绝对不可能是云风。云风那么矜贵的一个人,就算他是借尸还魂,他也绝对不会挑一个无所依靠的孩童!”
长胤真人听罢,便没有任何辩解,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他是也好,不是也好,如今暮阳已死,已经无从考究了,但本座还是希望,若真有那么一天,本座将死在这柄匕首之下。”
等他的鲜血和匕首相融,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他就能找到答案了。
江暮阳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只觉得胸口憋闷的厉害。不知不觉中,竟然随师尊来到了一座大殿。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就是师尊的寝殿,师尊没有允许大师兄进殿,而是叮嘱他,不允许任何弟子靠近,对他滋生心魔一事,守口如瓶。以防魔界闻讯,举兵来犯。
之后,便在寝殿四周,设下重重禁制,在林语声悲痛的目光中,转身缓缓踏入寝殿,身后的殿门重重地合上了。
江暮阳下意识往里一跳,生怕自己慢一点,会被殿门压着脚,人才踏进去,他又猛然想到,自己现在同游魂野鬼能差多少?
对师尊而言,不过就是一缕清风罢了,无法看见,也无法触碰。
哪知他前脚才一踏进去,迎面就扑来一道身影,好似风一般,嗖的一声窜了过来。
江暮阳下意识往旁边躲闪,可还是迟了半步,那道身影径直从他身体中穿透,箭一般冲向了他身后的师尊。
“仙尊!仙尊!你可算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听声音应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娇滴滴地冲着长胤真人撒娇,“仙尊!你再不回来,我可要出去找你了!”
江暮阳听得浑身一颤,嘴角抽搐地想,师尊这是金屋藏娇了?
在他死后,师尊不仅滋生了心魔,还金屋藏娇!
他从前一直认为,师尊就是棵千年铁树,开不了花的,修无情道修的炉火纯青。
看来,他死后师尊也没有很伤心嘛,还有闲情逸致谈情说爱,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拿得下师尊。
江暮阳倒是颇有几分好奇,想看看师娘长啥样,才堪堪转过神来,都没来得及看清金屋藏娇的娇,到底生得什么模样。
眼前一晃,师尊竟一挥衣袖,毫不怜香惜玉,直接将人打飞出去,江暮阳就看见一团鲜红的东西,骨碌碌地滚了起来。
顺地滚了数圈才堪堪停稳,弱柳扶风地捂住胸口,少年一抬头,露出了一张仅仅清秀的面庞,娇滴滴地道:“仙尊,你好凶啊,都打疼人家了。”
江暮阳的瞳孔剧烈颤动,热血腾得一下冲上了头顶。
因为,这个少年同他……准确来说,同前世的江暮阳生得一模一样!
比魔尊亲手做的小人偶像多了!就是让江暮阳自己生,都生不出这样像自己的孩子!
师尊金屋藏娇,竟……竟藏了这么个东西?!
江暮阳瞬间冷汗潸潸,余光一瞥,手心顿时发麻了。
他看见被少年撞倒的屏风后面,满是不可言说的淫‖具‖阴‖器!
比他跟裴清玩的东西,还要多!他都没敢玩的东西,竟然都出现在了师尊的殿里!
——师娘竟是我自己?!
第146章 原来,师尊竟那样深爱着他 他不能既当裴清的道侣,又当裴清的师娘。
江暮阳震惊得无以复加, 总觉得自己误打误撞,窥见了师尊的秘密。
他不应该窥探师尊的秘密。他不应该的!
他急急忙忙地想把眼睛从那些个淫‖具‖阴‖器上移开,想强迫自己不要去看, 也不要去听, 更加不要胡思乱想。
甚至在心里,想尽办法为师尊开脱, 绝对不是他看见的这样!
师尊对他从来都只是师徒之情!从来都是如此的!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超出师徒之外的任何感情!
绝对没有!
面前的这个“江暮阳”, 也绝对不是师尊亲手创造出来的, 一定是师尊的心魔为之!
一定是这样的!
江暮阳的心脏怦怦乱跳, 一时半会儿难以将目光收回来, 他甚至还瞧见, 眼前与他容貌一般无二的少年, 穿着绯红的纱衣, 轻薄得几乎遮掩不住什么。
隐约能瞧见白皙的肌肤,以及腰细的腰肢, 甚至, 这少年不知廉耻到,连最基本的裤子都不曾穿。
方才江暮阳没有注意看,眼下那少年跌坐在地,似乎是腰痛,还调整了一下姿势,从跌坐变成跪趴, 一手扶着纤细的腰肢, 一手撑着地面。
蹙着眉头, 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脸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抿着艳红的唇,脸色泛起红色,也未穿鞋袜,从轻薄的纱衣中,露出两条细白修长的小腿。
上面布满了青紫色的指痕,尤其是脚踝处,乌青发紫的痕迹更加明显,还系着两条细长的金链子,明晃晃地照人眼,稍微动一动,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些痕迹江暮阳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前世他和裴清在一起双修时,经常会在身上留下同样的痕迹。
如果说,这些就让江暮阳难以置信,甚至震惊到头顶轰鸣,那接下来他所看见的景象,会让他的世界观彻底崩塌。
少年揉了揉后腰,红着脸,鼓着腮帮子埋怨道:“仙尊,您今日好凶啊,都弄疼人家了……”说着还搔首弄姿地撩起了轻薄的纱衣。
以江暮阳的角度望去,刚好能瞧见一点点的红缨,看起来好像是一条穗子,但因为藏得很深,根本就看不真切!
师尊……师尊私底下竟……竟玩得这样花里胡哨的吗?
江暮阳惊恐地往后倒退一步,下意识屏息凝气,满脸难以置信地望向师尊。
看着师尊蒙住眼睛的白纱,不知何时又被鲜血润透了,他似乎浑然不觉,脸上看不出悲喜,也看不见面前搔首弄姿的少年,甚至……他也看不见满脸震惊的江暮阳。
“哦,我竟忘了,仙尊的眼睛失明,已经看不见东西了。”少年鼓了一下腮帮子,伸手就去拽那点红缨,一边拽,还一边发出意味不明的怪声,娇里娇气地道,“仙尊又何苦如此呢?我的原身是朵秋海棠,化作人形后,可是极美极美的,料想世间任何男人见了,都忍不住心驰神往,偏偏仙尊与旁人不同,非要我化作仙尊喜欢的模样。”
他说着,已经将红缨拽了出来,湿漉漉的一团,看起来油光水滑的,少年哼了哼,更加娇气地嗔怪道:“我为了仙尊,可是放弃了极美的容颜,化作了现如今的平凡模样,本以为仙尊会欢喜的,谁曾想,仙尊竟宁可自伤双目,也不肯看我。”
“是怕看见了我,就想起江公子,然后忍不住对我做些什么吗?”
少年说到此处,已经忍不住低喘起来,屋里极其安静,他喘‖息的声音,格外清晰,很快就香汗淋漓地瘫软在地,从指间滚落下了一柄折扇,上面俨然垂着一条鲜红的穗子。
如果江暮阳没有看错的话,这把折扇是师尊之物,并且在今生,师尊送给了他。
后来又被江暮阳气愤之下,连着云风的那把匕首,一齐丢还到了师尊的脚下!
就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把折扇,前世师尊就是准备送给他的,只是,一直没来得及送出去。
现如今,又以另外一种方式,送给了“江暮阳”。
江暮阳觉得,自己从此往后,再也无法正视师尊了,也无法再正视师尊的那把折扇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折扇油光水滑的,从少年指间滑落在地,好似浸泡在了一片晶莹剔透的露水之中,满殿都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那是秋海棠的气味,浓郁得让江暮阳几乎作呕,他捂着喉咙,又往后退了几步。
“……仙尊怎么不理人啊?”少年不满地撇了撇嘴,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截长长的玉石,他笑着弯腰捡了起来,放在鼻尖轻嗅,满脸陶醉地道,“这上面还残留着江公子的气味,他好像一直没有离开。”
江暮阳大惊失色,圆眼怒骂:“你少胡说八道!这上面怎么可能有我的气味?我又没有用过!”
可是下一瞬,他的脸色就骤然惨白下来了。他看见少年伸出舌尖,缓缓舔‖舐着手里的玉石,还在上面打着圈圈,笑着说,“我和这些东西,都是江公子送给仙尊的礼物,江公子可是一片好心,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江公子的心爱之物,他都亲身体验过的……仙尊真是好狠的心呐,居然白白糟‖蹋了江公子的一番苦心。”
江暮阳一瞬间如遭雷击,几乎失语了,脑子轰隆一声,那些被他遗忘的记忆,又如海浪一般,瞬间冲上了他的大脑。
伴随着少年委屈的埋怨声,他想起来了。
前世,江暮阳把裴清勾引到手之后,为了更好地报复裴清,他打算不惜一切代价,让裴清的头顶长出一片绿油油的草原,所以,他精挑细选,把目光投向了他们的师尊,长胤真人。
并且把曾经勾引裴清的招数,打算原封不动地对师尊也用一次,意图欺师灭祖,以下犯上,将师尊也收入囊中,尽情地压在怀里享乐,并要当着裴清的面,同师尊双修。
立誓要气死裴清,让裴清痛不欲生,神魂俱灭,彻彻底底毁掉裴清,让跌落神坛,再也爬不起来。
江暮阳信誓旦旦,打扮得花枝招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了苍穹,并且还衣衫不整地躺在师尊的榻上,静等师尊回来。
甚至,还在屋里点燃了迷‖魂香。
可当师尊发现他之后,并没有中计,既没有责怪他不知廉耻,居然连师尊都敢肖想,也没有羞愤交加地责骂他色胆包天。
而是挥袖熄灭了铜炉里的迷‖魂香,还神色自若地用被褥,把江暮阳的身体包裹住,很风轻云淡地问他:“既然回来了,怎么不换回弟子服?”
当时江暮阳含情脉脉地道:“我都不是苍穹的弟子了,穿什么弟子服?”他掀开被褥,伸手就要抚摸着师尊的面颊,却被师尊直接偏头躲了过去。
师尊镇定地问他:“你在跟锦衣赌气么?”
江暮阳当时没有承认,但师尊还是猜出来了。
而后,师尊就对他说了一段,让江暮阳毕生难忘的话。
也是这段话,让江暮阳瞬间自惭形秽,彻底打消了欺师灭祖的念头。
江暮阳记得可太清楚了,甚至清楚到倒背如流,几乎一闭眼就能背出来的地步。
“暮阳,你年纪尚小,许多事情你还不懂,为师年长你许多,足够当你父亲了,为师只是长得比较年轻,但师尊不能自欺欺人地认为,这就是年轻。
为师年纪大了,看过了世间的很多东西,你还年幼,不懂情爱,如果你对为师产生了情爱,不是你的错,而是师尊没有教导好你。
如果你的品行不好,也不是你不好,而是师尊不够好,是师尊没有及时规劝制止,没有引导你变得更成熟。”
当时,江暮阳只道师尊的无情道修得炉火纯青,真是铁石心肠,如今细细想来,师尊的言下之意,却是师尊年长,你年幼,有些事情你不能一时意气用事,师尊不怪你动情,只叹造化弄人,君未生我已生,君尚幼我已老。
只是可惜,当时江暮阳不懂其中深意,而师尊的矜持和隐忍,也不允许自己轻易明诉真情。
江暮阳其实根本不在乎年纪差距的,裴清比他年长了也有十岁。
可最终他和师尊还是有缘无分。
其实,有缘无分的,何止是师尊,在江暮阳十二岁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对陆晋元产生了异样的情愫,那时,是他和陆晋元最亲近,情意最深的年纪,倘若陆晋元不那么傲慢,也不那么死心眼,但凡对江暮阳有所回应……也许,江暮阳就跟陆晋元在一起了。
还有云昭也是如此的,云昭和江暮阳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云昭又惯会甜言蜜语哄着江暮阳,从小就说长大后结为道侣。
玩笑话说多了,也就成真了,江暮阳当时也是答应了的,连师门和剑宗都默许了。
若不是裴清突然回来,那么,等江暮阳和云昭双双到了弱冠之年,也许就真的结为道侣了。
甚至……魔尊也是如此,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就和江暮阳成了。
那时江暮阳的金丹刚刚被剖,倘若魔尊愿意向他伸出援手,拉他一把,对江暮阳来说,何止是雪中送炭,哪怕拉他的是一头狗熊,在他心里也如英雄一般闪闪发光。
更何况魔尊又不丑,生得仪表堂堂,俊美出尘,又是堂堂魔界至尊,肯为江暮阳一人低头,愿为他浪子回头,甚至愿意为他生儿育女……江暮阳当初也不像现在这样铁石心肠,未必一定不会跟魔尊在一起。
可是,这些人最终都跟江暮阳擦肩而过了,深情都在江暮阳死后,江暮阳活着的时候,根本感受不到他们的爱意。
一丝丝都感受不到。
至于这个少年的来历,江暮阳也想起来了。他那时狼狈不堪地从师尊那里落荒而逃。
回去之后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受到了羞辱。
他那时疯魔得厉害,宛如一条无家可归的疯狗,逮谁咬谁,对于师尊派人送来的丹药,嗤之以鼻。
认为师尊是想要害他,天底下所有人都想要害他。
将师尊剜了心头血,费尽心力才炼制出的丹药,尽数泡在水中,喂养一株秋海棠。
那株秋海棠因为吸食了太多灵力,竟省去了修炼,直接幻化出了人形,江暮阳替他取名为海棠仙。
又见海棠仙生得面容艳丽,五官灵动,说话时含羞带怯,娇声软语,真真是楚楚可怜,便起了坏心思,将海棠仙装在了一个大木箱里,连同一些江暮阳曾经用过,以及没敢用的淫‖具‖阴‖器,一齐送至了苍穹。
还署名让长胤真人亲启。
本以为师尊会勃然大怒,然后找上门来,可是江暮阳静等三天,连个鬼影都没等到,他觉得厌烦了,也就不再关注此事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师尊不仅留下了海棠仙,还金屋藏娇,甚至还让海棠仙化作了江暮阳的模样。
这不是睹物思人,又是什么?
原来……他死后,师尊很伤心。
原来,师尊的心魔,源于他的死,他才是师尊心底,最深的欲‖念,是师尊从来不敢说出口的喜欢。
江暮阳也突然想起,当初在魔尊设下的阵法中,他曾经亲眼看见,自己化作女身和师尊洞房花烛。
那时,他以为是自己色胆包天,不知廉耻,连师尊都敢肖想,现如今才知,那是师尊对他的情‖欲。
师尊想娶他。
师尊想跟他在一起。
因为,师尊深爱着他。
可是,江暮阳却不能跟师尊在一起了,他已经是裴清的道侣了。
他不能既当裴清的道侣,又当裴清的师娘。
第147章 阳阳才没有那样!!! 阳阳当场社死了
很久之后, 长胤真人才终于开口道:“休得放肆,还不滚回后山?!”
“仙尊,您好凶啊, 明明是仙尊将我抓来, 囚‖禁在此的啊,怎么现在又让我走?我若是走了, 谁陪仙尊玩乐?”
海棠仙娇滴滴的道,白嫩纤细的手掌, 肆意把玩着手里的玉石, 他仗着仙尊现如今双眸失明, 越发色胆包天起来。
竟当着仙尊的面, 将身上披的绯色薄纱揭开, 露出妖娆纤瘦的躯体, 上面也布满了青紫色的暧‖昧痕迹。
他缓步靠近长胤真人, 在其周身绕了几圈,笑意吟吟地道:“仙尊, 可别平白辜负江公子的一番苦心啊, 我会好好伺候仙尊,绝对不会让仙尊失望的。仙尊何不试一试我?人生苦短,更该及时行乐才是,这是江公子教我的道理。”
说着,他还握着玉石,欺长胤真人眼盲, 将玉石悬在真人的眼前摇晃, “仙尊, 此地又没外人在, 我本就是江公子献给仙尊的礼物, 为了讨仙尊的欢心,江公子可是教了我很多床笫之欢上的技巧,就让我好好侍奉仙尊吧……”
一边说,海棠仙柔若无骨地贴向长胤真人,用空着的手,作势抚摸真人的脸,却被真人直接偏头躲开,似乎碰都不愿意触碰半分,直接挥袖将人打飞出去。
可怜的海棠仙不着寸缕地飞了出去,白花花的一团,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堪堪停下,竟不偏不倚,刚好滚至了江暮阳的脚边。
同江暮阳近在咫尺!
江暮阳甚至都能看清楚,海棠仙脸上流露出的恨意。
长胤真人凭着其他感官,判断着海棠仙的位置,抬眸的一瞬,正同江暮阳无形对上了目光。可他根本无法察觉到江暮阳的存在。
语气冷漠无情,脸上也看不出悲喜,毫不犹豫就拒绝了送上门求欢的海棠仙。
“若本座此前,对你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全然是心魔为之,本座记得,此前不止一次地警告过你,不准你用暮阳的脸,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
长胤真人隔空一把掐住了海棠仙的脖颈,将人高高举在了半空之中,雄浑的灵力,宛如潮水一般,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强盛的威压宛如实质,狠狠压在了海棠仙的心头。
海棠仙瞳孔剧颤,终于恐惧起来,被掐着脖颈,脸色都憋得青紫,几乎快要窒息了,拼命挣扎着,才断断续续地求饶道:“仙……仙尊饶命,仙尊!小妖再也不敢了!”
长胤真人冷冷道:“把脸换回去,本座徒儿的容貌,岂是你这种花妖可以染指的!”
在海棠仙即将窒息的前一刻,他才松开手,可怜的小花妖修为低下,毫无反抗能力,啪叽一声跌落在地,捂住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缓上口气,海棠仙艰难无比地道:“可是,仙尊,是您此前非逼着我,幻化成江公子的模样,若是我私自换了回去,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另外一个仙尊会不高兴。”海棠仙指的是心魔附体时的长胤真人,心有余悸地道,“另一个仙尊可怕得紧,他若是知晓了,一定会杀了我的。我虽只是一株秋海棠成精,但好歹也是江公子亲手养育的花妖,仙尊看在江公子的情面上,还请放我一条生路。”
少年面容清秀,说话时眸子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顺势就侧躺在地,手里的玉石,放在白皙平坦的小腹之上,顺着肚脐眼打着转转,声音无比娇媚诱惑。
“难道仙尊就一点不想知道,江公子都教了我什么床上‖秘‖术么?”
江暮阳眉头狠蹙,下意识抬脚就踹,咬牙切齿地道:“住口!我何时教过你床上秘‖术!”
这点他记得特别清楚!他绝对没教!半点都没教过!
本也就从未想过,师尊会和这只小小的海棠花妖,发生什么,又如何会去教他那种东西?
这海棠花妖分明在撒谎!他在撒谎!
那脚径直穿透了花妖的身躯,江暮阳又冲着长胤真人大喊:“师尊!千万不要相信他!徒儿当真没有教过他劳什子的床上秘‖术!绝没有!”
可海棠仙言之凿凿地道:“江公子还对我说了好多有关仙尊的话,难道仙尊半点不好奇吗?”
“还有……”他眯着眼睛,玉石已经从肚脐眼,一点点地往上移动,绕过胸口,蔓延至了玉颈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压着喉结,连腔调都变得沙哑起来,“江公子送来的这些东西,都是他曾经用过的,当着裴公子的面……”
江暮阳恨不得将海棠仙一剑挑死!
社死!大写的社死!
这天底下难道有比被人当着长辈的面,描述那种风月之事,更让人羞耻的事情吗?
不仅是描述了,海棠仙甚至还动了起来,娇媚地哼哼:“仙尊,江公子是这样用的……我只能学个皮毛,仙尊姑且先看看……”
顿了顿,他又面露抱歉地道:“啊,我又忘记了,仙尊现在已经看不见了。”海棠仙极妩媚,极淫‖荡地笑道,“不过没关系,我叫的声音大些,仙尊听听也好。”
江暮阳差点当场跳脚了,面红耳赤地大喊:“师尊!这个不能忍!快快快!打他,把他打出去!师尊,快!”
可就是那么的阴差阳错,长胤真人刚想出手阻止,偏偏心魔在此时出来,与他争夺身体的掌控权,他不得不先盘腿打坐,将心魔重新封印住。
海棠仙见状,笑得越发妩媚,那截玉石,已经被他摸索着,放了进去,才刚刚贴上一点点,他就娇滴滴地又喘又叫,带着哭腔地道:“好郎君,轻点,疼啊,裴郎君……”
江暮阳:“……”
他这下彻底忍不住了,气得当场跳脚,掩耳盗铃一般地挡在海棠仙和师尊中间,大喊道:“我才没这样!!!我才不是这样的!”
他从来不喊什么裴郎君,他都是直接喊裴郎!而且,他记得特别清楚,他从未当着海棠仙的面,跟裴清行那种事情!
但……但海棠仙化作人形之前,确实是养在江暮阳的房间里的,可当时那只是一株普普通通的秋海棠啊,难道干那事之前,还要把屋里的花花草草,全部搬空不可?
他可以保证!他跟裴清当着秋海棠的面,行欢作乐时,秋海棠还没有生出灵识!
所以,海棠仙是在欺骗长胤真人,他学的根本不是江暮阳!
江暮阳也不会像这只小小的花妖一样,娇滴滴地又哭又喘!
他才不会这样!
可是,可是师尊不知道啊!师尊也许会相信……
只要一想到,前世自己死后,居然还这么社死,江暮阳就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直接钻进去算了。
他亲眼看见,师尊的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白皙的皮肤下面,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连青筋都一跳跳的,薄唇紧紧抿着,无一不表明,师尊也在极力隐忍着。
江暮阳瞬间面红耳赤起来,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明知道他无法触碰到师尊,还是忍不住捂住师尊的耳朵,似乎如此一来,师尊就听不见海棠仙的淫—词—浪—调了。
即便这毫无用处。
海棠仙侧躺在地上,不着寸缕,身段妖娆得好像深海之中的美人鱼,皮肤腻白光滑,腰肢纤细,曲线分明,他好似故意要惹得真人方寸大乱,向上勾起一条纤细笔直的右腿。
雪白的玉足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震得铃铛发出轻快的声响,他的声音魅惑到了极致,眸光流转之间,勾魂摄魄得紧,好像才从那种风月之地,偷跑出来的炉鼎。
唉唉低喘,故作楚楚可怜的姿态,说出来的话,总是那么惹人浮现连篇,令人面红耳赤。
“……裴哥哥,我的身体,你可还喜欢?你轻着些,我可不是什么皮糙肉厚的粗野之人,我身子骨弱,皮肉也嫩些,不经哥哥揉捏搓磨的。”
“饶了暮阳吧,好哥哥。”他开始模仿江暮阳了,“裴哥哥,饶了阳阳吧。”
“肚子……肚子疼,当真受不住了……”
江暮阳怒气更盛!
都这种时候了,该死的小花妖,居然还敢冒充“江暮阳”故作姿态!还如此不知廉耻地在师尊面前行乐!
更过分的是,一边喘着,爽着,一边还喊着裴郎君,裴哥哥!
这天底下姓裴之人,确实不计其数。但苍穹山上,裴姓之人,却只有裴清一人!
小花妖此举实在太惹人误会了!
江暮阳的脸色红了白,白了红,最后变得铁青无比,尤其他看见小花妖,不着寸缕地跪爬至了师尊的身旁,好像猫一样,跪伏在地,两臂攀附着师尊的膝头。
用那种撒娇的语气,嗔怪道:“仙尊,你怎么也不理理我啊?难道我叫的声音不够响亮?”
“那么,我就贴着仙尊的耳畔叫上一叫,让师尊听个响,可好?”
“师尊,徒儿想得紧,现在就想要……师尊,疼疼徒儿吧,好师尊……您也摸摸徒儿,师尊,师尊……”
江暮阳气得怒骂道:“当真是不知廉耻!小小花妖居然也敢妄想着染指仙师!”
可随即,他又幡然想起,这个小花妖是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目的就是如此这般勾引师尊。
这个小花妖现如今的所作所为,同江暮阳当初的想法,不能说截然不同,只能说大同小异。
如此说来,当初的自己,还真是……真是胆大包天啊!
倘若不是因为师尊疼爱他,也许,师尊早就清理门户了。
第148章 阳阳和师尊错过了 如果阳阳真想欺师灭祖,师尊会答应的
江暮阳眸色黯然, 拳头紧了松,松了紧,既难堪, 又郁闷, 好久之后,才摇了摇头, 自嘲地笑了笑。
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该死的小花妖实在太作了!光是自玩自乐, 自说自话, 那也就算了, 竟然还妄想着, 拉上长胤真人一起玩!
甚至还把手, 缓缓伸向了师尊的腰间, 轻轻勾着织金的腰带, 海棠仙面若桃花,眼波潋滟, 又叫又喘的娇媚模样, 只怕比起从小被驯化的炉鼎,也不遑多让。
他的头脸,贴向了长胤真人的胸口,整个人慢慢蜷缩在真人怀里,雪白的皮肤都透出了桃红色,似乎也玩腻了玉石, 又转而用手指, 轻轻在真人的喉结上打着圈圈。
故作姿态地撒起娇来, 还自称是江暮阳。
“师尊, 您怎么也不理理徒儿啊?”
“徒儿都这样子坐您怀里了, 您也不碰一碰徒儿,竟有这般好的定力么?”
“我可不信,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好美色,我可不相信仙尊能如此无情。”
“仙尊理一理暮阳罢?”
海棠仙见长胤真人无暇顾及他,便又起了坏心思,好像下定决心了,一定要勾引得高不可攀的仙尊彻底破了戒,方肯善罢甘休。
竟缓缓地坐起身来,双膝跪地,目光紧紧盯着仙尊俊美圣洁的面容,慢慢将头脸贴了下去,隔着衣衫,作势要解开长胤真人的衣衫。
江暮阳已经无颜再继续看下去了,忍不住伸手扶额,只觉得自己前世当真太造孽了。
就在海棠仙以为,自己很快就要得手了,连江暮阳也认为,师尊这回要晚节不保之时。
师尊竟突然抬手,凌厉的杀意瞬间蔓延至了整个大殿,海棠仙躲闪不及,竟直接被掐着后颈,狠狠往地上一摔。
嘭的一声,汉白玉的地板尽碎,海棠仙的头脸生生将地面砸出个窟窿来。
等再被长胤真人从地上拉起来时,可怜的海棠仙已经被磕得头破血流,血肉模糊了。
海棠仙惊恐地睁大眼睛,颤巍巍地求饶:“仙尊,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放肆了,求仙尊饶命!”
江暮阳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方才还得意忘形的海棠仙,就已经满脸是血,眼泪汪汪地求饶了。
“本座此前警告过你罢,不许你接近本座,忘记了么?”仙尊的声音听起来冷酷得似霜雪一般,唇角牵起了嘲弄的笑意,这绝对不是师尊,而是心魔又冒出来了。
瞳孔又开始流血了,染红了纱布,又顺着面颊滚落下来,滴答滴答地落在了海棠仙雪腻的细腿上,他整个人颤得非常厉害,似乎早就熟知心魔的厉害,抖得如同风中残烛一般,又哭又求,可怜极了。
“仙尊饶命,我……我真的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仙尊,仙尊饶命啊!”
海棠仙边说边剧烈咳嗽,眼泪簌簌滚落下来,又是流血,又是流泪,就连江暮阳见了,都觉得他有点可怜。
但师尊却是完全看不见的,他好像也不知道痛,任由鲜血汩汩地从双眸中涌了出来。
此前听海棠仙说,师尊是因为害怕看见海棠仙后,会忍不住意‖乱‖情‖迷,遂才自毁双眸。
可依江暮阳看来,师尊的眼睛瞎都瞎了,那么,留海棠仙在身边,也没什么用处。
不管海棠仙现在用的是谁的脸,师尊也看不见。
“别哭,把眼泪收收,不许你用和暮阳那么像的眼睛落泪。”
长胤真人对海棠仙的态度,突然又好转起来,渐渐松开了手,转而去掐他的下巴,因为看不见的缘故,他只能凭感觉,为海棠仙擦拭眼泪,而后一挥衣袖,海棠仙的容貌竟然又神奇地恢复如初,依旧是江暮阳的脸,真人的手摸索着,抚上了这张仅仅清秀的脸,轻声道,“以后,你哪里都不许去,就留在本座身边。只要你安分守己,本座就不会杀你。”
江暮阳觉得这很悬乎,海棠仙一看就不是个本本分分的好妖精。
还有就是……能不能先帮海棠仙把衣服穿上了,再说话?
亲眼看着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着寸缕地跪伏在师尊的面前,江暮阳就忍不住面皮阵阵发‖烫。
“你要时刻记住,你只是暮阳送给本座的一个礼物,同那些——”长胤真人偏了偏头,染血的双眸,无神地凝视着不远处的一堆寻欢作乐的玩意儿,又低低笑了起来,“同那些个东西,没什么区别。”
“既然,暮阳送了好些东西,用来孝敬本座,若本座弃之如敝屣,或者收之于高阁,着实辜负了徒儿的一番孝心。”
江暮阳听到此处,赶紧伸手喊道:“不辜负!一点都不辜负!师尊就当从未收到过这些东西,赶紧丢远一些,再也别看见才好!”
可偏偏师尊不如他意,竟然对海棠仙说:“本座不懂风月,从前也未见识过这些东西,为了不辜负徒儿的一片孝心,就由你来一样一样的,亲自示范给本座看!”
顿了顿,他又摇了摇头,似叹惋一般:“可本座看不见了。”
江暮阳:“!!!”
师尊竟然让海棠仙试?
还一样一样地试?!
要知道,这堆玩意儿里面,可不仅仅是大中小长短不一的玉石,还有什么红绳,铃铛,蜡烛,木头马,各种型号的刑具,甚至是一些不可言说的话本子。
江暮阳还记得特别清楚,这些话本子是他前世亲自挑选的,而且,还都是以仙尊为原型的!
光看书名就很不可描述了,叫什么《双‖性仙尊的饕鬄盛宴》,《仙尊攻略手册一百招》,《师为炉鼎》等等。
还带插画!
总而言之,是江暮阳这种厚脸皮,看了都会面红耳赤的话本子!
而现在,师尊居然让海棠仙看!
光看就算了,还让海棠仙对着书模仿!
师尊看不见,最多就是听个声响,可江暮阳却看得清清楚楚啊,啊,啊!!!
他羞得当场老脸一红,忍不住抬手扶额,他从前多么想让师尊恢复前世的记忆,现在就有多么迫切地恳求师尊,千万千万不要恢复前世的记忆!
实在太难以启齿,太不可言说了!
唯一让江暮阳感到欣慰的是,师尊的心魔虽然偏执疯魔,但好在没有同海棠仙发生过什么。
海棠仙身上的痕迹,也是他学习话本子时,自己掐出来的。
甚至在夜里休息时,海棠仙都只能躺在隔间的美人榻上休息,为了防止他逃跑,师尊用了细细的金链子,拴住了他的双脚。
没有人会知道,这里藏着一个千娇百媚的海棠花妖,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怎样不可描述的事情。
更加不会有人知道,苍穹的宗主,修真界享誉盛名的仙尊,居然因情成痴,不仅滋生了心魔,私底下还玩得如此疯狂。
想来,若是师尊有朝一日,想起了这些过往,恐怕会羞愤欲死,再也无颜面对昔日的徒弟了。
江暮阳恍惚间,又回忆起了很多,他记得,海棠仙的事情之后,师尊并没有对他心生隔阂,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丹药还是会一次次地送过去。即便一次次地被他丢弃。
眼前画面交叠,里殿中长胤真人已经睡下,怀里抱着一套衣裳,口中喃喃自语,一直喊着暮阳,暮阳。
就连睡觉,也要抱着江暮阳曾经穿过的弟子服。江暮阳不知该如何面对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他实在不想多看多听,立马就要夺门而出。
却在下一刻,眼尾的瞥见了墙面,在师尊的寝殿中,还挂着一幅字画,画的是旭日东升,金鸡报晓,上面还提了一首诗:三声唤出扶桑日,扫尽残星与晓月。
江暮阳微微一怔,随即想起来了,这是他刚拜入师门不久,大师兄教他画画,他画的第一幅,上面的诗句也是大师兄教他的。
实话实说,画得很不像样子,字迹也歪歪扭扭,好像草棒子戳过的。但当时小暮阳觉得自己画得好极了,字写得也好,他急于得到师尊的夸奖,一路捧着画卷,屁颠屁颠地去找师尊。
还故意假装收步不及时,一头撞进师尊怀里,引得师尊放下手里书卷,亲自伸手搀扶他。
师尊当时也确实夸赞了他一番,还摸了摸他的头,奖励他吃了些蜜饯。
江暮阳本以为,这画早就不知道被师尊收到哪里了,没曾想,居然被挂在了师尊的寝殿里,还一挂就是十多年。
画的边缘都褪色发卷了,一看就是被人经常摩挲所致。
想来,在江暮阳死后,师尊对他的思念,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可能已经刻进了骨血之中。他日日夜夜,被心魔折磨,身上的伤势总也不见好,哪里还有昔日高高在上的仙师模样。
不过就是个爱而不得,思念成狂,痛彻心扉,又无人可以倾诉的痴情人。
江暮阳一直到死都不知道,原来师尊对他动了情,并且私底下默默深爱着他。
如果,他真的想欺师灭祖,以下犯上,师尊那么喜欢他,心疼他,也许……师尊会答应的吧。
也许,师尊会默许的,就好像裴清当初一样。
可是师尊在他活着的时候,从未对他说过喜欢二字,江暮阳在师尊那里,也从未察觉到半分超出师徒之外的情意。
师尊不说,那么,江暮阳又怎么会懂呢?纵是再情深似海,到头来还不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江暮阳不允许自己,再做出任何对不起裴清的事情了。他绝对不会再让裴清满脸血泪地质问他,到底有没有心。
前世,他确实没有。
但是今世,他有了,而且,心里全是裴清,也只有裴清一人。
第149章 天道系统再现 裴清也篡改了上个时空的故事情节
江暮阳神情恍惚, 只觉得这里的一切,都令他窒息,再待上一刻, 他就要喘不上来气了。
不知不觉中, 就已经离开了师尊的寝殿。来到了一处偏僻荒凉的院子。
他独自站在院中良久,积雪过膝, 单薄的衣衫抵抗不住冷冽寒风,身上的那点热气很快就消散了。
只有心头还有一点热气, 手脚都冰冷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这里偏僻荒凉, 但却让江暮阳生出了一种熟悉之感, 他想了许久才想起, 原来这里就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他曾经在这里, 住了整整十年。
想不到, 有生之年居然还会回到这里。
他本以为, 自己在苍穹生活过的痕迹,会被师门的人, 一点点地抹掉, 毕竟他早就叛出了师门,堕入邪道,修了好些旁门左道的术法,甚至,还将师门之光——裴清,裴锦衣, 从神坛上狠狠拽了下来。
在修真界, 也算得上是个恶名昭彰, 宛如过街老鼠一般, 人人喊打的小魔头了。
哪知, 这里似乎还跟从前一模一样,根本没有任何改变。如今正值寒冬,莲花池已经结了厚厚的冰,但里面还有荷花的枯枝败叶,想来明年的春天,又会重新焕发生机。
院子里搭的秋千,也落了厚厚一层雪,江暮阳缓步走了上前,突然想起,这个秋千还是陆晋元给他搭的。
陆晋元那个人——不,那只凤凰的脾气从以前开始,就非常的古怪,江暮阳记得可清楚了,他小时候想要个秋千,因为和陆晋元关系最好,所以第一个跑去央求他给自己搭。
结果陆晋元当时约莫认为,裴清是从来不会玩秋千这种幼稚的游戏,所以拒绝给江暮阳搭,甚至还告诉他,秋千是女修玩的东西,身为一个男修应该如何如何。
总而言之,意图把江暮阳变成第二个裴清,甚至以裴清的喜好,来约束江暮阳。
可是后来,陆晋元还是给他搭了,仅仅一夜时间就搭好了。还很用心地在秋千上,铺了一个软垫,用漂亮的鲜花,缠上了秋千的绳索。
并且只允许江暮阳一个人坐,其他人碰一下都不行。倘若裴清当年没有回来,也许,江暮阳一辈子都会在大家的宠爱和欺骗中度过。
江暮阳推门踏进了寝殿,里面一层不染,还跟从前一模一样,他先是走到了里殿,直接躺在了床榻上。
一侧眸就看见墙壁上的涂鸦,都是他小时候闲来无事,随手画的。
一般都是记录当天发生的趣事,简单几笔就勾勒出人的轮廓,虽然画得比较随意,但非常传神。
江暮阳忍不住抬手,虚虚地抚摸,往事又一幕幕地浮现出来。他甚至在床头柜里,找到了小时候的玩具。
基本上都是两个师兄买给他,或者是亲手做给他玩的。有木头小鹰,草编的蚂蚱,金丝蝈蝈笼子,木头小剑,小人偶,打鸟的弹弓,甚至是竹蜻蜓,以及好几支金灿灿的羽毛,这是陆晋元从前换下来的羽毛,他从中挑选了最漂亮的,拿回来珍藏起来了。
想不到这些东西,在他前世死后,还留在苍穹,他从前生活过的痕迹,都被师门很好的保存下来了。
也许,在师门众人的心中,他从未离开过。从未与师门生过嫌隙,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小师弟。
可江暮阳知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就是放过自己,慢慢释怀。
江暮阳的眼睛缓缓闭上了,鼻尖满是清冽的雪意,等再度睁开眼睛时,周围的一切就都变了。
前世魔尊死后,对整个修真界留下了诅咒,这个诅咒最先是从魔界传开的。
然后逐渐蔓延至了人间,还有修真界,宛如瘟疫一般,造成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
人间的百姓为了活命,只能纷纷请求修真门派,以及当地修真家族的帮助。
可这种诅咒来势汹汹,连修真者都未能幸免于难,短短几日,就彻底爆发开来,迅速席卷了整个时空,无数无辜的生灵相继罹难。
修真者尚且能用灵力暂时对诅咒进行压制,可怜普通的凡人,一旦沾染上诅咒,就回天乏术了。
为了拯救苍生,长胤真人不得不出面主持大局,派遣门中弟子前往人间,救济受苦受难的百姓。并且连同其他门派的宗主,寻找诅咒的来源。
最终确定诅咒来源于魔界,遂齐心合力,将魔界再度封印,没了魔尊坐镇,魔界就宛如一盘散沙,剩下的魔兵魔将根本不足为惧。
可即便如此,依旧无法控制诅咒的继续蔓延,越来越多的百姓,死于这场浩劫之中。
为了保命,无数凡人争先恐后地涌入了苍穹,希望曾经被誉为仙门之光,还曾以一己之力,就将魔尊封印在魔域中整整十年的裴清,再度出山,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
而不久之前,才发疯自剖心脏的裴清,在这种紧要关头,竟然神奇地清醒过来了。
神智清醒之后,也开始想尽办法,追溯诅咒的原因,但由于魔尊已经身死道消,而无法考究了。
甚至,没有解除诅咒的办法。
所有人都对此束手无策,整个修真界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境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无辜之人惨死在这场由魔尊带来的浩劫之中。
江暮阳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人间哀鸿遍野,尸骨堆山,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身中诅咒,艰难求生的百姓,就连修真界都陷入了尴尬,又绝望的境地。
因为,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这种诅咒会慢慢蔓延至气海,腐蚀金丹,再逐渐腐骨化肉,让人在极度痛苦之下,慢慢死去。
任何灵丹妙药,都对其束手无策。
因为,这是魔尊用自己的不死之心为祭,宁可神魂俱灭,也要拉着整个时空为江暮阳殉葬。
是他对江暮阳最后的爱意,也是对这个时空最残酷的报复。
江暮阳看得手脚发麻,他突然意识到,这个诅咒从前世,一直蔓延到了今世。可能就跟裴清前世的元神,追随他来到今世有关,
否则,他无法解释为何前世的魔尊,会以无头尸的形态,来到了今世。
还有,他的重生。
如果说,从云风死后,重生成了江暮阳,是天道对他私自篡改故事情节,意图扭转裴清的悲惨宿命做出的严厉惩罚。
那么,前世他死后,一切也该结束了。
可为什么,天道又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让他带着记忆重活一世,改变自己身为“江暮阳”,而即将承受的悲惨遭遇。
这些,是否又与前世的裴清有关?
江暮阳头痛欲裂,这些他都不得而知!
他双手捂头,耳边嗡嗡作响。等再度睁开眼睛时,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虚无缥缈的空间里。
和他第一次穿书前一模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任何改变,空间最中央依旧是那个类似于电脑显示器的东西。正高速旋转着,还不停地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而这个东西,就是曾经任命江暮阳穿书做任务的系统——天道系统。
在相隔了那么多年之后,江暮阳再一次见到了系统。
这个坑爹又狗比的玩意儿!
他现在恨不得一剑将系统的显示屏劈成两半!
不,应该碾碎成渣,才能一解心头之气!
嗡的一声,显示屏上浮现出了鲜红的文字:宿主你好,再一次见到你,我很高兴。
江暮阳紧紧攥着拳头,对系统礼貌的问好,嗤之以鼻,他深呼口气,强忍着冲上去毁掉系统的冲动,缓缓道:“是啊,又见面了。”
系统似乎能感应到江暮阳的情绪,显示屏里很快又浮现出了两行字迹:请宿主保持冷静,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江暮阳:“我现在已经想起了从前的记忆,我就想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系统:因为宿主此前擅自篡改主角受裴锦衣的宿命,触发了惩罚机制,所以,宿主将以江暮阳的身份,代替主角受裴锦衣,受尽折磨而死。
江暮阳:“所以,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为什么还要我以江暮阳的身份重生?难道不应该放我回家么?”
这也是他恢复云风的记忆之后,一直疑惑的点。
到底为什么,又让他经历过苦难之后,再度重生,改变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苦难。
又为什么,连裴清前世的元神,都能追随他左右,还有魔尊前世的残骸,又是怎么回事。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再不问个清楚,只怕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江暮阳道:“是时空回溯之法,对么?前世,我死之后,裴清不惜一切代价,用了时空回溯之法,来到了今世,但为什么,又让我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
系统的显示屏上,很快就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大字:是。
就一个字,多一个字都没有。
江暮阳等了片刻,始终等不来系统为他答疑解惑,他有些急了,上前一步,又问一遍:“我的重生,是否跟裴清有关?裴清到底做了什么,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换来我的重生!你告诉我!”
系统的显示屏闪烁了片刻:在你死后,诅咒蔓延至了整个时空,为了破解诅咒,裴清以自身为祭,挽救了整个时空的生灵,因此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与你,也就是江暮阳永无再续前缘的可能。双死。
这是为裴清设定的最终结局。
但裴清同你一样,肆意篡改了故事情节。
江暮阳急急问道:“他怎么篡改的?!你快说啊,不要停啊!”
第150章 天道和裴清立下的赌约 就赌江暮阳的真心
字迹好像飞灰, 一点点地散开了。
显示屏闪现出了耀眼的光芒,最终,又浮现出了一行清晰的字迹。
系统不紧不慢地问:你很想知道?
江暮阳咬牙切齿道:“废话!我当然想知道!我也应该知道!我理应知道裴清还为我做过什么!你快告诉我!快说!”
“别说话大喘气!”
可他越是急切, 系统反而回复得越来越不紧不慢, 冰冷的显示屏上,闪烁着凄清的光芒, 就好像坟头冒出来的鬼火。
居高临下地悬浮在半空中,以一种绝对的高姿态, 审视着面前越来越急躁的少年。
好像在考究这个少年的耐心, 究竟还剩下多少。亦或者是, 裴清在江暮阳的心目中, 到底有多重要。
在经历了这么多误会和磨难之后, 系统在观测, 江暮阳是否如裴清深爱着他一样, 深爱着裴清。
如果是,那么就恭喜裴清, 终于拨开云雾见蓝天了。
但如果否, 那么裴清的一番真情,算是彻底错付了。
等待裴清的下场,会比原来的宿命更加悲惨。
不仅会沦为炉鼎,还会逐渐被抹布,最终沦为人人可欺,人人可辱的黑洞。
裴清当初信誓旦旦地说, 他会赌赢的, 但系统认为, 人心难测。
面前的少年就是最好的例子, 系统亲眼见证他是如何从一个助人为乐, 一身正气的少年,逐渐变得阴郁,暴躁,残忍,甚至连最亲近的人,都毫不留情的伤害。
首当其冲受到伤害的人,正是裴清。
但裴清对此,丝毫不怨不恨,想尽说辞也要为江暮阳开脱。
裴清说,这是爱。
他修了那么多无情道,都没有体验过的爱。
但系统是冰冷的,麻木的,对于江暮阳来说,他是系统,但对于裴清所在的时空来说,他亦是天道。
裴清不惜一切代价,也想证明爱是什么,但系统却认为,这只是裴清的一厢情愿。
也许,江暮阳曾经是对裴清有过爱,但经历了前世种种,即便有爱,也要被消磨殆尽了。
双方定下了赌约,如果,江暮阳最终选择了回家,那么,裴清将经历十世,沦为炉鼎的痛苦。
而如果江暮阳最终选择了留下来,那么,裴清就免于沦为炉鼎的悲惨宿命。
但同时,江暮阳即将会面临一个抉择,苍生和裴清,他只能选择一个。
若是救苍生,那就需要裴清献祭,献祭的下场就是神魂俱灭,永无来生,与江暮阳绝无再续前缘的可能。
但如果,江暮阳选择保全裴清,那么,整个时空的生灵,都会因为他的一己之私,而生灵涂炭。
时空会被彻底摧毁,所有人都会跟着一起死。
身为这个时空的天道,也将随同时空一起覆灭。
周围的气氛,陡然变得一片死寂。
江暮阳攥紧拳头,手指骨节都攥得咯噔咯噔作响,就在他想冲过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显示屏打爆之时。
系统竟然突然问他:你还想回家吗?
此话一出,江暮阳狠狠怔了一下。
回家,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回家。
他太渴望回家了,做梦都想。
回家甚至都成为了他的执念。
他好想回到从前那个温暖的家里,他想念哥哥,想念爸爸妈妈。
想念着学校的同学,还有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他还没有参加高考,明明,明明再有不到一百天的时间,他就应该参加高考的。
明明还有不到一百天,他就可以参加高考了。
他本来是可以参加高考,然后考上心仪的大学,开始更加绚烂多姿的校园生活。
高考之后的不久,就到他的生日了,他快十八岁了,十八岁生日之后,他就成年了。可以去做好多从前没做过的事情,比如,他可以自由恋爱了,
以前他无数次地期许着长大,可最后,他也没有长大,还没成年,人就死了。
穿书之后,他也没有活到过弱冠,没有一次活到过弱冠的。
当云风的时候,他本来可以回家的,但因为对裴清动了恻隐之心,而错过了回家的机会,死的时候,才十三岁。
十三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后来当了江暮阳,明明他那么努力地求生了,可到了最后,他还是死了,一直到死,都没活到弱冠之年。
江暮阳只觉得自己一路经历风霜雨雪,历经千帆,回首往事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没有长大。
时间好像在他身上定格了。
如果,他回家了,那么,裴清应该怎么办?
或许,他可以带裴清一起回家的。
很久之后,江暮阳才抬眸,定定地看着系统显示器,一字一顿地道:“你不要跟我东拉西扯,消磨我的耐心,你只需要告诉我,前世的裴清,究竟如何篡改了命定的结局。”
系统沉默不语,闪烁的光芒,好像一双冰冷的眼眸,定定地审视着面前的少年。
他深呼口气,一抬手,掌间剑光冷冽,寒刃如霜。
系统显示器啪嗒啪嗒,浮现出字迹:宿主,你是打算摧毁系统吗?摧毁了系统,你就再也回不了家了。书中世界也会瞬间荡然无存。你爱的和爱你的人,通通都会因为你的一时冲动,而飞灰湮灭。
江暮阳嗤笑一声,执剑的手,握得稳稳的,他一字一顿地道:“那又如何?书中世界被摧毁,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什么救世主,从来都不是!我曾经以真心对苍生,可苍生是如何对待我的?我一次次地赴死,自以为能成全心爱之人,可你现在却告诉我,在上一个时空,你为裴清定下的最终结局,居然是祭天!”
“你敢拿他祭天救苍生!你凭什么这么做!”
系统:这是裴清的宿命,原本你只要按照剧情设定,死在所有人最爱你的时刻,成为大家心目中,永远的白月光,并且,将你的死,推卸到裴清的身上,你就能回家了。
这是最初的任务,对于江暮阳来说,并不算难。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最后对书中人,动了恻隐之心。
前面都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九,所有人都爱着他,就连魔尊都视他为知己,曾经还对他敞开过心扉,说愿意为他同修真界和平共处,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明明就差一点点,江暮阳就能离开这个弱肉强食,将活人驯化为炉鼎,以供修炼的残酷世界。
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园。
就在最后一步,江暮阳心软了,对裴清动了恻隐之心,擅自篡改了故事情节。
本以为这样就能让裴清躲过沦为炉鼎的悲惨命运。
谁曾想,兜兜转转,裴清最终的宿命,却依旧是不得好死!
这不公平!
江暮阳咬牙切齿地道:“我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只为了助裴清逆天改命,助他逃脱沦为炉鼎的宿命。到头来,他还是下场凄惨!”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这个时空还有正义可言吗?”
“你口口声声告诉我,你是这个时空的天道,那么,魔尊死前立下的诅咒,已经蔓延至了整个时空。倘若,裴清没有献祭,那么,时空就会被彻底摧毁,对吗?”
系统:对,会被彻底摧毁。
江暮阳微微一笑:“我不管在上个时空,裴清究竟是如何篡改故事的结局,但在这个时空,我就是亲手杀了裴清,我也不会让他祭天救苍生。”
“要死大家就一起死好了。”他的声音越发温柔起来,“一起死,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噼里啪啦浮现出字迹来:果然是你带坏了裴清。
江暮阳两手一摊:“拜你所赐,我曾经对任何人都一片真心,坦诚相待,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因为你全程旁观了我的遭遇,也是你让我发现,人间处处有真情,全然是骗人的。”
系统:……
很久之后,系统问他:你后悔了?
江暮阳摇了摇头:“没什么可后悔的,人生在世,有谁不被辜负?又有谁天生不会辜负旁人?”
他又长长叹了口气,默默攥紧了手里的长剑,“你是不能说,还是需要我付出代价?”
系统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显示屏化作了漫天的光点,江暮阳下意识侧眸,再一缓过神时,显示屏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虚无缥缈的空间中,一位白衣青年,踏在虚空之中,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江暮阳瞳孔剧颤:“裴清?!”
可下一刻,他又意识到,面前之人并不是裴清,神色也瞬间冰冷下来了,“为何要幻化成裴清的模样?你没有自己的脸么?”
白衣青年:“没有,天道是无形的。”
顿了一下,他又道:“我以为,我幻化成裴清的模样,你会高兴。”
一挥衣袖,他竟然又幻化成了长胤真人的样子。
江暮阳:“……”
“前世,裴清没有依照我最初的想法,祭天救苍生。”天道系统缓缓道,“他的父亲生前,精通时空回溯之法,并且将此法传授给了裴清,命他此生绝不允许施展。但他并没有听从。”
江暮阳手心发麻,下意识屏息凝气。
“他祭天不为苍生,只为了启动时空回溯之法,来到你曾经存在过的时空。”
“因为过度使用灵力,他的身躯彻底碎尽,散落在了时空隧道中,再也无法寻回。”
“就连元神也被分割成千万片。即便他成功来到这个时空,也只是侥幸而已。他会伴随着上个时空的崩塌,而渐渐消散在天地之间。”
江暮阳连声音都颤了:“也就是说,即便我和裴清能够再续前缘,也只是和今世的裴清续缘?”
“是。”天道想了想,又问他,“所以,你更爱哪一个裴清?”
江暮阳不知道,他无法抉择,两个都爱!他两个都想拥有!
哪怕日后让他一人侍二夫都行啊!
前世的裴清和今世的裴清,已经算是彻彻底底两个元神了。
他两个都要!
可随即,系统抛下一枚重石:“为了裴清,你都不打算回家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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