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一只猫猫
为了仇夜雪。
只是仇夜雪怎么也没有想到, 原本平稳了一夜,甚至已经退了烧的祝知折会在第二日都能好好说话了的时候突然将他推开呕出了大片的血。
他这真算起来不到十个时辰的失血量实在是太过恐怖,叫姚大夫都触目惊心。
姚大夫要给他把脉, 祝知折却拦了。
其实他身体也没恢复得多好, 只是祝知折的意志力真远超常人:“不必。”
姚大夫望着他, 祝知折明明脸色发白却沉静到好似刚刚呕血的不是自己,姚大夫迟疑地看向仇夜雪。
仇夜雪站在一旁, 拧着眉:“听他的。”
他顿了顿:“姚先生这一夜也辛苦了, 去歇息吧。”
姚大夫明白:“那我就先退下了。”
等姚大夫走了后, 仇夜雪才看向祝知折:“你功法反噬了?”
祝知折擦了下自己唇上的血, 因为过度的疼痛, 额头和后背不住冒出冷汗, 他却始终镇定,甚至还能勾出个散漫的笑:“不打紧。”
仇夜雪:“踯躅,去喊我师父来。”
守在门口的踯躅忙应声跑去。
祝知折现下已经披了外衣, 遮住了一身的纱布, 闻言不由微挑眉梢:“阿仇, 你师父是医者?”
“我师父叫百晓生。”仇夜雪淡淡道:“不是话本里, 也不是江湖上那些劣质的百晓生, 是他本名就叫百晓生。”
“他还有个外号,是「狐狸书生」。”
祝知折终于想起:“听过,他在江湖上的名气不算大,但……难怪你能一眼看出落海掌,亦能看出那么多功夫的命门。”
藕荷端上漱口用的水, 仇夜雪注意到祝知折伸手拿杯子时, 手有些止不住的轻颤, 便不由抿唇。
等藕荷退下后, 他才问:“很疼么?”
他曾听他师父大致描述过,仇夜雪想,应该是很疼的。
祝知折轻哂了声:“习惯了。”
他稍顿:“外头现在热闹着吧?”
“当然热闹。”
散漫慵懒的男声响起,偏头看去,就见百晓生依旧带着那狐狸面具。
但又换了身玄青色的衣袍,背着手悠悠走进来:“今早去开城门的小士兵都快给吓疯了。”
他扫了祝知折一眼,轻呵了声:“太子殿下真是厉害,你这轻功身法怕是已经大成,昨儿个守夜的巡防营都没瞧见你挂尸体。”
祝知折勾勾唇。
虽说昨日已经知晓,但仇夜雪还是不免问:“死了?”
江湖人,多少都有些本事,比如诈死,仇夜雪就见过好几个会这个的。
“死透了好吗。”百晓生翻了个白眼:“我听到消息时就猜到是你这位好太子做得了,还特意跑了趟太子府,没想到扑了个空,再往你这来,路上就撞见踯躅找我。”
他慢慢踱步进来,看了眼祝知折的脸色:“还行,活着。”
仇夜雪听得他这四个字,提起的心才终于落下。
他师父这话的意思就是虽然伤得有些重,又遭逢功法反噬,但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养着就行。
“伸手,我把个脉。”
仇夜雪示意祝知折听他师父的话。
祝知折便乖乖地捞起了袖子。
百晓生一边搭脉,一边道:“你也是厉害,有你师父当年的风范。”
“赵潜得过月巫传功,月满楼传功秘法,乃是武林十绝之一,即便是刚满周岁的孩童,只要身体健康正常,又修习了月满楼功法,就能受了那一身浑厚功力。”
“赵潜本就有天赋,再有月巫传功,你师父对上他都不敢说完胜,总得受点伤,你才及冠,就敢莽上去……”
百晓生扫了眼仇夜雪唇上的伤,微微一笑:“臭小子,好会算计啊。”
在场都是聪明人,自然晓得百晓生这话是何意。
仇夜雪轻咳了声,偏过脑袋,给了祝知折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与百晓生顶嘴。
他微动唇,就好似那天在夜渝公主面前一般,用唇语暗示祝知折百晓生不仅是他师父,亦是他义父。
比起常年在军营里练兵的仇钴望,百晓生带他的时间更长。
仇夜雪性格上骄矜的部分,最初就是他宠出来的。
于是祝知折本来都已经亮出来了的爪牙飞速收了回去,垂着脑袋顺从听训。
百晓生望着好似没有半点脾气的祝知折,停了几秒,又瞧了眼仇夜雪,本来不虞的心情莫名好了点。
倒不是说因为他训了堂堂太子,只是就这一下,他能看出,祝知折对仇夜雪不是一时兴起,不是故意下套设计。
仇夜雪算是他一手带大的,他知晓这孩子是个什么性格。
看着冷,其实很容易心软,亦容易被打动。
还纯情得很,百晓生之前就怕仇夜雪碰上祝知折这样的,碰上倒还好,最怕就是这样的人缠着。
那时仇夜雪多半没招,还得把自己赔进去。
但现下看来,赔进来的是某个太子,百晓生就很放心了。
所以百晓生收了手:“你还吸了赵潜的功力?”
他轻啧:“不要命了是吗?”
仇夜雪刚放下去的心又提起来:“师父,可是有何问题?”
“他前不久才吸了赵鑫的内力,还没消化完,就又吸了赵潜的内力。”百晓生偏头:“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不必我说你也省得。”
仇夜雪闻言,看向祝知折的目光带着淡淡寒意。
祝知折举手投降,轻声哄道:“阿仇,我知错了。可若不这样,打不过。”
仇夜雪面无表情:“我有让你去吗?”
百晓生却是瞥了祝知折一眼。
和仇夜雪不同,他虽算不上武艺高强,但能习武。
再者他对血衣仙的这门邪丨功很是了解,所以他知晓。
祝知折吸了赵潜的功力,不全是打不过,只怕更多是想要变强。
可太后一事已了,京中不会再起过多风云,他为何还要急功近利?
为了仇夜雪。
祝知折并不知晓仇夜雪与仇璟承其实关系很好,在外人眼里,这兄弟俩是真正不死不休的局。
毕竟不同于先天有缺的仇夜雪,仇璟承不仅是武学天才,在领兵打仗上也有令人惊叹的直觉。
若是仇夜雪要继承王位,岁南军中难免会有人有所不满。
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是靠脑子说话,有些人就是崇尚武力。
再者,龛朝本身就是以武治国。
祝知折是想跟仇夜雪一道回岁南,想替他扫除那些声音。
就算仇夜雪不继承王位,日后游历江湖,因他身份招惹到的仇家暂且不提,就说光是他能够靠看人动手就猜出对方的路子甚至能说出其弱点命门,就足够招人记恨了。
毕竟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身体好。”
百晓生:“死倒是不会,就是这功法得反噬好长一段时间,随身带个盆接血吧。”
仇夜雪拧眉:“师父,没有缓解的法子吗?”
百晓生轻啧:“有。”
他让了让位置,示意他坐:“让他运转周天给你输内力,帮你转周天。这法子不仅能缓解他现在功法反噬,以后也可以。”
“但这法子对你有损。”
本来已经抬起手了的祝知折在听到这话后,又把手收了回去,语气轻松:“不必了,就疼久点而已,习惯了。”
仇夜雪却毫不犹豫地撩袍坐下,冲祝知折伸手,冷淡道:“废话真多,手拿来。”
祝知折手倒是伸出去了,也握住了仇夜雪的手,但却没有像之前那般将自己的内力送过去,只是单纯的抓着。
仇夜雪:“?”
百晓生看着,一时心情复杂。
他叹了口气,对祝知折那点偏见算是彻底消散了:“听我把话说完。”
他神色木然:“你身体是先天不足,阴盛阳衰。一般人也承受不了输送内力,还非得你这样的,不然怕是会爆体而亡。而你嘛,寻常人的内力在你身体里走一遭你会不舒服,是因为大多数人的内力都过于猛烈,但血衣仙这邪丨功不一样,你说它蛮横,但其实刚中有柔……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我只问你,太子先前给你传过内力吗?你什么感受?传过后是不是夜里不会感到冷,连带着精气神也好了许多?”
百晓生说的这些都是,故而仇夜雪点点头。
百晓生:“那就是了,血衣仙这功法,最初便是想要帮人修补经脉所创,所以给你输内力有用,只是后来逐渐走了样。太子给你输内力,对你来说利大于弊,而这弊端……”
他淡淡道:“无非就是有瘾丨性,他再给你输多几次,或者这次时间输长点,日后他就得时不时的给你输内力,不然等他留在你体内的内力散了,你会更加畏寒。”
仇夜雪停了下:“只有他的内力才行?”
祝知折挑眉,掀起眼皮盯着仇夜雪的眼睛,嘴角噙着的笑带着危险的凉意:“阿仇,你这话就算是非得要问,也好歹背着我吧?”
仇夜雪懒得理他。
百晓生颔首:“只有修了这功法的人的内力才行。”
而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会这功法。
祝知折,以及血衣仙。
若是仇夜雪点了头,无疑就是日后都要和祝知折捆绑在一块儿了。
故而他不免沉默。
说到底,就算祝知折不做这太子,也始终是皇族。
再说他们二人都是男子,龛朝男风虽不少,可也没有男子与男子成亲的例子。
但功法反噬很疼。
疼到祝知折这样的人都抑制不住自己身体的轻颤,疼到他都吐了几次血了。
仇夜雪望着祝知折,理智告诉他,左右不会死,放着好了,但情感上……
祝知折对上他的视线,靠着床架扯出个散漫的笑:“阿仇,不急。”
他语气悠然,好似疼得人不是他一样:“你慢慢考虑,这可是大事。”
“废话真多。”
仇夜雪将他的手抓得更紧,冷冷道:“都叫你输了。”
作者有话说:
傲娇猫猫表达喜欢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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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四十二只狗
“可你太招人了。”
赵潜的尸体被祝知折挂在城门上在京中激起了多大的浪花仇夜雪并不知晓, 但多半能够猜到。
无非就是御史们参他,再等朝堂上的消息流到民间,百姓们又要骂他暴虐残酷。
仇夜雪垂着眼眸, 感受着自己体内的暖意, 难免有些困乏。
所以在他听祝知折用那样懒散的语调与他讲京中之后的布置时, 仇夜雪到底还是没抵住,挨着他睡着了。
毕竟昨夜因为祝知折烧得有些反复, 他也没怎么睡, 这时是真累了也困了。
祝知折眼疾手快, 率先接住了他, 将人捞到了自己怀里。
他这大开大合的动作不是不会扯到伤口, 祝知折也没神到可以完全无视身上的痛楚。
但望着在他身边总是容易睡着的人, 祝知折连轻嘶都能压下。
怕吵醒了仇夜雪。
他环着他,小心地将他的耳饰取下,免得待会压着压淤, 也怕这银牌底下穗子挂得这么长, 仇夜雪万一动一下扯着了, 会疼。
祝知折起初的目的是好的, 可当他的指尖碰上仇夜雪的耳廓时, 呼吸就难免沉重。
他将耳饰取下,到底没忍住捏着仇夜雪的耳垂,很轻地捻了下。
有点凉。
但好软。
祝知折都不敢用一点力。
他望着仇夜雪耳垂上因为耳饰过重,被拉得有点长的耳洞,再看了看仇夜雪左耳那枚朱砂痣……
祝知折垂首, 将下半张脸埋在了仇夜雪的发间, 想要疯了。
光是这样看着仇夜雪, 他骨子里就有什么在躁动不安, 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早该想到的。
从见仇夜雪第一面起,他的理智与某些本能就在纠缠着搏斗.
祝知折受伤在他府上这事儿,藕荷是与太子府的人说了,太子府的人又报给了皇上和祝祁煜。
毕竟祝祁煜和皇帝都在找祝知折。
他们都晓得赵潜的事多半是祝知折干的,但关于赵潜的本事,心里也多少有些估计,故而十分担忧祝知折。
在得知祝知折在仇夜雪这儿时,先是祝祁煜抛下了一堆事务,赶过来瞧了一眼。
那时仇夜雪还被祝知折搂在怀里睡得正沉,藕荷敲的门,她才敲一声,祝知折就微眯了眼,抬手捂住了仇夜雪的耳朵。
祝知折靠坐在床榻上,仇夜雪坐在床沿,整个人都歪在他怀里,屋内又没有旁人,这份难得温馨祝知折很是喜欢。
藕荷也只是敲了两下,没等到里头的动静,就很识趣地先行退下。
等到仇夜雪醒来时,才晓得祝祁煜来过后听说祝知折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就走了。
他捏捏眉心,扫向祝知折。
不必他说,祝知折知道他的意思:“你昨儿没睡好,我兄长来也只是看看我死没。又不是什么要事。”
正好端了水进来的踯躅听见这话,认同地点点头,又觉得太子爷在真好。
要换了平时,世子定是不管自己,要下塌待客的。
踯躅将帕子打湿了递给仇夜雪,仇夜雪简单擦拭了下脸和脖颈后,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主要祝祁煜也走了,他现下说什么都没意义。
踯躅捧着水退下,仇夜雪捏了下自己空荡的耳垂,望向祝知折,朝他伸手。
祝知折从一旁拿起那枚银牌,在手里掂了掂,又细细地看了看上头雕刻的九尾狐仙还有银纹。
“这手艺不错。”
仇夜雪走近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岁南最好的匠人刻的,还拿去狐山开了光。”
祝知折没把牌子交到他手上,只凑近了他一点,抬手捏上仇夜雪的右耳。
仇夜雪猝不及防,稍顿了下后,被他指腹上的茧磨得整个后颈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拧眉,抬手拍开祝知折的手:“手痒?”
因为记挂着祝知折那一身的伤,仇夜雪到底还是收了力道。
于祝知折而言,就算仇夜雪用了全力,也就那样,更何况他还可以放轻了。
真的就跟摸了一下一样……
祝知折舔了下自己的尖牙,实话实说:“是有点。”
仇夜雪要从他手里把那银牌抽出来:“回头给你砍了。”
祝知折往自己背后藏了下。
仇夜雪倾身的动作一停,抬眼看他:“?”
又犯什么毛病?
“我给你戴。”
仇夜雪又拧拧眉,下意识就是一句:“我不喜人碰我。”
这是实话。
仇夜雪素来就不喜欢与任何人有任何肢体接触,除非是没办法。
比如上下马车。
祝知折却挑了眉,微歪了下脑袋,嘴角噙着的笑带着危险:“阿仇,你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还与我睡过……现下又说我是旁人了?”
仇夜雪:“?”
祝知折这话说得实在放丨浪,仇夜雪听不得这样的话。
这要是旁人,他定是要给教训的,偏偏说这话的是祝知折。
仇夜雪心头的赧然胜过了恼意:“祝知折!”
他压低了声音,有几分咬牙切齿:“谁与你……”
仇夜雪说不出那话,但祝知折明白他的意思:“就方才。”
方你个头。
那能那么说吗??
祝知折望着原本还有些冷冷淡淡的人被他逗得又有了朝气,眼里不免浮现出笑意,他捻着手里的银牌,哪怕是摩挲着未雕刻的那一面,也在想这手感可比仇夜雪的手差远了。
“阿仇,你还未回答我。”
仇夜雪瞥他,觉着祝知折有时真的幼稚。
但他还是微偏了脑袋,面无表情地用旁的话作答:“你要敢弄疼我,回头就把你手给剁了。”
就用祝知折送他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祝知折心情大好,重新捏住仇夜雪的耳朵。
仇夜雪强忍着想要把他爪子砍下来的异样感,催了声:“别磨磨蹭蹭的,快点。”
祝知折哑笑。
要他轻点,又要他快点。
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祝知折还是头一回帮人戴这个,仇夜雪肤色白,耳垂像一颗圆润的珍珠般小巧,却要比珍珠软。
他是真尽力克制着力道,才把耳饰给仇夜雪戴好。
仇夜雪的耳洞看上去有些年岁了,想来是按照岁南那边的习俗,满了周岁就开始戴这个。
“疼么?”
仇夜雪也不知为何,竟然能够明白祝知折问的不是他有没有戳到他的肉,而是问他小时候打耳洞的事:“不记得了。”
他正过脑袋,没忍住又捏了下自己发痒却也滚烫的耳廓,心下莫名烦躁,语气也有些不善:“真想知道,你拿根针给自己穿个就晓得了。”
祝知折挑眉,若有所思。
仇夜雪还在掐着自己的脉搏想有些快了,没注意到他的神色。
他正要问祝知折饿了没要不要用膳,一抬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被这人忽地揽进了怀里。
仇夜雪一惊,本能地僵直了下,整个人像是被炸开了:“祝知折!你又发什么……”
仇夜雪后续的话没说完。
因为某位太子直接吻了下来。
柔软滚烫的唇,比昨夜在一片混乱中更加清晰。
仇夜雪就如同被人捏住了后颈的猫儿,在刹那间丧失了语言能力,身体僵到连呼吸都停住。
“忍很久了。”
祝知折没着急发兵攻城略地,只压着被他盯了很久的薄唇,微哑的嗓音将声音压得低到含混,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的一样:“你睡着时就想亲你,但怕吵醒你。”
语毕,一个吻也纠缠着落下。
仇夜雪能够感觉到,祝知折在尽力压住自己的利爪獠牙,努力地展现与他完全不符的温柔。
他难免动容。
故而仇夜雪原本想要将其推开的动作,到底变成了另类顺从。
他勾住了祝知折的脖颈,仰着头主动送上。
在某次间隙时,还轻拍了下祝知折的后脑勺,跟训狗似的。
睨着祝知折的那双桃花眼带着湿润的水意,像是要将人拽下溺毙的深潭,却分外明亮。
他微哑了嗓音:“我没那么脆弱。”
这无疑是一个信号。
祝知折再吻下时,就无法去克制力道。
血腥味再度蔓延,原本缱绻的屋内也瞬间变了味。
仇夜雪又觉着自己不该放纵祝知折。
某位太子就跟养在他府上的那头狼崽似的,一到饭点就像没见过肉,凶得厉害,不打不行。
仇夜雪实在是被摁得没法呼吸了,抬手又抓了下祝知折,这回在他肩膀上留了红痕,祝知折才勉强松开他。
只是望着仇夜雪那双眼,好不容易回笼的理智瞬间消散。
察觉到祝知折还要讨打,仇夜雪想也没有想就直接抬手甩了他一巴掌,全了祝知折在早前马车里的愿望。
清脆的声音响起,祝知折顶了下自己微麻的腮肉,没有半分不悦。
反而笑吟吟地重新望回仇夜雪,压低了声音想要哄在他怀里气息不稳的人。
仇夜雪抿着嘴里的血味睖他。
祝知折垂首,埋在他颈窝蹭了下:“阿仇,对不住,我的错。”
他说:“可你太招人了。”
仇夜雪的怒气值成功被这句话点满,他抬手抵上祝知折的额头,想把人推开:“松手,然后滚。”
祝知折抱着他,不动如山,只轻嘶:“疼,扯到伤口了。”
仇夜雪:“……”
当他是傻子么?
仇夜雪面无表情:“祝知折。”
祝知折不再纠缠,立马顺从地松开了手。
逗人和真惹人生气,他还是分得清。
仇夜雪起身:“在这待着,我去让厨房给你煮粥。”
祝知折故意用可怜的神色看着他,企图将人挽留在这。
仇夜雪只冷冷道:“或者你也可以回你的太子府。”
祝知折果断躺好:“阿仇,我等你回来。”
仇夜雪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而他走后,祝知折又坐起身来。
他伤口愈合能力比寻常人快些,这回虽然伤得真的很重,但也没到那种要躺床上等死的地步。
祝知折怕疼,却也习惯了疼,想要下地走,不是什么难事。
他翻身站起,小幅度地活动了下身体,推开门就不意外地瞧见了藕荷守在自己门口。
藕荷冲他行礼:“太子殿下。”
祝知折点点头,使唤仇夜雪的人使唤得宛若自己是世子妃:“有针么?”
藕荷微怔:“什么?”
祝知折语气自然:“扎耳洞的针。”
作者有话说:
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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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四十三只猫猫
“真不要我抱?”
藕荷大概也是没想到, 自己这辈子竟有这种教太子殿下如何穿耳洞和保养的机会。
她将镜子摆在桌上,递上用烛火烧过的绣花针,难得有些不确定地轻声问了句:“殿下, 真是世子与您说的?”
祝知折眼都没有眨一下, 对着镜子就直接往自己耳垂上一穿。
藕荷便没再要答案。
动都动手了, 就算太子爷是糊弄她的,也没法子挽回了。
藕荷又递上茶杆, 还没说什么, 祝知折就将取出来放下:“不必。”
他淡淡道:“我又不是要戴那些玩意儿。”
已经清楚自己被祝知折骗了的藕荷默然。
正好那头仇夜雪拿着书卷转了进来, 他扬了下眉, 走近扫了眼祝知折, 瞬间就明白了方才发生了什么。
仇夜雪拧眉, 望着祝知折渗出一点血丝的耳垂,将自己腰间的手帕扯出来,丢给祝知折:“又犯病是吧?”
仇夜雪扫了眼垂着脑袋已经在装透明人了的藕荷, 没发难她, 只缓了点语气:“先退下吧。”
藕荷便迅速收拾好了桌面上的东西离开, 还不忘合上了门。
仇夜雪再看祝知折, 就见祝知折没擦掉耳垂上的血, 反而是拿着他的手帕放在鼻下嗅了嗅。
仇夜雪身上的手帕自然是沾了仇夜雪身上的味道。
一点闻着就很昂贵的沉香,还有些许驱虫防毒的药香,以及另外祝知折说不出是什么,但他在仇夜雪身上闻到过许多次的味道。
让他没忍住,当着仇夜雪的面埋首在了帕子里, 深深吸了一口气。
仇夜雪:“……”
他红了耳廓的同时, 也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祝知折!”
仇夜雪伸手想要将自己的帕子扯回来, 又觉得这帕子脏了没必要要了:“你有病是吧?”
祝知折含混地应了声, 觉着自己这么一埋,帕子上属于仇夜雪的味道就淡了很多。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把这块帕子悄悄昧下收进自己的腰间,又想去抱正主,好汲取更多的安神香。
仇夜雪想也没想直接抬手,单手隔着书本摁在了祝知折的肩膀上,把人隔开:“滚远点。”
祝知折扫了眼:“你要看书?”
他攥住仇夜雪因为动作露出来的一截手腕,入手的触感又叫他没忍住摩挲了下。
这些年他从他父皇那儿得来的赏赐也不少,其中不乏各种上好的玉,他都瞧过,也因为要扮纨绔上手盘过。
他手上戴的墨玉扳指,就是极好的料子。
但无论是这扳指还是那些在库房里落了灰的玉,都比不得仇夜雪这一截手腕。
祝知折真是心痒到要疯了。
仇夜雪不是不能感觉到他的小动作,他睖他,眼里警告意味极浓,偏深祝知折就跟没看见似的:“我抱着你看。”
仇夜雪:“?”
他把手抽出来:“你真有病是吧。我自学会走路起就不需要人抱着看书了,回你的床上躺好。病人有病人的自觉行么?”
祝知折的重点却在仇夜雪很小时就没被人抱过了。
这下就不仅是心痒,就连他的尖牙都有种难言的冲动。
仇夜雪又瞥了眼祝知折的耳垂:“还有,把血擦了。”
祝知折伸手,极其粗糙地用指腹捻了下,那点凝红的血珠便消失。
仇夜雪忍了下:“现在知道了吗?疼吗?”
祝知折诚实点头:“有点。”
“知道疼就别老干这种事。你是真……”
仇夜雪压根找不到词来形容,到头来还是一句:“有病吧?”
祝知折勾唇,跟着他在软榻上坐下,又黏在仇夜雪身边,低声问:“真不要我抱?”
仇夜雪心说他是三岁小孩吗,他扫了眼祝知折,警告道:“你要还想在我这儿待着,就安分点。”
说这话时,仇夜雪毫不犹豫地伸手拍掉了某人搂着他腰的手,下手的力度毫不留情,直接给祝知折拍红了:“比如你的手,管好。小心我给你砍了!”
祝知折也不恼,只干脆侧过身子把人抱在怀里,终于抓到了正牌的味道,深嗅的同时,却又没忍住想要蹭仇夜雪,把人身上沾上自己的味儿,最好从头到脚都是。
察觉到仇夜雪的僵硬,祝知折低笑了声,语调慵懒又随意:“砍吧。”
“能叫阿仇亲自动手,废了就废了。”
仇夜雪:“……”
忍一忍。
祝知折现下身负重伤.
祝知折在仇夜雪这儿只赖了三日。
不是祝知折不想干脆住下,而是仇夜雪把他推得很坚决。
祝知折其实并非有分寸的人,可他看得出仇夜雪是真需要点时间和空间。
他凑他太近,逼得太紧。
意识到这点,祝知折离开得虽很不情愿,但也还是没多说什么。
只是他望着仍旧一袭白袍站在廊下,身形始终消瘦且清冷的仇夜雪,心里到底有些难言的躁郁。
很想把这人绑走。
要他不是个太子就好了,若是山匪,就无须顾忌这么多,直接把人绑回去做压寨夫人,别说见面了,就是日日抱在怀里亲,干点别的什么都行。
一想到这儿,祝知折就觉自己体内有团火在烧。
他看他的目光太过赤丨裸直白,以至于仇夜雪微微拧眉。
因为这几日祝知折黏着他,仇夜雪身边的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贴身跟着仇夜雪,毕竟……
现下踯躅三人也是各干各的,只是在仇夜雪随时能喊来的范围,没敢太关注仇夜雪这边。
故而仇夜雪冲祝知折勾了勾:“祝知折,过来。”
祝知折和蒋升阳关系尚可,见过大理寺的人训狗。
他心说他们就是那般唤狗的。
但祝知折还是立马凑近了仇夜雪,甚至很贴心地微弯了下脊背,叫矮他一个头的仇夜雪能与他平视。
于是仇夜雪便就势伸手攥住了他的衣领,在他唇侧落了个轻吻:“行了,滚。”
要叫仇夜雪主动,那可真不是件容易事。
因此祝知折都怔了下,等他在自己如擂鼓般奏鸣的心跳中反应过来时,仇夜雪已经很懂得后退了一步,还给了他警告的眼神。
祝知折花了极大的意志力,才舔着自己的尖牙勉强起身,没去伸手把人抓回来摁在怀里。
但到底,祝知折嘴角噙着的那抹若有若无的笑还是变了味,就连那双稠墨似的眼瞳都淬着狠劲,好似仇夜雪不是他心心念念捧在心上的人,而是什么他非得咬下的猎物。
艹。
祝知折在心里骂脏,面上勾着的笑也极其危险:“阿仇。”
他盯着仇夜雪,压了声音:“你再招我,我可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把你扛走。”
然后找个地方彻底办了。
仇夜雪好似没有听明白他的潜台词一般,他只望着祝知折,平静道:“不喜欢我下次可以不做。”
祝知折笑得更深,目光扫过仇夜雪已经开始染上一层薄粉的耳廓,低笑一声:“喜欢。”
他声音悠然,似有别的暗语:“阿仇身上,就没有我不喜欢的地。”
仇夜雪:“……”
送走了祝知折后,仇夜雪冷着的脸始终没有缓和。
踯躅小心翼翼问了句要用杏仁露吗,仇夜雪没跟她们甩脸色,但也只点了下头。
踯躅去了,仇夜雪缓了口气,趁着没人在自己身边,先揉了下眉心。
他多半是疯了才会去亲祝知折吧??
仇夜雪用掌心撑住自己的额头,又想起祝知折那话,到底还是红着耳暗骂了声流丨氓。
真不知道太子太师是怎么教出祝知折这样的人的。
这礼数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等踯躅端上杏仁露,仇夜雪接过按照习惯用勺子划拉了一下时,踯躅眼尖,脑子一时也没转过弯,下意识就噫了声:“世子,可是屋内有蚊子?”
仇夜雪抬眼:“什么?”
踯躅抬起自己的手,示意了一下:“世子你手背和手指有几个红印。”
闻言,仇夜雪下意识地看了眼。
就见仇夜雪冷白的肌肤上有几抹过于惹眼的淡红。
或是落在他的手背上,或是留在他修长匀称的手指上,乍一看的确像是蚊子叮的。
可仇夜雪握着勺子的手却瞬间紧了紧。
他的怒气值再上一档,气恼的同时也是想起了昨日祝知折给他输内力时,非抓着他的手不放,说他手上还残留着桃花酥的味道。
下午时他们是用过桃花酥,但仇夜雪爱干净,吃过后早就洗了手,祝知折说时,他还闻了闻,确认自己手上没有。
然后……
仇夜雪就晓得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祝知折就是看他用手捻着桃花酥吃看红了眼。
什么手上还有桃花酥的味儿,只不过是他抓着他的手又亲又咬的借口罢了。
但仇夜雪是真没注意到祝知折在自己手上留了痕。
这人是狗吧?!
见仇夜雪冷着脸不说话,踯躅小心地问了句:“世子?”
仇夜雪回神,面无表情地用力划拉了下手里的杏仁露:“嗯。”
他说:“有蚊子。”
“很大一个,下回记得提醒我在手里涂毒,最好是唐家堡排行第一的观音泪,毒不死算我输。”
明白了什么的踯躅:“……”
太、太子殿下也太野了叭。
作者有话说:
嘻嘻嘻
第44章 四十四只狗
“嗯,跟你走。”
虽说祝知折不打算继承王位, 也想好了之后要与仇夜雪同去,可现下太子的身份毕竟在他身上。
有些事儿,就连祝祁煜也没办法帮他, 龛朝礼制如此, 必须由他自己处理。
故而从仇夜雪这儿离开后, 祝知折就一头扎进了需要他亲自批阅的事务中。
仇夜雪连着几日没见着他,头两日日还好, 仇夜雪睡了个长觉后, 又同他师父聊了一下岁南的情况, 列了个大致的名单出来。
这些人, 待他回去, 要么杀, 要么卸任逐出岁南。
等到第五日,仇夜雪终于空下来,能像往常一样坐在躺椅上拿着书卷晒日光喝茶吃糕点时, 仇夜雪的思绪又莫名飘散。
他望着手里的书卷, 总是有些看不下去, 晃神了好一会儿后, 仇夜雪低叹了口气。
他将书展开盖在了自己脸上, 有些不愿承认,但又不得不说。
他好像在想祝知折。
于是仇夜雪就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如今六月天,要在岁南,这时候定是阴雨连绵,可京中却艳阳高照, 还不热。
是很好的晒书日子。
这种事仇夜雪往往是亲自带着踯躅她们做, 在晒书时, 往往能找到些话聊。
比如现下踯躅就不住问:“世子, 奴婢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
仇夜雪示意她说,踯躅:“夏氏一派在清云观设局截杀,这步棋也太险了吧?”
“是很险,但当日若不是大皇子殿下来了,若不是我提前与我师父通了消息,那么如今站在这京中的就是他们了。”
仇夜雪淡淡道:“再者他们的局本就是冲着我和祝知折来的。”
要是祝知折没跟着他,他在清云观死了,那岁南与天家之间的关系就微妙了。
更有甚者,以他阿爹和阿弟的性子,多半会毫不犹豫上京来讨个说法,要是岁南还有夏氏的人煽风点火一波……
而若是他和祝知折都折在清云观了,那局势对于夏氏而言就更加明朗了。
即便他们的确不知晓祝祁煜也藏了一手,可那又如何?
于夏氏而言,真正的威胁只有一个。
踯躅:“那他们不怕世子你或者太子爷带人来吗?就算他们盯着我们……”
这话说出口后,踯躅也明白了。
对方是提前布局的人,夏国公那边没动,清云观埋伏的,全是江湖中人和天莽带来的一百精兵。
只怕盯着的,不只是他们这儿,祝知折和祝祁煜那都派人盯着了,要是有大动静,清云观那边一定会立马撤走。
毕竟飞鹰传信可比人快。
仇夜雪晒了三日的书,在第三日时,就迎来了某位特别不爱走正门的人。
因得两次朝他射了暗箭,仇夜雪又与自己身边的人说过一遍了,故而今日祝知折终于不用抬手折箭。
听到身后动静,却没听见利箭破空声时,仇夜雪不用回头也知道谁来了:“你伤就好了?”
祝知折背着手,踱步行至他身后,明明位置很足,他却非要在仇夜雪背后探头,几乎挨着仇夜雪的脑袋去看仇夜雪翻书页的动作:“好得差不多了。”
他伤得是重,但吸了赵潜的功力后,功法反噬时又有仇夜雪「帮忙」,内伤基本没什么了,至于外伤……
仇夜雪府里的姚大夫当真是妙手回春,再有宫里在江湖上都赫赫有名的御医在他府里住下,祝知折的外伤也好得差不多,至少只要不和人去生死搏斗,就不会裂开。
仇夜雪稍微侧了下脑袋,想要把这位置让给他,祝知折却忽地伸手。
他结实有力的手臂直接环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都捞在了怀里。
这猝不及防的拥抱叫仇夜雪一惊,整个人都炸了毛:“祝知折!”
踯躅她们可都还在!
祝知折环住他,埋首在他颈侧,放轻了的声音带着笑意:“没事,她们都低着头。”
仇夜雪:“……”
低着头和知道了不冲突好吗?!
他望着祝知折从背后横过来抱住他的手臂,注意到祝知折今儿穿的是一件绯红的蟒袍,做工极其精致,绣得栩栩如生的四爪蟒正冲着他耀武扬威。
“你怎么穿的朝服?”
仇夜雪知晓祝知折这性子,也懒得多说什么,左右踯躅她们都知道了,那他再说也没意义。
祝知折叹了口气:“去挨骂了。”
仇夜雪默然片刻,到底没忍住:“把头抬起来好好说话,别对着我脖子。”
祝知折顺从地抬头,却将下巴搁在了仇夜雪肩上。
两人挨得不只是近了,仇夜雪的腰身被他牢牢地禁锢在双臂中,清瘦的脊背贴着他的胸膛。
仇夜雪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即便隔着衣袍,祝知折的心跳是那般强烈。
带动着他的,嘈杂得很。
仇夜雪缓了缓:“为赵潜?”
祝知折应声,语调散漫,显然不在意:“礼部和御史台联合参我,就连内阁几个阁老也在训我。这些老头子真闲。”
仇夜雪并不安慰他,只说:“你是太子。”
他们又不知晓祝知折并无意帝位,当然是以储君的要求来衡量祝知折。
祝知折的军功确实显赫,这点无可挑剔。
可其他的……
朝官们大抵已经不是不满意了。
祝知折性格不适合做皇帝,毕竟他的暴虐和残忍并非伪装。
别说内阁的那些阁老,就连仇夜雪心目中能够担得起帝位的人,也不是祝知折这样的。
那该是个忧国忧民,心怀天下,仁慈与果决并济,能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有着帝王该有的胸襟与气魄。
但这样的人,多半也只是想想。
仇夜雪这些时日与祝祁煜接触良多,他承认祝祁煜或许在性格上比祝知折更适合坐那个龙椅,但祝祁煜亦有他自己的短缺。
他有些过于聆听身边人的声音了。在决断方面,稍微没那么有主见。
好的帝王,万年都不一定出一个。
祝知折低叹:“我又不想当,若不是你现下还在京中,我就已经叫我父皇废了我了。”
仇夜雪心说上赶着找贬黜的皇子大概这是头一个。
又听祝知折道:“但我兄长和父皇都有些不愿。”
“这是自然。”
聪明人之间交谈,没有太多「为何」,仇夜雪淡淡道:“若是将你废黜,你身份上难免有些过不去。”
“可若是将你贬为藩王,以龛朝礼制,藩王若无旨意,不得踏出封地。而且你也要处理封地事务……”
仇夜雪想起堆在王府的那些公文就已经开始头疼了。
他阿爹常年住在军营里,倒不是说他不处理,但岁南十三州太大,仇夜雪自十二岁起,就被迫把他阿爹的书房变成了他的。
这也是为何三火门那些个江湖上的「恶丨势力」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因为有不少条令,都是出自他的手。
祝知折颔首,又轻蹭了下仇夜雪的颌线:“阿仇有法子吗?”
仇夜雪松开手里的书页,抬手推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要么松手滚蛋,要么乖乖不动。”
祝知折低笑,顺从地没再动。
他嗅着仇夜雪身上清雅的冷香,好些天了,他都是靠那块帕子过的,终于闻到正主的味儿了,难免有些压不住躁意。
仇夜雪:“退位让贤。”
祝知折扬眉:“我只听过皇帝禅让……不过这法子的确不错,我都没想到。”
“可是阿仇。”祝知折悠悠道:“我朝规矩,我要么被废,要么就得封藩王远离京中,这局如何解?”
祝知折再如何肆意,到底还是受这些规矩浸染束缚久了,仇夜雪就不同了。
他道:“简单,你先受封一个无实权的郡王,待得大皇子殿下即位后,再封一个闲散亲王,就如同恭亲王那般。”
“再说,”
仇夜雪微偏脑袋,瞥他:“你不也会离开京中吗?”
祝知折稍顿。
他望着这张凑得自己极近、于自己而言就像是砒丨霜毒药的脸,到底还是没忍住,舔了下牙尖后,在仇夜雪的唇上落了个结实的吻。
仇夜雪猝不及防,微怔后瞪大了眼,训斥的话还没出口,就听祝知折率先笑着说:“嗯,跟你走。”
仇夜雪动了动唇,出口的话到底还是变成了:“松手!闲得无聊就来帮忙晒书!”
祝知折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他,刚拿起一本书卷,仇夜雪就又扫了眼:“你动作小心些,这本是夏老先生手稿的拓本。”
祝知折并不知道夏老先生是谁,但看得出仇夜雪很在意:“很贵重?”
“《巡南策论》,万金不换。”
仇夜雪抛去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祝知折若有所思。
祝知折难得有空,哪儿也没去,就在仇夜雪这儿帮仇夜雪晒书,顺便蹭了顿饭,落日时又帮忙把书收回屋子里。
还顺便取了点报酬,管仇夜雪要了个吻,把人揉在怀里,亲得仇夜雪那双桃花眼都泛起了水光,最后受不住又推不开,只能抬腿狠狠地用鞋尖踹了一下祝知折的小腿,才被松开的那种。
祝知折也不恼,反而笑吟吟地又环着他向他要走了一块……帕子。
仇夜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想起那日祝知折当着他的面埋首在他手帕上的事……
仇夜雪在心里骂了声。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四十五只猫猫
要亲就亲
次日早朝过了后, 祝知折没急着出宫,而是趁着龛朝皇帝不在,率先一步进了御书房。
他是不知道夏老先生是谁, 但祝知折记得他老爹收藏了好几本孤本, 用机关锁锁在匣子里, 宝贝得很。
他见过两次,其中就有那本《巡南策论》。
祝知折对机关术不熟, 但他找得到那个匣子。
所以祝知折直接把匣子带走, 再一次不走正门, 落在了仇夜雪院子里。
对于他不走正门的事儿, 仇夜雪身边的人都已习惯。
鸦青拱手:“太子殿下, 世子还未起床。”
这熟悉的话语, 却有了许多不同。
祝知折撩袍径直在院中的石凳坐下,把匣子搁在了桌上,食指与中指分别落下轻轻敲打了下, 语气懒散:“不急, 等他。”
他扫向藕荷:“不必喊。”
藕荷停下脚步, 垂首称是。
随后祝知折就晓得了仇夜雪真正的作息。
他何时睡的他倒是不知, 但等到巳时过半, 里头才有动静。
藕荷打了水,但还没进屋,某位太子就将匣子夹在自己臂弯里,从她手里接过了盆。
藕荷微顿,立马低头去帮他把门打开了。
刚睡醒的仇夜雪还有些头晕, 他坐在床沿, 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听到外间的动静, 正想喊一声藕荷,垂着的眼眸率先瞥见了熟悉的鞋靴。
仇夜雪停了停,抬眼看去,就见祝知折捧着水盆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在踯躅错愕的视线中拿起了架子上的帕子打湿,递给了仇夜雪。
仇夜雪还有点懵:“祝知折?”
祝知折扬扬眉,笑得灿烂:“这么意外?”
他干脆在仇夜雪身侧坐下,抬手要给仇夜雪擦脸。
仇夜雪想拦,没挡住。
只能任由祝知折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去摩挲描摹他的轮廓。
仇夜雪的睡相确实不太好。
祝知折碾过他脸侧的三道红痕,心想更像猫了。
勾得他心痒。
洗过脸后,仇夜雪也终于清醒了点。
他瞥了眼祝知折,堂堂太子在这儿服侍他洗漱……
仇夜雪还没说什么,又见祝知折在他身前半跪,伸手捏住了他的脚腕,要给他套上鞋袜。
仇夜雪平时都是自己先套上袜子,甚至大多时候都是自己穿靴,只有极少情况下才是踯躅服侍他做这些。
故而仇夜雪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可祝知折的动作更快,已经将他的脚腕圈在了自己掌心里。
仇夜雪的脚腕有些凉,恰好祝知折的手热,烫得仇夜雪无意识蜷曲了下脚背。
他肤白,就连脚都像上好的羊脂玉打造出来的观赏品一般,干净又漂亮。
而在祝知折接手这些活计时,藕荷就很懂的拉着踯躅到屋外候着了。
仇夜雪也没拦着,毕竟祝知折这人……你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来。
事实证明,仇夜雪的默许也的确很正确。
因为祝知折摩挲了一下他凸出的脚踝后,当着仇夜雪的面,垂首在他脚背上落了个轻吻。
仇夜雪登时整个人都炸了。
他完全是本能地一蹬腿,直接挣开了祝知折的手,一脚踹在了他的肩膀上。
然而祝知折不动如山,也没因为被踢而不高兴,只重新攥住了仇夜雪的脚踝,让他踩在他肩膀上不能动。
“祝知折!”
仇夜雪咬牙:“松手!滚!”
祝知折低笑了声,声音微哑,望向仇夜雪的目光也过于炽热:“抱歉,没忍住。”
他又说:“你脚好凉,我给你捂捂?”
“不必!”
仇夜雪头皮发麻:“天生的。你真闲得无聊就去把我剩下的书都给晒了,撒手。”
他最后两个字咬重了点,祝知折低叹一声,似是妥协,但还是圈着他的脚腕帮他套上了鞋袜,又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了他的外衣要给他披上。
仇夜雪无法,只能由着他动作。
他望着垂着眼眸认认真真在给他系腰带的人,有些难言的异样感:“你要是不做太子了,做贴身小厮倒是挺合适。”
祝知折对这些……意外熟练。
祝知折挑眉:“我身边人都不近身的,这些琐事一向是我自己处理。”
他解释了句后,又笑着给仇夜雪挂好那枚熏球,喉结稍动后,到底还是在给仇夜雪戴耳饰前,先将仇夜雪搂在怀里,亲了一道。
他的吻又急又强势,仇夜雪一开始还勉勉强强能受着,但等到祝知折的尖牙刮到自己时,他就直接不客气地又是抬脚踹了一下祝知折:“滚。”
仇夜雪擦了下自己唇上的血丝:“狗么你?”
祝知折望着他没有半点柔情的眉眼,却笑得更深。
他抬手,将仇夜雪的耳饰给仇夜雪戴上:“阿仇,再给次机会,这回我轻些。”
仇夜雪一脸烦躁:“没有机会了,滚远点。你没自己的事吗?动不动就往我这儿跑。”
祝知折缠着他,将他堵在了床架和自己中间,撑着床架将人圈着:“你见了我,明明也很高兴。”
仇夜雪:“?”
他想也没想:“谁高兴了?”
“是,没有。是我多想。”
祝知折从善如流,却又忍不住笑着稍稍后退一点,将绯红的蟒袍展露在仇夜雪眼下些许:“阿仇,你好似……很喜欢见我这样穿?”
穿着蟒袍的祝知折,比起往日常穿一身黑衣的祝知折有些许不同。
后者多了沉稳和冷冽感,笑时都带着寒意,像江湖上那些冷冰冰的杀手。
而前者,则是无尽的张扬与狷狂,还带着上位者的暴虐与戾气,乍一眼看过去,就好似一头出笼的凶兽,即便是神佛都得畏惧三分。
仇夜雪会同情怜悯那些软弱的人或物,但不会喜欢。
他骨子里就刻着骄傲与要强,追寻的,从来不是匍匐在地上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而是手提利剑,一路披荆斩棘从不回头的强者。
因为他就是如此。
仇夜雪承认,祝知折确实吸引他。
他望着笑得张扬肆意的人,难得的轻啧了声:“废话真多。”
仇夜雪伸手,拽住了祝知折的衣襟,把人拉回来:“要亲就亲,但你要再敢弄疼我,就把你牙拔了。”
祝知折轻笑,攥住了仇夜雪的手腕,将人捞进怀里,垂首吻住.
仇夜雪是直接跳过了早膳用午膳的。
他望着蹭饭蹭得理所当然的人:“太子府是没粮食了么?”
祝知折挑眉:“太子府的伙食没阿仇你这儿的好吃。”
他说着,想起什么似的,把匣子递给了仇夜雪:“送你的。”
仇夜雪一边接过一边道:“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借两个厨子给你。”
“那不够。”
仇夜雪抬眼扫他,就听祝知折语气极其自然:“阿仇你得把你自己借给我才行,旁的都不够。”
仇夜雪:“……”
懒得理他。
仇夜雪专心看手里的匣子:“机关锁?很少见。”
他来了点兴趣:“这东西看着像是出自墨家,设计得很复杂。”
祝知折用手撑着脸侧首看他:“会解吗?”
仇夜雪稍扬眉梢,眼里的傲意亮得祝知折心痒:“不难。”
就见他低头动作,修长匀称的手指搭上机关,三两下就轻松破解了这个龛朝皇帝曾经极其放心的机关锁。
打开后,仇夜雪率先瞧见的就是放在最上头的《巡南策论》。
仇夜雪认得,这不是拓本,而是唯一的手稿。
他那的拓本都不齐全,丢页少字的,真要算起来,这大概是这世上唯一的孤本。
仇夜雪不可思议地看向祝知折:“你哪来的?”
见他喜欢,祝知折心情也很好。
他坦荡道:“从我父皇那拿的。”
仇夜雪一时沉默:“陛下知道吗?”
“放心。”祝知折语气悠然:“他知道,而且乐意得很。”
事实上祝知折说得并没有错。
在祝知折进御书房拿了匣子出来后,就有暗卫跟龛朝皇帝报了这事。
龛朝皇帝在得知祝知折拿了自己藏着孤本的匣子后,先是茫然了一瞬,旋即想到什么:“他是去送岁南世子吗?”
暗卫答:“瞧殿下所去的方向,应当是。”
龛朝皇帝一时无言,暗卫不由迟疑问了句:“陛下,可要臣去……”
“不必了。”龛朝皇帝望天叹气:“这孩子多半是惹人不高兴了,拿去哄人了。”
“就算不是,岁南世子要是喜欢,经由他的手送出去,也应当能增添几分好感。”
龛朝皇帝又是幽幽一叹:“拿吧拿吧,就当朕对岁南世子的一点补偿。”
被他这小儿子缠上……
唉.
吃过午饭后,鸦青将拴了绳的狼崽牵来。
仇夜雪接过藕荷递上来的肉,用筷子夹着去喂。
这两个月,狼崽子也长大了不少,逐渐有了狼的模样,就是某些习性还是很像狗,譬如喜欢在仇夜雪脚边打滚,喜欢蹭他,一见到他就开始撒欢……
想到这儿,仇夜雪瞥了眼祝知折。
祝知折扬眉,就瞧见大了不止一圈的狼崽凑到了仇夜雪脚边,蹭了下仇夜雪的膝盖。
那一刹那,祝知折的神色冰凉起来。
他起身,从鸦青手里拿过绳子,拽着狼崽往后倒了几步,他垂首望着歪着头疑惑看他的狼崽,笑容危险:“小畜生,那位置是我的。”
仇夜雪:“……”
踯躅三人:“……”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来了!!
明天那章我不放存稿箱定时了,大家早点来——
第46章 四十六只狗
岁南世子妃
最后狼崽这顿饭是祝知折拽着绳子, 没让它碰到仇夜雪一点吃完的。
饶是这样,祝知折都还带着明显不爽——因为仇夜雪是亲自喂的狼崽。
也是因此,祝知折又赖在仇夜雪这儿许久, 最后又讨了个吻才离开。
仇夜雪望着某人就是不爱走正门的背影, 轻轻擦拭了下自己嘴角, 转身进屋。
没了夏氏那把利剑悬在脑袋上,日子就闲适多了。
京中世家公子千金们还组织了一场夏日游, 帖子还递到了仇夜雪这儿。
仇夜雪一开始还在想哪家公子哥胆子那么大, 上回还没被祝知折吓够么。
然后一翻开, 发现是定国侯定安郡主递过来的帖子, 便有些意外了。
他至今未曾见过这位定安郡主, 但印象却很深。
最初是礼部与内阁给祝知折选的太子妃首位就是这位, 后来祝知折又与他说定安郡主实际上和他兄长,也就是祝祁煜是一对……
踯躅捧着帖子,有点期待地瞧着仇夜雪:“世子, 我们去吗?”
仇夜雪看她:“想去玩?”
踯躅没瞒着:“嗯!”
“那就去吧。”
定安郡主递来的帖子做得精致, 上头还附了干花, 显然是他们自己做的, 仇夜雪觉得有趣, 故而留着看了下。
于是那日祝知折照常踩着屋檐飞进来时,率先看到的就是仇夜雪在打量一朵漂亮的梨花。
祝知折微眯了眼,凑过去看了眼:“夏日游?这帖子怎的没递到我跟前?”
仇夜雪把干花收回去,折好示意踯躅收起来。
守在他身边的踯躅和藕荷便顺势离去, 将屋子留给了两人。
仇夜雪瞥他:“你在京中什么名声自己不知道?”
祝知折没有丝毫情绪, 反而煞有其事点点头:“那他们怎的还敢往你跟前递帖子?”
说这话时, 祝知折也不安分, 走到了仇夜雪身后,连椅子带人一块圈在怀里。
仇夜雪都懒得训他了。
他不理他,祝知折便环着他低低地喊了声:“阿仇。”
仇夜雪微顿,一脸不耐地偏头过去,他伸手拽住祝知折的衣襟,把人绕过椅背往下拉,极其敷衍地在他唇上落了个吻:“行了。”
「滚吧」的「滚」字还没说出口,仇夜雪就被祝知折托住了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仇夜雪也只是微停了下,原本推拒的手到底还是变成了另类邀请,环住了祝知折的脖颈。
于是祝知折直接将他从椅子上抱起来,放在了桌上,却又将人狠狠地揉在怀里。
仇夜雪能够感觉到自己在祝知折这儿的分量。
倒不是因为祝知折吻得太凶,而是有太多的事铺垫了。
先不说清云观里,还有赵潜,就说这些时日,祝知折就算是再忙,身子骨好了后每天都还是会飞进来,最起码要向他讨两个吻才走。
仇夜雪随口说自己想要什么,第二天他就能带来。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祝知折愿意抛下京中的荣华富贵,愿意舍弃那些纠缠了他那么久的仇恨,跟他回岁南。
仇夜雪不是没有心的人。
他亦会被打动。
所以在祝知折已经学会到一个时间点就要松开仇夜雪,叫人喘丨口气时,仇夜雪平复了下,在祝知折又低头凑过来时,率先侧首仰头,在祝知折有点绷着的颈线上落了个吻。
许是没有想到今日仇夜雪这么主动,祝知折微怔了下,身体本能紧绷,就连本就足够深的眸色都带着一片晦暗。
他环着仇夜雪的手臂不由再紧了紧,带着几乎要将人嵌入自己体内的力度,惹得仇夜雪有些好笑。
仇夜雪挑着眉看他,原本浅色的薄唇在烛光下泛着点水光,被吸丨吮得秾丽:“太子殿下。”
他缓缓勾起嘴角,哪怕因为感觉到什么而红了耳廓,却仍旧没有半分怯畏:“真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啊。”
祝知折望着都被自己压在怀里了,还敢挑衅打趣他的人,全身本就沸腾的血液更加躁动不安。
他舔了下自己的牙尖,单手捧着仇夜雪的脸,拇指指腹在他唇侧摩挲:“阿仇。”
祝知折的嗓音低哑,却带着明媚笑意:“勾我?”
仇夜雪轻嗤:“是你不禁撩。”
“是啊。”
祝知折大方承认,垂首抵住仇夜雪的唇,声音放得更轻:“阿仇,你是不是该负责?”
他的额头抵着仇夜雪的额头,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近到仇夜雪能借着烛火数清楚他的眼睫,能瞧见他眼里干脆没有藏的情绪。
仇夜雪没说好与不好,他只懒懒道:“我不想动。”
可这无疑是一种信号。
祝知折攥住他的手腕,就好似犬类蹭主人一般,将仇夜雪的手压在了自己脸侧轻蹭了下。
他的动作明明是一个近似示弱的,甚至就是带着讨好,可他的眼神却那么赤丨裸,像一点火星,顷刻就能将这干燥的气氛点炸。
仇夜雪没把手抽出来,于是祝知折顺势吻上了他的指尖。
仇夜雪今日穿的并非圆领袍,因此更为方便。
仇夜雪是没想到祝知折身为一个太子,跪在他面前跪得那么自然。
但一想这太子叫祝知折,于是就没毛病了。
他紧绷着脊背,手指没入了祝知折的发间,不知在何时撞掉了祝知折的发冠,但无人在意。
仇夜雪在恍惚间有一瞬的走神。
他本来是想给祝知折一点甜头的。
可……
怎么就变成祝知折……
念头才起一点,就又瞬间消散。
……
仇夜雪到底还是有些后悔去撩祝知折。
哪怕是祝知折圈着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动,仇夜雪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手酸。
他烦了,祝知折就抱着他哄他,叫仇夜雪稀里糊涂地点头同意换个地方。
然后仇夜雪就咬上了祝知折的脖子,留了一口漂亮的、带血的牙印。
偏偏祝知折不仅没有因为吃痛散神,反而更加兴奋。
到最后,仇夜雪被祝知折抱在怀里,祝知折终于得偿所愿让人把他当软塌靠着坐着。
仇夜雪懒得说话也懒得动,只听祝知折问他要不要沐浴。
仇夜雪点了头,又半阖着眼眸要睡不睡。
“睡吧。”
祝知折抚着仇夜雪散落的发丝,看着大开的衣襟露出脖颈以及往下遍布的痕迹,既有餍足,却又有更大的空虚,但总而言之,在此刻,他心情极好:“我在呢。”
仇夜雪动动唇,回了个滚字,但到底还是闭上了眼睛。
其实累倒是不累,就是时间太漫长,加上仇夜雪要脸。
该怎么面对踯躅她们……交给祝知折好了。
左右这人脸皮厚比城墙。
祝知折没让踯躅她们见到仇夜雪,毕竟仇夜雪现下这模样,他不允许任何人瞧见。
仇夜雪被他放进足够容纳几人的浴桶里,祝知折望着,血液难免再次躁动。
仇夜雪没睡着,他感觉到了某人过于炽热的视线,有些头皮发麻,又感觉到祝知折在一旁捞起他的手,细致地在给他擦拭。
他手腕上有一圈红痕,格外惹眼。
仇夜雪还没来得及把手抽出来,就感觉到祝知折在自己腰腹上轻捻了下。
他几乎是瞬间睁眼,冷厉的视线混杂着羞恼,但对上的却是祝知折沉静的视线,干净得没有丝毫杂质的眼瞳。
仇夜雪微顿。
就听祝知折轻声问他:“这伤什么时候留的?”
他和祝知折没到最后一步,最过也就是祝知折用他的腿……
衣裳半褪不褪的,到现在祝知折才瞧见他身上几处伤,而最为狰狞的,就是这一道。
仇夜雪没想过祝知折这样仿佛日日某虫上脑,只要一碰他——甚至有时只是看着他就会有反应的人能在这时展露出这样的神色。
仇夜雪轻抿了下唇。
祝知折对他的感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岁南嗍州前些年闹过一次饥荒。”
仇夜雪说:“那时正好燕夏频繁骚扰边境,我父王抽不开身。那场饥荒闹得太大,你应该也听过,毕竟往京中递了折子。”
“岁南江湖势力多,有善者救济灾民,也有人趁火打劫。当地知府斡旋了些时日,没了法子,就又递了折子到王府。”
仇夜雪淡淡道:“我便带王府亲兵亲去,只是没想到有人特意在我回程的沿途下设了埋伏,那时我身边能人还没那么多,藕荷和鸦青都还没来,踯躅又小,我没带上她。”
也就是那一次刺杀,是仇夜雪所经历过最险恶的一次。
祝知折想起来了。
岁南的确报过一次嗍州饥荒,但那个时候……
祝知折还未将北域收回,那时祝知折骑马上阵的前一年的事,他十五岁,也就意味着,那时候仇夜雪才十三岁。
十三岁。
京中多少公子哥十三岁时还在与家里斗智斗勇,逃课罢学,整日想着那些玩乐之事。
可仇夜雪十三岁时,就已经参与赈灾,甚至还要遭遇刺杀。
祝知折眸色冷沉:“查出来谁干的了吗?”
“当然。”
仇夜雪见他不悦,心下微叹。
他抬手,湿漉漉的手掌直接没入了祝知折的发间,将祝知折本就被水汽洇湿了的发丝直接沾上水。
跟哄狗似的,仇夜雪先是揉了把,又再拍了拍:“我阿爹很疼我,早就替我报了仇。”
他玩笑道:“祝知折,你跟我回岁南,若是我阿爹晓得你与我的关系,只怕你没了太子身份护着,会被他用鸡毛掸子追着打。你确定还要跟我回岁南吗?”
祝知折望着他,喉结滚了滚,重点却是:“我们什么关系?”
打从开始,仇夜雪就从未直言过什么,祝知折也并不在意。
反正他就在旁侧盯着守着,能与仇夜雪这样的,只有他一个。
旁人敢多觊觎……
上回断了手烂了脸的公子千金就是最好的例子。
仇夜雪勾勾唇,语调慵懒,像是兴致好一时地「赏赐」一般,但对于祝知折而言,却在「足够」的份上再超出了许多。
他说:“若龛朝礼制男子可以娶男子,你便是岁南世子妃。”
就因仇夜雪这句,祝知折又摁着他亲了好久,到最后仇夜雪的双脚被征用,足心都磨红了才罢休。
作者有话说:
且看…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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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四十七只猫猫
“太子哥哥。”
夏日游那日。
帖子上写得是巳时, 但仇夜雪却是用过午膳后,才悠悠坐着马车去。
他在马车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靠着软塌阖上眼。
踯躅低声道:“世子, 要不我们打道回府?”
“不必。”仇夜雪知她在想什么:“在府里待了这么久, 浑身的懒筋都给养出来了, 我也想热闹一下。”
踯躅便没再说什么。
他们到了后,递上帖子, 就有小厮领着他们往里走。
此次夏日游, 并非是在谁家府上办的, 而是在京郊的一处山庄。
这山庄名为听风, 在京中很是有名气。
仇夜雪到时, 看着山庄里的楼亭水榭, 以及园林设计,也不得不称赞一声美。
他进去时,正好听得有人在吟诗作对, 还伴随着姑娘家银铃般的娇笑声, 扑面而来的活力, 叫仇夜雪原本有些慵懒倦怠的神色都精神了几分。
虽说仇夜雪到得迟, 但并不妨碍他一进来, 就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
现如今在京中,仇夜雪可当真有名气。
不仅因为祝知折,也因为他自己。
当所有目光落在他身上后,能移开眼的人真的很少。
仇夜雪的好看,并非是那种俗世间的美。
而是那种叫人感到惊心动魄的同时, 亦有浓浓的自行惭岁。
在他面前, 怕是没人敢说自己相貌出挑——
除了祝知折。
“世子!”
清亮的呼唤声响起, 仇夜雪微微偏头, 就见蒋升阳朝他招手。
这儿这么多人,他也只认得蒋升阳一个,故而仇夜雪径直转身朝他走去。
蒋升阳忙给他搬了把空椅到自己身边,然后又起身,带动着一干如梦初醒的少年少女一道冲他拱手:“世子。”
仇夜雪微微颔首,坐在八仙椅里,语气随意:“不必多礼,玩而已,又不是什么宫宴。”
他这话出口后,园里才重新热闹起来。
只是难免有人不住将视线往他这儿放。
仇夜雪注意到了,没在意,只端了一碟踯躅爱吃的点心给已经按耐不住的踯躅:“自己去玩吧,小心些。”
踯躅接过点心,灿然一笑:“谢谢世子!”
然后她就拉着鸦青一块走了。
如今这京中比起从前安全不少,她们也不必过于紧张。
再说陈里也在仇夜雪身边。
还有……
想也知道,某人定会来。
蒋升阳身边一蓝衣公子看了看踯躅离开的背影,大着胆子笑道:“世子对身边侍女可真好。”
仇夜雪瞥他一眼,接过了藕荷从山庄侍女手上递来的茶,轻嗅了下,有些意外。
虽说知道这里定不会一桌兰贵人,但他也没想到这茶竟是以花果为主,辅以冰块。
光是闻一闻,就觉清爽。
他心情不错,故而只是语调有几分漫不经心,并未警告:“她们与我而言就像我家中姐妹。”
藕荷闻言,将头埋得更低,但到底一向平静的面容还是难免浮现出柔意和些许喜悦。
毕竟她也是将仇夜雪当做自家亲弟弟在照顾的。
许是在仇夜雪来之前他们喝过酒罢,毕竟仇夜雪也能闻到一点淡淡的果酒香味,这蓝衣公子见仇夜雪没什么特殊情绪,反而好似十分随和好言,便又戏谑道:“我懂我懂,世子是怕太子殿下罢?”
蒋升阳眼皮子跳了跳。
他心说有些人不能念的你知道吗。
蓝衣公子不提,他都没想起来……太子爷怎么可能放岁南世子一个人来?
多半待会就要登场了。
而听得这话,仇夜雪仍旧没有表示,只喝了口手里的茶,示意藕荷回头管山庄的管家讨一份方子。
随后他才悠悠开口:“我为何要怕他?”
蓝衣公子一怔,下意识道:“那可是太子殿下。”
要知道那日琼林宴,仇夜雪不过是与几人说了几句话,太子爷就甩了冷脸,之后那几人都遭了殃……
这般想着,蓝衣公子忽地感觉自己脊背一凉。
他与岁南世子说了这么多话,该不会也被……
“太子殿下也是人。”
仇夜雪捻起一块点心来,入口后又觉得这儿的点心也很不错:“又不真像传言里说得那般青面獠牙还吃人,有何可惧?”
仇夜雪勾起个笑,散漫却肆意得很:“再说他就算是那吃人的恶鬼,我也不怕。”
仇夜雪从头至尾,都没有怕过祝知折一点。
蓝衣公子抱拳表示敬佩:“世子好胆量。”
也难怪能叫那位阴晴不定,比鬼还恐怖的太子爷这般在意。
大概是仇夜雪并不在意他们要聊他与祝知折的态度激起了人的好奇心,蒋升阳熟悉祝知折,倒是不敢多说,可其余人不一样。
他们仗着祝知折不在,就难免想要与仇夜雪搭话。
尤其还有几个有着别样的心思。
仇夜雪听着他们拐弯抹角问自己和祝知折谁是下头那个,不由在心里轻哂。
他倒没觉得冒犯,毕竟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对这些事总是带有好奇心,也难免会凑在一块小声讨论。
就好比踯躅和藕荷跟鸦青三个人见到俊俏的男子也会推搡着去看,踯躅还会拿康棋打趣藕荷,三人跟在他身边做事,接触的男子也多,偶尔见到个有趣的,总会在私底下玩笑两句。
这都是人之常情。
但并不妨碍仇夜雪不想回答。
他只勾着懒散的笑,任由他们怎么问,都不作答。
几人心下一叹,还没来得及收了架势,就觉一阵劲风拂来,眼前一晃,仇夜雪背后就忽地多了个人。
这一块角落登时一静。
仇夜雪头也不回就知道是谁来了,他随口道:“慢了。”
“你不等我也不与我说何时出发,还要怪我慢了。”
祝知折也不恼,只笑叹一声:“阿仇,你可真是越来越会撒娇了。”
仇夜雪已然免疫他这些话,可不代表其他人能。
蒋升阳等人都懵了下。
还是蒋升阳反应最快,忙起身行礼:“太子殿下。”
其余人也稀稀拉拉地跟着起身,胆子小地就难掩轻颤了:“太子殿下。”
祝知折挥挥手,丝毫不在意他们,只把蒋升阳的位置占了,坐在了仇夜雪身边。
他瞥见仇夜雪的指尖有点红,便径直伸手捏了下:“冷?”
他舔了下牙尖,不动声色地把椅子用脚勾着挪了挪,离仇夜雪更近:“给你暖暖?”
仇夜雪把自己手里的茶盏递给他,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一脸无语:“茶是冰的。大热天凉才舒服。”
祝知折接过,用自己的手背碰了碰,确认了仇夜雪是因为茶杯手才凉,这才放心。
毕竟昨日仇夜雪与他说这话时,就忽地感觉到体内一阵寒冷,堪比腊月飞雪,有吓到他。
那是他给他输过内力后的副作用,两人都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还这么猛烈。
毕竟早在前几日,祝知折就因为把人的手腿脚弄得太狠了,给仇夜雪输过内力。
仇夜雪递给祝知折的茶盏里还有半杯茶,祝知折直接就着他的杯子将其饮尽。
这要是从前,仇夜雪肯定要冷了脸色过去睨他,但这些时日仇夜雪真的已经习惯。
同喝一杯茶算什么?祝知折还老喜欢从他手上抢食物,尤其是糕点。
还美曰其名说帮他清理手上的残渣,抓着他的手不放去舔丨舐他的指腹。
故而仇夜雪不动如山,完全没意识到有何不可,而蒋升阳他们都惊掉了下巴。
那头递了帖子给仇夜雪的定安郡主也从另一边转过来,她本来是听人报说岁南世子到了,特意来见礼的,结果没想到祝知折也在。
定安郡主生得娇俏好看,但却并不柔弱。
仇夜雪可以看得出她有习武,甚至手上功夫还不差。
毕竟她腰间绑着的银鞭也很惹眼。
定安郡主冲两人行礼后,有些诧异:“门房没报太子哥哥你来了……”
仇夜雪一顿。
祝知折:“飞进来的。”
他凉凉道:“帖子都没给我递一个,飞进来更快。”
定安郡主有些赧然:“你素来不喜这些场合……”
她看了眼仇夜雪,恍然:“是我疏忽了。”
定安郡主又不住嘟囔了句:“谁知道你一个对于人会互相喜欢这事感到十分不解的人现在看人看那么紧啊。”
仇夜雪虽不习武,但有刻意练过耳力,能够听清她的话。
他心里那点情绪好了点,却又没完全好。
他嘴角勾着的笑很淡,眼里更是没什么笑意。
定安郡主只是来见礼就离开了,至于其余那些少年郎,在祝知折来时他们就想拔腿就走,只是找不到理由。
现下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跟在定安郡主身后,说着什么该去给女客们见见礼,就连蒋升阳都跑了。
于是这一片本来不算僻静的角落,就只剩下了仇夜雪和祝知折,以及已经默默神隐的藕荷。
仇夜雪拨弄了下从外头横生进来别有几分野趣的梨花枝,轻嗤了声。
祝知折望向他:“怎的了?”
仇夜雪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折了那支有点尖的树枝在手里把丨玩,语气淡淡:“没什么。”
他捻了下树枝尖端,想这东西应该能直接扎进祝知折身体里,一击毙命:“太子哥哥。”
祝知折微停。
他才察觉到……
“阿仇。”
祝知折心下愉悦的同时,也是起身,半跪在了仇夜雪腿边,靠着他的膝盖,轻声解释:“定安父亲与我父皇是拜把子的兄弟,她那声哥哥,只是把我当兄长而已。再说你也晓得,她和我兄长两情相悦。”
仇夜雪睨他,树枝的尖端抵在了祝知折的脖颈上,祝知折却不躲不避,反而勾起了个笑,甚至往前倾了倾。
那树枝够尖,直接扎破了他一点皮,血线便顺着流了下来。
仇夜雪却不为所动。
祝知折低声哄道:“我回头就与她说日后不要这么喊。”
他顿了顿,握住了树枝,将其挪到了不太致命的地方:“你要还觉得不解气,要不来几下?”
仇夜雪望着祝知折就要这样就着这根树枝撞上来,到底还是抽手,把树枝甩开:“神经病。”
其实他也没有怎么生气,祝知折解释时,他就没什么情绪了。
只是仇夜雪到底有点忍不住。
想看看祝知折会做到哪一步。
人都是希望自己会被偏爱的。
他也不例外。
哪怕祝知折有时候真令人费解,仇夜雪也不得不承认。
祝知折过于偏激的喜欢,让他很安心。
从小到大,有许多事仇夜雪都不得不权衡思索,力求最好,许多事都图个周全。从而会不断委屈自己。
可在祝知折这儿……
无论是脾气还是旁的什么,祝知折都会照单收下。
能耍性子的感觉,很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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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四十八只狗
他还是喜欢阿仇这般与他说话。
仇夜雪一直以为, 京中的夏季应当比岁南凉爽,但等到自己体会一遍后,就不这么觉得了。
热就算了, 偏偏还有人一直黏着他, 比他阿弟两三岁时还要粘人, 不仅要亲要抱,近日还隐隐有要在他这过夜的举动了。
毕竟祝知折离开的时间越来越晚。
仇夜雪被他摁在怀里, 微眯着眼被迫仰着头。
他觉着热, 身边两个冰盆都化解不了这热意, 便直接抬脚踹了祝知折一下。
他人是半坐在桌上的, 脚悬空着, 要踢人很方便。
仇夜雪都压根没收着力度, 直接一脚过去,踩在了祝知折的胯骨上,整个人借势想要离开祝知折的臂弯。
然而祝知折只是配合着稍微松了点, 免得这个姿势仇夜雪自己不舒服, 但要说再多一点动作, 那就没了。
仇夜雪铆足了力气都没能把人踹开, 不由更加烦躁。
眼见祝知折还要冲着他敞开的衣襟垂首吻下来, 仇夜雪抬起自己撑在后头的一只手,用手臂卡住祝知折的脖颈,把人挡了:“滚远点,热死了。”
祝知折望着他雪白的脖颈上几枚淡淡的红印,舔着牙尖, 到底还是沉着呼吸克制着将仇夜雪的衣襟拉好, 把再往下的咬痕与更深更为惊人的印子全部遮住。
祝知折却没有松开他, 直接伸手, 将自己的手探进冰盆里,过了会儿才拿出来。
于是冰冰凉凉的手就贴上了仇夜雪的脸颊,还带着点湿润。
仇夜雪微眯了下眼,到底还是没说什么,由着祝知折借机揩油。
冰块直接贴上来会冰得肉疼骨头疼,但这样过渡一下就恰好。
只是仇夜雪没想到还会这么照顾人。
仇夜雪由着祝知折又磨蹭了会儿后,感受到某人还未消退的热情,轻啧了声,拍开了祝知折的手:“行了。”
他拧眉:“戌时了,你该走了。”
祝知折似笑非笑:“阿仇,用完我就丢?”
仇夜雪抬眼:“是谁非得……”
他顿了顿,到底还是做不到像祝知折那般说话肆无忌惮。
祝知折环着他,还是不动:“不能留下来?”
“不能!”仇夜雪睖他:“我能容你每天在我这儿飞来飞去就很不错了好么?”
祝知折幽幽道:“那为何那小畜生能趴在外间?”
“我师父帮我调丨教了番,”仇夜雪对于他总跟一头狼吃醋这事也是很无语:“它在外间是帮我守着,这样踯躅她们便不需要轮番守夜了。”
是祝知折自己说的,他身边人太多,他才撤了些。
祝知折毫不犹豫道:“那我也能给你守夜。”
他讨好似的抓住仇夜雪的手,垂首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手指,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仇夜雪默然:“你抢了踯躅她们的活不够,还要抢一头狼看家护院的事?”
祝知折把脸埋在他手心里,叫仇夜雪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他阿弟养的松狮犬。
当真像。
祝知折:“这还不够呢。”
他直白地将自己剖开给仇夜雪看,把所有的蛮横霸道展露在仇夜雪眼里:“阿仇身边,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他这话近似呢喃,明明带着无尽温柔缱绻,仇夜雪却觉有一条毒蛇缠着自己的脖颈,贴着自己的耳廓在吐信子。
仇夜雪并不是头一回知道祝知折的占有欲有多重。
但有些事是即便清楚也会感到头皮发麻的。
仇夜雪想将手抽回,但祝知折的力气比他大,故而他只能抬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把上半身的重量完全交付到祝知折的手臂上。
仇夜雪毫不留情地拍了下祝知折的颈侧,示意他松手:“你乐意睡榻不睡床是你的事,现下给我松开你的爪子。”
祝知折勾勾唇,知道他这是同意了,便终于将仇夜雪松开,却还是凑在仇夜雪身边,学着下人的腔调:“世子要歇息了吗?可要我服侍着更衣?”
仇夜雪:“……”
他心说你滚远点就好。
等祝知折牵着已经半大的狼崽从屋子里出来时,候在院子里看星星看月亮的踯躅三人都愣了下。
踯躅率先上前:“殿下,可是初六有何问题吗?”
祝知折挑了下眉:“初六?”
踯躅解释道:“是奴婢们私底下给这狼取的名字。”
毕竟他们总不能对着一头狼喊太子殿下的名讳吧?
“没有。”祝知折把绳子递给她:“以后不用它守。”
许是知晓自己失去了份能亲近主人的活,初六耷拉着脑袋,不太高兴地冲着祝知折呜咽。
祝知折扫它一眼,眼里有几分胜者的挑衅。
踯躅不明所以,多问了句:“是初六没训好吗?”
祝知折背手转身去书房拿仇夜雪要的书:“不。”
他声音悠然,明显心情愉悦:“以后我守。”
踯躅:“……”
仇夜雪说让祝知折睡外间那个小小的软榻上挤着,就真没让他进内屋。
这天气热,祝知折跟个火炉似的,挨着他他怕是要给热疯,祝知折乐意受这个苦是他的事,他不可能心软.
仇夜雪也并不是被祝知折日日缠着的,毕竟太子的身份目前还在祝知折身上。
至于仇夜雪就很轻松了,巡防营统领的牌子早就交还给了龛朝皇帝,他现下连必须由他过眼的公文都不用看了。
祝知折有公务要忙,仇夜雪就挑了个难得没出太阳的好天气,带着踯躅三人上街逛逛。
而祝知折这头和祝祁煜约了在茶楼见。
虽然是在茶楼,但今儿的确是有要事。
近日京郊外的官道闹了山匪,京兆尹府的官兵去了,乘兴去,败兴归。
祝知折和祝祁煜倒不是要在茶楼商讨如何剿匪,只是有一人称自己有山匪的情报,要报给祝祁煜,约了在茶楼见面。
于是祝知折便也来了。
那线人一身江湖人打扮,见到祝知折也立马起身抱拳:“太子殿下。”
祝知折挥挥手,径直坐下:“说罢。”
据线人所报,那群山匪是从南边来的江湖势力,不止一家,是好几家合在了一起,都是些高手,又懂些兵法。
京兆尹府的那些个兵在京中闲惯了,抓抓毛贼普通山匪还行,碰上这种,的确有些没办法。
祝知折的重点却是:“南边来的?”
线人说是:“近些时日岁南王不知怎的清剿了许多江湖门派,这些都是从南边逃过来的。”
线人不知道,祝祁煜也不太清楚,可祝知折却知晓。
他若有所思地转着手上的墨玉扳指,心下已有定论。
仇夜雪与他说要等消息传到岁南,才准备动身回去,而这话是百晓生与仇夜雪说的。
百晓生看中这个弟子,祝知折看得出来。
若是他先快马递了消息回岁南,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与仇夜雪说可以启程了,也不是不可能。
祝知折也并不觉得,岁南王府会非得把这事放到仇夜雪回去再处理。
如果岁南已经动手,那这些人非得挑在京郊附近做什么山匪,那就有深意了。
是要往阿仇身上泼脏?
还是要截杀他?
祝知折收了手,没再多想,只淡淡道:“让兵部去。”
他微顿:“由今年的武科状元挂帅。”
祝祁煜有些意外:“让他挂帅?虽说我是想打破如今豪门独大的局,可他到底还是年轻了些。”
“总要给机会。”祝知折漫不经心道:“他是我亲自试的,有将帅之才,只是缺少经验,但他有一点比在京中养着的这些贵公子要好。”
祝祁煜没问是什么,只看着祝知折:“你不打算留一个活口?”
祝知折笑了笑,眼里却只有冰冷:“盯上我家阿仇,就别想苟且了。”
祝祁煜心下微叹,冲线人挥了挥手,线人便径直退下。
祝祁煜:“说来你与他如何了?”
祝知折给自己倒了杯茶:“很好。”
他倚靠着窗边,在说话间,茶楼里的小二也将点心端了上来。
这家茶楼的酥黄独极有名气,只是制作繁琐,每每来都要登上许久,端上来后也要放一会儿才能吃。
祝知折不爱这些东西,但祝祁煜喜欢,仇夜雪也喜欢。
小二退下后,祝祁煜才继续道:“我先前听定安说瞧见你惹了他生气,他直接对你动手了。”
祝知折知道祝祁煜不是要说仇夜雪放肆:“他跟我撒娇呢。”
祝祁煜:“……”
他斟酌了下:“知折,或许你有没有想过,稍微收敛点?”
祝知折想了想,想起仇夜雪对祝祁煜总是和颜悦色,和旁人说话时也总有更多耐心……虽说他很喜欢仇夜雪冲他「撒娇」的模样,可要是能温柔对他一次……
祝知折舔了下牙尖,勉强坐正了身子:“哥,你说。”
“你也该稍微给他点空间,别挨得太紧。”
祝祁煜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流言:“在外也稍微守点礼数。”
祝知折点点头。
祝祁煜见他难得愿意听,还想要多说几句。
就见祝知折忽然偏了脑袋,盯着下方不过半秒,就直接抄起桌上他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的酥黄独,还不忘抽了几根签子。
祝知折直接抬脚踏在窗沿,不过一眨眼,就直接从窗户上落下去,在路人的惊呼中稳稳落在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面前。
仇夜雪望见突然跳到自己面前的祝知折时,也怔了下。
就见祝知折捧着碟子递到他面前:“阿仇,你喜欢的酥黄独。”
在楼上的祝祁煜:“……”
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而仇夜雪回了神,扫祝知折一眼:“有病是吧?”
他越过他往前走:“突然从楼上跳下来,想吓谁?”
祝知折笑眯眯地捧着碟子跟在他身边,把踯躅的位置占了:“在窗边瞧见你了,规矩下楼太慢。”
仇夜雪睨他:“你被人毒哑了?不会喊我停下?”
祝知折笑得更深。
他想,他还是喜欢阿仇这般与他说话。
作者有话说:
因为你是个抖m啊(烟)
第49章 四十九只猫猫
“别犯病行么?”
等到夏末时, 祝知折「退位让贤」一事也开始在走章程了。
御史台和礼部为主的几个朝官与祝知折斗智斗勇了这么些年,都已经做好了祝知折登基后他们就算是被祝知折砍死在宫门口,也要死谏, 拦着这暴君。
却没想到祝知折竟提出了东宫之位易主这事儿。
能上朝堂的, 有的不仅是能力, 还有脑子,大多数人回去后一想, 就明白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要继承大统的意思。
一时间, 众人都心情复杂。
而祝知折本人, 则是窝在仇夜雪这儿, 问仇夜雪:“父皇在给我挑赐字, 问我喜欢哪个。”
祝知折将自己誊来的字展开在仇夜雪跟前:“阿仇, 你来挑?”
仇夜雪看都没有看一眼,用手肘顶了下一见面就凑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的人,他没收着力, 手肘直接撞在了祝知折的肋骨上, 光是听声音都觉着疼, 可祝知折却俨然不动, 还将人抱得更紧。
甚至还要轻叹一声:“阿仇, 先别撒娇,聊正事。”
仇夜雪都对他这奇异的脑回路习以为常了,他也没指望一记肘击就能将祝知折推开,但还是冷冷回了句:“狗王吧。”
祝知折没有半点不悦,还认真地点点头:“若是阿仇喜欢……”
“祝知折。”仇夜雪偏头睖他:“别犯病行么?”
祝知折望着他, 一脸无辜:“我没有。”
仇夜雪懒得理他。
他望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宣纸, 扫了一眼后:“都不适合你。”
祝知折很懂地伸手拿起了笔递给他。
仇夜雪捞起衣袍, 在空白处落下了个清隽端正的字。
祝知折瞧了瞧, 笑:“我喜欢。”
“肆”
祝知折从小到大,向来恣肆.
东宫易主的圣旨下来后,京中一时哗然。
而外头的热闹,注定与仇夜雪无关。
因为他已经在着手准备回岁南的事宜了。
但并非所有人都会跟他回岁南。
至少仇夜雪托祝知折安排在宫里的那批人会继续留在宫中。
岁南无意皇权,可从前就吃过一次消息不便的亏,仇夜雪不想吃第二次。
祝知折对此肯定无所谓,但祝祁煜和龛朝皇帝怎么想……
仇夜雪还是难免多心了下。
而最让仇夜雪琢磨不透的,是龛朝皇帝微服私访来他这儿看他了。
而且挑的日子还正好是祝知折在与祝祁煜交接一些事宜,不在他这的日子。
仇夜雪到外门迎接龛朝皇帝时,都难免紧张了下。
他要冲龛朝皇帝行礼,龛朝皇帝忙将他托起,没让仇夜雪弯下腰:“私底下不必多礼。”
毕竟都是一家人了。
仇夜雪挺直脊背,跟在龛朝皇帝身后,落他一步:“陛下前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龛朝皇帝摆摆手:“不必如此生分,你若是不介意,唤朕一声「祝伯」也是可以的,毕竟朕也就大你父亲七岁。”
仇夜雪默然片刻。
没等他说什么,龛朝皇帝就又道:“朕来也没别的事,只是想与你聊几句。”
他们坐下,藕荷给龛朝皇帝看茶,龛朝皇帝接过后开盖嗅了嗅,十分和蔼地评价了句:“你这儿的茶不错。”
仇夜雪不卑不亢:“陛下喜欢就好。”
龛朝皇帝笑笑,想起方才在院中瞧见的狼:“那狼你照料得也不错。”
“在王府时养过犬类,狼与犬有许多相似,故而还算熟稔。”仇夜雪并不觉得龛朝皇帝是来跟自己聊如何养狼的,他稍顿后直白道:“陛下可是为了太…肆王殿下的事而来?”
龛朝皇帝也不继续扯那些有的没的:“他与朕说想要与你一道去岁南。”
听得这话,仇夜雪的心稍微提了提。
毕竟他不知晓龛朝皇帝对此事是什么样的态度,但他瞧得出龛朝皇帝极其宠爱祝知折,就像他阿爹也很宠爱他一般。
若是他阿爹得知自己最疼爱的孩子要跟外人,还是个男人走,只怕会气得红了眼要去把那人的头给砍了。
仇夜雪垂首说是,静静等待龛朝皇帝的发难。
却不想龛朝皇帝低叹了声:“朕这小儿子,自小就被朕宠坏了,性格上难免有些偏颇。”
仇夜雪心说祝知折可能不是「有些偏颇」,他那脑子,寻常人真无法比拟。
“若是他惹你不高兴了……”
仇夜雪还在想陛下应当会叫他多担待些,可龛朝皇帝说得却是:“你想打骂都行,但别丢下他,可以吗?”
龛朝皇帝作为一国之君,说这话时已经将姿态摆得很低了。
仇夜雪一时心情复杂。
他不知道是该感慨陛下当真宠爱祝知折到了种明知祝知折这性子脾气不对,也没想过矫正的地步,还是该感慨祝知折这性子就连一国之君都没有法子。
但仇夜雪并未给予龛朝皇帝任何承诺。
他站起身,冲龛朝皇帝一拜,低垂着眉眼,不像之前被召见的那般,故意用玩世不恭的语调说话,清冷的声线反而显得格外认真。
仇夜雪道:“陛下,我无法给您保证。”
他语气淡淡:“祝…肆王殿下向来直白,想来陛下应当知晓。感情这事儿,谁也说不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没人能说绝对的话。”
龛朝皇帝微怔。
候在一旁的踯躅不免有些紧张。
她家世子这话,许多人都不爱听啊。
龛朝皇帝也明显沉默了会儿。
他虽看出来了仇夜雪并非那种会被感情左右,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理智的一人,但他没想到仇夜雪能这么沉着。
相比起来,他那小儿子……
唉。
龛朝皇帝心里有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小人蹲在角落里揪着自己的头发叹气。
见他不说话,仇夜雪继续道:“若陛下觉得不放心,也可以劝说殿下留下。”
他稍顿:“如若陛下觉着不好开口,我也可以替陛下说。”
仇夜雪想得很简单,他并非是那种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人。
就好比他虽恋家,习惯了王府的一切,但叫他入京,他也不是做不到,最多就是有些思念罢了。
他从来就不是被情绪左右的人。
只是……
仇夜雪不动声色地摁了摁自己的心口,眼底难得有些茫然。
他以为他应当是没有祝知折那般投入的,可在说出这话后,这里,有难以形容的钝痛感在蔓延。
像是空落了一块,叫人无端烦躁又不适。
没等仇夜雪细想,龛朝皇帝就忙说:“朕并非此意。”
他笑了笑:“你说的也对,这事儿并非说上一说就能叫人安心的。朕此次来,也是想要与你简单聊一聊,并非全为此事。”
他示意仇夜雪:“先坐罢。”
仇夜雪重新坐下,龛朝皇帝没有再提祝知折,而是真的与仇夜雪聊了些旁的话题。
无非就是问岁南这些年的情况。
虽每个季度都会递折子汇报,但到底能写的内容有限,且每次到时都已经隔了许久,再者龛朝皇帝想听的都是一些不会被记录的小事。
譬如岁南的荷花,譬如岁南有名的祭神日……
仇夜雪一一说了,两人边话家常,边往外走,龛朝皇帝显然是个坐不住的,还伸手逗了下绑在柱子上的初六。
初六被训过后也乖,不像狼,像狗,只要仇夜雪在,任人摸,但要是仇夜雪不在,就会警惕很多。
龛朝皇帝听罢后不免感慨:“朕都有好些年没去过岁南了。”
他笑:“当年与阿晓就是在岁南相识。”
仇夜雪怔了下,旋即明白过来他是说祝知折的生母。
龛朝皇帝又道:“说来,祝知折这个……”
他还没说完,旁边的初六就嗷呜了声。
龛朝皇帝微顿,仇夜雪眼皮子跳了下。
这时龛朝皇帝还没多想,只重复了下自己被打断的话:“祝知折这名……”
初六歪着脑袋,凑到龛朝皇帝旁边,摇着尾巴又「嗷呜」了声。
龛朝皇帝:“……”
仇夜雪默然一瞬,低声训狼:“初六。”
初六却对自己的小名没有半点反应,只在龛朝皇帝脚边蹲着,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疑惑和期待。
龛朝皇帝有些不确定:“祝知折……”
初六:“嗷呜!”
仇夜雪:“。”
龛朝皇帝彻底沉默。
仇夜雪这辈子大概都没遇上过这样尴尬的事,他低垂着脑袋,已经有些头皮发麻。
龛朝皇帝哽了哽,像是不知要说什么好,最后冒了句让气氛更加古怪的话:“这名字,取得很好。”
仇夜雪:“……”
他一时间不知龛朝皇帝是在夸初六的大名还是在夸祝知折本人的大名。
救命……
他是不是会被砍头?
而龛朝皇帝看着蹲在旁侧摇尾巴跟狗没什么区别的初六,心情极其复杂。
他那儿子是把人欺负成什么样了才能让人气到把他名字安在一条畜生身上才能解气啊?!
这样下去怕是明日就会被甩罢?!
最后仇夜雪不知是怎么送走龛朝皇帝的,龛朝皇帝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这儿的。
只是上了马车后,龛朝皇帝揉着自己的额角,去跟窦喜说:“其实也还好,至少这狼是知折送给他的。”
窦喜默然片刻:“陛下。”
他小心翼翼提醒:“其实这狼在猎场时,世子就不太想要,还说丑。甚至差点被炖了吃……”
龛朝皇帝沉默:“……”
他又说:“也是知折这孩子太气人了,才把那孩子气成这样。这事你还是不要与知折说,不然知折多半也会难过,别伤了两个孩子的和气。”
窦喜顿了顿,声音更轻:“可是陛下,肆王殿下早就知道了,他还很高兴地跑去与肆王殿下说了这事儿,说世子是想他想到睹物思人了。”
龛朝皇帝:“……”
他哽咽住:“咳。朕记着夜渝新进贡的明月珠品相极佳,回头就给抬过来吧。”
摊上他这个小儿子……
龛朝皇帝揪着自己的头发,深深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
第50章 五十只狗
“半夜扰人谈情说爱,死不足惜啊。”
仇夜雪入京时御林军亲接, 声势浩大,离京时他却拒了龛朝皇帝要继续派御林军送他的好意。
当时进京时,他还在想御林军既有保护又有胁迫之意, 现下瞧来, 只怕那时就只有保护的命令。
毕竟他入京的事, 是太后一派运作逼迫龛朝皇帝不得不下旨的结果。
虽说现下太后已经倒台,可仇夜雪的仇家当真不少。
故而龛朝皇帝在被拒绝后还忧心了下, 但一想祝知折会跟着仇夜雪走, 再者仇夜雪本身就是要「钓鱼」, 他也没有再坚持。
只是仇夜雪没想到的是, 祝知折将自己身边的人都留给了祝祁煜, 只身一人和他回岁南。
“那些人本就是为我兄长养的。”祝知折亲手将藕荷万年不变的兰贵人给换了, 沏了杯六安瓜片递给仇夜雪:“他是太子,日后要登帝,那些人在他手上比在我手上有用。”
仇夜雪看着他动作, 伸手接过后揭盖嗅了下:“你还真不懂茶。”
祝知折挑眉:“我幼时府上的确有夫子教礼、茶、琴棋书画这些, 但也的确不太感兴趣。基本上都逃了, 逃不掉就想法子把夫子气跑。”
祝知折说得自然:“史学策论那些我都是捏着鼻子强行学下去的。”
这人竟是真纨绔。
在龛朝, 只要是稍有钱的家里都会叫孩子学六艺再外加茶与琴棋画, 也不是说非得精通,但皮毛总得懂,粗略一聊也得能聊起来。
不然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祝知折:“茶不能喝?”
他说着就朝仇夜雪伸手,要将那茶倒了:“我回头跟藕荷学学。”
仇夜雪抬手拍了下他的手背,清脆的声音与他的嗓音一道响起:“没那么娇贵。”
祝知折弯眼, 心情明显不错。
仇夜雪摩挲了下盏托, 到底还是不住问:“你幼时不学那些, 那你作甚?”
“我想想,”祝知折思索了一番:“爬树打鸟,偷摸着去军营里和那些新兵一块练?”
他语气随意:“我自小就比较野。”
仇夜雪觉着祝知折要是见了他阿弟,多半两人会更有话说。
祝知折:“阿仇你呢?”
他支着下巴,手已经十分欠砍的摸上了仇夜雪的耳饰,拨弄着那底下坠着的穗子玩儿。
仇夜雪已然不会因为这些事恼了,他熟练地再给了祝知折一掌,拍开了他的手,才道:“挺无趣的。”
“无非就是学你不爱的那些。”
祝知折挑眉:“阿仇,你先前说,你不会琴棋书画。”
仇夜雪睨他:“我现在会了,有意见?”
祝知折哑笑:“没。”
他望着他,想象了一下面前人一袭白衣垂首弹琴的模样,牙痒又心痒。
仇夜雪都不用问,光是看祝知折的神色就能猜到这人又在想什么:“下一局棋么?”
祝知折轻哂:“阿仇想要我做什么,不如直说。”
虽说他没见过仇夜雪的棋技,但祝知折猜得到。
他的阿仇,素来要强,事事都想做到最好。
若他真的没学过,或许他还能和他对一下,可仇夜雪既然承认了他学过,只怕就不是略懂,而是精通此道。
“若你输了,就乖乖去另一辆马车睡,别跟我磨蹭。”
都不必祝知折开口,仇夜雪就知今夜祝知折肯定要磨他:“若我输了,你提。”
祝知折舔了下自己的牙尖,成功被勾起兴趣:“行。”
仇夜雪支着下巴看他,示意他去柜子里拿棋盘摆出来。
毕竟藕荷她们都给他赶到外面去了。
祝知折转身去拿棋,仇夜雪稍微走神了瞬。
祝知折这人浑身缺点,却也有几个能看得过去的优点。
比如即便知道自己没几分胜算,也还是会搏,从不轻言放弃。
仇夜雪伸手从棋篓里抓了把棋子:“你猜。”
祝知折没什么犹豫:“单。”
仇夜雪摊开,露出了里面四枚棋子:“双数。”
他示意祝知折给他换棋:“我执白子,先下。”①
祝知折把棋篓换了下:“阿仇,我基本规则还是晓得的。”
仇夜雪轻哼,落子很快:“我先说清,免得你耍赖。”
祝知折扬扬眉,跟着下子,速度也不慢:“你说得对。”
他批判自己毫不留情:“我的确能干出这事。”
仇夜雪:“……”
这很值得骄傲?
两人一开始下棋的速度还很快,但不过片刻后,速度就慢了下来,也没人再吭声。
仇夜雪也凝了神,摩挲着手里的棋子,每下一步就要算十步。
他看得出来,祝知折的确没怎么学过棋,但这并不妨碍他这手棋下得不错。
毕竟祝知折有脑子。
只是两人平时比脑子都没什么结果,在这种一个精通一个只瞧过一两眼的对局上,到底还是仇夜雪略胜一筹。
等到仇夜雪最后落子,宣告了祝知折的败局后,不免冲祝知折露出了个挑衅的笑:“殿下,是不是后悔没好好听夫子的话了?”
祝知折望着他这副模样,舔了下牙尖,却是伸手替他揉着肩颈,动作温柔又认真,没有半分杂念:“不后悔。”
他轻笑:“左右也只输给你过。”
他顿了顿:“不过阿仇,你真忍心叫我独自一人睡在另一辆马车上?”
祝知折本来都做好了被仇夜雪怼的准备,毕竟他就是故意要听他说那些话,可没想到仇夜雪悠悠道:“的确有些不舍。”
祝知折一顿,却没高兴太早。
只听仇夜雪又说:“那不如晚上你替了鸦青给我赶车吧?”
祝知折捏着他的肩膀,似笑非笑:“你要我给你做车夫?”
“怎么?”仇夜雪偏头:“不乐意?”
祝知折停下手上的动作,却没松开他,只垂首:“乐意,但阿仇你总得给份报酬吧?”
仇夜雪还未答话,就被他径直吻住。
祝知折就跪坐在他身后,垂首下来时,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他摁在软榻上。
那颗尖牙又抵住了仇夜雪的牙关,摩挲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马车在官道上微微摇晃,仇夜雪靠着软塌边沿,本能地环住了祝知折的脖子,免得待会碾过什么石头一晃就直接掉了下去。
虽说现下已是初秋,凉爽了起来,但等一吻过后,仇夜雪还是觉着燥热得厉害。
他直接抬脚,踹在了祝知折的腰腹上。
因为方才下棋,仇夜雪自己无意间脱了鞋袜盘了腿在软榻上,毕竟这姿势舒服。
他从来就没踢动过祝知折,这一回也不例外。
祝知折伸手攥住他的脚腕,滚烫的掌心让他没忍住蜷曲了下脚趾,反而是祝知折轻嘶了声。
他盯着仇夜雪微张着调整呼吸的唇,眸色沉了一片。
仇夜雪的衣襟被他弄得有些凌乱,露出了点脖颈,上头还带着几个浅浅的印子,那是前日还在京中时他留在那上头的。
祝知折发誓,他真没用力,只是很轻地吸丨吮了下,可架不住仇夜雪「娇嫩」。
手腕和脚腕也是,上回他就是圈着弄了会儿,红痕好几日才消去,弄得他浑身的血液都躁动到了极点,偏偏又不能做什么。
因为仇夜雪始终不肯点头。
祝知折低下头,用额头去蹭仇夜雪的脖颈,圈着他脚腕的手也很轻地在摩挲纠缠着,暗示意味极浓:“阿仇。”
仇夜雪只觉头皮发麻。
他动了动脚,挣开了祝知折的禁丨锢,又抬手把祝知折的脑袋推开:“叫魂?滚开点。”
仇夜雪拧眉:“热。”
祝知折是真恨不得把人掐在这儿就地办了。
可他望着仇夜雪,到底还是一点点收了自己的獠牙利爪,慢吞吞地直起身,还不忘拿起了一旁的蒲扇,给仇夜雪扇风。
仇夜雪撩了下自己被弄得凌乱的发丝,瞥了脖颈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却还在忍的人,心说倒是挺能忍的。
等入夜后,祝知折也真的给仇夜雪做车夫,换了鸦青去休息,自己在车架上赶车。
仇夜雪又不免想,还很听话。
只是这个念头,在祝知折又悠悠服侍他入睡后,就消散了。
祝知折观察过,仇夜雪虽睡相不太好,但也不易醒。
所以在半夜他们集体停下来休息后,某位新晋王爷就直接爬山了岁南世子的床,把人小心地搂在了怀里。
入秋后是降了温,但马车里有些闷,加之仇夜雪盖了床薄被,没多久仇夜雪就觉得被束缚得不舒服,还热。
他想翻身,还不能,便察觉到什么似的,睁开了眼,果不其然就对上了祝知折的衣襟和大片结实的胸膛。
仇夜雪额角突突,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了祝知折身上。
睡着后的祝知折,终于被他踹动了一次。
沉重的落地声响起,仇夜雪没有丝毫的心疼,反而是冷冷地望着已经醒来了揉着自己后脑勺笑着看他的祝知折,怒斥了声:“祝知折!”
祝知折轻叹,望了眼旁侧的香炉,想自己这美人入怀还没半个时辰呢。
梦都还没开始做,就先被发现了。
他动了动唇,还没开口,外头便率先响起了刀枪相接的声音。
两人皆是一顿,就听踯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听着有些距离:“世子!有刺客!”
仇夜雪拧眉,把祝知折的外衣丢给了他,祝知折披上,却没有立马出去:“他们能解决。”
这倒是。
仇夜雪睨着坐在地上的祝知折:“我让你滚。”
祝知折又是一声低叹,仇夜雪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动了动,跪在了他脚边,抓着他的脚腕替他揉了揉:“别气了,疼么?”
仇夜雪把自己的脚抽出来,直接踩在他肩膀上:“再碰我一下我就把你手砍了。”
祝知折乖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动了。
仇夜雪望着这张到现在还笑吟吟仿佛没有半点脾气,甚至还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的脸,轻啧了声。
很想对着这张脸来一脚。
他动唇,正要继续训祝知折,祝知折也翘首以盼地等着他骂自己。
然而仇夜雪的第一个字都还未冒出来,马车的帘子忽地被一道劲风掀起,连带着踯躅的声音一块:“世子!”
他们回岁南的人,比来时少太多,陈里非必要不出手,刺客要是人一多,多少还是有那么几个能冲到仇夜雪跟前的。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可那些刺客也没有想到的是,车帘子一掀开,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曾经传言青面獠牙止儿夜啼的恶鬼跪在仇夜雪脚边,正面色不善地瞧着他们。
没人告诉他们曾经的太子现在的肆王会在岁南世子的马车里啊!!
仇夜雪扫了他们一眼,悠悠收了自己的腿。
不必他说,祝知折便拢了衣袍直接飞身而出,无需利器,一掌便将冲到马车前了的几个黑衣人拍飞。
他眼里笑意轻快荡然无存,有得是比这森森月色还要冷的寒意与杀心。
为得却不是被人瞧见这一幕。
因为祝知折嘴角惯噙着的笑带着凉和十足的危险:“半夜扰人谈情说爱,死不足惜啊。”
他眼都不眨地就将这几人的脑袋拧了,掐住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脖子时,他还咬牙切齿地补了句:“阿仇难得与我撒娇就叫你们打扰了,你说你们要怎么赔呢。”
刺客们:“……”
你管那叫撒娇?
作者有话说:
①:古代围棋白子先走;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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