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谓云简单地领时郁熟悉了一下房间, 察觉到大小姐还是有些拘谨,无声叹了口气。


    “你习惯午睡的话,睡右边的房间就行, 我睡另外一间, 有事随时叫我。”


    时郁点了点头。


    刚才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事,这会儿听荆谓云说,才想起来。


    她就这么睡进一个男人的家了?


    好像, 有点离谱。


    时郁抿了抿嘴, 垂下眼帘,瞥了眼放在门口的钥匙,又看了看荆谓云, 欲言又止。


    荆谓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顾虑,俯身弯下腰来, 眸子压得黑漆漆的,“你就当我在履行男朋友的责任, 你可以选择接受或者拒绝,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


    时郁眨了眨眼, 没说话。


    “而你不用履行女朋友的义务, 还能不再有麻烦的事,怎么样, 感觉划算吗?”


    荆谓云的目光始终黏在她身上, 说话时语气称得上温柔,全然不在意自己一再退让, 把所有主动权交给了时郁。


    时郁缄默不语, 低头思考着这些话的可信度。


    若说要找个挡桃花的, 荆谓云有绝对优势, 不会烦她, 不会打扰她,还能让别人打消念头,且不用她负责。


    只是……


    被他这么说,怎么有种自己是个渣女的感觉?


    荆谓云盯了她几秒,而后蓦地轻笑了一下,眼底情绪松缓,染上了笑意,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时郁可能都不知道,当她没有直接开口拒绝这件事时,那一秒,答案就已经出来了。


    听荆谓云这么说,时郁也懒得去反驳了,放弃抵抗的心,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不行,她真该午睡了,好困。


    荆谓云忍不住扬起了唇角,“去睡吧,到点我叫你。”


    “……谢谢。”时郁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巴巴的道谢。


    “不用谢,男朋友的职责罢了。”荆谓云随口道。


    时郁:“……?”


    这一口一个男朋友说的不要太自然,说得她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人原来这么自来熟的吗?


    说好的毒舌高冷不易近人呢?


    传闻害人不浅。


    ————


    卧室内。


    和客厅一样,地上铺了一层毛绒绒的地毯,看起来很难收拾,想必是荆谓云经常找人来清理,白色的绒毛上一尘不染,很干净。


    大床旁边,是一整面的落地窗,隐隐有阳光透进来,却并不晃眼。窗帘是蓝白配色,很简单,上面并没有图案,只有一层薄薄的白纱。


    这个房子大概有一百五十平左右,荆谓云不似其他富二代那般住独栋别墅什么的,但屋内每一处的布置,都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莫名能让人静下心来。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蓝白配色,正是时郁最喜欢的颜色。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门外也是一片寂静。


    时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犹豫片刻后,又偷偷打开门往外看了一眼。


    荆谓云并不在客厅。


    她重新关上门,手搭在门上,正准备反锁,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被门把手烫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反锁房门意味着防备,若是让某人知道了。


    会不会又不开心了……


    ————


    当时郁躺在陌生的床上时,还感觉不太真实。


    被子和枕头上有着清新的洗涤剂味道,应当是全新的,看不出一点使用过的痕迹。


    困意涌上来后,时郁很快就睡着了,她睡觉从不挑地方。


    学校的课桌能睡,图书馆的桌子也能睡,但相较于吵吵闹闹的环境,她还是更喜欢安静的地方。


    独立的房间,好似能把所有的一切都隔绝在外。恍惚间,给人一种这里是个绝对安全的场所的感觉,让人能陷入极沉的睡眠中。


    迷迷糊糊的,时郁好像做了个梦。


    醒来时,她不记得梦里的具体内容,只是一直有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在眼前晃来晃去,怒刷存在感。


    而自己和男人的关系似乎也很亲密,拥抱,接吻……


    时郁茫然地从床上坐起来,全身止不住地轻微颤栗。


    梦的最后,窒息感袭来,压得人喘不过来气,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有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冷。


    好冷。


    突然,时郁看到被子上多出了几点湿润的痕迹。


    时郁盯着床上的几滴水痕,愣了两秒,抬手抹了把脸,抹了一手的眼泪,不禁发起了呆。


    她最近做梦好像总是会哭?


    可偏偏每次都记不清梦的具体内容,就好像丢失了人体最重要的一部分。


    心里空荡荡的。


    无论时郁怎么拼命去回忆,都想不起来梦里发生了什么。


    明明做梦时,是那么的真实,情真意切地哭泣,醒来时,却因为何哭泣而感到慌乱无措。


    不记得。


    一点也不记得。


    鬼使神差地,时郁用手去擦左手手腕的位置,仿佛在那里曾经有着什么东西,只是被遮盖住了。


    事实上并没有,哪怕她把那处皮肤用指腹擦到红,也什么都没有出现。


    时郁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魔怔了。


    莫不是学习学傻了,亦或者最近被表白的次数太多,导致她做梦都开始梦到男人了。


    难道是迟来的青春期?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荆谓云的声音。


    “时郁,该去上课了。”


    “……嗯。”


    时郁整理了下床铺,才走过去开门,期间荆谓云一直在外面等着。


    她是有些没安全感的,哪怕夏天睡觉,也会盖一层薄被,只有被被子裹起来时,才能睡得踏实。


    门开后,就看到荆谓云低垂着头正在摆弄手机,他抬眼看了她一眼,把手机收起,低声问道:“还习惯吗?”


    男人的语气很平,但不知为何,无端的让人觉得温柔。


    时郁有一瞬间恍惚,眼前的男人似乎和某个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过了几秒,她才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随后又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往外面走,连自己都没意识到,有那么一秒,心跳似错漏了一拍。


    她不敢和荆谓云对视。


    只要视线对上,人就开始变得奇怪了,一些曾经不可能做得事,都会被潜意识默化,被人牵着鼻子走,根本不受控制,等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时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荆谓云家里走出来的,反正大脑一片空白。


    临近教学楼时,她的思绪依旧有些混沌。


    “你怎么知道我是这边的课?”


    这人似乎计算好了她的睡觉时间,走到学校的时间,和上课的时间,就连她下午的课在哪里都知道。


    荆谓云莞尔:“我查了你们系的课表。”


    倒是诚实,一点也不隐瞒。


    时郁被他的坦诚打败了。


    “我看你下午就一节课,下课之后想做什么?”荆谓云似随口问道。


    时郁“啊?”了一声,估计是没什么和男人相处的经验,一时间没太听懂他的意思,老实的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睡觉。”


    很好,非常符合她爱睡的人设,一点都没有崩。


    闻言,荆谓云默了几秒。


    他自认为自己这句话问得很有技巧,不是“你下午有没有空?”,而是问她“想做什么?”


    这意味着,直接断了她回答“没空”,“没时间”的可能。


    结果时郁面无表情给了俩字,“睡觉”。


    这能怎么接?


    说真不愧是你吗?


    或者说,要不你来我家睡?时郁会不会当场扇他一耳光,让他滚……


    荆谓云眯了眯眼,余光注意到四周频繁看过来的视线,温声问道:“晚饭在学校吃吗?”


    时郁摇摇头,下午课少的时候,晚饭她一般在家解决,且吃得比较晚,差不多是感觉到饿了,才会点外卖。


    “那我领你出去吃?”荆谓云看了眼时间,他也快上课了。


    时郁沉默。


    这个问题,只有两个回答,一是可以,然后两个人下午课结束一起出去吃饭,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二是不行,然后她回家继续睡觉休息,他爱去哪去哪。


    以前的话,时郁肯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可就现在来看,她貌似是有些亏欠他的。


    时郁的内心在“我拒绝他,他会不会伤心”和“管他呢,爱咋咋地”之间疯狂摇摆。


    荆谓云垂着眼,平静淡漠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复杂说不清的情绪,“只是吃饭,像在食堂那样,吃完我送你回家,而且……情侣一起吃饭很正常不是吗?”


    时郁:“……”


    他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对劲?


    是情侣,可那不是名义上的吗,什么时候开始实践了?


    不过,为了维持这个“情侣关系”,就要做些让人信服的事,否则,就和之前没区别了,还是会影响休息时间。


    于是乎,时郁答应了。


    荆谓云上身微微俯低,到一个相对安全但又有些暧昧的距离停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那下课我来接你,女朋友?”


    说完,他不等时郁说话,便转身走了。


    时郁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着,有点没反应过来。


    过了差不多五六秒,人都走远了,时郁蓦地察觉到自己耳根有点发热。像是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向外扩去,随后又归于平静。


    她的情绪一向不外露,也很少有所波动。


    女朋友吗?


    一个不称职,不负责的女朋友。


    时郁不懂,这到底有什么意义,也想不明白。


    ————


    【宿主,傅云礼的军训结束了,想必今天就能见到了,我们要让他体会到温暖,渐渐敞开心扉才行。】


    【我制定了几个计划,你听一下哈……】


    终于等到了傅云礼结束军训,系统仿佛已经看到了业绩点在冲自己招手,很是激动,就连电子音都带了几分喜色。


    不曾想,荆谓云压根不给他说计划的机会,淡淡道:“我有计划。”


    闻言,系统沉默了两秒,幽幽道:【你所谓的计划,是指蹲点食堂等时郁吃饭,蹲了一个月。又故意放出时郁没有男朋友的消息,让她被人各种表白,休息的地方全被人占了,最后你出场,告诉她解决的办法?】


    就连系统这没什么感情的数据,都觉得荆谓云好狗。


    改名吧,以后叫心机云算了。


    荆谓云不可置否。


    系统继续吐槽道:【所以,这和我们“救”傅云礼有什么关系吗?】


    【恕我直言,我只看到了你在泡妹。】


    荆谓云漫不经心掏出手机,看着学校论坛上新出现的帖子。


    这个时间段,来这边上课的基本都是计算机系的,方才他和时郁说话的一幕,不少人都看到了,一些暗处的追求者,悄无声息地灭了火。


    这样就好。


    他只想证明,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仅此而已。


    【宿主,你能不能不要面对妹子就喜笑颜开,面对我就爱答不理吗?】


    系统觉得自己遇到了统生有史以来最大的难题。


    问:绑定的宿主光顾着撩妹,全然不顾任务怎么办?


    荆谓云收起手机往教室走,或许是心情不错,好脾气地和系统闲聊着,“我让时郁住我那里,是不是拉近了我们的关系?”


    系统:【你俩关系是好了,傅云礼还八杆子没一撇呢。】


    荆谓云又道:“今晚就有了。”


    系统:【???】


    不是,你要干什么?


    系统仍记得荆谓云说要当傅云礼爹,给人家一个家的温暖。


    每每想起,他都感觉这个宿主非常的不靠谱。


    还是得靠他挑起大梁,肩负重任。


    系统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像他这么认真负责的统,实在是太少见了。


    ————


    下午。


    走廊里,各班教室的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来,热闹又拥挤。


    有个穿着迷彩服的男生歪靠在教室门旁边的墙壁上,他个子挺高,眼睛里似带着光,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瞬不瞬地望着走出来的人。


    一个月的军训,傅云礼似乎黑了一点,相较于之前,多了几分沉稳,没变丑,反而增添了些成熟魅力。


    在人群里看到了那抹纤瘦的身影,他立马迎了过去。


    “姐!”


    时郁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看向声源处,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面部线条却柔和了些许。


    两人并排往外走,傅云礼表情有点哀怨,“姐,你都不知道,我们藏的手机,全被找到了,然后就是各种罚站军姿,负重跑,我感觉我半条命都要没了。”


    时郁安静地听他讲在学校里的事。


    忽然,傅云礼似想起来什么,问道:“我不是说有事就给我发消息吗,姐你咋一条都没给我发?”


    时郁声音没有起伏,淡淡道:“没事。”


    傅云礼:“……”


    所以,没事就一个月不发消息是吗?


    这难道不是最大的问题吗?


    不等傅云礼在这件事上和时郁抱怨几句,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男人。


    第一眼,有点眼熟。


    第二眼,哦,是那个长相一看就是个坏东西的人。


    他在时郁家楼下见到过一次,在费城公墓见过一次,今天这是第三次。


    傅云礼一向认为自己直觉不会错。


    就这种人,绝对危险。


    他无声往时郁身边靠了靠,护着她。


    下一瞬,空气里传来冷淡的嗓音,“去吃饭?”


    荆谓云竟直接无视掉了傅云礼,径直走到时郁身旁问她。


    傅云礼:“!!!”


    哪里来的狐狸精,当着他的面就勾搭他姐,不要脸!


    不曾想,时郁居然点了点头,还一脸淡定地看向傅云礼问,“小抑,你要和我们一起吃吗?”


    吃个锤子!


    那一秒,傅云礼觉得天塌了,他才离开他姐一个月,谁来告诉他,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他强装镇定,打量着荆谓云,问道:“姐,这位是?”


    时郁沉默。


    她答应荆谓云吃饭在先,便不会食言,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傅云礼今天结束了军训来找自己。


    若告诉傅云礼,她找了个工具人挡桃花,甚至午休还去了对方家里。


    傅云礼绝对得炸。


    虽说傅云礼性格脾气都挺好,但唯独与时郁有关的事,不那么好。


    高中那个和时郁表白过后又冷嘲热讽的男生,就被傅云礼收拾过,男生似乎天生在打架这种事情上很有天赋。


    哪怕是傅云礼也不例外。


    他打小就是孩子王领头的那个,初中高中也打过不少架,如今还在警校受专门训练。


    反观荆谓云……


    理科生,富二代,貌似不是很会打的样子。


    莫名觉得他会被自家弟弟凶。


    时郁正思索着,怎么解释,能让傅云礼不那么生气,结果另一边荆谓云当啷来了一句。


    “我是她男朋友。”


    时郁:“……”


    傅云礼:“艹?”


    系统看着傅云礼怒气值直线飙升,只感觉数据屏一黑。


    他的业绩,完了。


    【宿主,我觉得我们应该和傅云礼搞好关系,而不是激怒他。】


    荆谓云在心里回他:“我有说错吗?”


    系统:【……】


    妈的,好像真没有。


    荆谓云现在名义上确实是时郁的“男朋友”,可你丫的能不能有点眼力见,看不出来傅云礼有多姐控吗?


    傅云礼眼神一冷,看向时郁,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否认的话。


    谁曾想,时郁缄默不语,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见状,傅云礼冷笑,冲荆谓云招了招手,“那边谈谈?”


    系统瑟瑟发抖,仿佛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的修罗场。


    他其实早就和荆谓云说过,可以从别的事情上循序渐进,和傅云礼交好,成为朋友,慢慢来。


    然而,他的这位宿主天生反骨,压根不听统话。


    可劲招惹时郁。


    虽然没什么依据,但系统就是感觉,荆谓云是故意的。


    他能知道时郁的课表,就能知道隔壁傅云礼学校的课表,而且,就傅云礼那性子,出了校门定然是要来找时郁的。


    好巧不巧,荆谓云就在今天约了时郁吃饭。


    这么多巧合撞在一起,系统合理怀疑,这压根不是啥巧合。


    好可怕一男的。


    ————


    校外。


    时郁一个人坐在甜品店,望了望窗外,已然没了荆谓云和傅云礼的身影。


    这俩人在这件事上倒是默契,不知道跑哪谈话去了,不让她跟着。


    说实话,她自己也觉得在遇到荆谓云以后,越发不像自己了。


    让傅云礼来处理,兴许能旁观者清?


    时郁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翻动着碗里的水果捞,明显心不在焉,思绪渐渐飘远。


    另一边的气氛剑拔弩张,一副随时可能开干的样子。


    傅云礼狠狠瞪着荆谓云,“你对我姐做了什么?”


    按照她姐的性格,是不会随便恋爱的,别说恋爱了,但凡她能多点社交,他都感恩戴德谢天谢地了。


    虽然时郁看起来很高冷不爱说话,经常一句话噎死人。但傅云礼知道,她其实只是不知道说什么罢了。


    这人怕不是耍了什么手段,哄骗了时郁。


    傅云礼不反对时郁恋爱,他只是怕她会被人欺负。


    荆谓云眼睑低垂,眉眼间满是戾意,淡声道:“如你所见,谈个恋爱。”


    系统欲哭无泪:【祖宗,咱能不拱火吗?】


    很显然,不能。


    荆谓云甚至火上浇油道:“怎么,你姐处对象你也管?”


    傅云礼:“……”


    妈的,我刀呢?


    作者有话说:


    系统:你们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呜呜呜,我的业绩……


    时郁:这水果捞挺好吃。(淡定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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